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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现在人类再度得以喘息。罹难者——无论士兵还是平民——都数量甚巨。

但自由向来代价高昂,现在,我们将开始重建。

我向地球和殖民地上的每个男人,女人和孩子保证这一点。在我们为与其他种族和平共存付诸努力的同时,人类绝不能再度沦为侵略的受害者。找回我们在宇宙中的合理地位的时机来到了。

(地球联合政府新任总统鲁斯·沙雷博士于2553年一月的就职演讲)

  • 2553年1月26日,B-6设施,海军情报局5号核心

别介意。BB一直专注于观察和学习。我不惹麻烦,也不会妨碍你,只是观察而已。

他观察的是个自以为自己的时代已经来临的家伙,一个白痴。难道他没有意识到战争结束了么?大卫.阿格诺里,殖民地公使,背对着帕兰格斯基的办公室,坐在低矮的橡木书柜上。显然他以前没和UNSC打过交道。

“你不觉得那老吸血鬼快挂了吗,舰长?”阿格诺里俯身从两腿之间随便抽出一本书,但是BB确定他正从对面玻璃面板的反光中偷瞄办公室的大门。“或者她会现出蛇怪的原型,然后消失在喷出的硫磺里?我愿意出大价钱看这出表演。”

他开始翻书页,那是本古旧褪色的书,《海事航海技术指南第二卷》。奥斯曼舰长略带蔑视的盯着他。

“上将对你的评价也很高,大卫,”她挖苦地说道。“我想她用了猥琐。好吧,和伟大的发音差不多。”(楼主注:原著里是英语的文字游戏,用另一个贬义词代替welcome,戏谑的说俩词都是W开头。感兴趣可以对照看。)

“得了吧,你是受膏的选民,肯定能让我进去见她,对吧?”

“如果她预先知道你的驾到,肯定为你挤出时间。但是她要消化的灵魂太多了。”他把泛黄的书页瞎翻一气,惹得她满脸都是厌恶。“嗨,你知道这本书是几个世纪前的么?那是胡德司令送我的,别把油乎乎的指纹抹的到处都是。”

帕拉戈斯基的大门开启,格诺里后头看去。她的副官,多尔西,手扶着门框,犹犹豫豫,好像不敢跨过门槛一样。

“上将现在要见你,舰长。”多尔西假意刚发现阿格诺里,“哦,您好,公使,等下咱们会在沙雷博士的接待会上见面的吧?”

“也许吧。”阿格诺里合上古书,极尽夸张做作,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回架子上。多尔西转身离开后他对奥斯曼点头示意。“容我告辞,没准那位副官能帮我做个预约。”

奥斯曼一直看着他直到他从视线里消失——而他没有离开BB的视野——然后从桌子里摸出几份文件。BB认为自我介绍的时机到了。他把自己的三维立体全息投影图像投射到门口,等待着她的反应。

除此之外人工智能还有什么代替握手的方式呢?

奥斯曼停下脚步,盯着他。“你是谁的小宠物?”她微微颔首,好像突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一样。“你是聪慧型的,对吧?”

“我叫黑盒,”他说,“我觉得最好在见到上将之前做自我介绍。”

奥斯曼俯视着他,脸上依然挂着不明就里的表情。BB的全系投影化身是个立方体,一个蓝光萦绕毫无特色的盒子,因为他认为乔装成他真实身份以外的东西毫无意义。他是纯粹的智能,错综复杂的思维让有机生物望尘莫及。他无法容忍显示一个血肉之躯的假象。

面孔是为需要的人准备的,而我不是人类的代用品。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黑盒,”奥斯曼说道,等着他从路上挪开。“你是谁的AI?”

他跟着她前进了几米,然后取道消防系统的主机进入帕拉戈斯基的终端,又在奥斯曼的面前蹦了出来。她正准备转身看他,从她后退的动作上来看,显然他成功地吓了她一跳。

“抱歉,舰长,”他说,“如我所说,我为帕拉戈斯基工作。”

“具体做什么?”

“她想做的一切。”BB回答。

比如照看奥斯曼,信任她。我把她置于重重保密下,甚至哈尔希也不知情。

她有活干了。上将认为奥斯曼天赋异禀,就连阿格诺里那样的蠢货都能看出将来有一天她将接替帕拉戈斯基发号施令,即便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而且如果这对帕拉戈斯基有利,那对BB来说也是一样。

啊……贺加斯,一阵警报流过BB全身,这是他遍布各个关键政府建筑通信和保安系统的扩展程序探测到的。他进去了,偷摸溜进去的。就算贺加斯舰长没在他的日志上登记拜访UEG的预约,他的便携通信设备也让他的行动暴露无遗,而且每个他通过的安全门都暴露了他的身份。他正在总统的办公套房徘徊。所以你是去游说了,对么?想当军情局的头头对你可是痴心妄想。可惜你打错算盘了。平民政府又能给你提供怎样的好处呢?

与此同时BB还在运行它所有的监控系统,检阅从五十艘船发回的情报报告,而奥斯曼才刚刚开口回答,

“我压根不知道她还有AI。”奥斯曼说,径直穿过BB的全息投影走向帕拉戈斯基的办公室。人类不经常对AI这么做,他们通常绕道而行。他对此不知所措。“好吧,认识你很高兴,BB。”

帕拉戈斯基在他绕到奥斯曼背后的时候对他使个眼色。“看得出你俩正在套近乎呢,”她说,让奥斯曼落座。“很好。别担心,舰长,你对BB可以以命相托。这个词我不常用,也不是随便说说。”

“我真的需要这么做吗,长官?”奥斯曼问道。

“很有可能,”帕拉戈斯基向前倾着身子,迟缓而痛苦地检查她桌子上的状态控制板。办公室现在是安全的,门已经封锁,隔音也已经启动。BB有让其他不友好的AI远离上将系统的防御手段,但是相对蠢笨无害的方法也不得不防。他会施放出程序去刺探,所以他知道其他AI也会这么做。“这是我认定你需要个人AI的原因,也是为什么这次谈话只在你我他三人之间进行。”

奥斯曼看了一眼BB,咬着嘴唇。他没法确定她对这次委派是否满意,但是她看起来的确有点不安。所有他能观察到的细节都指明这一点。他可以潜入任何电子系统,操纵它的响亮,观察,窃听,感官也比简单的人类——甚至斯巴达——要敏锐的多。从环境控系统反馈的近一分钟的调节情况,他能探测到奥斯曼呼出了多少二氧化碳。监控摄像机让他能在任意波长观察她,包括红外成像。在这个光谱下她确实在变红,反映出她加速的呼吸。

紧张了么,舰长?

“咱们是在讨论K-5分队还是另外的事?”奥斯曼问道。

“别的事。”帕拉戈斯基在椅子上扭扭身子,好像在放松患有关节炎的股骨。“我稍后会见分队成员,但是我要说的事情有关凯瑟琳.哈尔希。”

“你找到遗体了。”

“哦,她还活着。我能从骨子里感觉到。但更为关键的是,格拉摩根号的电子情报系统侦测到了更多的确凿证据。”帕拉戈斯基指着显示器。“BB,劳驾尽下地主之谊。”

BB展示出他从军情局的巡游舰上搜集的信息。全息显示在两个女人之间的桌子上展开,显示出曾经包含着奥星的星系图,那是在这颗人造行星自毁之前的事了。细小的无规则的环从奥星所在的坐标发散开来。一些红线之间有一条蓝色的光线,这是用来指示斯巴达盔甲上的应答器发出的信号的标记,蓝色代表唯一确认战死的安布罗斯中尉。

BB把他的一部分留在格拉摩根号的系统里,以备随时发现新的进展。巡游舰上的人工智能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的入侵。

“甄别那里的残骸进度缓慢,”帕拉戈斯基伸出手,放大显示细节。“你知道这像什么。发现比家用轿车还小的物体很困难。可能要到年底才能完成视觉排查。但是格拉摩根号探测到巨大的电磁异常。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可我们看不到。除非所有探测器都故障了,否则它的庞大规模堪比整个太阳系。我们知道那里有隐藏区域,但是不得其门而入,但现在我们确定整个奥星都是人造的,这验证了关于它是被建造用作避难所的理论,一个终极沙龙。”

奥斯曼做出嘴唇微张的表情,盯着星图,BB知道她在形成自己的理论。“这不属于任何我所知的迁跃空间的形式,但是看起来又是其中一种。别让我后悔给她送了花圈。”

“没错,现在你有机会再去送一个。”

“好吧,把蛛丝马迹拼凑成全图对她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不可能把那么多的信息掩盖这么久。但是你能确定吗?”

“你看,只要事关哈尔希我从不做任何假设,当然也许她真的死了,无论在计划内还是计划外。但是事有轻重缓急。”帕拉戈斯基用纤细的手指点数着,尽管医生全力施为,但她的关节依然浮肿。“我们收到了星尘号关于奥星之战的报告。我们知道她绑架了斯巴达-087。我们知道她说服胡德在奥星上部署斯巴达。而且我们他妈的很清楚那个星球上有多少先行者的造物和其他东西。所以她带着自己的斯巴达,而且她有可能已经获取了先行者的科技。好了,该你说了。”

“于是她逃跑了,”奥斯曼说,“她利用了先行者遗留下来的科技。”BB觉得是时候插进来展示自己的理论。“而且读过她的日志之后,我认为她丧尽天良地想隐藏自己的斯巴达战士。

“这对她来说可是个浩大工程。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谁知道呢?”BB说,“这个女人随着时间推移连自己的人性都能改写。”

帕拉戈斯基深吸一口气。“奥斯曼,她成功地绑架了数名高价值的作战人员,比如门德兹军士长。想偷针头线脑那随她的便,但是她不能带着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资源在战斗中溜走。如果她有军衔,肯定会为此被判处死刑。就算没有也一样。”

BB注意到奥斯曼不自觉地点头。无关昔日旧情,而且奥斯曼全盘接受了自己的导师对哈尔希的憎恶。

“你最后一次和她联系是什么时候,舰长?”BB问。

“你不全都知道么。”奥斯曼生硬地回答。“但是如果你不知道,我也应该告诉你。从她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她的项目到现在。那就是最后一次。”

“这只是关于心底仇恨的测试,舰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BB,这是最好的方式。”

帕拉戈斯基转向BB,给他一个别淘气的表情,还带着略带歉意的微笑。他怀疑帕拉戈斯基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是不是对宠物蝎子倾心,而其他的同龄人还在为小狗崽颠倒不已。

“在军情局里我们不做毫无意义的复仇,BB,”帕拉戈斯基轻柔地说,“我们的复仇只关乎实用主义。虽然能带来快意,但无果的复仇还不如来杯摩卡。”

“所以你打算让我带K-5小队去奥星,”奥斯曼说,显然急着从私人恩怨的问题上转移话题。“或者曾经是奥星的大坑。那谁来处理桑赫里的任务?”

“那依然是我们的最高优先任务。咱们得消灭精英一族,还得寻找其他光晕的位置。如果有新的发现准备随时前往格拉摩根号。门德兹和部分斯巴达三期可能依然活着,但是别忘了斯巴达-010也即将加入你的小组,在她眼里哈尔希神乎其神,所有的斯巴达都这样。因此我坚持安排此次的私下任务简报。”

“如果你不相信斯巴达,那还能相信谁呢?”

“我不是说他们不能信任。只是不想在找到哈尔希的时候检验这种信任,如此而已。我也不会跟地狱伞兵们谈及此事,这样就不会有疏漏了。我们还得保持口径,哈尔希死在离奥星很远的地方,恰如其分地壮烈牺牲。”但是这是为了UNSC好,不是为了她。

“你在很久以前就能让她消失,长官。”奥斯曼说,“她肯定跨过了让人无视其利用价值的临界点。”

“她刚刚跨过那个点,还对我们的作战能力构成了威胁。”帕拉戈斯基换换转过头去,凝视着虚拟的窗外。从上方投射下来的图像是阳光明媚的夏日。她看似很是向往,好像要走出去换换气。多活一天都是奖励,BB。最近她经常这么说。“所以我想活捉她,这就是我的动因,相信我。”

BB曾经进入过军情局的所有文档,从他被创造以来帕拉戈斯基解答了所有他提出的问题。即便如此,对一个AI来说从一个人类身上榨取的数据仍然远不及所需,即便从像帕拉戈斯基这样表达清晰简明扼要的人身上也不能。而且最让他好奇的问题还是没有被好好的回答。

是什么让你这么憎恨哈尔希博士,上将?军情局的各个阶层都有不讨喜的让人厌烦的危险人物。但是你容忍了他们。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回答过,姑且算是吧。她只是说哈尔希博士对她说了谎。

但是军情局处处是谎言。他们现在说谎更甚从前。

“好吧,该干今天的正事了。”帕拉戈斯基关闭全息投影。“BB,他们到齐了吗?”

“是的长官。”BB检查过每个单独的等候室,候选者都在里面被隔离开来。“上士马尔科姆.吉芬,下士瓦西里.贝洛依,军士利安.德福罗,内奥米-010,还有埃文.菲利普博士。”

奥斯曼一言不发。有时候帕拉戈斯基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诉她。但是菲利普肯定是最后一刻才被她加进来的变动,而BB依然没有被说服,这位博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明白他到底要参与什么事。菲利普渴求知识,就像人工智能一样,没有知识就无法生存。每天都要吞下更多的知识。我觉得我们倒能相处融洽。菲利普肯定是急匆匆赶来B-6的,他还在等候室里重新打包手提箱呢。

“我不知道他也会来。”奥斯曼最后才说。

帕拉戈斯基几乎面带歉意了。她一直小心避免冒犯奥斯曼,但是BB知道没对她说的事都是为她好。但是她被全盘告知的时刻就要来临了,而最终无尽号的名字会对她有不同凡响的意义。

“他只是两个小时前我才决定下的赌注。”帕拉戈斯基说,“你可能会需要他的专业知识,即便BB在你身边。以后我再操心怎么让他闭好嘴巴。”

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够到自己的手杖。她得依靠它才能走到通往最高指挥所核心的电梯,但是握持的方式更像拿着一把可以随心所欲使用的武器。

“到集合K-5小队的时候了,”她说,“BB,你即日起正式被委派给奥斯曼舰长。带路吧,舰长。”

  • 人类历法2553年1月26日,桑赫里奥斯,穆达玛,比坎要塞,前任舰长朱尔‘穆达玛的私人住所

星盟分崩离析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仅有些浮于表面的事件,但是朱尔’穆达玛急于让仲裁者纳谏。

“他们会回来的,”他说,他正用抛光布擦拭盔甲,这已经是早上的第十次了。“他们跟虫族一样,扩张并塞满每个可用的空间,吞噬前进路上的一切。或者他们在谋定而后动,并且通过狡猾的协议说服更多我们容易被欺骗的同胞,这让他们更加危险。”

瑞雅一言不发。她依然望着窗外,嘴巴微动,好像在自言自语,把铁针从一只手递到另一只手里。楼下庭院里的年轻人的争吵声和着微风传了进来,纳克萨安叔叔阻止他们,大声强调着纪律与荣耀。

“就连你都听不进去我的话。”朱尔抱怨。他停下手抓住瑞雅的肩膀,让她看着他。在家族要塞中,她的话就是律法。“我是唯一预见到人类正在休养生息的人吗?他们不会遗忘,也不会原谅。他们更不会停止殖民。”

“朱尔,咱们正面临比人类更加迫切的问题。”瑞雅说,“我想给你看些东西。”

她离开窗边,以对待小孩子的、让人厌倦的耐心指给他看。朱尔顺从了她。从三层楼的窗口,他能看清环绕要塞的地貌。在东方,山上到处是爬满水果藤的梯田,专为更好地利用阳光而设计。向西望去,他能看到湖的两侧是划分细致的绿色和蓝灰色的方田。在金黄色的朝阳沐浴之下,一切都和每次看到这片景象一样别无二致。数个世纪来它未曾变化,他的部族的艰苦努力才让这一切不曾改变。他坚信不疑他儿子的后世子孙也会如此。

桑赫里人也许被背叛,被击溃——暂时是——信仰被颠覆,但穆达玛始终如一。

“我没时间干这事。”朱尔说,“我必须去参加凯顿集会。仲裁者很快就到。”

“那就挤出时间,”瑞雅厉声说,“这个世界要有除战士之外的人才能生存。圣希由姆人知道如何削弱他们的异族仆从——他们让我们只掌握一种技能。”现在没人叫他们先知了。尽管痛彻心扉,但是依然是个不容易改变的习惯。“而且,我们欣然接受了,那时咱们真是无知的蠢货。我们都想成为战士,没其他选择。现在咱们没有工程师,没有商人,没有科学家,怎么才能养活自己?”

“我让你和纳克萨安管理家产,”朱尔还没有注意到食物的短缺。从仲裁者杀死最后一个背叛的最高议会先知、其余活命的都逃走了之后刚刚过去半季,但是餐桌上仍然还有食物。“我以为最好不要打扰我妻子的工作。”

瑞雅放下双手,头向前微探,做出一个“你胆敢如此”的动作。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她像这么愤怒了。“这才是问题所在!”她咆哮着。“数千年来唯圣希由姆人是从,每个种族都像孩子一样依赖他们,我们从未想过如果这一切烟消云散后会发生什么。圣希由姆人让我们靠掠夺卫生。现在我们连保持基本通信的技能都要重新学起。我们曾建造飞船,朱尔,在圣希由姆人到来并把我们变成他们的私人武装很久以前,我们就是跨越星系的文明。”

朱尔依然在倾听庭院里的年轻人棍棒相击的声音。“不,别像那样!”纳克萨安,瑞雅的长兄,快把自己的脑袋吼掉了,也许他正扮演着怒不可遏的拿手好戏。

“要自我克制!如果那是把剑的 话,你的胳膊就被砍下来了!”

朱尔听到一记重击——接着是一片死寂——纳克萨安好像用钝器打了其中一个孩子。没有尖叫和啜泣。甚至可能是个女孩;纳克萨安教导他们基本的作战技能,无论是要塞里的男孩还是女孩。女人可能永远不会被派上前线,但是在最坏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有保卫要塞的能力。

瑞雅说的没错。每个圣赫利人的自我评价都仅仅来自与自己的战斗技巧。朱尔肯定记不起他的哪个兄弟或是表哥说过想成为管理者或者厨师。那是不堪忍受的耻辱,即便要塞和驻地必须有人管理,食物也得有人供给。圣赫利人已经很久没有考虑星盟是如何运转的了。

“刚刚过了半季,”朱尔说,“这颗星球还没停转呢,如果庄稼歉收咱们还能进口食物,我们可以雇佣工程人员。”

“不,咱们不能,”瑞雅回答。“也许咱们能找到愿意做生意的吉格-亚尔人,但是你真的觉得哈拉克人都逃走后基拉哈尼人能维护我们的科技?你甚至对家里的状况不屑一顾。那至少应该担心你的舰队吧。等咱们的舰船和武器需要置换时会发生什么事?在你准备继续打仗之前先考虑下这一点。”

“咱们以后再谈。”他说,得择机逃跑了。“我必须去见仲裁者。”

他在下楼的过程中又听到她恼怒的叹息。这些问题都好解决。不是还有一些忠心的安格依人和基拉哈尼人么?他们能轻而易举地学会做农民和劳工,或者工程师。需要在意的仅仅是给他们明确的指示,确保他们不会滥用药物导致神情恍惚或是私下斗殴。

但是从毫末入手改革整个文明要比蒸发一个星球上所有的活物要难得多。

人类就没有这种困扰。狡猾的小畜生,原始,弱小,在任何方面都不出类拔萃,但是每方面又都是好手。这才叫幸存者。

这就是更加应该让仲裁者醒悟的原因,必须在他们重新开始殖民之前碾碎他们。

朱尔从窗台上往下看,确认因为用剑不当被纳克萨安抡耳光的不是达拉尔和阿萨姆。不,挨打的是吉摩尔,不是我的儿子们。他们要优秀得多。很难不为亲生儿子自鸣得意,但那就等于告诉他们自己的父亲是谁,那是所有的圣赫利男性都不允许知道的秘密。朱尔的儿子们必须自己闯出一片天地,靠的是自己所建的功勋而不是对他们血统的臆测。

但我还是想我的父亲是谁。我们都想。

圣赫利的母亲们也许不会成为前线的士兵,但是她们手握实权,就是知识及血统的选择。身为男性圣赫利有时意味着形单影只,前途难料。

朱尔想要乘车就必须穿过庭院。年轻人们仍然在进行武器训练,认真地手持木棍,纳克萨安在他们面前来回巡视,用教鞭轻敲自己的手掌,观察每次突刺和格挡。他对朱尔点头示意,没有停下他的脚步。没有一个孩子往朱尔这边看。专注。这是应该从孩提时代就必须传授和加以巩固的。

朱尔快走到门口时纳克萨安叫住了他,“告诉仲裁者留神自己的背后。”

朱尔觉得这挺好笑的。他扭头回答。“我觉得我没必要提醒他这点。”

朱尔年轻的副官,古萨依,已经降格成了他的个人司机。舰队缺乏补给,舰员比能提供的岗位多出许多——而且也没有明确的仗好打。这是很多圣赫利人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无所事事和漫无目的的窘境。就连配给各个要塞的车辆都是对整个世界都身处其中的紊乱和困惑的提醒。古萨依给朱尔挑选了一台亡魂战车,整台车的车体遍布草草修复的损伤,最显眼的是从车头到驾驶舱有一条一掌宽的巨大凹痕。

朱尔好奇驾驶员是否在造成这种损伤的攻击中幸免于难。等离子迫击炮倒完好无损。他倚着开启的座舱,瞪着驾驶座,掩盖自己错愕的情绪。

“你这是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吧?还真节俭,不是么?”

“抱歉,舰长,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亡魂,其他型号非常少。”古萨依素来全力以赴,朱尔还记得这一点。“最好开着一辆参过战的车去拜见仲裁者,是这个意思么?”

“迫击炮还能用吗?”

“我觉得在那种集会上咱们用不上它,大人。”

朱尔搞不清楚古萨依的话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在搞笑。姑且还是当他是表面含义吧。“我确定咱们都会对仲裁者的话洗耳恭听。”

亡魂战车向西绝尘而去,穿过生长着谎言的土壤。城市以外的土地只是看似逝去多年的古代圣赫利奥斯的整洁农田。就连各个要塞——区域性的建筑群落和部族定居点——对这古老的建筑形式至少都予以肯定。朱尔曾经认为那是对传统和血脉的崇高敬意,但不再是了。我们仍然装作农民,就像我们还是圣希由姆人的炮灰时幻想自己仍然是战士一样。做做表面功夫于事无补。圣赫利人应该回忆起圣希由姆人到来前的昔日荣光。他们应该找回荣耀和独立。

很好,瑞雅,你说的没错。

“看来咱们和人类一样,”古萨依说道,“舔舐伤口,总结教训。”

“咱们和他们不一样,”朱尔恨恨地说,“别让我再听到这种话。”

古萨依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一个字都没再说。朱尔竭尽所能往椅背上靠——他确定金属框架变形了——呼吸着微风带来的芬芳,闭上双眼。海边的气息混合着被亡魂碾碎的路边野草的辛辣气味。这种熟悉又芬芳的混合气味他在前线上已经怀念多年了。

“仲裁者吸引来的人倒不少,大人。”古萨依减速,停下亡魂战车,朱尔睁开眼睛。“人类肯定管这个叫座无虚席。”

所有拥有穆达玛头衔的元老全部列席。凯顿要塞门前整洁的道路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大多数是亡魂和幽灵,甚至还有辆人类的汽车,一台他见过太多次的氢能推进的玩意:疣猪装甲车。看来有人给自己的部族带回来一些战利品。好吧,没有针对格调低下的怪癖的立法。它甚至可能属于立弗‘穆达玛凯顿本人。抛开他在战争中的声誉不谈,老立弗粗俗不堪的倾向让朱尔怀疑他的母亲和吉格-亚尔人交媾才生下的他。

“在这等我,”朱尔说罢爬出亡魂。“我认为不会花太长时间。”

立弗是个传统主义者,朱尔可以原谅他低俗的品味。这位凯顿在自己的要塞中仍然保有一座阶梯议事厅,古代的圣赫利军阀们曾在这种大厅里聚首议事,不同之处在于它装有圣希由姆人提供的最新技术和便利设施。墙壁是铁蓝色,颜色深得让人不快,涂层熠熠生辉。朱尔向他熟识的部族元老点头致意,对其他人一视而过,然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黑中带紫的家具跟墙壁一样虚有其表而且糟糕。他好奇立弗是不是还要效仿老罗拉姆装上皮革座椅和石质地板。

坐在他后面一级的某人靠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朱尔,既然咱们已经把圣希由姆人踢出局了,咱们干嘛还要举办最高议会?一次凯顿的集会?咱们甚至没有全球性的首都。各大要塞肯定会争论不休,直到我长出鸟喙来。”

他叫弗齐,另一个失去战舰的舰长。“甚至说咱们还需要议会吗?”朱尔问道,“咱们需要操心的是维持一只部队和舰队。咱们能够做到。”

“我们当然需要议会。没有议会的唯一原因是过去我们唯圣希由姆人马首是瞻,这些……”

会场最底层几扇门的开启印发的窃窃私语打断了他的话头。朱尔从第二级台阶的座位上看到立弗引领仲裁者特尔‘瓦达姆走进会场。

真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怀念他的人类宠物。他为什么觉得有些人类值得共事?

‘瓦达姆并没有朱尔想象的高大。但朱尔曾经期望的是健硕的,超乎寻常的人,能胜任舰队指挥官的人,但是瓦达姆更像是自高自大。他只是碰巧得到一统圣赫利奥斯的角色,不管别人是否愿意。

“兄弟们,到泰尔‘瓦达姆向我们发表演说的时间了,”立弗说,“让我们用心聆听吧。”

“人类的上将给你对我们发表演讲的许可了么?”有人挖苦道,“他还真慷慨。”

仲裁者无视这讥讽,环望会议室,像是在寻找目标,但立弗猛地把拳头敲向扶手。“注意礼节,兄弟们。听仲裁者的话,他才是演讲的人。”

‘瓦达姆转了几圈,步履缓慢,毫不心急。“我宁愿忘掉仲裁者这个头衔,”他说道,“我现在再度成为区区的凯顿。正因如此,我来此呼吁联合。我知道,对于我最近和人类的合作有人感到……疑虑,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如此。但是没时间再打一场内战了。我们必须寻找共同利益,我们必须整顿圣希由姆人遗留下的烂摊子。我们必须在千年以来第一次学会座位独立的种族自立于世。”

他说的任何一条都无可否认。‘瓦达姆的言辞颇像位政治家,平实而温和,语气在权威的官方语言和战友叙话之间游移,一种我是你们一员式的不拘俗礼。

朱尔在等待。他跃跃欲试想上前发难,但是他还是得等其他来自于势力更大的要塞的元老率先表态。

一个声音从楼上的阶梯传来。“现在,瓦达姆凯顿,跟我们说点我们不知道的事。”

“我们认为自己失去了信仰,但并非如此,”‘瓦达姆说。“我们只是迷失了自我。我们有数以百万计的最优秀的年轻人战死——不是在和人类作战时,而是因为‘大分裂’。我们疯了么?我们的血脉被削弱,我们的舰艇在内战中丧失殆尽,只因我们被欺骗,向圣希由姆人效忠。兄弟们,在我们确定共同目标之前,我们必须整合全部资源,不管是机械还是血肉之躯。但这是我们自己的意志,而非来自另一个帝国。”

“也许我们的意志只是生存下去,没有伪先知的盘剥。”立弗说。仲裁者说的合情合理,但是曾经圣希由姆人所说的也合情合理。朱尔不知道是否应该发言,但是他无法自已地脱口而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斥着会场。

“你打算怎么对付人类?”他问到,“不管神是否存在,他们会回归自己的殖民地并重建它们,而且他们不会忘记我们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有对我们的刻骨仇恨。”

“等到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再考虑不迟。”

“而不是趁他们羽翼未丰消灭他们?”很好。说出口了。

“我们应该重振旗鼓,趁他们放下戒心之时一劳永逸口消除他们的威胁。除非你太疼爱你那些宠物,那另当别论。”

大堂里一片死寂。朱尔忽然听到元老们坐立不安时脚蹭地的声音。他还以为泰尔‘瓦达姆会反驳他,但仲裁者只是几次饶有兴致地想要开口,好像他有话对朱尔说却又欲言又止。

“人类说只有蠢货才会重蹈前车覆辙。”‘瓦达姆压低嗓音,“你可能还没意识到我们永远没法击败他们,而且即便跟一年前相比咱们也大不如昔。”他的表情随即一变,好像他在下定决心公布坏消息,“我们必须止戈息争,停止战斗的原因是没有稳定我们无法重建。所以我想和人类达成和平协议,将也已发生的事转化为现实。我们双方都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兄弟。”

“但你不能和人类做交易,难道你忘了吗?”朱尔很震惊。不顾桑赫里的国体是一码事,但是妥协让步?那简直是叛国。“他们是骗子和窃贼,全部都是。”

瓦达姆走向将大厅两层分开的扶手,站在第一层和朱尔对视。这并不是威胁的举动。看着更像是对这个年少气盛的来自小要塞的元老的好奇,只是当面对峙。

“有的人类值得敬佩,”‘瓦达姆说,双手放在扶手上。“我曾和他们并肩作战,如果没有他们,咱们将无人幸免。但我打算签订条约,不是因为欣赏人类,而是因为我热爱桑赫里奥斯。”他用力一推,离开扶手,走回议事堂的中心,又变回了充满感召力的领袖,舰队的英雄。“律法说的很清楚。如果有人不同意,也有补救的办法。你们可以尝试刺杀我,这是你们的合法权利。”

演说结束后朱尔又在会场坐了一会儿。其他元老一拥而散,他发现他瞪着议事堂空空如也的地板,只有他身后的弗齐没有走。他能听到他在不安地摆弄枪套。

“我觉得咱们会抱憾终身。”弗齐说道。

咱们?朱尔还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因为挑战他么?他开心的很哩。”

“不,我们会后悔他放虎归山。”

“所以……你跟我是一伙的?”

话一出口朱尔就意识到,他甚至不知道和他一伙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无论他怎样轻蔑地论断以前的敌人,人类都和他们不一样,泰尔‘瓦达姆可敬的宠物们确是例外,但是等其他人喘过气来就会继续做他们以前做的事。朱尔必须鼓动桑赫里人,趁着还能阻止他们尽早下手。

“没错,我跟你一伙。”弗齐说。“现在怎么做?”

朱尔站起身来,琢磨着怎么对瑞雅解释。

“我会想出办法来的。”他回答。

  • 2553年1月26日,悉尼,B-6,威胁分析分部

马尔.吉芬向来不喜欢走廊,尤其是照明不足的走廊。

欣然自由落体堕入未知的漆黑之地或从低轨空一头扎向敌人后方荣耀的棺材的人肯定患有古怪的恐惧症。他都放弃琢磨这事了。他只知道他既不喜欢眼前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看不到的东西。走廊尽头的双层门被紧急照明灯勾勒出来,就是火灾时你必须跟着走的那种灯。

“你还跟着我呢么,瓦兹?”

瓦兹的行军靴踏在他身后的地砖上。“我警告过你那玩意会把你成聋子……”

“这里是温蒂之家。”

“那是虾米?”

“就是舰队用来作军事演习和桌面推演的。”马尔的声音四下回荡。

当停在门前时他把话音降低成耳语。“温蒂之家。你知道,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地方。”

他们盯着安全控制板。瓦兹耸耸肩,依然和犯了错一样可怜兮兮。马尔还得花点时间忘掉那个甩了他的贱人。他正在努力,这家伙不该深陷其中。

“提起精神来,没准屋里有蛋糕配脱衣舞女。”马尔说。他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里。肯定不是庆功会,这点倒能肯定。瓦兹把手掌放在输入面板上,纹丝儿没动。“好吧,我被铺满红地毯的玫瑰花瓣绊了个跟头。”

这时安全门打开了,马尔迈了进去。消毒水和落灰的地毯的气味呛到他了。这间屋子看起来多年不曾使用了,墙壁上挂着老式的图表显示面板,显示着已经沉寂数十年的动荡地区:遍布十余个星系的地球殖民地,人类对同类施加的暴力。那时的战争更加单纯,至少他的祖父是这么告诉他的。他绕着围成长方形的桌子转一圈,用手指刮着仿橡木桌面,难以置信地发现一点灰尘都没有。

“你们是来这领免费三文治的?要是的话肯定一个都找不着。”

是个女人的声音。马尔猜是加拿大东北部的口音。她从一块统计板后面走出来,扮演将军的人肯定曾在这块板上统计从未发生过的镇压暴动行动里想象中的阵亡者。她差不多三十岁,亚裔,身穿佩戴飞行员标志的战斗服,上面带着军士军衔。

还有一枚ODST第十营的标志。我们的一员,很好,很不错。

她的名牌上写着德福罗.L。她要么没被告知这是正规场合,要不就是从战斗中直接被召来的。

“你不是脱衣舞女。”马尔说道。

“不是,你呢?你要说你是的话我可要退钱了。”

“所以咱们还是穿着衣服吧。”马尔伸出一只手,看起来军中礼仪已经被扔在一边了。“马尔.吉芬,这位是瓦兹,瓦西里.贝洛依。他也不是脱衣舞女。知道我们为什么来这吗,军士?”

“利安.德福罗。”他把瓦兹打量个遍。马尔倒希望她研究的是自己,因为马尔总是随时准备打趣,问她到底发现什么这么有意思的事了。平民总是爱盯着伤疤看。地狱伞兵们更善解人意,所以瓦兹不用解释他看着没有以前那么帅。

“不知道,”她回答,“毫无头绪。”

马尔沉默地站了一会,只是环顾四周,评估情况。这是某种心理测试,是吧?研究我们受到了多大的创伤,好在治疗我们的过程中省钱。战争结束还没多久这些吝啬鬼就都从洞里钻出来了。

德福罗别过脑袋,朝瓦兹做了个嘲弄的表情。没准她甚至还没发现他的伤疤。“你们不会就是劫持一架灵魂号从因贝尔星溜出来的家伙吧?”

“折页脑袋打着火还把钥匙扔在车上,”瓦兹回答,“于是我们就把它开出来兜了个风。”

“但是它现在哪去了?”

马尔眨巴眨巴眼。“就我俩知道,让军队找去吧。”

这时门开了,打断了关于星盟运兵船的自吹自擂。这就是B-6大多数房间和办公室的通病。它们都是隔音的,等听到有人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马尔见过的最伟岸最可怕的女人走进房间。

就算没穿雷神锤盔甲,她的身份也显而易见。马尔从来没亲眼见过斯巴达。他敢说,穿着UNSC海军制服让她看起来比身着盔甲看起来更不真实。他扫了一眼她的领衔。

“早安,军士。”他的军衔虽比她高,但却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和她对视。老天,他肯定有两米多高。放轻松。“看到海军在午饭之前从床上爬起来真是难得。”

马尔等着她回敬几句侮辱性又不失友善的调侃。这才是军兵种间的交流方式,几个世纪来的老传统了。但是斯巴达只是俯视着他,不动声色。他说不清她到底是头发金黄过了头还是彻底灰白。

“内奥米-010,隶属参谋部,”她说,“我想我们都在等帕拉戈斯基上将。”

“说得没错。”马尔完全看不穿她。她就是浴血的瓦格里,名副其实。“对,我们是在等她。”

马尔溜到统计板边上,假装对事件时间表旁边书写潦草的部队缩写名单兴味十足。瓦兹和德福罗也悄声走到他旁边。他们三个军衔相近,在这点上倒无需多虑。

“这下可好,”马尔嘟囔着,“他们打算给我们注射各种废料,然后在脖子上通电。弗兰肯斯坦士兵。”

“嘿,那只是传言,”德福罗说,虽然听起来她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但是如果是真的,我确定我他妈的可没自愿参加。”

那位瓦格里,内奥米忽然插话。“长官到。”

马尔转过身立正站好,十五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在这个地狱伞兵难以看穿的冷漠面孔下立即启动。他敢肯定自己关于心理测试的猜测是正确的。

所以这位就是帕拉戈斯基了。

从技术上讲上将永远不退休,但马尔敢说没人认为这些老兵真的会年过七旬还亲临前线。帕拉戈斯基拄着拐,行动迟缓,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同时集虚弱与可怖于一身,绝对是那种吓坏邻家小孩的老疯婆子。但她显然不是疯子。马尔和她的目光只相接了尴尬的一秒就让他全盘相信了她会抹去任何愚蠢到惹恼她的人的传闻。

“稍息。”她说道。“抱歉让你们来这里,但我的箴言是偏执带来力量。来见过奥斯曼舰长和菲利普教授。他们已经对你们有所了解了。请坐。”

菲利普是个三十来岁留着小胡的家伙,属于那种书呆子式的平民。奥斯曼身材高大,虽不是斯巴达战士的那种,但也相差无几。帕拉戈斯基在远端角落里的桌旁落座,然后示意大家也坐下。这个老太太递给奥斯曼六个平板电脑,由她给大家发下去。马尔还没来得及去观察瓦兹的反应他的电脑显示器就亮了,告诉他舰长明叫瑟琳.奥斯曼,隶属军情局,而菲利普则是来自惠特利大学桑赫里专家。

所以这是任务简报。关于什么的?那艘该死的灵魂号?那玩意能有啥特别之处?

“我就开门见山吧,”帕拉戈斯基说道,“你们没有义务非参加这次任务不可。”

马尔会接受的。地狱伞兵从不拒绝任务,任何任务。过去他们对每一个,随便哪个任务都自觉自愿地参与,现在或是未来也是一样,在没有上帝眷顾之地,随时出现在备选名单上。被RTU——既遣返原属部队,就是由于不够格当地狱伞兵被送回谁知哪个穷乡僻壤的团、战舰或者中队——对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相形之下战死都没有这么丢脸。

帕拉戈斯基用乏力又充满威吓的目光盯着瓦兹。“军士,何时才是攻击一个人的最佳时机?”

“当他被击倒时,长官,”瓦兹平静地回答,“最好是踹他的蛋,用尽全力。”

马尔敢发誓帕拉戈斯基笑了。确切的说更像嘴唇的抽搐,他能肯定瓦兹的回答答到点子上了。

“甚合我意,”她说,“非常好,我要派你们去踹所有桑赫里人的蛋,通过你们可能还不熟悉的方式。我要你们散播不满和冲突。他们已经在窝里斗了,我想让你们把冲突保持下去,直到我们准备好做最后一击。有人不想参加吗?拒绝并不丢脸。我读过你们的服役记录,你们已经赢得足够的说不的权利。”

没错,马尔很确定她对他们的事了若指掌,甚至小到他们往咖啡里放几块糖。所以她已经知道他们会如何回答了。不过这依然是慷慨之举。没人说话。奥斯曼好像一直盯着斯巴达看,斯巴达战士也私底下瞄着她,好像有什么事让她心神不定。他们年纪相仿,没准某种古怪的女强人间的争强好胜正在上演。马尔心知肚明最好置身事外。

“我自愿参加,长官,”德福罗说,“但是能有多陌生呢?因为我们都是刺杀和破坏的行家。”

“我知道。我说的是武装桑赫里中的持不同政见者。声东击西,秘而不宣。”

帕拉戈斯基斜眼看了下平板电脑。“你们必须学会独立思考。现在情报非常有限,我们也不确定各个派系是如何划分的,所以你们得边行动变搜集情报。真希望我能给你们准备的更彻底。”

马尔知道军情局是化外之地,而且他知道最不该提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应该问的是怎么做和几时。他更不知道是不是UNSC安理会的每个成员国都支持帕拉戈斯基的行动。

德福罗看起来毫无此类的担忧。“我们会做到的,长官。所以,不签和平协议了?”

“胡德司令认为和仲裁者达成正式协定是可行的。”帕拉戈斯基回答,“但是他即将要忙着规整殖民地,还得我们把乱跑的羊赶回羊圈。”

马尔认为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但答案显而易见。老天,她甚至绕过了胡德。无所谓。那不是我这个层次能看清的问题,给我个望远镜我也够不着。他被下达的是合法的命令吗?好吧,至少不能算是违法的命令。

菲利普依然坐在原地,看着就像要被卡车撞死的兔子,缺毫无察觉。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呢。瓦兹盯着他看。

“还有这位教授的水平如何?”瓦兹问,“我们得照顾他,对吧?”

“不用,他也会携带武器,伺机待发,就和你一样。”帕拉戈斯基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们必须忘掉上级指挥,自行决断。咱们的通讯时断时续,中继器已经关闭,在当地的自己人正尽力给咱们传递情报,而殖民地——好吧,已经和它们断绝了联系,我们不知道他们对咱们义愤填膺还是已经决定帮我们进行数据连接。”

马尔想问为什么她会找上他们。对于教授,间谍和斯巴达他都能理解,但是还有三个地狱伞兵呢,他们中的随便哪个肯定都没干过这活。肯定不是用彩票抽中他们的。瓦兹也没来这的理由。

他迟早会发现真相的。又能有什么区别呢,他都要出发了。

“咱们早上就起锚开拔。”奥斯曼说道,“如果你们今晚上想一醉方休,就在地下设施里喝吧。你们的私人物品已经从军营里运过来了。咱们会从中点站被送到船上——舰名叫斯坦利港号。她的引擎接受了最新的先行者科技的改良,所以咱们的航速得以大幅提升。对六个人来说一艘巡游舰有点大,但是我们有驾驭她的舰载AI。”

帕拉戈斯基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就像个牌局的优胜者。“出来吧,BB,别这么腼腆。做个自我介绍。”

马尔从来没跟聪慧型的AI共事过。某条船会把他和他的战友扔下去,如果幸运的话等任务完成它还会回来载他们撤离,但是他从来没玩过军情局认为理所当然的高科技。他等着全息投影的出现。当蓝色的正方体出现在桌子中间的时候,让他感觉有点虎头蛇尾。他期待的是更奇特的化身。他曾听人讲过全套的AI使用奇形怪状的化身的惊悚故事。

“就是我了,”蓝色的正方体用充满磁性的新闻播音员的嗓音说道,“出租车司机黑盒。开飞机可是我的强项。”

马尔靠回椅背,看了一眼瓦兹的神色。他看起来谨慎又茫然,一如既往。

所以我们不是来做心理测试的。我们以前从来没和斯巴达并肩作战过,而且我们绝对没受过间谍把戏的训练。但是能有多难呢?

他们是地狱伞兵,他们无所不能。一切都只关乎正确的态度—— 一名突击队员的心理素质。

“Hi,BB,”马尔说道,“载我们去折页脑袋们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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