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其实有两个你？”农牧之神卡修庇欧斯问，他正在跟吉姆·霍金斯往费园里运送新鲜食物，“这可真有些棘手。”
一个书妖开着小货车，他们定期用这辆车从温奇科姆往山谷里运储备。车停在房前的空地上，两个人正在把东西从卸货的地方搬到台阶上的门厅里。卡修庇欧斯搬的是那些比较重的箱子，吉姆用一只手拎着比较轻的袋子。他的枪伤恢复得很好，但是左臂还不能太用力。衬衫下面的肩膀上依然捆着绷带。
“《金银岛》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写的，”吉姆说，“但是他在书里说，是吉姆·霍金斯老了之后自己讲了这些故事，这样一来，书里就有两个吉姆：一个是跟着海盗在海上游荡的那个少年，也就是我，另一个是写下自己冒险故事的那个白发老人。如果从书里掉出来的不仅仅是我，那个老吉姆也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会怎么样？”
卡修庇欧斯把一个装着瓶装牛奶的箱子叮叮咣咣地放在门厅里，他浅棕色的皮毛乱蓬蓬的，两个蹄子上沾着一些干泥巴，因为他更喜欢待在户外，而不是这栋大房子的大厅和走廊里。卡修庇欧斯是一个年轻的羊人，性情冲动，这几天，他把自己的山羊胡编成了两个小辫子。他告诉吉姆说那个漂亮的女书妖喜欢这个，这个女书妖在他粉刷费园外墙的时候曾经对他表示过好感。不过吉姆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卡修庇欧斯如果动了这念头，是不是首先应该考虑给自己穿条裤子。
“依我看来，你们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书妖，”搬下一趟的时候，卡修庇欧斯说，“你跟那个老吉姆。”
“但依然是存在于两个身体里的同一个人，你听说过这种情况吗？”
“第一人称的叙述者碰到了被他叙述的那个自己？”卡修庇欧斯咩咩地笑了起来。“不，我还没有碰到过，不过管制区里人那么多，我能想象到这样的情况存在。”
“想想会碰到自己，还挺奇怪的。”
“或许会很刺激。”
“你难道想知道自己七十岁的样子吗？”
羊人又笑了起来：“一个农牧之神完全能活到三百岁，我怀疑自己七十岁的时候和现在的差别不会很大，嗯，可能会被咱们在地窖里找到的那些好酒撑出肚腩。羊角可能会更长，不过应该也就这些啦。”
“三百岁！”
羊人的眼睛冒出了红光，就好像那里面燃起了一团火。“而我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在此之前我要多制造混乱，喝光酒桶里的葡萄酒，让那些年轻迷人的女士们睡不着觉。”他咩咩的笑声感染了吉姆，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尽管他本来并不想笑。跟卡修庇欧斯聊天让他暂时忘却了对芙莉亚的担忧，还有对凯特和菲尼安的担心。
他们两个被捕后，费园里对是否应该放弃这个藏身之处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些人主张应该一起去寻找新的藏身之处，有些人想要解散这群人，让大家四散开来，愿意待在这里观望的人每小时都在减少。假如那些失踪的人再不马上出现，要阻止这些书妖就很困难了。他们先是失去了自己的首领帕克和艾瑞尔，现在又失去了芙莉亚、凯特和菲尼安，伊西丝和顿坎也生死不明。
书城的前市长科尼利厄斯·居利斯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尽己所能维持秩序。他组织日常生活，提出建议，给大家安慰。他跟伊西丝的父亲塞雷斯蒂安相处得非常好，跟皮普也是，也并不避讳自己在书城里给学院当傀儡的那段日子。虽然一些书妖还是对他将信将疑，但即便是那些主张离开费园的人里面，也有许多人被居利斯的威严和丰富的经验征服了。
吉姆更担心的是裴申思。他几乎要因为自责而崩溃了，皮普不断地安慰他，这个小男孩真的是所有人中最神奇的一个，他用以克服失去家人的痛苦的那种力量，就算是成年人也自愧不如。吉姆曾经试图让裴申思明白，就算是一个像他这样的南方军士兵，在面对学院密探的时候也没有胜算。没有人指责他，但是他自己却不这样看，他恨不能单枪匹马地杀到乌尼卡去解救凯特和菲尼安。娜桑德拉不睡觉的时候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但就算是她，也没法改变他的想法，他始终认为还有办法拯救自己的朋友。
吉姆把一个袋子放在门厅的地毯上，卡修庇欧斯把一个箱子放在旁边。“就这些了，”羊人说，“是时候喝一杯好酒了。你要跟我一起到酒窖里去吗？”
“不了，谢谢。”
“讨厌又无趣的人！”
“我跟海盗们一起漂泊了好几个月，他们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结果我落到了什么地方呢？”
他们又来到了外面。
“你完全有可能流落到比西摩尔庄园或者这座城堡更差的地方。”
“我说的不是费园，”吉姆说，“但是我们正在经历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这场战争会牺牲非常多的人。这里的……”他指指刚刚粉刷过外墙的大宅子和荒草丛生的花园，“……可能看上去很不错，但事实上它已经失败了，抵抗运动被打败了，而现在到了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了。”
“有可能，”羊人耸耸肩说，“但是待在这个有充足藏酒的地方，也比待在你那个丑陋的岛上强，身边是不友好的同伴，屁股上沾着沙子。”
“我能不能再告诉你件事。”吉姆打断了他。
“当然了，我的朋友，”卡修庇欧斯用两条山羊腿跳下台阶，指着花园的方向，“咱们休息一下吧，省得有人突然想起房顶要重新铺，或者冷库要除冰之类的。”
他们走上通向费园后面的路，从远处看见裴申思和娜桑德拉正坐在花园南边的罗马墙废墟里，皮普跟他们坐在一起。
吉姆和卡修庇欧斯朝三个人挥挥手，然后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来到了破败的小教堂和费尔菲克斯家的墓地附近。羊人有个奇怪的习惯，他喜欢在别人前面倒退着走，但从来也没有摔倒过。一开始，吉姆觉得这很奇怪，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羊人的怪癖。
“我从书里掉出来的时候，”吉姆说，“刚好到了无法知道究竟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和伙伴的地方。”
羊人一言不发地用炽烈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的意思是说，我其实知道约翰·西尔弗想要偷走宝藏，并且他会为此不择手段，但他也很能让人相信他，他有一种粗鲁的友好。我有段时间以为只要自己支持西尔弗，就能救出同伴，至少在心里这样想过。”
卡修庇欧斯从来没看过《金银岛》，估计他根本没有看过任何一本书，除非有人为此许诺给他一大桶酒，但他马上就听懂了吉姆的意思：“你对敌人示好，说要帮助他，为的是让岛上的恶行结束，对吗？”
“对。”
“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不好的。”
“而我觉得自己差一点儿就成了叛徒，”他看到羊人想反驳，就抢在他前面说，“我曾经对西尔弗还有他那群坏蛋抱有好感，后来到了书城，我看完了那本书，在书里，这个阶段很快就结束了，吉姆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西尔弗被打败了，皆大欢喜。但是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假如我留在故事里，没有变成自己的影子，事情会怎样。”
“书里的那个吉姆不是影子，他也是吉姆·霍金斯，跟你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知道假如我没有从书里掉出来的话，一切会怎样结束。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叛徒，不管自己乐不乐意。我在西摩尔家忍受了三年，尽管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是些好人。你明白吗？我站在他们那一边，因为这对我来说，是避免到管制区里去最好的办法。”
“你没有替他们干过坏事，不是吗？”
“没有，我只是给老男爵夫人念书的人，但也许这就足够了。”
卡修庇欧斯停住脚步，龇牙笑道：“我的好朋友，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些非常正常的自我怀疑而已，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你做了在你的处境下正确的事，你告诉过我，老男爵夫人教给了你很多东西，我觉得这是好事。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出卖任何人，不论是在书里，还是在外面。你所想的无非是，假如你留在书里会怎么样。会怎么样白纸黑字地写着呢，你能看得到，因为吉姆·霍金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本小说，最后他也为战胜海盗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这些都没错，但吉姆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一点点怀疑。假如因为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而让这里的人受到了伤害，那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在别人眼中，他或许坚定自信，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非常混乱。他想念那个只见过几分钟的女孩，在噩梦中，他看到女孩回来了，却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而陷入了危险。人会爱上一个根本不在场的人吗？一个人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但现在却在另一个地方，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么还有可能在这里感受到这个人的存在吗？
也许卡修庇欧斯说的是对的，他绝对不会是个叛徒，但是他毫无疑问已经疯了，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而疯狂，因为对她的担心而疯狂。
羊人继续倒退着走。他火红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吉姆。“我想，你其实放不下的是其他一些事。”
“你能看出来？”
“我是农牧之神，对欲望这种事很清楚。”
“这不是欲望！”
“随便你怎么叫吧。你想的是曾经失去的东西，而且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就因为没有简单的解决办法，你才会不断地去想其他一些事，例如当叛徒，或者那个‘有两个我’之类的事。你在寻找一个能很好地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愉快的理由，但就是不愿意承认芙莉亚就是那个理由。”
吉姆皱起眉头。
“别这样看着我，”卡修庇欧斯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这里的人都知道，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你怎么了，只有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真有这么明显吗？”
“就是。我来告诉你有什么办法：喝上几杯美酒，就能把你的脑袋扶起！”
吉姆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农牧之神看事情显然更透彻。”
“这是因为我们有闪亮的眼睛。”
“真的？”
“不是，我瞎说的，为了让你嫉妒我。”卡修庇欧斯大笑着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那个肩膀：“来吧，朋友，让咱们去面对生活真正的意义吧，它恰好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在这栋豪华房子的地窖里等着咱们。”
从某种意义上看，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就在他们走进房子里时，费园的地下传来了金属的巨响声。地下的铁门上响起了三下巨大的撞击声，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书窖里，因为不管是霉鳐还是折纸鸟，都不可能举得起靠在门边上的那个锤子，一定是某个书巫通过穿越门回到了这里。
吉姆和卡修庇欧斯冲下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时，门口的守卫正在打开铁门。铰链咯吱作响，惊起了两只折纸鸟，它们扑棱棱地飞出来，门槛的那边，一片地毯一样的字母上下跳跃：是YZ，它们正在兴高采烈地迎接自己的老朋友。
芙莉亚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包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看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吉姆一直跑到她面前才停下来。
芙莉亚挑起一边的眉毛，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就像羊人的眼睛一样。
“给，”她说着，急匆匆地把包塞进他的手里，“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得马上回去找他们！”
吉姆朝包里面扫了一眼，然后把包递给了目瞪口呆的农牧之神。“等等！”他隔着门槛抓住了芙莉亚的胳膊。“我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
“伊西丝和顿坎需要我的帮助！”
他不假思索地走进书窖：“我陪你去。”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一个书妖开着小货车，他们定期用这辆车从温奇科姆往山谷里运储备。车停在房前的空地上，两个人正在把东西从卸货的地方搬到台阶上的门厅里。卡修庇欧斯搬的是那些比较重的箱子，吉姆用一只手拎着比较轻的袋子。他的枪伤恢复得很好，但是左臂还不能太用力。衬衫下面的肩膀上依然捆着绷带。
“《金银岛》是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写的，”吉姆说，“但是他在书里说，是吉姆·霍金斯老了之后自己讲了这些故事，这样一来，书里就有两个吉姆：一个是跟着海盗在海上游荡的那个少年，也就是我，另一个是写下自己冒险故事的那个白发老人。如果从书里掉出来的不仅仅是我，那个老吉姆也出现在了我们面前，会怎么样？”
卡修庇欧斯把一个装着瓶装牛奶的箱子叮叮咣咣地放在门厅里，他浅棕色的皮毛乱蓬蓬的，两个蹄子上沾着一些干泥巴，因为他更喜欢待在户外，而不是这栋大房子的大厅和走廊里。卡修庇欧斯是一个年轻的羊人，性情冲动，这几天，他把自己的山羊胡编成了两个小辫子。他告诉吉姆说那个漂亮的女书妖喜欢这个，这个女书妖在他粉刷费园外墙的时候曾经对他表示过好感。不过吉姆想的不一样，他觉得卡修庇欧斯如果动了这念头，是不是首先应该考虑给自己穿条裤子。
“依我看来，你们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书妖，”搬下一趟的时候，卡修庇欧斯说，“你跟那个老吉姆。”
“但依然是存在于两个身体里的同一个人，你听说过这种情况吗？”
“第一人称的叙述者碰到了被他叙述的那个自己？”卡修庇欧斯咩咩地笑了起来。“不，我还没有碰到过，不过管制区里人那么多，我能想象到这样的情况存在。”
“想想会碰到自己，还挺奇怪的。”
“或许会很刺激。”
“你难道想知道自己七十岁的样子吗？”
羊人又笑了起来：“一个农牧之神完全能活到三百岁，我怀疑自己七十岁的时候和现在的差别不会很大，嗯，可能会被咱们在地窖里找到的那些好酒撑出肚腩。羊角可能会更长，不过应该也就这些啦。”
“三百岁！”
羊人的眼睛冒出了红光，就好像那里面燃起了一团火。“而我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在此之前我要多制造混乱，喝光酒桶里的葡萄酒，让那些年轻迷人的女士们睡不着觉。”他咩咩的笑声感染了吉姆，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起来，尽管他本来并不想笑。跟卡修庇欧斯聊天让他暂时忘却了对芙莉亚的担忧，还有对凯特和菲尼安的担心。
他们两个被捕后，费园里对是否应该放弃这个藏身之处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有些人主张应该一起去寻找新的藏身之处，有些人想要解散这群人，让大家四散开来，愿意待在这里观望的人每小时都在减少。假如那些失踪的人再不马上出现，要阻止这些书妖就很困难了。他们先是失去了自己的首领帕克和艾瑞尔，现在又失去了芙莉亚、凯特和菲尼安，伊西丝和顿坎也生死不明。
书城的前市长科尼利厄斯·居利斯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尽己所能维持秩序。他组织日常生活，提出建议，给大家安慰。他跟伊西丝的父亲塞雷斯蒂安相处得非常好，跟皮普也是，也并不避讳自己在书城里给学院当傀儡的那段日子。虽然一些书妖还是对他将信将疑，但即便是那些主张离开费园的人里面，也有许多人被居利斯的威严和丰富的经验征服了。
吉姆更担心的是裴申思。他几乎要因为自责而崩溃了，皮普不断地安慰他，这个小男孩真的是所有人中最神奇的一个，他用以克服失去家人的痛苦的那种力量，就算是成年人也自愧不如。吉姆曾经试图让裴申思明白，就算是一个像他这样的南方军士兵，在面对学院密探的时候也没有胜算。没有人指责他，但是他自己却不这样看，他恨不能单枪匹马地杀到乌尼卡去解救凯特和菲尼安。娜桑德拉不睡觉的时候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但就算是她，也没法改变他的想法，他始终认为还有办法拯救自己的朋友。
吉姆把一个袋子放在门厅的地毯上，卡修庇欧斯把一个箱子放在旁边。“就这些了，”羊人说，“是时候喝一杯好酒了。你要跟我一起到酒窖里去吗？”
“不了，谢谢。”
“讨厌又无趣的人！”
“我跟海盗们一起漂泊了好几个月，他们除了喝酒还是喝酒，结果我落到了什么地方呢？”
他们又来到了外面。
“你完全有可能流落到比西摩尔庄园或者这座城堡更差的地方。”
“我说的不是费园，”吉姆说，“但是我们正在经历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这场战争会牺牲非常多的人。这里的……”他指指刚刚粉刷过外墙的大宅子和荒草丛生的花园，“……可能看上去很不错，但事实上它已经失败了，抵抗运动被打败了，而现在到了大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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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我的朋友，”卡修庇欧斯用两条山羊腿跳下台阶，指着花园的方向，“咱们休息一下吧，省得有人突然想起房顶要重新铺，或者冷库要除冰之类的。”
他们走上通向费园后面的路，从远处看见裴申思和娜桑德拉正坐在花园南边的罗马墙废墟里，皮普跟他们坐在一起。
吉姆和卡修庇欧斯朝三个人挥挥手，然后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来到了破败的小教堂和费尔菲克斯家的墓地附近。羊人有个奇怪的习惯，他喜欢在别人前面倒退着走，但从来也没有摔倒过。一开始，吉姆觉得这很奇怪，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羊人的怪癖。
“我从书里掉出来的时候，”吉姆说，“刚好到了无法知道究竟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和伙伴的地方。”
羊人一言不发地用炽烈的眼神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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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修庇欧斯从来没看过《金银岛》，估计他根本没有看过任何一本书，除非有人为此许诺给他一大桶酒，但他马上就听懂了吉姆的意思：“你对敌人示好，说要帮助他，为的是让岛上的恶行结束，对吗？”
“对。”
“我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不好的。”
“而我觉得自己差一点儿就成了叛徒，”他看到羊人想反驳，就抢在他前面说，“我曾经对西尔弗还有他那群坏蛋抱有好感，后来到了书城，我看完了那本书，在书里，这个阶段很快就结束了，吉姆回到自己的朋友身边，西尔弗被打败了，皆大欢喜。但是我几乎每天都在想，假如我留在故事里，没有变成自己的影子，事情会怎样。”
“书里的那个吉姆不是影子，他也是吉姆·霍金斯，跟你一样。”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知道假如我没有从书里掉出来的话，一切会怎样结束。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叛徒，不管自己乐不乐意。我在西摩尔家忍受了三年，尽管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是些好人。你明白吗？我站在他们那一边，因为这对我来说，是避免到管制区里去最好的办法。”
“你没有替他们干过坏事，不是吗？”
“没有，我只是给老男爵夫人念书的人，但也许这就足够了。”
卡修庇欧斯停住脚步，龇牙笑道：“我的好朋友，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些非常正常的自我怀疑而已，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你做了在你的处境下正确的事，你告诉过我，老男爵夫人教给了你很多东西，我觉得这是好事。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出卖任何人，不论是在书里，还是在外面。你所想的无非是，假如你留在书里会怎么样。会怎么样白纸黑字地写着呢，你能看得到，因为吉姆·霍金斯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本小说，最后他也为战胜海盗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事情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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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卡修庇欧斯说的是对的，他绝对不会是个叛徒，但是他毫无疑问已经疯了，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而疯狂，因为对她的担心而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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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皱起眉头。
“别这样看着我，”卡修庇欧斯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这里的人都知道，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你怎么了，只有你自己不愿意承认。”
“真有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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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姆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农牧之神看事情显然更透彻。”
“这是因为我们有闪亮的眼睛。”
“真的？”
“不是，我瞎说的，为了让你嫉妒我。”卡修庇欧斯大笑着拍了拍他没有受伤的那个肩膀：“来吧，朋友，让咱们去面对生活真正的意义吧，它恰好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在这栋豪华房子的地窖里等着咱们。”
从某种意义上看，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就在他们走进房子里时，费园的地下传来了金属的巨响声。地下的铁门上响起了三下巨大的撞击声，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人在书窖里，因为不管是霉鳐还是折纸鸟，都不可能举得起靠在门边上的那个锤子，一定是某个书巫通过穿越门回到了这里。
吉姆和卡修庇欧斯冲下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时，门口的守卫正在打开铁门。铰链咯吱作响，惊起了两只折纸鸟，它们扑棱棱地飞出来，门槛的那边，一片地毯一样的字母上下跳跃：是YZ，它们正在兴高采烈地迎接自己的老朋友。
芙莉亚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大包，包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她浑身脏兮兮的，头发凌乱，看上去筋疲力尽的样子。吉姆一直跑到她面前才停下来。
芙莉亚挑起一边的眉毛，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就像羊人的眼睛一样。
“给，”她说着，急匆匆地把包塞进他的手里，“把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得马上回去找他们！”
吉姆朝包里面扫了一眼，然后把包递给了目瞪口呆的农牧之神。“等等！”他隔着门槛抓住了芙莉亚的胳膊。“我不能就这么让你走了。”
“伊西丝和顿坎需要我的帮助！”
他不假思索地走进书窖：“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