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突然，控制力消失了，对凯特思想的束缚就像断了的绳子。
“凯特！”菲尼安喊道。
她的母亲猛地转身，朝书页之心发出的光看去。“不是我要这样的！”她对女儿说，“这个不是！”
凯特踉踉跄跄地将脊背抵在墙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像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沾上了蜘蛛网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我以为，如果能知道那个地方，就能说服你……”
“你想威胁我？”凯特脱口而出，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假如我不跟你走，你就告发我们？这就是你的计划？”
“不是。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根本没有什么计划，我只是想……”
就在这个时候，菲尼安跑到了她们旁边，从背后抓住凯特的母亲，拉着她转过身，像盾牌一样挡在凯特和自己身前。凯特知道菲尼安带着武器，但他没有掏出来。这里不是杀人像家常便饭一样的书城管制区，而是名校和著名图书馆所在地，是久负盛名的牛津。
分离了书页之心的六个男人里，有一个举起了胳膊。书中的光芒消失了。几个来逛书市的人鼓起了掌，他们可能以为这是在表演杂耍。
但是紧接着，他们看到了菲尼安脸上果决的表情，一个女人尖叫起来，有人在喊警察。
那几个书巫的领头人尽力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请大家继续走，”他喊道，眼睛一直盯着菲尼安和凯特，“警察就在这里，请按照我们的指示，往后退。”
同时，大批警察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书摊之间，好像一直在等某个信号。他们一言不发地在逛书市的人和六个书巫之间排成一排，奇怪的是，他们背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睛盯着凯特、菲尼安和艾薇拉·玛尔什。凯特虽然精神委顿，但她很确定这些人刚才还不在这个小广场上。
“这是幻象，”她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书巫幻影。”
人群马上做出了反应，一些男男女女朝拱门拥去，刚好跟那些想要进入小广场的人撞到了一起，警告声和咒骂声响起，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难以控制的混乱。在此之前人群还没有表现出恐慌，或许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武器，但慌乱的情绪瞬间暴涨，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你们是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的。”凯特的母亲说。她并没有从菲尼安手中挣脱的意思，毫不反抗地跟着他们沿着建筑物的外墙向后退。
那些书巫离他们还有六七米远，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他们身后的那排警察却纹丝不动，这些穿警服的人面无表情，如果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他们只有不断重复出现的三四张脸。人群中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大多数人朝拱门那里挤的时候都跟这排警察保持着距离。
菲尼安、凯特还有凯特的母亲离广场这端唯一的出口越来越远，再走几米就会来到一段石头台阶前，这段台阶沿着一栋楼的侧面向上，通向二层一个狭窄的有垛口的通道。
六个书巫合上了心灵书，看上去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跟市场上那些教师和古董商没什么两样。领头的那个深色皮肤的长了一张严肃又和气的脸。他的双鬓斑白，手指修长。
“那是个密探，”凯特的母亲朝那个人扬了扬下巴，“我以前在乌尼卡见过他。”
“这些人都是密探，”菲尼安说，“玛尔什夫人，您不会干蠢事的，对吧？”
“妈妈，”凯特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菲尼安——妈妈，妈妈——菲尼安。”
“很荣幸。”菲尼安说，依然紧紧握着凯特母亲的胳膊，慢慢地推着她在自己前面走。
“看起来人不错。”艾薇拉·玛尔什一脸恼怒地说。凯特没想到自己的妈妈还会说反话。
书巫头领又举起了一只手。那排警察身后，许多来逛书市的人停了下来，或是放慢了脚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些人在继续朝出口那里挤。当然，小广场上也有与此事无关的书巫，凯特不知道如果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他们会站在哪一边，说不定他们会选择帮忙对付被通缉的恐怖分子。
“等等！”领头的人说，“我们现在都应该保持理智。”
“让我跟他们谈谈。”凯特的母亲说。
他们已经走到了巨大的石头栏杆下方，很快就到台阶下面了。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您的功劳，”菲尼安顶了一句，“请问有什么要谈的？”
“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爸爸又骗了你。”想控制凯特意念的事也是个骗局，不过她现在还顾不上为这件事生气。如果能从这里安全脱身的话，那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那件事。
“站住！”深色皮肤的那个密探说。“你们没有……”
他的最后几个字被两声枪响盖住了。
小广场上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恐慌，人群朝大门的方向拥去，后面又挤过来几十个人，好几个人在推搡中撞到了穿制服的警察身上，他们踉跄着穿过了那排警察，幻象开始消失，惊讶的呼喊变成了尖叫，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又摔在了这些人身上。
那个领头的人边骂边找开枪的人，他在楼梯顶端的走廊上看到了这个人。凯特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时将母亲推上了楼梯。
裴申思站在上面的垛口后面，就像一场三流西部牛仔秀的演员，稀疏的金发和南方军军装褴褛的衣襟随风飘动，他伸展着双臂，手抬到两把枪里的子弹刚好不会射到小广场对面窗户的高度。这时，他又开枪了，并且非常多此一举地“呦嚯嚯嚯”地喊着，显然，他觉得让整个小广场陷入混乱这件事非常有趣。
一股冲击力砸在他身前的垛口上，沙色的石块四处飞溅，到处都是尘土。在一片混乱中，那个领头的人喊道：“别在这里，你这个笨蛋！”制止了他继续破坏的行为。凯特从灰雾中看到那些密探朝台阶这里跑来。
身前的石头碎裂时，裴申思朝后退了一步，现在，他又“呦嚯嚯嚯”地喊着朝前跳了过去，瞄准，斜斜地冲着下方开火。也许他是想朝那些人的脚前开枪，凯特觉得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个书妖的脑子或许转得不快，但他下手并不慢，而且几乎百发百中。
“让他不要再开枪了！”凯特的母亲在台阶上喊道。“如果这些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杀了你们的！”
“我们是抵抗组织的，妈妈，你以为如果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乌尼卡，交给爸爸和蕾切尔，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他们来到垛口后的走廊上，裴申思站在一堆瓦砾和灰尘中等着他们。他咧嘴笑着，嘴几乎从一边的耳朵咧到了另一边的耳朵，他的翻领上有一块油渍。
“‘在车上等’这句话有什么难理解的？”菲尼安生气地问，但裴申思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需要我。”从他的笑容里能看出来，他对自己非常满意。裴申思很愿意预见到一些能够用少量武力解决的问题。
凯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书巫。冲上台阶的是五个书巫，领头的那个在下面，正对着那些书巫喊着什么，但是小广场上的嘈杂声震耳欲聋，就算是面对面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这边！”裴申思大喊道，同时抓起目瞪口呆的凯特母亲，把她像一袋土豆一样扔在肩膀上。凯特的母亲喊了起来，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凯特建议自己的母亲最好还是不要再乱踢乱打，裴申思这个人喜怒无常，要是激怒了他，那可谁都管不住。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凯特的母亲果然不说话了。
“前面那里，穿过那扇门！”南方军士兵喊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密探们还没来得及借助心灵书的力量拦住他们，裴申思就已经疾步穿过了一扇尖拱门，钻进了一栋楼里。凯特和菲尼安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了一个走廊里，这里有高大的门，那些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后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师和学生在看见他们后，让到了边上。
凯特把手伸到皮夹克的暗袋里，掏出了一个隐喻气球，他们之前在提贝流斯·费尔菲克斯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这种东西。凯特等所有的密探都进了房子之后，便边跑边把这个球朝后扔去。书巫们知道消解这种气体毒害的方法，但是那些学生和他们的老师却立即开始高声朗诵即兴创作的诗歌或是夸夸其谈，各种丑恶的比喻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丢掉手里的东西，抓住自己的胸口就说了起来。这些人挡住了密探们的路，甚至还想拉住这些人，好让他们听自己朗诵。逃跑的人跟他们的距离拉开得越来越大。
“她怎么办？”菲尼安边跑边指指艾薇拉·玛尔什。
“让你未来的岳母跟我们住在一起，同意吗？”
菲尼安差点把自己绊一跤。
“她可以洗衣服，给孩子们换尿布。”凯特说。
她的母亲抬起头：“孩子们？”
从又一群学生中间跑过的时候，凯特再次朝后面扔出一个隐喻气球，他们这时来到了一个通向一楼的宽大的石头楼梯前。四周的墙上，学校的创始人们从金色的相框里不悦地看着他们，就像是要给这些捣乱的家伙每人一个大大的不及格。
跑下楼梯的时候，凯特看见密探们已经又追上来了。
“站住！”领头的人站在楼上的栏杆边命令道。裴申思果然停下了脚步，他叉开双腿站着，瞄准那些密探们头顶的一个铸铁枝形吊灯开了枪。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这个大家伙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他们所有人都结果了，不过吊灯发出的噼啪碎裂声倒是让密探们愣了一下，吊灯掉在地上的时候，三个密探被拦在了后面，只有两个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凯特很确定这几个人身上也是带着枪的，伊西丝做密探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两把枪，虽然她有书巫力。不过这几个人似乎不敢在这个地方开枪，在庇护所之外他们没有特权，即便是亚当学院，要想掩盖在牛津市中心发生的枪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申思显然没有这种担忧，因为得用一只手抓着凯特的母亲，所以他只掏了一把枪出来，就像个在玩玩具枪的小孩一样，拿着枪到处乱指，虽然他并没有对着人开枪，但也足以在房子的一楼引起群体性恐慌了。凯特又朝人群中扔了几个隐喻气球，希望这样能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屏住呼吸！”她喊道，他们这时正在从烟雾中穿过。
“裴申思！”菲尼安喊道。“别打了！几分钟后就会有特遣队到这里来了！”
“那我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不要！”凯特说。“不可以，停下！”
裴申思噘着嘴让步了，他把枪插回去，沿着主通道朝出口的方向跑去。看样子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躲到隔壁的房间去了，所以直到冲下大门前的台阶，他们四个都没再碰到什么人。
“把我放在这里！”艾薇拉·玛尔什说。
凯特回头看了看房子里面，她看见那两个密探还在房子里面很远的地方，就冲裴申思点了点头。裴申思将凯特的母亲放下来，她开双腿坐在地上，显然对过去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很难以置信。
“如果是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用穿越门离开这里。”凯特建议道，然后继续跑开了。她这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她意识到自己以后会感到愤怒或痛苦，假如还有机会那样做的话，因为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凯特将最后三个隐喻气球扔到学校前面的人群中，如果运气好，这能掩盖掉他们的痕迹。只要这些人还沉浸在华丽的辞藻和花哨的隐喻中，就不太能注意到逃跑的人是往什么方向跑的。
“他们又追上来了！”菲尼安回头看了一眼喊道。
凯特也看见他们了，先是台阶上的那两个密探，过了一会儿，另外三个也出现了。其中一个在凯特母亲身边停下，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打开了心灵书，消失在一道紫色的光柱中。凯特看到了她最后望过来的眼神，并没有指责，只有悲伤。
裴申思抓住凯特的胳膊，将她拉进一条狭窄的岔道中，那辆红色的福特就停在这条巷子里。凯特估计留给他们上车和开走的时间顶多有半分钟。主街上，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敢想在大学里开枪的事会惊动多少警察，如果路上已经安起了路障，他们就完蛋了。
“用得着书巫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在。”跳上副驾驶座的时候，菲尼安骂道。凯特平平地趴在后座上，裴申思发动了车子，奇迹般地一下子就把车从停靠的地方开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那些密探就在车后几米的地方。裴申思踩油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股冲击力从后面打到了福特车上，无意间倒把车朝前猛推了一下。车的后挡风玻璃上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有东西噼啪一声掉在了石头路面上，可能是保险杠。随后，他们逃出了密探能够得着的范围。
汽车箭一般地从巷子里穿过，朝一条宽一些的马路冲过去，裴申思更多地是靠运气而不是靠技术冲进了那里的车流中。
“慢一点！”凯特在后座上喊。“现在可别引起别人的注意，也许除了那些密探，没有人看到我们坐的是哪辆车。”也许他们已经被大学里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但是巷子里没有人，停车的时候他们是仔细看过的。
“我差点儿以为你真的想把她带走。”菲尼安说。他没有回头。
“这个人不能相信，”凯特透过碎裂的后挡风玻璃观察着追踪的人，“我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裴申思把车往西边拐过去，穿过一条多车道的马路，朝城市边缘开去。
“我喜欢她的香水味。”他说着，踩下了油门。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凯特！”菲尼安喊道。
她的母亲猛地转身，朝书页之心发出的光看去。“不是我要这样的！”她对女儿说，“这个不是！”
凯特踉踉跄跄地将脊背抵在墙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像在黑暗的地下室里沾上了蜘蛛网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我只是想……我以为，如果能知道那个地方，就能说服你……”
“你想威胁我？”凯特脱口而出，精神还是有些恍惚。“假如我不跟你走，你就告发我们？这就是你的计划？”
“不是。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根本没有什么计划，我只是想……”
就在这个时候，菲尼安跑到了她们旁边，从背后抓住凯特的母亲，拉着她转过身，像盾牌一样挡在凯特和自己身前。凯特知道菲尼安带着武器，但他没有掏出来。这里不是杀人像家常便饭一样的书城管制区，而是名校和著名图书馆所在地，是久负盛名的牛津。
分离了书页之心的六个男人里，有一个举起了胳膊。书中的光芒消失了。几个来逛书市的人鼓起了掌，他们可能以为这是在表演杂耍。
但是紧接着，他们看到了菲尼安脸上果决的表情，一个女人尖叫起来，有人在喊警察。
那几个书巫的领头人尽力装出一副沉着冷静的样子。“请大家继续走，”他喊道，眼睛一直盯着菲尼安和凯特，“警察就在这里，请按照我们的指示，往后退。”
同时，大批警察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出现在书摊之间，好像一直在等某个信号。他们一言不发地在逛书市的人和六个书巫之间排成一排，奇怪的是，他们背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眼睛盯着凯特、菲尼安和艾薇拉·玛尔什。凯特虽然精神委顿，但她很确定这些人刚才还不在这个小广场上。
“这是幻象，”她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书巫幻影。”
人群马上做出了反应，一些男男女女朝拱门拥去，刚好跟那些想要进入小广场的人撞到了一起，警告声和咒骂声响起，很快就变成了一片难以控制的混乱。在此之前人群还没有表现出恐慌，或许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武器，但慌乱的情绪瞬间暴涨，不知什么地方响起了孩子的哭声。
“你们是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的。”凯特的母亲说。她并没有从菲尼安手中挣脱的意思，毫不反抗地跟着他们沿着建筑物的外墙向后退。
那些书巫离他们还有六七米远，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地缩短。他们身后的那排警察却纹丝不动，这些穿警服的人面无表情，如果仔细看看，就能发现他们只有不断重复出现的三四张脸。人群中似乎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大多数人朝拱门那里挤的时候都跟这排警察保持着距离。
菲尼安、凯特还有凯特的母亲离广场这端唯一的出口越来越远，再走几米就会来到一段石头台阶前，这段台阶沿着一栋楼的侧面向上，通向二层一个狭窄的有垛口的通道。
六个书巫合上了心灵书，看上去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跟市场上那些教师和古董商没什么两样。领头的那个深色皮肤的长了一张严肃又和气的脸。他的双鬓斑白，手指修长。
“那是个密探，”凯特的母亲朝那个人扬了扬下巴，“我以前在乌尼卡见过他。”
“这些人都是密探，”菲尼安说，“玛尔什夫人，您不会干蠢事的，对吧？”
“妈妈，”凯特说，“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菲尼安——妈妈，妈妈——菲尼安。”
“很荣幸。”菲尼安说，依然紧紧握着凯特母亲的胳膊，慢慢地推着她在自己前面走。
“看起来人不错。”艾薇拉·玛尔什一脸恼怒地说。凯特没想到自己的妈妈还会说反话。
书巫头领又举起了一只手。那排警察身后，许多来逛书市的人停了下来，或是放慢了脚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些人在继续朝出口那里挤。当然，小广场上也有与此事无关的书巫，凯特不知道如果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他们会站在哪一边，说不定他们会选择帮忙对付被通缉的恐怖分子。
“等等！”领头的人说，“我们现在都应该保持理智。”
“让我跟他们谈谈。”凯特的母亲说。
他们已经走到了巨大的石头栏杆下方，很快就到台阶下面了。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您的功劳，”菲尼安顶了一句，“请问有什么要谈的？”
“我不知道他们跟着我，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爸爸又骗了你。”想控制凯特意念的事也是个骗局，不过她现在还顾不上为这件事生气。如果能从这里安全脱身的话，那就有足够的时间来说那件事。
“站住！”深色皮肤的那个密探说。“你们没有……”
他的最后几个字被两声枪响盖住了。
小广场上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恐慌，人群朝大门的方向拥去，后面又挤过来几十个人，好几个人在推搡中撞到了穿制服的警察身上，他们踉跄着穿过了那排警察，幻象开始消失，惊讶的呼喊变成了尖叫，有人摔倒了，后面的人又摔在了这些人身上。
那个领头的人边骂边找开枪的人，他在楼梯顶端的走廊上看到了这个人。凯特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同时将母亲推上了楼梯。
裴申思站在上面的垛口后面，就像一场三流西部牛仔秀的演员，稀疏的金发和南方军军装褴褛的衣襟随风飘动，他伸展着双臂，手抬到两把枪里的子弹刚好不会射到小广场对面窗户的高度。这时，他又开枪了，并且非常多此一举地“呦嚯嚯嚯”地喊着，显然，他觉得让整个小广场陷入混乱这件事非常有趣。
一股冲击力砸在他身前的垛口上，沙色的石块四处飞溅，到处都是尘土。在一片混乱中，那个领头的人喊道：“别在这里，你这个笨蛋！”制止了他继续破坏的行为。凯特从灰雾中看到那些密探朝台阶这里跑来。
身前的石头碎裂时，裴申思朝后退了一步，现在，他又“呦嚯嚯嚯”地喊着朝前跳了过去，瞄准，斜斜地冲着下方开火。也许他是想朝那些人的脚前开枪，凯特觉得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个书妖的脑子或许转得不快，但他下手并不慢，而且几乎百发百中。
“让他不要再开枪了！”凯特的母亲在台阶上喊道。“如果这些人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杀了你们的！”
“我们是抵抗组织的，妈妈，你以为如果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乌尼卡，交给爸爸和蕾切尔，他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他们来到垛口后的走廊上，裴申思站在一堆瓦砾和灰尘中等着他们。他咧嘴笑着，嘴几乎从一边的耳朵咧到了另一边的耳朵，他的翻领上有一块油渍。
“‘在车上等’这句话有什么难理解的？”菲尼安生气地问，但裴申思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需要我。”从他的笑容里能看出来，他对自己非常满意。裴申思很愿意预见到一些能够用少量武力解决的问题。
凯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书巫。冲上台阶的是五个书巫，领头的那个在下面，正对着那些书巫喊着什么，但是小广场上的嘈杂声震耳欲聋，就算是面对面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这边！”裴申思大喊道，同时抓起目瞪口呆的凯特母亲，把她像一袋土豆一样扔在肩膀上。凯特的母亲喊了起来，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凯特建议自己的母亲最好还是不要再乱踢乱打，裴申思这个人喜怒无常，要是激怒了他，那可谁都管不住。这些话半真半假，不过凯特的母亲果然不说话了。
“前面那里，穿过那扇门！”南方军士兵喊道。“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密探们还没来得及借助心灵书的力量拦住他们，裴申思就已经疾步穿过了一扇尖拱门，钻进了一栋楼里。凯特和菲尼安跟在后面。他们来到了一个走廊里，这里有高大的门，那些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后从屋里走出来的老师和学生在看见他们后，让到了边上。
凯特把手伸到皮夹克的暗袋里，掏出了一个隐喻气球，他们之前在提贝流斯·费尔菲克斯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这种东西。凯特等所有的密探都进了房子之后，便边跑边把这个球朝后扔去。书巫们知道消解这种气体毒害的方法，但是那些学生和他们的老师却立即开始高声朗诵即兴创作的诗歌或是夸夸其谈，各种丑恶的比喻一个接着一个。他们丢掉手里的东西，抓住自己的胸口就说了起来。这些人挡住了密探们的路，甚至还想拉住这些人，好让他们听自己朗诵。逃跑的人跟他们的距离拉开得越来越大。
“她怎么办？”菲尼安边跑边指指艾薇拉·玛尔什。
“让你未来的岳母跟我们住在一起，同意吗？”
菲尼安差点把自己绊一跤。
“她可以洗衣服，给孩子们换尿布。”凯特说。
她的母亲抬起头：“孩子们？”
从又一群学生中间跑过的时候，凯特再次朝后面扔出一个隐喻气球，他们这时来到了一个通向一楼的宽大的石头楼梯前。四周的墙上，学校的创始人们从金色的相框里不悦地看着他们，就像是要给这些捣乱的家伙每人一个大大的不及格。
跑下楼梯的时候，凯特看见密探们已经又追上来了。
“站住！”领头的人站在楼上的栏杆边命令道。裴申思果然停下了脚步，他叉开双腿站着，瞄准那些密探们头顶的一个铸铁枝形吊灯开了枪。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这个大家伙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他们所有人都结果了，不过吊灯发出的噼啪碎裂声倒是让密探们愣了一下，吊灯掉在地上的时候，三个密探被拦在了后面，只有两个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凯特很确定这几个人身上也是带着枪的，伊西丝做密探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两把枪，虽然她有书巫力。不过这几个人似乎不敢在这个地方开枪，在庇护所之外他们没有特权，即便是亚当学院，要想掩盖在牛津市中心发生的枪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申思显然没有这种担忧，因为得用一只手抓着凯特的母亲，所以他只掏了一把枪出来，就像个在玩玩具枪的小孩一样，拿着枪到处乱指，虽然他并没有对着人开枪，但也足以在房子的一楼引起群体性恐慌了。凯特又朝人群中扔了几个隐喻气球，希望这样能阻止最坏的情况发生。
“屏住呼吸！”她喊道，他们这时正在从烟雾中穿过。
“裴申思！”菲尼安喊道。“别打了！几分钟后就会有特遣队到这里来了！”
“那我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不要！”凯特说。“不可以，停下！”
裴申思噘着嘴让步了，他把枪插回去，沿着主通道朝出口的方向跑去。看样子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躲到隔壁的房间去了，所以直到冲下大门前的台阶，他们四个都没再碰到什么人。
“把我放在这里！”艾薇拉·玛尔什说。
凯特回头看了看房子里面，她看见那两个密探还在房子里面很远的地方，就冲裴申思点了点头。裴申思将凯特的母亲放下来，她开双腿坐在地上，显然对过去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很难以置信。
“如果是我，就以最快的速度用穿越门离开这里。”凯特建议道，然后继续跑开了。她这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她意识到自己以后会感到愤怒或痛苦，假如还有机会那样做的话，因为这时远处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凯特将最后三个隐喻气球扔到学校前面的人群中，如果运气好，这能掩盖掉他们的痕迹。只要这些人还沉浸在华丽的辞藻和花哨的隐喻中，就不太能注意到逃跑的人是往什么方向跑的。
“他们又追上来了！”菲尼安回头看了一眼喊道。
凯特也看见他们了，先是台阶上的那两个密探，过了一会儿，另外三个也出现了。其中一个在凯特母亲身边停下，想跟她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打开了心灵书，消失在一道紫色的光柱中。凯特看到了她最后望过来的眼神，并没有指责，只有悲伤。
裴申思抓住凯特的胳膊，将她拉进一条狭窄的岔道中，那辆红色的福特就停在这条巷子里。凯特估计留给他们上车和开走的时间顶多有半分钟。主街上，警笛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敢想在大学里开枪的事会惊动多少警察，如果路上已经安起了路障，他们就完蛋了。
“用得着书巫的时候，他们从来都不在。”跳上副驾驶座的时候，菲尼安骂道。凯特平平地趴在后座上，裴申思发动了车子，奇迹般地一下子就把车从停靠的地方开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见那些密探就在车后几米的地方。裴申思踩油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股冲击力从后面打到了福特车上，无意间倒把车朝前猛推了一下。车的后挡风玻璃上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有东西噼啪一声掉在了石头路面上，可能是保险杠。随后，他们逃出了密探能够得着的范围。
汽车箭一般地从巷子里穿过，朝一条宽一些的马路冲过去，裴申思更多地是靠运气而不是靠技术冲进了那里的车流中。
“慢一点！”凯特在后座上喊。“现在可别引起别人的注意，也许除了那些密探，没有人看到我们坐的是哪辆车。”也许他们已经被大学里的监控摄像头拍下来了，但是巷子里没有人，停车的时候他们是仔细看过的。
“我差点儿以为你真的想把她带走。”菲尼安说。他没有回头。
“这个人不能相信，”凯特透过碎裂的后挡风玻璃观察着追踪的人，“我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裴申思把车往西边拐过去，穿过一条多车道的马路，朝城市边缘开去。
“我喜欢她的香水味。”他说着，踩下了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