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父亲被子弹的力量甩起，撞在牢房门上的时候，凯特坐在床沿上没有动，伸直胳膊举着枪。
她在等着各种感情的爆发，犯罪感、恐惧、后悔，但所有这些感觉都没有出现。她的思想就像是一个水泡，从大洋的深处浮起，穿过黑暗和寒冷。她差一点儿就放走了他，但他连自己唯一的愿望也拒绝了：她想再见一次蕾切尔，乞求她赦免菲尼安。之前他还否认过自己对死刑判决负有责任，但是在这一刻，他在实际上接过了这个责任，至少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菲尼安的生死是捏在他手里的。
而他说“不”。
不管她曾经对父亲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现在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按下扳机的时候，她并不愤怒，甚至没有悲伤。只是充满了无可改变的果决。
父亲甚至都不愿意考虑一下拯救菲尼安。现在，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陌生人，脊背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窟窿。门上只有一片血迹，一道细细的红色从那里流了下来，比书签带宽不了多少。子弹打穿了他的身体，在铁门上砸出了一个坑，混进了牢房门上长年累月被其他犯人弄出的那些坑里。
凯特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细节：他死去时，右手的手指似乎摆出了一个神秘的符号。左边的裤腿滑了上去，露出了几厘米宽的一截小腿肚，后脑的头发稀疏，这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一根鞋带上的结开了。
后来，她意识到并没有人拉响警报，枪声应该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她的牢房门口就有警察，附近肯定也还有其他人。也许是因为她耳朵里的嗡嗡声，这是在狭小房间里开枪导致的，耳鸣让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走廊上没有说话声，没有警笛，没有守卫急促的脚步声。只有寂静。父亲的大脑里现在应该也是这样的，非常安静。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胳膊垂了下去，把枪扔到了牢房的另一边，她明白，开枪不再是她自己的决定。
门猛地打开了，铁门框里站着的是蕾切尔，心灵书半打开着，她用自己的意志命令凯特站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来。凯特得从父亲的尸体上跨过去，但这并不困难，他再也不能构成什么障碍。
蕾切尔在她的身后关上门，收回了对她的控制，被催眠的感觉慢慢消失。
“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做到。”蕾切尔说。四下里都看不到警察。
“菲尼安在哪里？”
蕾切尔似乎在用眼神揣磨着她：“你的脑子里真是只有他。你的父亲……”
“我照你说的做了！我现在不想听人说教。”
“当然。那是你的决定，我不过是让你扔掉了枪，省得我出现的时候你会做傻事。”
“我知道。”这是事实。如果她决定不开枪的话，也许蕾切尔会左右她的意志，不过这些已经无从得知了。我是自愿杀掉他的，她在大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就像念经一样。总有一天，这句话会比在现在更加重要，到那时，如果她想完全搞明白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会产生类似负罪感的东西。
凯特又问：“菲尼安在哪里？”
“你到了接头的地方之后，我会安排他去找你。等着他，时间不会很长。”
“什么接头的地方？”
“一个从乌尼卡通向伦敦和其他几座城市的紧急传送门，大楼里有六个这样的传送门。你以为一个政府会不给自己留逃跑的密道吗？建造学院的人不是傻子，相信我，他们仔细研究了历史上的每一次革命和政变，”蕾切尔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我想办法在半个小时前撤走了其中一个传送门的警察，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们离开。”
“听上去你似乎为我们冒了很大的风险。”
“说到底，决定这些事的都不是我们自己，你明白吗？”
至于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特不想多想。“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牢房带走菲尼安？”
蕾切尔使劲摇了摇头：“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我会遵守咱们的约定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有选择吗？我确实除掉了牢房门口的两个警察，但不会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照我说的做，你就能平安地离开这里。”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重要吗？反正看上去就是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叛徒，是他把枪给了你。会有人发现他已经被抵抗组织拉拢了，”蕾切尔耸耸肩，“相信我，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死了比活着更好。”
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就带我穿越到那个传送门去吧，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蕾切尔摇摇头：“不能穿越，恐怕你得走着去了。”
“我不可能穿过这座城堡，还不让人看见！肯定会有人看到我，然后……”
“是的，”蕾切尔打断了她的话，“这就是我的计划。两个恐怖分子被警察中的叛徒放了出来，在逃跑的时候打死了乔纳森·玛尔什，然后穿过城堡逃走。会有一些人看到这两个人。最后，他们两个跑到了一个紧急传送门前，侥幸逃脱，”她的微笑中透着狡黠，“你不明白吗？必须得有人看到你们，否则就会有人想到你们得到了某个书巫的帮助。”
她把路线告诉凯特，提醒她小心，并祝她好运。
“等等，”凯特要走的时候，蕾切尔说，“还有最后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带个消息给芙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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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等着各种感情的爆发，犯罪感、恐惧、后悔，但所有这些感觉都没有出现。她的思想就像是一个水泡，从大洋的深处浮起，穿过黑暗和寒冷。她差一点儿就放走了他，但他连自己唯一的愿望也拒绝了：她想再见一次蕾切尔，乞求她赦免菲尼安。之前他还否认过自己对死刑判决负有责任，但是在这一刻，他在实际上接过了这个责任，至少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菲尼安的生死是捏在他手里的。
而他说“不”。
不管她曾经对父亲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现在都已经感觉不到了。按下扳机的时候，她并不愤怒，甚至没有悲伤。只是充满了无可改变的果决。
父亲甚至都不愿意考虑一下拯救菲尼安。现在，他脸朝下趴在地上，是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陌生人，脊背上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窟窿。门上只有一片血迹，一道细细的红色从那里流了下来，比书签带宽不了多少。子弹打穿了他的身体，在铁门上砸出了一个坑，混进了牢房门上长年累月被其他犯人弄出的那些坑里。
凯特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细节：他死去时，右手的手指似乎摆出了一个神秘的符号。左边的裤腿滑了上去，露出了几厘米宽的一截小腿肚，后脑的头发稀疏，这个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一根鞋带上的结开了。
后来，她意识到并没有人拉响警报，枪声应该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她的牢房门口就有警察，附近肯定也还有其他人。也许是因为她耳朵里的嗡嗡声，这是在狭小房间里开枪导致的，耳鸣让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走廊上没有说话声，没有警笛，没有守卫急促的脚步声。只有寂静。父亲的大脑里现在应该也是这样的，非常安静。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胳膊垂了下去，把枪扔到了牢房的另一边，她明白，开枪不再是她自己的决定。
门猛地打开了，铁门框里站着的是蕾切尔，心灵书半打开着，她用自己的意志命令凯特站起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来。凯特得从父亲的尸体上跨过去，但这并不困难，他再也不能构成什么障碍。
蕾切尔在她的身后关上门，收回了对她的控制，被催眠的感觉慢慢消失。
“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做到。”蕾切尔说。四下里都看不到警察。
“菲尼安在哪里？”
蕾切尔似乎在用眼神揣磨着她：“你的脑子里真是只有他。你的父亲……”
“我照你说的做了！我现在不想听人说教。”
“当然。那是你的决定，我不过是让你扔掉了枪，省得我出现的时候你会做傻事。”
“我知道。”这是事实。如果她决定不开枪的话，也许蕾切尔会左右她的意志，不过这些已经无从得知了。我是自愿杀掉他的，她在大脑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就像念经一样。总有一天，这句话会比在现在更加重要，到那时，如果她想完全搞明白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会产生类似负罪感的东西。
凯特又问：“菲尼安在哪里？”
“你到了接头的地方之后，我会安排他去找你。等着他，时间不会很长。”
“什么接头的地方？”
“一个从乌尼卡通向伦敦和其他几座城市的紧急传送门，大楼里有六个这样的传送门。你以为一个政府会不给自己留逃跑的密道吗？建造学院的人不是傻子，相信我，他们仔细研究了历史上的每一次革命和政变，”蕾切尔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微笑，“我想办法在半个小时前撤走了其中一个传送门的警察，现在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们离开。”
“听上去你似乎为我们冒了很大的风险。”
“说到底，决定这些事的都不是我们自己，你明白吗？”
至于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凯特不想多想。“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牢房带走菲尼安？”
蕾切尔使劲摇了摇头：“不能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我会遵守咱们的约定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有选择吗？我确实除掉了牢房门口的两个警察，但不会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照我说的做，你就能平安地离开这里。”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重要吗？反正看上去就是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叛徒，是他把枪给了你。会有人发现他已经被抵抗组织拉拢了，”蕾切尔耸耸肩，“相信我，对于这两个人来说，死了比活着更好。”
凯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就带我穿越到那个传送门去吧，我在那里等着你们。”
蕾切尔摇摇头：“不能穿越，恐怕你得走着去了。”
“我不可能穿过这座城堡，还不让人看见！肯定会有人看到我，然后……”
“是的，”蕾切尔打断了她的话，“这就是我的计划。两个恐怖分子被警察中的叛徒放了出来，在逃跑的时候打死了乔纳森·玛尔什，然后穿过城堡逃走。会有一些人看到这两个人。最后，他们两个跑到了一个紧急传送门前，侥幸逃脱，”她的微笑中透着狡黠，“你不明白吗？必须得有人看到你们，否则就会有人想到你们得到了某个书巫的帮助。”
她把路线告诉凯特，提醒她小心，并祝她好运。
“等等，”凯特要走的时候，蕾切尔说，“还有最后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带个消息给芙莉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