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尼泊尔
伊麻孺僧院
凯特放下日记本,伸头看看远处发生了什么。听起来好像是爆炸。山崩?地震?在山脉尽头,烟柱冲天。烟开始是白色的,不久变成了黑色。
会不会伊麻里还在找他们?
如果是这样,她能做什么呢?凯特给大卫服了下午的抗生素,继续对着他读日记。
1917年8月5日
海伦娜和我在卵石码头上散步,享受着海上吹来的和煦微风,倾听着进港靠岸的船只拉响的汽笛。崎岖不平的直布罗陀巨岩高高耸立在旁边,相比之下,这个木制的港口小得仿佛是根牙签。我把我的手放在口袋里,而她用她的手臂挽住我的,悄然靠近我,把她的步伐调整到和我一致。我觉得这是个好的信号。渐渐地,街上的灯光亮起,店主们从他们的西班牙午睡78中醒来,回到准备午餐和夜间营业的忙碌中。
我腿上疼得好像插进了一把匕首,每走一步它就扭动一下。或者往好处想,至少这是能走路才会有的感觉。我能感到这种钝痛让汗水在我的眉头上聚集起来,但我不敢抬手去擦,因为害怕她会离去。
海伦娜停下了。她看出来了,“帕特里克,你现在很疼吗?”
“不,当然不。”我用我的袖子擦了擦前额,“只是不习惯这么热的天气。在屋里吹了这么久的电扇,我适应力现在很差。再加上我是在西弗吉尼亚州长大的。”
她朝着那边的巨岩扬了扬脑袋,“那些洞穴里很凉快。里面还有些猴子,你看到了吗?”
我问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她发誓说不是。我说我们晚餐前还有时间,让她带我去那里。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又挽起了我的胳膊,这一刻我觉得我可以走到任何地方去。
那边的英国警察给我们做了一次私人导游,把我们带到他们在圣米歇尔洞深处关着猴子的围栏那里去。我们交谈的声音在洞里回响。他们管这些猴子叫巴巴利猕猴79,它们除了没尾巴之外,跟一般的猕猴没什么两样。据说这些直布罗陀的巴巴利猕猴是全欧洲仅有的野生灵长类动物。呃,要是进化论可以相信的话,还有人类也是。我不确定我该不该相信进化论。
在我们去吃晚餐的路上,我问她怎么知道那些猴子的。
“他们在英国海军医院给那些生病的猴子治疗。”她说。
“你开玩笑吧。”
“是真的。”
“这安全吗?把猴子放在和人这么近的地方治疗?”
“我觉得安全。无法想象有什么疾病能从猴子身上传到人身上。”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传说只要这些猴子还生活在直布罗陀,英国人就会一直统治这里。”
“你们还真是个相当迷信的民族啊。”
“也许我们只是热衷于照顾任何我们在乎的东西。”
我们陷入了一阵沉默。我想知道,对她来说,我是不是像一只宠物,或者是一个受监护人,或者是一个在医院里救下她让她欠了情的人物。
我快要疼得受不了了。她一言不发地停了下来,仍然抓着我的胳膊,牵着我一起转身面对正落入海湾的夕阳下的直布罗陀巨岩。
“还有个关于巨岩的传说。古希腊人说,那是海格力斯门柱80中的一根,它下面的那些洞穴和隧道通往地下深处,一直通到冥王之国的大门。”
“地下世界的大门啊。”
她开玩笑地扬起眉毛:“你觉得它在这下面吗?”
“不,我有些怀疑。我相当确定,地狱离这里有千里之遥,它在西线的一条地道里。”
她的面容沉重起来,然后低下了头。
她在开玩笑,而我是想要说俏皮话,可结果我让我们俩想起了这场战争。这完全破坏了气氛,我真希望我能穿越回去,把那一刻重来一遍。
她情绪好了一点儿,拽了拽我的胳膊,“嗯,就我来说,很高兴你能远离那边……而且不用再回去。”
我张开口,但她用手按住我的嘴,显然是要阻止我再说出什么晦气话来:“你饿了吗?”
葡萄酒上桌了,我迅速地喝了两杯,就着酒服下药物。她喝了半杯,可能出于礼节。我希望她能多喝点——我唯愿那张面具能碎掉,哪怕仅仅是一小会儿,好让我能看到她在想什么,她的感受如何。
但食物来了,我们都闻到了,于是说起它看起来多棒。
“海伦娜,我是想跟你说些事情。”说话的方式太严肃了。我本来希望能随意些,能让她卸下心防的。
她放下自己的叉子,咀嚼着刚吃进的一小口食物,几乎都没有移动她的下巴。
我坚决推进,“你收留我的行为真是太可敬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过谢谢你,但我真的很感激。”
“这又不麻烦。”
“这很有一点儿麻烦。”
“我不在意。”
“不论如何,我想,既然现在我已经度过了我的……康复期,我应该另找个地方住了。”
“谨慎起见,还是再等等吧。你的腿可能还没全好。卡莱尔医生说你继续走路的时候有可能发生再损伤。”她把盘子里的一些食物往边上扒拉。
“我不担心我的腿。人们会说闲话的:一个未婚男人和一个未婚女人,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人们总是要说闲话的。”
“我不想让他们说你的闲话。我会找个住的地方,再找个工作。我需要开始把我的事情安排就绪。”
“这样会不会……更合理……先等等,直到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工作,再做安排。”
“的确。”
她略微高兴了点,“说起来,有些人想跟你谈谈工作的事情——我父亲的几个朋友。”
我沮丧地发现自己无法掩藏声音里的怒气,“你请他给我找工作。”
“没有,我对你发誓。虽然我想这样,但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你会有何感受的。是他大约一周前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们很热切地想要见你。我把见面推后了,因为我不知道你的计划如何。”
“跟他们见见不会有坏处。”我说。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大卫能听到她在读书,或者是别的人在读书。他推开了他们的工作室所在的公寓大门。艾莉森抬起头来看着他,走到录音机前,按下暂停键。
“你今天回家好早。”她笑着开始在厨房的水槽里洗手。
“学不下去了。”大卫指了指录音机,“又一本有声书?”
“是啊,能让烹饪不那么无聊。”她关上水龙头。
“我能想出好多比烹饪有趣的事情。”大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亲吻着她的嘴。
她把自己湿漉漉的双手挡在胸前,在大卫的怀抱里挣扎着,“我无法……嘿……得了,他们明天早上要给我搬办公室了,我得提前到场。”
“噢噢,大投资银行家小姐已经得到一间带窗户的办公室了?”
“门都没有。我在104楼。我要想在那上头有间带窗户的办公室,大概还要20年呢。现在大概是浴室隔壁的一间小盒子。”
“所以你更该活得开心点啦。”大卫把她举起来,扔到了床上,又吻上了她的唇,然后用手顺着她的身子往下抚摸。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你几点钟上课?明天是什么日子?星期二,11号?”
大卫扯下自己的毛衣,“不知道,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