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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里斯从现存最高的塔楼上俯瞰整片遗迹,寒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沙沙作响。整个下午都乌云密布,有下雪的兆头,从空气中就能强烈预感到会有冬季的狂风,不过还没有实际成形。反正天气似乎就和他的心情一样焦躁。

安多劳河谷横亘于奥莱伊的边境边缘,很久以前是德凡特皇国的一座强大的要塞,在安卓斯特带着野蛮人大军起义、终结法师们的统治期间被洗劫一空。法师们聚集在这里,继白色尖塔那次之后召开他们的第一次圣法大会,实在是太“合适”了。

自从一个月前首席巫师们到达这里之后,就一直三三两两地有法师前来。前几天大约一天来十几个,而在之后的几星期里就越发稀少起来,而现在遗迹里满满当当有一百多个法师——现在全都是异教徒了。里斯并不确定他们是如何听说了遗迹的事,以及他们为何要来,但他们还是来了。不然他们还能到哪儿去呢?

他们两手空空、饿着肚子赶来,眼中带着恐惧。他们还带来了其他法环这段时间情况的传言,圣殿武士团已经开始镇压了。在有些地方,他们甚至比那里的法师更早收到了白色尖塔的消息,于是先发制人地发动了攻击。但这并没有什么差别,每座塔里的法师都做出了同样的反应:他们奋而战斗。许多法师死了,其余的都逃跑了。

在里斯想来他是有必要担心的。他们至今为止还平安无事,是因为毁掉了那么多的血魂瓶,但倘若其他塔楼的法师能听说安多劳河谷,那么圣殿武士们自然也可以。他们都不需要血魂瓶,不过他们要真准备来的话,就需要集结一支大军。遗迹已经破旧衰败,外墙剥落、盖满了常春藤,但里面的防御工事还能提供一些保护。要是这一百多名法师都分配到城垛上,那至少也可以抵挡十倍于他们的军队。

就让他们来好了。他冷酷地想着。

他扫视地平线都有一百次了,可看见的就只有积雪的山丘和晦暗的天空,看不到一个圣殿武士。奥莱伊的内战听说愈发严重了。在中心地带发生了可怕的战斗,据说把瓦尔皇城都给烧了。如果这多少还有些真实的话,那么圣殿武士很可能就有做不完的事,无暇处理躲在帝国边境的异教徒了。

爱德利安爬上了塔顶,不过里斯早就听到塔楼的阶梯上响起她的脚步声了。她历经磨难,可看起来未受什么影响。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爱德利安颇为坚强。她此时所穿的也是代表首席巫师的黑色法袍——上了年纪的埃德蒙德在逃离白色尖塔的路上丧了命,而爱德利安在一周之前,已经被幸存者们选举出来替代他。不过他还真说不上来她算哪里的首席巫师,她没有任何法环。他们全都没有。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她满腔热情地就任这一职位,而且看来她也不打算保有多长的时间。她朝他点点头走近过来,此刻忽然一阵大风吹动着他们的衣摆,于是她按住红色的卷发,不让它遮在眼前。“他们在叫你,里斯,”她说,“很快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

她本该可以走了,但却还留在他的身边。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荒凉的山丘,他们之间的沉默令人紧张。“伊万杰琳爵士告诉我说,你已经退出了自由派互助会。”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里斯可不傻,他完全能看出爱德利安感觉受到了大大的冒犯。“她还说你计划要加入理性派。”

显然,这才是她来找他的原因。“我已经加入了,”他回答道,“首席巫师艾尔文今天早上请我接任我妈的席位,在圣法大会上代表他们,我接受了。”

“你变成他们的代表了?”

“看起来他们很相信我的判断。”

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那么你准备投票给哪边?”

“我还没有决定呢。”

她谨慎地看着他,无疑是想要认清令他举棋不定的原因。或许是至尊巫师派她来的,因为觉得他们的友情能让里斯在圣法大会开幕前向爱德利安吐露心声?假如是这样,那她就搞错了。就算里斯以前感觉同爱德利安有了疏远,现在也已经了结了。他们的友情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感。这远不止在他的房间那晚他拒绝了她那么简单,她不愿直面他的眼睛代表着些什么……而他也已经仔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爱德利安放弃了努力,转身准备离开,但他抓住了她的肩膀。“等等,”他说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她忽然一紧张。不过等她转回身时,还是表现得一脸漠然。“说吧。”

“法拉蒙是怎么死的?”

她又是一惊。“圣殿武士杀死了他,并嫁祸给你呗。”

“追索者首领否认了。”他摆手不让她反驳,“我知道你会说他是在撒谎,但为什么呢?对于别的一切他说的全是实话,为何在这件事上却要撒谎呢?又为何要那么费心费力地要陷害我?这根本说不通。”

她耸了耸肩。“那就一定是那个谋害其他法师的人也谋杀了法拉蒙。”

“他的名字叫科尔。你见过他,只是你不记得了。”里斯看向爱德利安的眼睛,迫使她同他对视。她又一次避开眼神接触,看向了别处,令他皱起了眉头。“问题在于,科尔告诉伊万杰琳说他没有杀。其他几次谋杀的事他从没有说过谎,为何这一次却要撒谎呢?”

“我不知道啊。为何会有人要隐瞒谋杀的事呢?”

里斯逼近爱德利安,气愤地瞪视着她。而她吓得连连后退,一直撞到护墙无路可退为止。她回头瞥了一眼处在一大段距离之下的遗迹院落,然后又看向他。“我认为还有另一个答案。”他咆哮道。

他们在紧张的沉默中对峙着。她倔强地不肯让步或者回答他,一会之后才慢慢地垂下了眼睛。“好吧。”她说。她的语调十分平静,还带着内疚感,使他在她把答案说出口前就早已明白了:“是我杀了法拉蒙,也是我把那把小刀放在你的床下的。”

“那告诉我原因。”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爱德利安生气地说,“这是唯一能让温妮改变主意的办法。她几次三番地在会上劝说所有人不要投票争取独立,并且都很成功。”她抬起头,眼带挑衅地看着他。“要是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她是绝不可能站出来反对圣殿武士的。就除非是她所爱的人遭到了他们的威胁。”

里斯感到怒火令他失去了控制。他抓住爱德利安的法袍前襟,极其想要把她从护墙上丢下去。那其实是很简单的,没有魔法能防止她摔死,而她甚至都没有反抗他。实际上,她看上去简直是在挑动他这么做。这令他感觉更糟了。“是你害死了她,”他激动道,“你害死了伊万杰琳,还有其他所有的人。你的手上沾着他们的鲜血。”

“我可以为我的行为负责,”她说,“但不负责圣殿武士。我从未想到事情会走得如此之远。但即使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会这么做的。法拉蒙想要死,他乞求了我。”

“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骄傲啊。”

“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我们大家。”

为了我们大家。里斯粗鲁地放开了她背转身去,连看着她都难以忍受了……然而,她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的。为了牢固根基,再杀一人又如何?[ 原文为电影《守望者》著名台词。]毕竟他也不能说自己是清白的。他在所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中也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他手上所沾的鲜血也一样多。

而他不禁想起了柯克沃的叛乱——一名叫安德斯的法师谋害了主教,引发了一连串事件,导致该城法环的所有成员几乎被屠戮殆尽……而他也是为了他们大家好才这么做的,因为他看不到除了迫使他们去同圣殿武士对抗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这与被夹在中间的受害者是谁无关。

这就是他们仅剩的选择了吗?两边就必须以正义的名义泼洒鲜血、互相杀戮,直到只剩一方才可罢休么?没有多久之前,他还认同法环的模式必须终结,认为温妮的看法错了。她改变了她的看法,这全是因为爱德利安,但是他呢?此刻他所感觉到的只有嫌恶。

“你我之间结束了,”他冷谈地说道,“我们以前曾是朋友,但不再是了。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她似乎很难过,但并不惊讶。“我知道了。”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

他冲下塔楼的阶梯,把她甩在了后面。开始下雪了。

这次圣法大会同上一次大不相同。没有了大理石墙面和彩画玻璃环绕的大厅,法师们就聚集在一个荒废的大房间里。这里原本应该是兵营,不过现在已经什么都算不上了。一半的墙壁都只余一堆碎裂的石块,还有一大块屋顶早就塌落了。地板上杂草丛生,四周到处都攀附着苔藓。他们可能也会把这里当做庇护,就这么站在战场上的。

而且在这里的也远不止十几位老迈的首席巫师了。一百多个法师挤在房间里,已经不可能全站在有屋顶遮挡的那一边了。雪花落在他们身上,也逐渐在地板上堆积起来。他们完全是摩肩接踵地站着,只有中央一根倒塌的石柱周围还有点空间,他估计那里是充作讲台的。

这里也只有唯一的一名圣殿武士。伊万杰琳看到里斯进来,便释然地微笑起来。于是他将爱德利安的事情抛诸脑后,回以她一个微笑。随着伊万杰琳朝他走来,有更多的目光扫向了他。房间里的讨论逐渐轻了下去,最后完全中止了。所有人都知道圣法大会准备要开始了。

至尊巫师菲奥娜走向倒塌的石柱,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在精灵转过身来面对庄重的人群时,看得出来这无疑是她的位置。她看上去不屈不挠、敢于向一切挑战。很容易就能确信她曾经是一名灰袍守护者。至于她现在是准备领导他们争取自由,还是重归教会的怀抱就有待观察了。

“我们有两个选择。”她宣布道。她的声音很清晰地传了过来,宛如就在耳边说话一样。“我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它们是什么:我们要么服从,要么战斗。”

她环视在场的所有人,等待他们提出异议。完全没有。“如果我们要服从,”她继续说着,“那我们就集体投降,甚至包括自由派。我们将回到教会,请求他们的宽恕。你们有许多人还不知道,是教皇协助我们逃出了白色尖塔。她是我们的支持者。她或许能赦免一部分人被处决或变成清修者……但肯定不会是全部。”

没人说话。“如果我们要战斗,那我们就一同战斗。我们将宣布法环已死,圣殿武士或者教会已经不能再支配我们,而这将意味着战争。教皇已经约束不住圣殿武士了,当然也有可能她连试都不会去试。我们中的许多人会在随后的战争中死亡……但肯定不会是全部。”

依然没人说话。雪下得更猛了,雪花从屋顶的缺口里纷纷落下,但似乎都没人注意到。里斯感到脊椎一阵发凉。“讨论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至尊巫师说,“现在我们必须行动,就在圣殿武士过来夺走我们所有的选择之前。作为法师圆环的至尊巫师,我特此发起我们是否要独立的投票。”

房间里翻腾起一阵私语声,但很快就平息了。“不是所有的首席巫师都在场。我已经接到消息,戴尔司穆德[ 利维恩首都,也是教会在该国唯一有管制权的地方。]法环已经调用了废环法权。里面的所有人都被杀死了,也包括首席巫师瑞维拉。”她又一次停顿,让听众震惊的喘息声过去,“还有一些则下落不明。所以今天投票的法师将由各互助会的代表来替代。现在请这些领袖站出来,高声说出你们投的票。”

首先站出来的是一个驼背的老人,他刚刚接任成为首席巫师,并被推举为保守派的代表。他用颤抖的声音做了简短的发言,号召法师们服从教会。他说同圣殿武士们战斗是没有希望的,塞达斯的人们永远都不会接受让法师重获自由,并会像安卓斯特那时一样联合起来抗争,把他们全数打倒。法环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从保守派口中说出这番话来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意外,但随后那些人就有些出人意料了。较小的互助会依次站了出来,全都跟随了保守派所带的头:服从而非抵抗。虽则他们没有多少成员,可他们的话还是给整个房间蒙上了阴霾。至尊巫师眼中简直毫无生气。

接着爱德利安大步穿过门厅,站在里斯不远处。“自由派投票给战斗!”她大声喊着。人们沙沙低语起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了她。“你们都是些躺倒任人宰割的牛羊吗?要是你们以为投降能改变什么,那你们想得不错!事情将会变得更糟!每一个法环都会变成一座监狱,到这片遗迹来的每一个法师都会被变成清修者。他们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办法,永远都不知道,除非让我们教教他们!”

她的话语引得私语声更响了,但其中并没有多少愤慨。基本没人会否认她所说的话。从低垂的头和含泪的眼睛之中,里斯看得出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哪个结果带来的痛苦比另一个更大。他们在这里所要做的可不会是什么轻松的选择。

喧闹声安静下来之后,至尊巫师看向了里斯。理性派是最大的一个互助会,他们现在就同以往一样把持着权力的平衡。假如他们站在自由派一边,就能凭借数量优势压倒另一边;假如他们站在保守派一边,也将不容改变地解决这个问题。可能有些人会怀疑理性派选择代言人的眼光:这个人不仅不是首席巫师,而且在今早之前甚至都不是他们互助会的一份子。里斯自己也在怀疑,他感觉自己比起母亲来是个糟糕的替代者。话虽如此,但谁都猜不出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他感觉到伊万杰琳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你们都知道我妈妈是谁,”他对众人说道,“而她在去世前教了我一些东西。现在该是我们放下以往成见的时候了,包括对万事万物的成见,也包括对我们自己的成见。我们对清修仪式、恶魔、抑或我们本身的极限都几乎一无所知。无论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都只有用新的眼光去看待它,才能够生存下去。要是我们做不到的话,就只会重蹈覆辙……而不管我们会有怎样的命运,那都必将是我们所应得的。”

有些人听了他的话频频点头,但没有人说话。至尊巫师菲奥娜等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茫然的表情望着他。“请原谅,巫师里斯,”她说,“可我觉得你没有把你的投票讲清楚。”

里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我投票选择战斗。”

当晚雪下得很大,但里斯毫不在乎。

他终于还是一个人坐在遗迹庭院黑暗的角落里,沉浸在思绪之中。他本以为在他的投票之后会发生骚动,可结果只有一阵默然。意识到法师圆环的终结无可挽回之后,就有一个问题接踵而来:现在怎么做?这还不是他此刻所能够面对的,于是他就离开了。也有一些法师效仿了他,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同这不可避免的一切妥协。

伊万杰琳穿过风雪现了身。要是其他任何人,都会被他看做打扰他休憩的不速之客,但她就不可能了。

“结束了。”她走到他身边,表情严酷地说道。

“是的。”

伊万杰琳伸出一只手要帮他站起身来,而他便握住了。“你在想些什么?”她问道。

“想我妈妈。”

她难过地点点头,不需要再多解释了。“那时我在黑暗中站在另一边,而温妮放出一道金色的光把我带了回来。那真是……美丽的景象。”

自从事情发生之后,伊万杰琳还没有说起过那一晚的情况。里斯仍在为她的存活感到惊异。以前魔法可从未跨越过生与死的界限。这本来被认为是不可能的,但伊万杰琳就站在这里:既不是灵体,也不是他所熟识这位女性的模仿者。真是个奇迹。

“它是……在你体内吗?”他不安地问道。

“那灵体么?我不知道。我没感觉到有任何异样。”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伊万杰琳一开始什么都没说。“我记得科尔,记得当你……意识到他是什么时眼中的神情。”里斯点点头,感觉自己因羞愧而脸红了,可她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他。“你不应该折磨你自己。”

“不应该?他愚弄了我。我本该是最有可能看出来的。”

“当时我也在影界里。那并不是什么谎言,里斯。”

他摇了摇头。“但那是不可能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叫科尔的男孩,这就从未发生过。这一切可能都只是某种……”

“那么是谁刚刚才在会上告诉法师是时候放下成见了啊?”他闭紧了嘴巴,令伊万杰琳带着感伤轻笑起来,“我不知道科尔是什么。我所知道的是,他是一个迷茫的灵魂,而你想要公平地对待他。这才是真正重要的。”

“我觉得是我杀了那些人。”

“我知道。可这并没有改变你什么。”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你认为我们还会再见到科尔吗?”他最后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这么认为。”

里斯点头同意。“那么……你准备怎么做?”他轻声问道,“法环已经没了。就像菲奥娜所说的那样,圣殿武士会来追捕我们,这必将演变成战争。你准备要对抗他们吗?”

她收起笑容注视着他,表情极为严肃。“如果是和你并肩作战,那我很乐意继续战斗至死,并且绝不后悔。”

“那我们就共同面对这个未来吧。”伊万杰琳点点头,紧紧拥抱着里斯,而他开心地接受着拥抱。他发现所面临的这个问题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怯步了。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同她对视着,便忘却了这些想法。本来他差点就失去她了。在遗迹的庭院中,他们吻在了一起,雪花静静地落在他们周围。一切都自然而又妥帖。

他们一分开嘴唇,她便微笑着拉起了他的手。“跟我来。”

他们一起走到了离安多劳河谷不远的一个地方,那片田野上孤独地伫立着一棵粗大的橡树,它虬结而又苍白,看上去十分古老,简直不可能还站得住了……可它的雄伟仍然令人止息。这棵树见证了几个世纪的过往,经历了让暗裔遍布这片土地的瘟潮,却没有遭受任何腐蚀。或许它甚至还看到了安卓斯特的大军摧毁这座强大的要塞,亲历了给成千上万人带去死亡的一次次战斗,却依旧没有倒下。

温妮的骨灰现在就埋在树下。这是蕾莉安娜的建议。她说温妮不想要什么纪念碑、大理石墓穴或者哀乐齐奏,只需要一个最后休息的地方,也是能让熟识她的人过来怀念她的地方。她是一个为自己的信仰而战,并勇于起来对抗暗裔与混乱的女人,一个用她一生的岁月,将这个世界变得比她来时更好的女人。

此时蕾莉安娜就在这里,玺偶也在,首席巫师艾尔文也在,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全都垂着头,悼念他们这位朋友的离世。就连魔像也没有再提任何尖刻的讽刺,此时它眼窝中的光芒显得灰白而又黯淡。

里斯和伊万杰琳静静地站在远处望着。他努力回忆着他的母亲,还有她最后给他的微笑。他心如刀割,不知道要是她没有被迫把他交出去,那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而她的生活也势必大为不同吧。也许那样他们会对彼此更亲密一些。

蕾莉安娜唱起歌来。歌词是精灵语,但里斯还是能够理解其含义:它讲述的是快乐与失落,以及一切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似指精灵传统歌谣《圆寂之中》,《龙腾世纪:起源》中蕾莉安娜亦曾唱过。]。
那是他所听过的最难忘、同时也是最美妙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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