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5
尼泊尔
凯特把大卫的绷带重新包好后,就爬到了气球吊篮的另外一边,瘫倒在吊篮筐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在空中飘荡,感受着吹过他们脸颊的微风,望着冰雪覆盖的山巅和下面绿色的高原,谁也没有说话。刚才凯特费尽力气才把大卫拖进了吊篮,这让她的肌肉到现在还感觉阵阵酸痛。
大卫最终打破了沉默:“凯特。”
“我想把日记读完。”她从装着医疗用品的袋子里拿出那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然后我们好制订计划。行吗?”
大卫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吊篮筐边上,听着凯特朗读日记的最后几页。
1919年2月4日
我从那根大管子里醒来后已过了一年……
这个世界正在死去,而杀害它的就是我们。
我和凯恩以及克雷格一起坐在桌边,听着那些统计数字,仿佛它们是跑马赛的赔率。西班牙流感已经传播到了世界上的每个国家,只有少数小岛幸免。人们成百万成百万地死去。它和其他任何流行感冒都不同:它会杀死强壮的人,放过体弱者。
克雷格的报告长篇大论,说了好多对传达信息毫无必要的话。总而言之就是还没人发现疫苗,当然了,伊麻里也不想要有人发现。但他们认为他们仍然可以让世人相信那是流感。这是“好消息”,克雷格宣布。
还有更多好消息。总的来说,悲伤和沮丧在被乐观情绪取代:人类这个物种会生存下去,尽管损失惨重。总人口的2%—5%,大约3600万到9000万人将会死于我们释放出的这场瘟疫,大约10亿人将会感染。他们估计目前全人类的总数在18亿左右,所以,用克雷格的话说,这“算不上严重的打击”。岛屿能提供很好的保护——不过实际上,人们如此恐慌,导致整个世界纷纷闭关锁国,拒绝任何可能被感染的人入境。估计这场大战杀死了约1000万人。而这场瘟疫,或者说这场西班牙流感,杀死的人数是估计数字的4—10倍。自然,要隐瞒真相是有难度的。战争和随后爆发的疫病加起来,大约有5000万到1亿的人死去了。
但我只想着其中的一个人。我有些奇怪,为什么她死了,而我还活着。我现在只是一个空壳,但我为了某个原因要坚持着活下去。
凯恩用冰冷、邪恶的眼神望着我,我反瞪过去。他要我念报告。我缓缓发言,说话的语调心不在焉,了无生气。
我报告说,我们在那个史前遗物周围区域进行了发掘。“那是件武器。”他纠正说。我没理睬他,我给出我的看法:一旦我们切断它的线路,我们就能进入建筑内部。他们问了些问题,我机械式地回答着,有如一台自动机。
有人谈到随着战争的终结,媒体会聚焦于这次流行病,但当然了,对此早有对策。
有人谈到美国有些医生正在研究这种病毒,说他们可能会发现这不是流感病毒而是别的东西。和以往一样,克雷格让大家安心,他向所有人保证,状况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声称病毒看起来正在自己走向衰亡,就像是一场快要自然熄灭的森林大火。一旦这场传染病不再流行,他相信研究者的兴趣也会消失。
从我们的经验来看,这种末日瘟疫的杀伤力会随着传播逐渐减弱。隧道里的那些人瞬间就被杀死了,那些发现自己生病的人也很快随之而去。现在得病的这些人从直布罗陀算起大概是第五或者第六重感染了,因此,生存率正在攀升。一共有两波大规模爆发。我们相信都源于直布罗陀,或者是西班牙的那些早期被感染的尸体传到了人口密集地区。
我建议我们应该公布秘密,追踪每个离开直布罗陀的人。凯恩不同意:“人固有一死,皮尔斯。当然,其实不必我提醒你也知道这点。他们的死有助于我们达到目的,每一波感染都会让我们学到更多知识。”我们冲着对方咆哮,直到两个人都嗓子嘶哑。我甚至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反正说什么也都无所谓。凯恩现在控制着组织,我无力阻止他的所作所为。
凯特合上日记本,抬起头:“在尼泊尔,他们把那些尸体装上了火车。”
大卫朝吊篮外面望了望:“我们先把全部事情搞清楚吧。还有多少篇日记?”
“就一篇了。”
1938年10月12日
我上次记日记之后已经过了差不多20年了。这段空白很长,但别以为其中无事可记。试着理解我的心情吧。
我开始记这本日记的时候,我是一个伤员,无助地身处于黑暗的绝境中,我把记日记作为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发泄我自己的绝望的方法,一条反省的途径。然后它变成了一份档案,记录下一个我认为是阴谋的事件。但当你看到在这世上你最爱的人儿死去,成为某种你不知不觉释放出的东西的受害者;你为了牵起她的手做的那桩交易导致了这个结果,你毕生的事业都化为了你掌中的一块炭火……要拿起笔来写下你的生活就很难了,因为你觉得那已经无足轻重。
再加上那些让你为之羞愧的事情,那个帐篷里那天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但事情现在已经发展过头了,太过了。我的道路已走到尽头,我不能让自己参与种族灭绝,但我也无力制止。真希望我能制止。
我上次写日记之后,我们发现了如下事实:
关于那个装置:
我们叫它“钟”,或者用凯恩和他德国队友们的话,叫“戴格洛克”——德语的“钟”。凯恩认为它是一件超级武器,认为它要么会杀死所有的人类,要么会带来一场提升95,留下那些遗传上的优等人,杀死任何对这个被拣选的种族可能构成威胁的人。他相信那个机器将会给人类带来末日,对他这套种族理论越来越着迷,沉迷于探求能在末日幸存的优等种族。他很自然地相信,他就是这个高等种族的一员。研究活动集中于如何在假想中的亚特兰蒂斯人发动攻击之前,以可控的方式创造出这个优等种族。由于他们已经挖走了“钟”,我就被边缘化了,不过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他把“钟”带回到了德国,在达豪镇96进行试验。他的祖国现在处于绝望的情势之中,出现了大面积的饥荒,失业率高得可怕。那里的政府很容易被操纵,他充分利用了这些有利条件,控制了那里。
关于伊麻孺:
我得知了许多伊麻里和她的姐妹教派——伊麻孺的历史。在古代的某个时候,据说伊麻里和伊麻孺曾是一个组织。它们分裂的时间可能是在苏美尔人写下我们已知的最初的史诗前不久。在苏美尔人的神话中,伊麻孺这个词的意思是“光明”。凯恩相信,伊麻孺的人在几千年前的大洪水之后就知道“钟”这个装置,知道人类的最终命运。他的看法是,伊麻里,他们这些人,是一群叛离了伊麻孺的人,他们相信人类可以被拯救,但他们无法说服他们这个高等种族中的同伴们。按照凯恩版的历史,他那些伊麻里的祖先抛弃了自己的安逸生活,离开了雅利安家园97,来到了欧洲。他们认为他们在这里能找到柏拉图记述的亚特兰蒂斯的遗迹——以及遗迹里拯救全人类的钥匙。
当他宣讲这套修订版的历史的时候,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这些没有一早对伊麻里的成员公开:不管怎么说,这听起来是有利于伊麻里的历史事实。他轻蔑地训斥了我一番,说什么“头戴王冠则承其重”,“知道只有我们在独自阻止人类被灭绝会压垮我们的。我们的祖先很聪明,他们减轻了我们在行动中所背负的意义之重,这样我们能把精力集中在找出真相和进行拯救世界的行动上”。
跟一个近日来越发位高权重的狂人争论真的很难。
凯恩的探险
凯恩向亚洲的每一片高原都派出了探险队。他坚信伊麻孺的人们就在那里躲藏着,严密看守着能让我们免于即将到来的末日的秘密。
他坚持说这些伊麻孺的人应该住在寒冷地带,住在高原上。他指出斯堪的纳维亚人曾长期统治欧洲大陆,说这就是因为他们跟最初的那些伊麻孺人之间的血缘更近:这支血脉要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才会兴旺。我指出在南欧气候温和的地方也有发达的文明,例如希腊和罗马。他对此不屑一顾。他说:“那些是伊麻里在史前旅途中留下的珍贵基因形成的假象。他们从那里北上,去寻找亚特兰蒂斯,还有他们天性所喜爱的居住环境。”他坚持说这个“亚特兰蒂斯基因”是全人类共有的天赋,一个在部分人,主要是伊麻里的人们身上浓度特别高的遗传天赋,它肯定和寒冷的气候相关。由此他进一步展开推测,认为剩下的亚特兰蒂斯人一定身处某个地方,在低温下蛰伏,等待着夺回这颗行星。
如此一来,他就越来越被南极洲所吸引。他已经往那边派出了一支探险队,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