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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化妆舞会

“开道。北南王储安泪殿下驾到,”传令官喊道。安泪走进王家餐厅,迎接最重要的追求者的招待会已经准备就绪。竘然和她保持着一步之距,显然是在保护她,而又不显得过分。在这满是衣着华丽的北南权贵的大厅里,安泪走到哪儿却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深感安慰。
环顾四周,她看到了父亲母亲,还发现不少年轻人和自己的父亲结伴站在一起。他们渐渐注意到安泪,安泪则观察起他们的举止与神情。很多人衣冠华丽,着刺绣衣镶边衫,腰系红带。从他们穿衣打扮、在她面前炫耀的样子,她能够判断出这群自大高傲的人年龄大多在三十到七十岁之间。这些人显然是争名逐利之徒,而不是对她感兴趣。
安泪觉得就像有一堵人墙将要把她吞没,于是紧紧抓住竘然的手,努力隐藏起她的恐惧。竘然握住她的手,既是安慰她,也是化解她的恐惧,给她安全感。“鼓起勇气,”他冲她耳语道。
尽量与他们保持距离,安泪向那群年轻人恭敬地鞠躬。她望向人群的远处。突然一位佩戴着特纳宽剑的年长绅士走向她并停在了她的面前。他有着明亮的灰色眼睛,头发偏褐色,留着波浪卷。他有56.8寸 1  高,体型健硕,肌肉发达,穿着镶有银色身份标记的浅黄色羊绒外衣。他的面孔和举手投足让她想起了竘然。忽然她就明白了他是谁,“下午好,勋爵。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和特纳院的卡利亚多克勋爵单独说说话吗?”
卡利亚多克优雅地鞠躬道,“当然了,殿下……但是在这个舞会上我代表的是示玛雅院。尽管我是特纳家的弟兄;多卑延前,出于对夫人的由衷感谢和为她全心奉献,我已把自己的灵魂交给示玛雅院。殿下,我是受神保佑方有幸成为人父,并将自己的姓氏传给众多的子女。”
 
“恐怕不是所有的吧,勋爵,”竘然在安泪身后纠正道。他知道此时发言有违规矩,但是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直视他的父亲。当然卡利亚多克一眼就看出竘然来。“您有一个儿子,您的长子——他是一位特纳骑士。”
卡利亚多克掩饰着愠怒向他看去,“我猜你就是竘然吧?”
“没错。 ”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在追求公主吗?”卡利亚多克质问道。
“我已立誓成为她的守护骑士。有我在任何人不得伤害她。我肩负神圣的信任,出于友谊也出于职责,我将永远在她身边。公主殿下是我的挚友,为了她我必定履行真正特纳骑士职责,哪怕为她牺牲也在所不辞。”竘然自豪地宣称。
“一位米幽院的漂亮女子可是非常危险的。竘然,如果是我,我可不会上这个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这就是为何你要避开我吗,父亲?你对我的存在感到后悔?”
“你没有父亲,年轻人。你只不过是女巫施咒蛊惑一位高尚男士陷入肉欲之境而诞下的邪恶产物。”
“父亲,你离开时我已满一岁。我尚在襁褓时,你便已经知道我的存在,却仍选择离去。你自己做的事不要责怪米幽院。没人逼迫你离开。这些卑延来也没有人强使你忽略我。我在修道院受了这么多卑延的训练——你有与我说过一句话吗?你叫过我的名字吗?你承认过我是你的儿子吗?我对你别无所求,只希望你承认我们的血缘关系。”
“小伙子,我蒙受蛊惑,与你母亲同床,最后还是示玛雅神把我解救出来的。我是不是与你母亲寇蒂莉亚夫人同床共枕,直到你这个肉欲之物出生?你想我承认?没错。因为这件事,没有哪一卑诺我不是受着示玛雅神的审判。他会以此看待整个北南;因为我的私欲,因为我太懦弱不能阻止你的出生,他会毁灭我们所有人。我已经罪得不轻,而又无力摆脱罪名。这就是为何我从未与你相认。你是我身上耻辱的印记,竘然勋爵。你让我愧对敬仰的神。我每一卑诺都求我的妻子原谅我生了你,我与她生了很多孩子,其中只有一些存活了下来。我的长子卡勒布和贾努斯在这里。他们才是我的希望与梦想的寄托。”卡利亚多克宣道。
 
安泪感觉到竘然的怒气在上升。她知道要让竘然生气并不容易,但是这一次她发现卡利亚多克骑士真的触怒了他。她很在乎她的朋友,担心他会做傻事,这么多卑延的训练与练习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卡利亚多克骑士阁下,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轻松点的环境,换个安静点的地方,我们三个人再到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过去的事。或许这里不是愈合旧伤的最佳之地。经过这么多卑延却还不能好好说话显然是伤害了你们俩。如果你们经得起检验,我愿作为你们矛盾的仲裁者,化解你们之间的误解。我明白,两位勋爵,你们都有不大愉快的过去。但是我们是文明的北南贵族,对不对?在过去的部落战争中,误解被诉诸刀剑兵戈,结果世代不宁,战火延连,鲜血成河,难道我们就没有吸取到一点点教训吗?”
卡利亚多克想要抑制住笑声,然而还是大声地笑了出来,“那好,年轻人,你还真会调教你家公主啊。或许这件事可以找个轻松的环境解决。你是不是真心想要用几小息就能融化我们之间的隔阂?”
“卡利亚多克骑士勋爵——父亲——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要坐下和你谈一谈就足够。我已经六十岁了;我根本不需要一个父亲。但是我愿意了解你是谁,还有你离开寇蒂莉亚夫人和我之后是怎样过活的。如果你有些许兴趣了解我的生活,我也不会介意。她做得对错与否,我都是无辜的。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竘然回答。
卡利亚多克语气缓和下来,“是,你没得选择。公主殿下,如果你愿意为我们仲裁,我愿意和你的守护者一同讨论一下,十卑诺后如何?”
“同意。”安泪答道。
“同意。”竘然答道。
“到时候见。”卡利亚多克鞠躬道,离他们而去。
 
竘然和安泪还在努力从与卡利亚多克的交锋中缓过神来,这会儿他们都已经头痛不已。他们都还没有移开过一步,更别说寻找点心来吃,她的弟弟安威王子就冲到了她的身后,“你们在这里呀。刚才去哪儿啦?”
“安威,我也想问你呢。父亲、竘然和我从特纳修道院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外祖母的宴会上。她竟然怎么不知道你藏在哪里,我很是诧异啊。你知道外祖母向来重视这些正式的宴会。你,你,你……”安泪说不下去了。
竘然在她后面笑了起来,“我亲爱的朋友,我能斗胆猜测这便是你的弟弟安威么?自上次见你后,你长大不少啊。”
“朋友?还是爱人哦?”安威取笑道。“父亲说你们在特纳院亲嘴呢。是不是真的,骑士勋爵?”
安泪鄙夷地看着弟弟,“竘然,他的确是小我七岁的弟弟,我们少不更事游手好玩的安威小王子,37岁的人还像个17岁小孩。”
安威恶狠狠地回看她,这时竘然对他说,“王子殿下,事实就是我已立誓要保护你的姐姐,为了她的名誉与人身安全我都甘愿献身。我不想让我的剑伤到像您这样的贵人,但是,王子殿下,我也说过我誓死捍卫公主的荣誉。”竘然钢铁般的眼神瞪着他,还真吓到了这位还少不更事的小王子。
“你不是说真的吧……”安威王子答道。
竘然左手持剑,抽出两寸,表明意图,“你试试就知道了。你想迫使我动武吗,王子殿下?”
安威信服了,退后说,“不不不!”
竘然笑了,将剑放回剑鞘,“我看不然。”
卑文亲王在几丈外也看见了竘然拔剑出鞘的一瞬,便加入到谈话,“有什么情况吗?”
竘然答道,“您的儿子对特纳院不敬,陛下。我出于尊重,必须让他知道点厉害。”
卑文笑道,“做得好,勋爵。继续吧。”他大步走开,继续跟安泪追求者的父亲们交谈。
安威表情变了,举止变得小心翼翼,声音也软了下来,他双手拥着竘然和安泪,把三个人紧紧抱在一起,音量低到竘然和安泪也要费力听的地步,“姐姐,说实话,其实我非常尊重你的骑士。但是竘然骑士勋爵,我必须要知道你有多么值得信赖。”
“我不明白,”竘然温柔地回答道。
“我比你们俩先来,姐姐,我并不是像看起来那样‘少不更事游手好玩’。我只是不想在这种政治气候下争夺王座。毕竟,我还在蹒跚学步的时候,阿拉斯泰尔王子就赔上了性命。这告诉我,有人十分热切想掌权,他非常精明,早就意识到我们的小弟弟有朝一日会成为王位继承者。任何怀抱着这样的政治野心的人都将威胁到我们。我个人可不想死在什么沽名钓誉的人手上。院里人都知道,有一个特纳骑士作为陪护可以给这个家族最好的保护。你觉得母亲为什么能成功登上王位?她嫁给了一个骑士。你认为我们父亲连在宫殿中抵制一场进攻的能力都没有吗?他当然可以……他拥有足够的技能报复任何想要伤害母亲的人,更别说驱驱打败他们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认为杀手在无疑有机会的时候却没有尝试夺走母亲的生命。我看过安检记录,在我们小时候父亲几乎与母亲寸步不离。没有哪个凶手会冒险与特纳骑士正面交锋,他们是最厉害的战士,而且武器花样繁多。就算是帝国院骑士,大部分也是用现代武器训练,而不是采用原始家园传承下来的武器。”安威解释说。
竘然顿时汗毛直立。安威是说他在这场政治角逐中颇为精明,他一直在尽力躲避暗杀,也让安泪在纷争中保全性命吗?“王子殿下,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各院骑士训练的事情?”
“你认为在过去三十卑延里我都做什么了?姐姐……我知道你觉得我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玩……你甚至给我可恶的外号,走到哪都逃脱不了。但其实我是在潜入其他院,了解他们——尤其是他们在议会大厅里不会提到的东西。我们的君主立宪制比这里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脆弱——或者,其实他们都知道,却没有谁会说出来。安泪,了解一个院最好的办法是去探寻他们的兵法和科技。我游遍了我们的星球——从西南方 2  的南里到草本城到欧罗斯·米尔还有更远的地方……有位捕食者正在潜伏着,深藏不露。我不认为你能及时抓住他。但是竘然,也许你可以防止他滋事——前提是如果你必须做一些事情。”安威解释道。“现在,就是阻止他的时候了。别管她预见到什么,不要等到今晚。现在就阻止他,尊贵的骑士。等你预见到他的行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我觉得你可以从自己的过去中窥见一二。”安威溜走了,像蒸汽一样消失在人群中。
安泪惊诧不已,“他没有……”
竘然由安威的话想到寇蒂莉亚夫人,“不,他有。他和你一样是米幽院的人。没有理由不相信他预见到的东西。他只是不想直接告诉我们一些事。”
“我为什么感觉到害怕呢?”安泪颤抖着说。
“我认为我们现在都有理由害怕,公主殿下,”竘然回答道。
他温柔地护送她穿过人群,带她到自助餐桌,给她一个酒杯,然后将旁边银酒罐里的南腊汁 3  倒进去。他把杯子递到她手上,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二人开始舒心地叹气,努力放松下来。
 
 
“你尝过柯兰果 4  吗,很好吃吧?”一位55.5寸 5  高的蓝眼睛短金发的贵族问道。贾努斯勋爵友善地地冲竘然勋爵和安泪公主笑着。
“不——我——我们还没有机会吃呢。这里打的都是政治交道,我们来不及吃东西。”安泪回答道。
“你们是一对情侣吗?”贾努斯问道。
“勋爵,你大概不知道,但是我想,今晚的晚宴就是因我而设。我就是安泪公主……他是我的守护者,特纳骑士竘然勋爵。他紧跟着我是为了让你们都好好遵守规矩。”她回答道。
“噢,当然。身为王族必须小心谨慎。那些绑架等等的流言足以让很多贵妇人神经紧张。你知道,我有两个妹妹,大妹妹艾克特小姐就是被诱拐了的。她有一个女儿,现在都已经两岁了。她没有丈夫——那个禽兽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颇为骄傲。”贾努斯勋爵回答道。
“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安泪答道。“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谁遭受到如此暴行。”
贾努斯勋爵看着竘然惊诧的表情,“噢,我肯定如果人们仔细观察的话,肯定会发现这些事真是司空见惯。算了,不谈这些伤心事了。这是个宴会,如果你允许的话,公主殿下,我给你带了件礼物,我希望你能赏脸接受它。”
贾努斯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安泪转向竘然,“竘然,你怎么看?”
“我认为你要小心为妙,公主殿下。你还不认识这个人,不管那是什么,还没有全面安检之前你不应该接受。”竘然谨慎地回答说。
贾努斯高傲地脱口而出,“你纯粹是偏执狂,还是说你也是公主的追求者,出于个人利益才不让她接受我的礼物?到底是怎样,骑士?是,我知道你是谁,竘然嘛,特纳院卡利亚多克的儿子。按老规矩我不敢挑战你……你可以秒杀我还称之为‘保护’她。但事实是你想要把她据为己有。每个人都知道。你爱着她也有不少卑延了。”贾努斯抬高音量,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贾努斯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着竘然。他是古岚骑士勋爵的侍卫,大议会召开之时他便是导师的助手。女骑士艾尔达小姐也是艾斯克勋爵的侍卫和助手——她是卡拉夫人亡夫(一位帝国骑士)的女儿。竘然与艾尔达一起学会了仅凭肉眼便能辨认大议会的成员。从安泪和他到达后的短短几小息里,竘然数着至少有二十位议员在大厅里,这样贾努斯的控诉就使他保护公主这件事在政治上非常不利。
竘然保持镇定,反复提醒自己他受的训练,忽视贾努斯对他的公然挑衅。竘然和所有特纳骑士一样对宫殿安检惯例非常熟悉,这也是特纳院和帝国院关系紧密的一个原因。标准程序是不能让一个王族接受任何有潜在危险的东西和没有经过检测的未知物品。有毒物品、妖术、高科技产品、武器等等都必须经过严格检查。这不是他说了算。任何宫殿侍卫都会坚持这么做。未经严格的检查任何外来物品都不能带进宫殿,更别说献给一个王族。那么这件礼物是怎么通过重重安检呢?卡利亚多克和他的家人是怎么绕过这些程序的?他是花了多少钱贿赂啊?
竘然为贾努斯招致的注意担忧,更为安泪的安全担忧,他说道,“安泪……这些事情都是要按规矩来办的,宫廷之内必须执行基本安检程序。他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送礼物就说明有蹊跷,没有按规矩办事。你的安全可能受到威胁。我知道这些话都是对我的诋毁,因为他强调我们的友谊和我对你的感情,说得好像与你的安全无关。但是我请求你,听从智慧与理智的声音吧。不能接受没有接受过常规的检查的礼物。你如果不相信我,叫一个负责保护你母亲的帝国骑士过来吧。每个宫殿里的骑士和侍卫都会告诉你这个盒子不在我们的清单上面——它必须要先在我们的清单上面,才被允许靠近一个王族或者贵族。任何物品都不能绕过我们到你的手上。这是我们在危险时期保护你的办法。我求你了……让我保障你的安全吧。”
安泪冲竘然一笑,把盒子递给他,“听你的,勋爵竘然骑士。我的生命都掌握在你手上。赶快让负责宫殿安全的帝国骑士来检测一下它吧。如果安全的话,我会欣然接受礼物。如果不是,我想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怎样。”竘然走到房间另一头叫安检人员,安泪则将贾努斯带到一边,“贾努斯勋爵,你这就做得不对了。竘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与知己。羞辱他可不是赢得我的心的办法。他虽不言,我知道他爱我很深。他也知道我不能回报对等的感情。这件事情上我们有……共识。但是作为朋友,我也想保护他,正如他想要保护我。你想争取我的芳心甚至我的王位?这可不是正确的做法。”
贾努斯羞愧难当,深鞠一躬,“原谅我,公主殿下,恕我不知情。我只是哗众取宠,还有讨好我的长兄卡勒布。我的父亲爱他胜过我,您知道的。”
“你父亲对可怜的竘然没有任何付出,只有对他一生的鄙薄,他不应受此虐待。据我所知,竘然是特纳院的最佳典范。整个北南也没有人胜过他。如果我的父亲安排我嫁给他,我也会感到非常幸运。”
“你为什么不嫁给他?我听说他在宫廷长大,他是你外祖母的门徒?”贾努斯问道。
“我不知道,”她说。“我觉得这样很可怕,心里清楚有个人爱着你,自己的心思却不在此。我生长在这样一个充斥政治的世界。我从没机会考虑爱情。竘然是如此的……热情、温柔。我觉得自己不适合他,他应该找个更好的妻子。”
“政治联姻。我们的生活围绕着权力与名誉,没有爱情可言。我们一起生活的人却同床异梦,只是出于生理本能或者政治义务去繁衍后代。常常我们的身体不由自主,感觉更想活在别处。我们贵族生活的世界是何其怪异啊。海什玛力院的平凡人生才值得羡慕呢。他们至少还享受与配偶的性爱。”
安泪笑道,“你还颇有见地,贾努斯。”
“那是,我是卡利亚多克的儿子嘛。我想总是有点过人之处吧。”
“那你母亲是谁?”
“示玛雅院的吉蓓兹夫人,一个美丽而严肃的女人。她给卡利亚多克生了十个孩子,只有五个活过了四十岁。她和父亲很享受亲近彼此。自然,我的父亲认为科技手段无论怎样都不能影响人的繁育。如果他利用现代医疗给他们治病,我想有几个兄弟姐妹可能会活得更久一点。可是,在他们病入膏肓的时候,我们却到宗教场所去祈福,示玛雅神最后选择夺走他们的生命。与你们的信仰不同,我们不相信来生。我们只相信今生今世。所以我的兄弟姐妹去了就是去了——再没有可能重生。”
“你和她说完了吗?”一个轻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原来是卡勒布勋爵,卡利亚多克和吉蓓兹的长子,他有着灰色的眼睛。
贾努斯作揖介绍道,“安泪公主,容我向您介绍我的长兄,卡勒布勋爵,卡利亚多克勋爵的长子。”
“次子,”她纠正道。“你是你母亲的长子,但是你该知道你还有个同父异母的长兄。”
“暂时而已。”卡勒布冷笑道。
“是吗?”安泪感到不太舒服,走到竘然身边,抓住他的胳膊。她紧紧攒住的手指说明了一切。
卡勒布转向他的弟弟,“刚才是怎么回事呀?”
“暂时的小小挫折罢了,但是哥哥,离舞会开始还有几小息。我们还有时间。看看我们能够做点什么;还没完,绝对没完。”贾努斯谋划着。
 
盛大的化妆舞会于10.00时若准时在宫殿的大舞厅开始。前后五百卑延间,整个赫京鲜有哪一个聚会如此光彩照人,更不用说专为293位贵宾准备如此丰盛的美食,这些人多为北南社会精英中的精英。无价的珠宝处处闪耀——从房间装饰、桌面摆设,到王族及客人身上佩戴的形状各异、颜色多样、大小不同、式样繁多的金银首饰。有的宾客选择低调朴素,大多则极尽奢华。至少从表面上看来,已知的宇宙中还没有什么能与此相媲美。王家蓝地毯作为北南地位的象征已经铺满宾客可踏足的每个角落。这是万众瞩目的一夜,也许,只是也许,某个幸运的人能够将自己的信物戴在公主的胸前、手上或者脖子上——然后在她的王寝里共度良宵。许多有资格的竞争者济济一堂,等待传令官宣布他们梦寐以求的结果。公主到底会选择谁呢?
宣读公告的时候,安泪穿着深红色长袍,在她的观景台跪下。这次她穿的是织着银白色帝国院标志的绸缎。她的长袍毫不张扬,安妮女王式的领口衬托出她娇美的脸型。因为裙撑,裙子显得非常饱满;她希望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伪君子。长袍的腰部褶起,左臀上方饰有玫瑰花结。她简直就是王族的化身。
然而她美丽的外表下却隐藏着满满的恐惧、忧伤和对未来的愁绪。她天使般的脸上流下了丝丝泪水。她一边啜泣一边祈祷,或许是她第一次祈祷,这祈祷大概只有她身旁的花儿才能听见。
竘然发现了她在跪着祈祷,无法自持地哭泣。他穿着白色邱尼卡外衣,配着特纳宝剑,看起来勇猛过人。他的特纳头环闪烁着帝王之光,似乎在和他的特纳宝剑窃窃私语。除了配剑的腰带,他还戴着另一条安泪宫殿侍卫都会戴的标准腰带,这条腰带装有通信装置。只要按下两个按钮,整个舞厅立刻就会被封锁起来。竘然走进观景台,听到了她的哭声。他的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后充满爱意地抚摸着说,“他们都在等您,我的殿下。”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她哭着说。
“今晚还能叫你别的吗?不管我有多么想要拥有你,你不是我的。你已经说得很清楚。”
安泪站起来,“抱着我。和我跳舞。跳第一支舞吧。”
泪水盈满竘然的双眸。他点了点头,屈膝,牵起她的手,甜蜜地吻着,“公主殿下,我们能跳一支舞吗?”接着他站起身,一只手环绕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牵着她的手。在宽敞的观景台上,他与她跳着华尔兹翩翩起舞,两颗心交融在一起。转了几个来回之后,他已经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安泪,安泪,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他停下来,让她坐在旁边的靠椅上。
他双膝跪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带着特纳吊坠的小项链。安泪看见后几乎缓不过气来。他把这个放身上多久了?他搜肠刮肚,终于开口说,“安泪,我一直不敢对你说,但是现在我一定要说。我爱你,安泪。自从我走进这宫殿那一卑诺起我就深深爱上你。我从未怀疑过,你就是那一个……我想送出这件东西的人。这是——这就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当他——他们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母亲戴的。我母亲让我永远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当时他们是合法订婚的。唉,他是不记得了,当然了,他们最终没有步入婚姻殿堂,但是……在法律上讲,我并不是私生子。”
“我的外祖母知道吗?”
“知道。她叫我先不要告诉你,直到我准备好——”
竘然还在搜索辞藻的时候,RK6匆匆穿过花园,“公主殿下……你必须要进舞厅了。他们到处找你呢。我担心你再不进去平息一下,就会出大事了。”
安泪站起来,“那告诉父王我在花园里做祷告呢,也告诉外祖母,然后告诉其他人我会尽快过去。你跑得比我快。所以发挥你机器人的长处,快去吧。”
竘然感到颤栗;他用了这么多卑延才鼓起勇气向她开口,然而现在 ——却是这样。丧失了吐露心声的机会,他感觉六神无主,受到的震惊远远超过许多卑诺以前卑文留下的剑伤。他的手在抖,他把他的传家宝放回到口袋里面,终究没有问出想问的问题。竘然在安泪的帮助下才站稳脚。他明显地在摇晃。 “你还好吗? ”她问。
竘然紧紧抱住她, “我不知道。 ”
“我们得走了。 ”
“安泪,我告诉你的你听到了吗? ”
“我没有时间去想这个。 ”
“以前的安泪会毫不犹豫地吻我。潜藏的捕食者或许是真的。我早该说点什么的。我死定了。”竘然断定道。
 
安泪和竘然到达舞厅的时候,安泪发现情况已经好转。显然流言没错;卡勒布勋爵因为一道菜和什么信仰问题与一个服务员打了起来。她的一个侍卫前来报告说,在打斗的时候,贾努斯勋爵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安检摄像头也没发现他的去向。
安泪从心里对竘然有点生气。他怎么能在她重要的舞会之夜说出“爱”这样宏大的誓言?爱?真是个傻瓜的幻想,她心想。只有傻子才相信为爱情而结婚。因而,从舞会开始起,她不再和竘然站得那么近,她有意保持距离,把他当作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她笑语盈盈,和众多的年轻男性打情骂俏,还稍微解开外衣,露出诱人的肌肤,以显得不那么保守。她要向竘然展示什么才是“爱”。他怎么敢?把那个吊坠拿出来?他想干什么?向她求婚?谁允许的?他以为自己是谁?
竘然远远地看着她,想要保护粗心大意不计后果的她,可是却感到很无助。他正在观察着卡嘉,星力院的卡嘉之嫡孙;此人正与安泪跳舞,双手很不庄重地在抚摸着她的身体。竘然怒火中烧,随时想要为她的名誉出击。正在这时,安威王子走到他面前,阻止了他。“我的朋友,除非她抗议,你不能干涉。捕食者正在控制着她。”
“到底怎么回事?”
“捕食者已经开始了他的攻势,你应该很熟悉的,骑士勋爵。你没收的那个盒子不见了。”安威告知他说。
“真的吗?”竘然问道。
“什么样的袭击最深藏不露而她又不堪一击,竘然勋爵?”安威暗示道。
“那自然是符咒。她没有受过对抗训练,对潜在符咒毫无防备……”
“示玛雅院宣称他们憎恨米幽院的方式,但是要我说都是一条藤上的西瓜,一个半斤一个八两。物所善于法布库,亦善于法菲库。”
“说得对。那现在我怎么阻止这个捕食者呢?”
“当然是把他赶走。”安威微笑着走开了。
竘然走到安泪面前,“我能打扰一下吗,公主殿下?”
“不。恐怕不行。”她回答。
“对不起,公主殿下,我想我应该打断你们。”竘然坚持着,坚定地抓住她的手。虽然她做出了让步,安泪还是感到很震惊。这真是始料未及。竘然感应到了她的想法,笑着带她一起旋转。还没有人敢这样与她跳舞。感觉倒是令人兴奋。
既挫败又愤怒,竘然一下释放出了自己的感情,以强有力的姿态领她跳舞,一言不发,只是正式地与她跳舞,像一个精神、身体、灵魂都训练有素的人一样。现在他既是守护者,也是追求者,他要向这个傲慢的小美人展示自己的风度。他们跳着跳着,他把她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这里没有聚集的人群,他停下来让她舒缓呼吸。她在他充满力量与速度的舞蹈中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现在,公主殿下,或许你可以听我说了吧。”
“你今晚怎么了?”
“我也想问你呢,只是我想我已经知道了。记得你弟弟关于潜藏的捕食者的警告吗?安泪,你已经被征服了。看看你的裙子!”低头一看,她发觉自己的紧身上衣解开了一半,露出了部分从未在公共场合展示的胸部,极其不雅,好像一个卖淫的妓女。“我能帮你吗?”竘然问道。竘然怀着羞愧点了点头,他温柔地把她的衣服系好,重回到稳重得体的样子。“你被施咒了,亲爱的。”
安泪开始颤抖,她抚摩着竘然的头,“我都做了什么?”
“让我来保护你。我爱你,就像每个幸运的男人爱着自己的女人。让我告诉你我有多么爱你。安泪,这些话我藏在心底好久了,这么多卑延来我一直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她惊魂未定,抚摩着他的头发。在这个隐秘的角落,和她预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充满爱意地温柔地吻她,唇舌之间激情无限,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大胆。这不是朋友之间的吻,而是爱人之间的,然而他的吻却只停留在唇边。这比梦中的预言更加美好。这甜蜜的香吻令安泪难以置信。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回报这甜蜜的吻,却突然感到一股眩晕。安泪打了个趔趄,瘫倒下来,仿佛突然坠入深谷。竘然扶住她,心里明白缘由何在。捕食者正潜伏在舞厅里的某个地方,使用某种玩物在暗中作梗。对捕食者半推半就,竘然甜蜜地吻着安泪,他把她带到长凳跟前,扶她坐下,心里颇有几分绝望。不管是谁,肯定还会再次出击。
“个人利益,果然是,勋爵。”贾努斯勋爵看到了他在吻她,在竘然身后大声宣道。竘然不用看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听见几丈外贾努斯的脚步声,汗毛倒竖。这就是捕食者,不是别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就是他。他坚信自己的直觉。贾努斯看到了他的吻吗?
他的心绷在弦上,他鼓足勇气才转过脸面向身后这位洋洋得意的政客,像个捕食者一样盯着他,“关心一个人,保护她难道是出于个人利益?”竘然问道。
“不要骗自己了,骑士。你爱她。你出于真爱才吻她。我敢说在我们这些人中实属罕见。但是仍然是徒劳无益。你无法赢得她的,骑士。她聪明绝顶,不会轻易坠入爱河。”贾努斯嘲讽地说。
 
“爱不会徒劳,兄弟。爱是唯一值得为之活着的东西。或许我们都不值得拥有爱,但是她,绝对比任何北南人都值得被爱。你不可能像我一样了解她。米幽的血统流淌在我和她的血脉之中,她是天生的祭司。”竘然肯定地说。
“你是说祭司吗?那她就应该放弃她的帝国血统,让大议会选择另一个院,一个更配得上领导我们的院。帝国院在成功面前停滞不前。从未有哪个院霸位这么久。我们的人民需要新鲜血液、新鲜思想。她正好成了一切的阻碍——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美人。没错,她会成为我卧榻的战利品。”
“你就这点志气?”竘然怀疑地笑道。
贾努斯假笑道,“竘然,你永远不会懂。你的野心不够,看不透我的心。”
竘然大笑,“我可是大祭司薇赫的门徒。我们父亲不屑一顾的技艺,我可以相当有造诣。我们的父亲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因此母亲选择融合他的血统……生出完美的孩子,成为完美的大祭司。你觉得我的存在是个耻辱,但是现在你让我为自己的血统而自豪。你倒说说我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你怎么敢。我可是北南大祭司钦定之人。没有哪个特纳骑士曾经获此殊荣。我是完美的骑士,完美的祭司。父亲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这样的人。不要逼我做出什么事,没有我不能的。为了保护她,依照法律我可以做任何事。”
一切都还有救,捕食者也没有搞出什么乱子……安泪这时从昏厥中苏醒过来。她不知道谈话的上下文,也没有听见贾努斯关于以她为战利品的话,她看到的只是似乎有点过头的保护她的行为……对峙的一方却是风度翩翩的贾努斯勋爵,“竘然?竘然?怎么了?”
“他疯了。就是这么回事。”贾努斯出于自卫地回答。
“别听他的,公主殿下。他就是我们说的捕食者。他就是今晚上对你动了手脚的那个人。相信我,公主殿下。相信我们之间的信任。”竘然回击道。
“你开玩笑呢吧。看他胡言乱语。很明显他就是失心疯了。您应该不至于此,公主殿下。”贾努斯嘲讽地说。
“竘然,你怎么这样说他呢?你和贾努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是个温和大方的人……你干嘛这么攻击他?”她竟然认同了。
“我?我?为了救你,我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你。我是想保护你的生命和荣誉,我的公主。他威胁你的时候你正好昏过去了。”竘然说。
 
“威胁你?他脑子坏了吧。我绝不会威胁你。你这么美丽。”贾努斯奉承说,在她面前屈膝跪下,吻了吻她的手。他用另一只手掏出竘然之前带走的那个盒子,“我为你找到了它,你能接受吗?”
“如果这是求婚礼物,你知道我不能……”安泪答道。
贾努斯笑说,“噢,不是的。”他打开盒子给她看。是个小巧精致的手镯。
竘然一看到镯子,顿时一股冲动窜上心头,“不,安泪——拒绝它。有危险!”
“这么美的镯子哪来的危险?这只不过是个首饰,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完美的公主就应该佩戴这样完美的手镯。”贾努斯狡猾地说。
安泪脸红了,“真的很漂亮。”她拿起来,让贾努斯帮她戴在了左边手腕上。她戴上手镯的时候,眼里的光突然消失不见了,仿佛被下了迷魂药。安泪潜意识里向竘然呼号求救。竘然紧抱着自己的头颅,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晕倒在地。
安泪双手环着贾努斯的脖子。万般引诱之下,贾努斯吻了她,开始很温柔,后来却像一只猛虎,甚至解开她的衣襟,再次露出她的胸部。他的手滑进了她的衣服里,抚摸着她的胸。她毫无反抗。贾努斯笑着说,“你喜欢这样吧,我的爱人?”
“当然。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她茫然地回答。
“那就带我去你寝宫吧。”贾努斯抓着她的手要求道。他们站起身,贾努斯踢了一脚昏倒在地的竘然,嫌恶地往他尚在复原中的左肩与肺部踹。竘然被打得痛苦地喘息。
 
 
 
 1  56.8寸:约合地球180.34厘米。北南1寸等于地球1.25英寸(即约3.175厘米)。北南1寸比中国1寸略小,中国1寸约等于1.312英寸(即3.333333厘米)。详见数据文件二。
 2  西南方:北南有四个大陆。在南半球则是两个大陆岛。最南边的称为“西南方”。这里岩石密布,矿藏丰富。最珍稀的北南宝石即出自西南方——然而这里不适宜农业生产。这片大陆是北南最为寒冷的地方。详见数据文件二。
 3  南腊:一种盛长于东南方,长6寸微酸汁稠的水果。以地球上水果相类,南腊果像是苹果和猕猴桃的结合体。详见数据文件四。
 4  柯兰果: 产自西南方及东南方的一种水果,以甜美及高营养价值著称。其味似黑莓与越橘的结合。详见数据文件四。
 5  55.5寸,约合地球176.2125厘米。北南1寸等于地球1.25英寸(即约3.175厘米)。北南1寸比中国1寸略小,中国1寸约等于1.312英寸(即3.333333厘米)。详见数据文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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