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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英雄堂”其中一道门内大喊大叫,门是关起来的,所以那个声音听起来很低沉,不过很容易听出那个人暴跳如雷。杰克朝着那个方向走去,他记得学员就是在那里接受Dift系统训练的。确实,叫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门上还写着“Dift训练——学员初级”,过去他们把“学员初级Dift训练”叫作“Dift玩具训练”。叫声越来越大。
杰克走进去,看到阿玛拉坐在训练设备上。电脑提示:神经元连接失败。全息屏幕上是她的Dift模式。阿玛拉一拳打在全息屏幕上,拳头穿过了屏幕,这时她看到了杰克。她收起手,一脸尴尬,杰克也很尴尬。好一会儿,阿玛拉才说:“我不擅长安慰别人,但内心对你姐姐的遭遇深表遗憾,这是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对吗?”
“‘恶魔女巫’进攻的那天,森真子的亲生父母去世了,”杰克说,“我父亲收养了她,她是我的姐姐、我的家人。”
杰克的心情沉重,阿玛拉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只能故作轻松,开起玩笑来:“小心别让兰伯特驾驶员看见你穿便服,否则他就会从后裤袋里拿出棍子来揍扁你。”
杰克笑了。阿玛拉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鉴于阿玛拉与人交往过程中通常只有嘲讽和无情的沉默,这算是不错的结果了。“我一点儿也不怕,安全得很!”
杰克走近刚刚被阿玛拉捶打的Dift系统设备查看,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他看见设备的一端连着装有人脑的水槽,水槽里都是人工脑脊液,人脑泡在脑脊液里。水槽底部有一块牌子,上面的文字杰克烂熟于心:向萨莎致敬。她捐出大脑,供学员训练使用。萨莎最喜欢吃哪种糖?
“他们还在用萨莎的大脑?”杰克还记得当年他也是用萨莎的大脑训练Dift系统,杰克看到萨莎的大脑,差点儿触景生情。
“我无法与萨拉的大脑建立浮动神经元连接,”阿玛拉抱怨说,“其他学员经常训练Dift系统,我讨厌学东西像个小孩子一样慢。”
“放轻松,生闷气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杰克说,那天杰克也学到了这个道理,想到这儿,杰克的心情变好了。虽然糟糕的一切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但或许还能为别人干点儿什么。
杰克靠近阿玛拉,在全息屏幕上选择一连串的指令,萨拉的大脑缩回放好,替代它的是Dift系统常规设备。
“放轻松,”阿玛拉说,又回到了平常那个冷嘲热讽的阿玛拉,“收到,教练。”
“别叫我教练。”杰克说。
“先生?”
杰克帮阿玛拉戴上训练头盔,说:“脑子里面不可以有任何杂念,不要说话,否则连接会不成功。准备好了吗?”
阿玛拉很紧张,努力不表现出来,但向杰克竖起了大拇指。
“看看浮动神经元到底能不能连接成功。”杰克又重新选择一连串的指令。Dift设备连接成功,杰克感受到与另一个人脑共同进入Dift系统的神经兴奋,阿玛拉也是如此,阿玛拉的神经兴奋更加强烈,因为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阿玛拉惊奇得大呼一口气,接着两人进入Dift系统那个意识交流结合的状态,杰克和阿玛拉的记忆相互交错,相互涌入彼此的大脑。
阿玛拉孩童时期,在后院里与哥哥追逐打闹。两个小孩儿见到父母便露出笑容,相互拥抱,共同享受着童年和生活的简单快乐。
阿玛拉骑着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是她的生日礼物。她刚与妈妈从商店回来,她乖巧听话,得到了自行车声音制造器作为奖励,她把制造器安装在了车条上。阿玛拉越骑越快,声音制造器发出的“啪啪”声变成了“呼呼”声。
阿玛拉和爸爸一起在车库里,车库里有个汽车发动机,其中有些部分被拆卸下来,吊在滑轮组上。阿玛拉的父亲正给阿玛拉展示汽车活塞在气缸里的运转方式。阿玛拉和父亲清洁完发动机缸盖之后,把它放在滑轮组旁边的工作台上晾干。发动机缸盖一晾干,他们就装好缸盖垫圈,将缸盖装回到发动机上,之后把发动机安装到一辆汽车上。
8岁的杰克待在父亲的书房里。史塔克在破碎穹顶基地中视察机甲猎人。杰克拿起父亲桌子上的各种物品,比如钢笔、装有机械零件横截面设计蓝图的文件夹,杰克完全看不懂蓝图上画的是什么。接着,杰克发现父亲的元帅帽挂在桌子后面的衣帽架上。杰克把帽子从衣帽架钩上拿下来并戴上。帽子太大,遮住了杰克的眼睛。杰克往后推一下帽子,好看清楚东西,他看见了书房镜子里的自己。杰克的父亲是个重要人物,从事重要工作,杰克清楚这一点。终有一天,杰克会成为与父亲一样的人。杰克立正敬礼,仿佛自己处尊居显。
杰克正在参加学员训练,与内森•兰伯特一起慢跑。两人都足智多谋、雄心勃勃。夜晚训练完后,两人一起探讨拯救世界的事情,想着若怪兽卷土重来,他们甘做开路先锋。杰克和兰伯特越跑越快,沿着破碎穹顶基地外面的山丘,跑完一英里又一英里。倘若能跑去驾驶机甲猎人,杰克愿意冲出地球,奔向月球,再返回来。杰克是史塔克•潘特考斯特的儿子,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杰克成为与父亲比肩的伟人。
森真子和杰克一起在格斗训练室,森真子举起木棒攻向杰克,杰克企图躲开,但森真子攻破了杰克的防守,一棒打在杰克的肋骨上。森真子退后,给杰克示范刚刚的动作,教他应该攻击哪个部位,同样重量级别的对手,集中注意力,向彼此的弱点进攻。再来一次,杰克一棒打下来,这次压得更近,可森真子还是躲开了。再重来,森真子鼓励杰克他能够做到,就是需要注意力集中,不要想其他事情,专注眼前,仅仅是眼前……
“警告,神经元连接不稳定。”
杰克脱离D
ift神游症,查看训练监控设备上的D
ift连接指数。杰克和阿玛拉之间的连接逐渐减弱,几乎到了红色警戒区域,一旦降到红色警戒区域,他们就得从头再来。
“集中精神。”杰克说,杰克重复森真子很久以前说过的话,开导阿玛拉。
杰克感受到阿玛拉再次聚精会神,记忆也重新清晰明了,D
ift连接恢复正常。“就这样,”杰克鼓励说,“连接越紧密,战斗力越强。”
阿玛拉笑了,杰克能感受到阿玛拉掌握了D
ift之后的喜悦,“看来也不是很难,”阿玛拉说,“你居然住大宅!”阿玛拉接着又陷入了回忆,杰克察觉到她受到了冲击。
阿玛拉来到了圣莫尼卡码头,阳光明媚,有个长长的影子倒映在海滨栈道上。阿玛拉手里拿着宝丽来照片,四周的人们都在狂奔呐喊。附近有个声音在吼叫,阿玛拉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海边飘来一股味道,夹杂着海盐、焦糖爆米花和烧烤散发的气味……
“阿玛拉,别在回忆里沉迷,让它直接流过!”
这是杰克的声音,阿玛拉转身看到杰克,但……
阿玛拉的父亲出现了,面带微笑,手里拿着宝丽来相机。“阿玛拉,快过来!”父亲指着码头上的围栏说,阿玛拉的妈妈和弟弟已经站在了那里。阿玛拉他们挨得很近,父亲举起相机。“咔嗒”一声,宝丽来相片滑出相机,阿玛拉奔向父亲,从宝丽来相机里抽出相片,又跑回栏杆边。阿玛拉甩动相片,胶卷曝光后相片从一片灰色慢慢显现出人像,阿玛拉总是很喜欢见证这个过程。他们的整个身体渐渐成型,接着是脸部,背对着一望无际的太平洋。
“阿玛拉!别沉进去!”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似乎是地震了,接着怪兽“暴徒”从海里跳上来,赫然耸立在那儿。海潮奔涌,凶猛的浪潮涌向码头的栏杆。码头摇摇晃晃,“暴徒”摧毁了整个码头桥墩,码头桥墩倒塌落水。四周的人们惊惶尖叫,阿玛拉僵在原地,手里拿着宝丽来相片。栈道裂开,阿玛拉的父母亲和弟弟站在裂口的另一边。
“警告,驾驶员神经元负荷超标。”
“阿玛拉!”
是杰克的声音,还有父亲的。父亲在裂口的另一边伸出手,怪兽赫然出现,咆哮着,声音大到足以晃动脚下的码头桥墩。“快跳过来!”阿玛拉犹豫不前,害怕桥下的滚滚海水。“宝贝,求你了,快跳向我!我保证一定会抓住你!阿玛拉!”
阿玛拉使出全身的力气冲过去一蹦,可正当双脚离开栈道时,怪兽一脚踩过来,阿玛拉眼前的码头桥墩碎骨粉尸,码头上的人无一幸免。阿玛拉的父亲也在那一刻离她而去,还有她母亲、弟弟,以及其他数百条性命。阿玛拉扑空落入水中,她瞠目结舌,看到怪兽从头上经过的影子,怪兽这个庞然大物走一步就会产生海水拉力,拽着阿玛拉。周边海水翻滚,阿玛拉开始出现胸灼痛。虽说阿玛拉略懂游泳,但也仅限于浮在水面上时,并且要有辅助工具。阿玛拉双脚蹬水,双臂胡乱摆动。她身边再次出现粼粼微光,她却在一堆碎木板之中渐渐往下沉。阿玛拉在水中一点点、一点点下沉,直到有人突然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肩膀……
“阿玛拉!嘿,醒醒!”
是杰克在叫她,阿玛拉不是在圣莫尼卡,也不是只有4岁,她现在身处蒙屿兰破碎穹顶基地的D
ift系统训练室内,已经15岁。可刚才这一切是如此真实……
“我刚在梦里回家了,”阿玛拉说,“我感受到……”
阿玛拉全身颤抖,努力掩盖自己的恐惧,让杰克看到她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尴尬、羞愧之感涌上心头。阿玛拉抬头看着杰克,见到杰克脸上表露出来的同情。“我也能感受到。”杰克说。这就是D
ift?必须将心里所想毫无保留地展现给搭档,暴露一切害怕、伤心的往事,一切的软肋,那些藏在勇敢面具背后的软肋,不为外人所察觉的软肋?
杰克的通信器发出声音:“杰克,我是内森,在吗?”
杰克还一直注视着阿玛拉,找到自己的通信器,回应:“我在。”
“马上来实验室找我,元帅想要见我们俩,还有,别穿浴袍来。”
“收到,”杰克说,说完便特地对着阿玛拉翻了个白眼,“没穿浴袍。”
阿玛拉明显已经缓过来了,她不再害怕,也勇于再次尝试。
“我想再试一次。”阿玛拉说。
杰克说:“今晚就到这儿吧。”杰克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让阿玛拉非常惊讶。
“我以为你会帮我。”阿玛拉说。想到杰克戴着他父亲的元帅帽,像个小屁孩儿军人一样敬礼,阿玛拉差点儿想一枪把他击毙,但她努力克制了自己。阿玛拉不想承认现在不适宜像往常社交一样尖酸刻薄和虚张声势。因此,即便阿玛拉想让杰克明白这次练习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但她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没找出萨拉最爱的是什么糖呢。”
“是椰蓉杏仁牛奶巧克力。”杰克说。
“你这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帮我作弊,兔崽子!”
杰克走出门口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杰克离开后,阿玛拉又坐在那里看着D
ift设备。她已经筋疲力尽,可她不想放弃。毕竟她已经闯过了人生中最难的一关,杰克•潘特考斯特就在身边,现在D
ift系统还能对她做什么呢?
阿玛拉操作全息影像系统终端,力气有点儿大,萨拉的大脑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阿玛拉把头发甩到后面去,戴上训练头盔,“好的,萨拉,”她说,“你还喜欢其他什么糖块吗?”
她选择最终指令,启动D
ift系统。
(社论)
黑化机甲猎人身份仍然未明,悉尼**仍在统计此次袭击引起的死亡人数,似乎没有人能搞清楚这次袭击的动机。怪兽狂热分子称会对这次袭击负责?千万别相信他们!就算怪兽狂热分子有能力造出一架机甲猎人,当时有另一架机甲猎人能够反击,为何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袭击呢?****不喜欢与势均力敌的敌人战斗,他们应该会派出那架机甲猎人,屠杀无辜老百姓,或者在“复仇流浪者”不在场的时候,去委员会的其中一次会议上杀死他们。不是这样吗?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而现在的问题就在于PPDC无法确认那架机甲猎人从何而来。你也看到了,那架机甲猎人重创“复仇流浪者”,而且如果那架机甲猎人仍不停手,它可以完全把“复仇流浪者”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对悉尼为所欲为。
可为何那架机甲猎人不这样做呢?
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了有人能做出与PPDC研发的产品一样,甚至更好的产品,而我们却对他们的身份仍然一无所知。
比起一群怪兽狂热分子声称他们做了明显没做的事,这应该更加令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