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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准备

一九六三年福斯车待售,低里程,带收音机,暖气……凯利在公用电话中塞了一枚硬币,拨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六,温度和湿度同时升入三位数字(编注:此指华氏一百度以上,约为摄氏三十八度)。凯利满头大汗,很为自己的愚蠢行为感到气恼。有些事情如此显而易见,你却看不见它们,直到你碰得头破血流才如梦方醒。

  “喂,你好。我打电话是因为看到了你的卖车广告……对,”凯利在电话中说:“现在可以吗?……好,十五分钟以后……好,我马上就来……再见!”他挂上话筒。至少这件事还算顺利。凯利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电话亭。他的逆戟鲸号游艇停靠在波多马克河边的一个小船坞中。他需要买一辆新车,但如何去旧车的地方呢?

  如果开车去,便可以把新车开回,但开去的车怎么办呢?这简直有点可笑,他开始嘲笑自己。正在这时,一辆计程车来到船坞的入口处,这才使他没有对那位瘦小的老太婆失约。

  “艾塞克斯大道四五00号。”他对司机说。

  “那是个什么地方,朋友?”

  “贝塞斯达区。”

  “那要多收车费的,朋友。”司机开了价码,同时转向北行驶。

  凯利递上一张十美元的纸币。“如果能在十五分钟赶到再加十元。”

  “够酷。”汽车猛然加速,凯利跌靠在座椅背上。计程车避开了威斯康辛大道。

  在遇上红灯停车的当儿,司机在地图上找到了艾塞克斯大道,并提前了二十秒钟到达目的地,又多得到十美元的车费。

  这儿是一个高级住宅区,那房子很容易发现。那辆车就停在那,是一辆难看的土黄色金龟车,车身有些地方已经绣蚀。它本来可以保养得更好一些。凯利登上门前的四层木阶,在门上敲了几下。

  “是谁呀?”随着声音露出一张脸来。她大概有八十岁左右,身体娇小瘦弱,一双绿眼睛在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显得很大,头发灰中带黄。

  “博伊德太太吗?刚才我打电话问过汽车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比尔。墨菲,夫人。”凯利和蔼地笑着说:“天气真热,是吧!”

  “热得可怕!”她表示同意。“请等一下。”格罗丽亚。博伊德消失了,不一会又回到门口,手拿着汽车钥匙。她甚至走出门来陪他朝汽车走去。凯利抓住她的胳膊,扶她走下台阶。

  “谢谢你,小伙子。”

  “不客气,夫人。”他豪爽地回答。

  “这车是为我孙女买的。她上大学以后,肯用过它。”她说完,等着凯利问她肯是谁。

  “对不起,您是说……?”

  “我丈夫,”格罗丽亚没有回头。“他一个月前死了。”

  “听到这消息我很难过,夫人。”

  “他病了很久。”老妇人说。她似乎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但也接受了这一现实。

  她把钥匙递给他。“车在那儿,你看看吧。”

  凯利打开车门。汽车看上去像是大学生用过,后来又被老年人用过。座位已经用旧,一个座椅上有一道裂缝,可能是被箱子或什么带钩的东西划破的。他把钥匙插入车锁内,汽车马上发动起来。油箱还是满的。关于里程数字,广告没有说谎,里程表上标明是五万二十哩。他要求并得到允许在周围开车试一试。这车机械方面不错,他把车开回主人面前。他决定买下这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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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的绣是怎么搞的?”他问道,同时把钥匙还给老妇人。

  “她到芝加哥去上学,在西北地区,雪和盐太厉害。”(编注:下雪地区,公路保养单位常在路面盐,以免路面结冰,但所的盐会侵蚀金属,使车身生锈。)

  “那是个好学校。我们回屋去吧。”凯利扶着她的臂膀,领她回到屋内。屋有一股老年人的气味,空气中布满灰尘,她没有精力去打扫。还有食物发霉的味道,她仍然准备了两个人的饭,而不是一个人。

  “口渴吗?”

  “是的,夫人,谢谢您。水就可以。”她去到厨房,凯利打量着屋内。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一个男人身穿高领制服,腰间系着黄皮带,用手臂挽着一位身穿紧身白色婚礼服的年轻女子。其他照片反映了肯尼思。博伊德和格罗丽亚的婚后生活:两个女儿,一个儿子,海上旅行,一辆旧汽车,孙儿孙女,以及一种充实健康的生活中所包括的各个方面。

  “请喝水!”她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您。您丈夫以前是做什么的?”

  “他在商业部工作了四十二年。我们准备搬到佛罗里达,但后来他病倒了,现在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妹妹住在皮尔斯堡,她也是个寡妇,丈夫原来是个警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只猫走进屋来,看着新来的客人。这使博伊德夫人又起劲了。

  “我下周就要搬到那去了。这房子已经卖掉,下周四就得搬出。我把它卖给了一位年轻医生。”

  “希望您能喜欢那,夫人。这车您想买多少钱?”

  “我的眼睛患了白内障,不能再开车了。我去什么地方都得人开车送我。我的孙儿说这辆车能值一千五百美元。”

  您孙子那么贪心,一定是个律师。凯利心在想。“一千二百元怎么样?我可以付现金。”

  “现金?”她的眼色又变得像死人一样。

  “是的,夫人。”

  “那你可以把车开走了。”她伸出手,凯利小心地把它握在手中。

  “你有关于车的各种文件吗?”凯利感到很内疚又使她再次上楼。只见她扶着栏杆慢慢走上楼去。凯利取出钱包,数了十二张一百元的钞票。

  本来十分钟就可以了,但凯利却花了三十分钟。他已经查对过如何将汽车转手的具体手续。另外,他不准备把手续全部办完。汽车保险单和产权证明都放在同一个硬纸信封面,名字都是写着肯尼思。W?博伊德。凯利答应替她保管好,当然还有牌照。但最后发现,博伊德太太对保管这么多现金十分紧张,因此凯利帮她填好了一张存款单,并开车把她送到银行。她把存款单丢进夜间存款机内,然后他又带她到超级商场买了牛奶和猫食,最后把她送回家,陪她走到门口。

  “谢谢您的车,博伊德太太。”他分别时说。

  “你要用这车做什么事情?”

  “做买卖。”凯利对她笑笑,然后便离去了。

  ◇◇◇那天晚上九点一刻,两部汽车开进了第九十五号州际公路的服务区,前面那一辆是道奇车,后面一辆是普利茅斯的越野车。在前面大约五十处,他们把车停在一家饭店北面不太挤的地方。这家饭店名叫马利兰商店,是约翰,甘乃迪高速公路中段的一个休息加油站,一天二十四小时供应各类饭盒和加油服务,包括很好的咖啡,不过当然没有烈性酒,这是大家能理解的。那辆道奇车在停车处打了几个转,最后停在一辆白色奥斯摩比牌轿车旁边,中间相隔三辆车的位置,这辆车有宾夕法尼亚牌照和黄色塑胶车顶。

  越野车停在第二排,一个女人走下车来,朝饭店走去,她从那辆奥斯摩比牌轿车旁边走过。

  “嘿,宝贝!”一个男人喊了一声。那女人停了一下,朝那有塑胶车顶的汽车走去。那男人是一个白种人,长长的黑发整齐地梳向后面,白色衬衫领部没扣扣子。

  “亨利派我来的。”她说。

  “我知道。”他伸出手来摸她的脸蛋,她没有抗拒。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向下方。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宝贝儿!”

  “带来了。”她笑笑。那是一种强做出来的不安笑容,充满恐惧,但并没有不好意思。

  多丽丝干了几个月了,现在已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漂亮的小奶头,”这人的声音中毫无感情。“把货拿来。”

  多丽丝回到自己的汽车,做出好像忘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回来时她手中拿着一个大钱袋,几乎像一个小帆布包。她走过奥斯摩比轿车时,那人伸出手来把钱包接了进去。多丽丝继续朝前面商店走去,一分钟后手拿着一瓶汽水走了回来,眼睛盯着越野车,心希望这一次能一切顺利。奥斯摩比又开动了,司机向她飞吻,她还了他一个毫无表情的微笑。

  “这事真是轻而易举。”亨利。塔克说道。他站在五十码以外建物另一边的餐厅大门口。

  “是上等货吗?”另一个人问托尼。皮亚吉。这三个人坐在同一张餐桌旁,“享受”着沉闷的午后天气,而饭店的老板都躲在设有空调的室内。

  “货是最好的,和我们两周前给你的货一样,是同一个地方运来的。”皮亚吉向他保证说。

  “如果运货的人被抓住怎么办?”费城来的那人问道。

  “她不会说的。”塔克请他放心。“她们都看到过走露风声的女孩子的下场。”

  他们看到一个人从越野车中走下来,接着钻进了那辆道奇轿车,坐在驾驶台上。

  “很好。”李克对多丽丝说。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她问李克。事情做完了,但她仍在发抖,神情紧张地喝着汽水。

  “当然,宝贝,我知道在想什么。”李克笑笑,把汽车发动。“现在乖点,该对我表示一下了吧!”

  “周围有人。”多丽丝说。

  “是吗?”

  多丽丝没再说什么,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那是件男人的衬衫,她把下摆塞进自己褪色的短裤内。李克笑着伸过手来,一面用左手转动方向盘。幸好没有出事,多丽丝对自己说。她闭上双眼,假装她是另外一个人,在另一个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生活,希望越快越好。

  “钱在哪?”皮亚吉问道。

  “我需要一杯咖啡。”另一个人站起来,走进店内,把皮箱留在原处,皮亚吉把皮箱拿在手中。接着,他和塔克离开餐桌,朝自己蓝色的凯迪拉克轿车走去,没等那个男人出来。

  “不数一下吗?”走过停车场时,塔克问道。

  “如果他敢骗我们,他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这是生意,亨利。”

  “那好吧。”塔克同意道。

  ◇◇◇

  “比尔。墨菲,”凯利说:“我知道你们有一些空房间要出租。”他手拿着一张星期日的报纸。

  “你需要什么房间?”

  “单人房就可以。我的确需要有个地方挂衣服,”凯利对那个人说:“我走了很远的路。”

  “你是商人?”经理问道。

  “不错,机床商人。初次来这儿,我的意思是说,刚进入这一行。”

  这是一个老式的花园公寓,是二次大战后为回国的老兵修建的,清一色约三层楼砖石结构。周围绿树成荫。树木是人们当时栽种的,现在已经枝高叶茂,面有松鼠出没,树荫刚好遮住停车场。凯利四处看了看,感到很满意。经理带他到一楼设有家具的房间。

  “这一间很好,”凯利说道。他在屋子周围查看一遍,检查了厨房的水槽和其他管道。

  家具显然是用过的,但很雅致,每间屋的窗户上甚至都安装冷气机。

  “我还有其他房间……”

  “这一间很合我的要求。多少钱?”

  “一百七十五元一个月,外加一个月定金。”

  “水电费怎么算?”

  “你可以付现款,我们也可以收支票。有些房客喜欢后者。大约四十五美元一个月。”

  “一次付清更好些。让我算一下,一百七十五加上四十五……”

  “二百二十,”经理说道。

  “四百四十,”凯利纠正说,“两个月,对吧!我可以开给你一张支票,但银行在城外。我还没有当地帐号。现金可以吗?”

  “现金什么时候对我都没有问题。”经理向他保证说。

  “很好。”凯利取出钱包,把钱交给他。他突然又停住说:“不对,是六百六,我们还是定为三个月,可以吗?我需要一张收据。”经理从口袋中掏出收据本,当场开了一张收据。“能装部电话吗?”凯利问。

  “星期二给你安装行吗?还有一个人预定。”

  “好,那就请你费心了。”凯利又给了他一些钱。“我的行李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我在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床单和其他物品?“

  “今天很多商店不开门,明天可以。”

  凯利通过卧室的门看到床上只有一张垫子,上面积满了泥土,他耸了耸肩。

  “好吧,我睡过更糟的地方。”

  “你是位老兵?”

  “海军陆战队。”凯利答道。

  “我从前也是。”经理说道,这使凯利十分惊异。“你不会做什么出轨的事吧!”

  作为一个退役的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他原本没想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问了。回答是温驯的,然后又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

  “我打轩很厉害,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二十分钟后,凯利搭乘一辆计程车朝市中心开去。他在佩恩车站下了车,乘坐下一班火车到了哥伦比亚特区,在那又搭乘计程车到达他的泊船处。夜幕降临时,他已驾驶自己的逆戟鲸号朝着波多马克河下游驶去。如果有一个帮手,这些事情本可以进行得更快些,凯利对自己说。他的很多时间都被换车耽误了。

  但换车这些事并不是徒劳无益的。这期间他考虑了很多问题,这和身体上的准备是同等重要的。在经历了连续六个小时的思考和计划,他终于在午夜而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个周末以来他几乎部在毫无停顿地奔波。他没有时间休息。他把衣物收拾好,大部分东西都是在华盛顿的郊区购买的。亚麻制品和食品是在巴尔的摩买的。他把自己的四五自动手枪连同自己做的点二二-点四五子弹转换装置以及两盒子弹用旧衣服包好。凯利认为这些子弹就够用了,子弹多了会太重。他又做了一个消音器,这回是用于伍兹曼手枪的。他从头至尾考虑了一遍自己的准备工作。他的身体情况很好,几乎和他在部队时不相上下,而且他每天都在进行射击练习,枪法比以前更熟练。凌晨三点钟,他把新做的消音器安装在伍兹曼手枪上,试射了一次。三十分钟后,他又回到逆戟鲸号,一直向北行驶,想在驶过安纳波利斯后能睡上几小时。

  这是一个孤寂的夜晚,天上有零星的散云。他的思绪不宁,过了很久才能静下来集中精神思考问题。

  他不再是一个懒散的平民百姓。几周来他第一次允许自己喝了一滴啤酒,以使自己能够集中思考一下各种变化的情况。他没有忘记什么吧!他没有想到什么遗忘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令他不太满意的是他了解的情况太少。比利和他的红色普利茅斯车,一个叫做亨利的黑人。他知道他们的活动区域。仅此而已。

  可是……可是,尽管了解的情况不多,但他曾与那些带武器和训练有素的敌人战斗过。尽管他会强迫自己像从前一样小心谨慎,但他内心知道他一定会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一部分是因为他比他们强大,而且具有更多的主动性。另一方面,凯利惊奇地认识到,是因为他可以毫不考虑事情的过程,他只考虑它的结果。他想起了自己在天主教学校学过的东西,古罗马伟大诗人维吉尔的史诗《埃涅伊德》(编注:或译《阿伊尼流浪记》,叙述罗马史祖阿伊尼建国的神话史诗)的一段诗句早在两千多年以前就为他的使命下了定义:抱定死亡决心的人不怀生还的希望。这种思想的严酷性使他面带微笑在星光下航行,来自广阔天际的智慧之光早在凯利,甚至维吉尔降生之前就开始了它漫长的旅程。

  ◇◇◇

  麻醉药物可以帮助人逃避现实,但并不能永远如此。多丽丝没有这种想法,而只是倾听它,感觉它,就像承认某种她不愿意面对而又不能逃避的东西一样。

  她现在已经离不开毒品,她不能入睡,在空荡荡的屋中,她无法逃避自己。如果可能,她一定会服用更多的麻醉药品,但是那些人不让她为所欲为,甚至不能满足她更多一点的要求。她只能希求从自己的恐惧中得到短暂的忘却和解脱,而且就连这么一点希望他们也不愿意给她。她可以偷偷地多看到一些东西,她可以对未来抱一线希望,但那并不能对她有多少安慰。她迟早会被警察抓住,她从前就被逮捕过,但不是为这么严重的事。如果她因现在的事被抓住,她会坐很长时间的牢。警方会设法让她吐出一些情报,并答应保护她的安全。她知道的很清楚,她已经两次看到自己的朋友死去。朋友?关系那么亲密,可以说知心话的人,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人。事情就是如此,甚至在这种被囚禁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欢笑可言,哪怕是为反对控制她生存的势力所取得的一点微小胜利,都像是阴霾天空中的一线遥远的天光。那些可以与之同哭的人,已经死了两个,而且她亲眼看到了她们的死,坐在那,毒瘾发作,不能睡觉,最后死去。如此恐怖,慢慢变得麻木,看着她们的眼睛,感觉着她们的痛苦,但知道自己无可奈何,而且那些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噩梦是可怕的,但没有人能伸出手,也碰不着她。你可以醒来,从他的手中逃走。

  这次不行。她可以作为一个旁观者观察自己,似乎她是一个机器人,不受自己指挥,而受别人的操纵。别人指挥,她的身体才能移动,她甚至还必须隐藏自己的想法,即使在自己的脑海中也不敢有所表示,生怕那些人听见或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

  但是现在,尽管她费了很大劲,仍不能把这些想法赶跑。

  李克躺在她旁边,在黑暗中缓慢地呼吸着。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喜欢李克。他是那些人当中最文雅的一个。有时她甚至认为他也喜欢她,可能有一点,因为他打她不那么凶狠。当然她不得不循规蹈矩,因为他发起火来和比利一样。因此在李克旁边她总是极力表现得顺从。但是从另一方面说,她知道上述想法是很蠢的。但是,她的现实生活是由别人来决定的,而且她已经看到了反抗的后果。在度过了一个特别难熬的夜晚之后,帕姆抱着她,悄悄告诉了她自己想逃跑的事。后来,多丽丝曾为帕姆祈祷,希望她能逃掉,给她们的生活也带来一点希望,但是结果却看到她被拖进屋来,让大家看着她死去。大家坐在那儿,离帕姆只有十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遭受那些人的折磨。看着她的生命在慢慢结束,她的身体因为缺氧而抽搐,而那些人用眼睛瞪着她,在她面前嘲笑她。当时她唯一的反抗行动就是替自己的朋友梳头,一面哭着希望帕姆知道还有一个人在关心她,哪怕是在她死了之后。幸好,她这些举动没有被那帮人看到。但是,这些动作似乎是毫无作用,只是使她流了更多更苦的眼泪。

  她做了什么错事?多丽丝不知道帕姆什么地方得罪了上帝,竟会使她的生活变得这样悲惨,难道有什么人能够忍受这种痛苦无望的生活吗?

  ◇◇◇

  “你好像脱胎换骨一般,约翰。”罗森说,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病人。凯利坐在检查台上,衬衫已经脱下。“这段时间怎么过的?”

  “为了恢复臂力,每天游泳五哩,比举重效果好些,但在晚上也进行一点举重练习。另外也跑跑步。

  基本上恢复到我过去的水准。“

  “我希望能有你的血压。”外科医生说,同时取下手上的橡皮手套。这天上午他做了一个大手术,但仍抽出时间为他的朋友检查身体。

  “加强锻炼,山姆。”凯利劝道。

  “我没有时间,约翰。”外科医生说。两个人都觉得他的声音很弱。

  “你是医生,更知道该怎么办。”

  “是啊!”罗森承认道:“你的情况怎样?”

  回答只是一个表情,既没有喜也没有忧,而是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但罗森从中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于是他说:“常言道:要想去报仇,先挖好两个坟墓。”

  “只挖两个?”凯利轻松地问。

  罗森点点头。“我也经常看报纸,不是凭空乱说。”

  “莎拉好吗?”

  罗森感谢他的问候。“整天钻在她的专案头。她现在谈起专案,激动得很呢!

  很有意思。“

  正在这时,桑迪。欧图尔走进屋来。凯利拉起自己的汗衫,露出他的胸部,这一突然的动作使桑迪和罗森都吃了一惊。“请!”凯利说道。

  桑迪大笑起来,山姆也大笑起来。他想凯利确实已经为自己的计划做好了准备:身体状况佳,轻松的态度,严肃稳定的眼神随时充满了欢乐。罗森想道,一切都像一个外科医生,这个想法真奇怪,但他越看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越觉得凯利的身上充满了智慧。

  “以一位两个礼拜前受过伤的人来说,你看起来确实已很健康。”欧图尔友好地说。

  “这都是因为生活有规律,夫人。三十多天来我只喝过一次啤酒。”

  “罗森医生,洛特太太现在醒过来了,”桑迪报告说:“一切正常,她看上去情况不错。她丈夫来看她了,我想他会放心的。我原来还真有点没把握。”

  “谢谢,桑迪。”

  “好了,约翰,你现在已恢复健康,快穿上你的衬衫,不然桑迪要脸红了。”

  罗森笑着说。

  “这附近有吃午饭的地方吗?”凯利问道。

  “我来指给你看,但我十分钟后有一个会议。桑迪,方便吗?”

  她看了一下表。“我快下班了。你想在医院吃,还是去外面吃?”

  “听的,夫人。”

  她带他来到医院餐厅。面都是适合医院的淡而无味的食品,但自己可以加盐或其他佐料。凯利选择了几种有益健康的佐料,以弥补味道的不足。

  “一直很忙吗?”他们在一张餐桌上坐下后,他问道。

  “总是这样。”桑迪答道。

  “住在哪?”

  “在洛赫。雷文林荫大道那边,在郡内。”凯利觉得她一点都没有变。桑迪。

  欧图尔的工作一直表现得不错,但她生活的空虚从本质上说同他没有什么区别。实际的差异是有些事情他可以做,而她不能。她很大方,不乏幽默,但也同时压抑自己的悲哀。悲伤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一个人有要寻找和消灭的敌人还算是有某些好处。而和影子战斗要艰难得多。

  “公寓,和这一带差不多,是吗?”

  “不,是一座老式宅院平房,四四方方,两层楼,面积有半亩。这倒提醒了我,这个周末我又得割草了。”接着她又想起蒂姆原来很喜欢割草,并已决定第二次从越南回国之后就退役离开军队,然后去完成自己的法律学位课程,过正常人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被那些遥远的敌人从她身边夺走了。

  凯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无需知道。她表情的变化,她说话的语调,都已经说明了。怎么让她提起精神,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奇怪的问题,因为以后的几周内,他还有自己的计划。

  “我在住院时,对我很好,谢谢。”

  “我们应该照顾自己的病人。”她友好而不自然地说。

  “那么漂亮的脸蛋还可以帮我一点忙。”凯利对她说。

  “做什么?”

  “微笑。”

  “很难。”她说,声音又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夫人。但我过去确实见笑过的。”凯利说。

  “那是在你使我吃惊时。”

  “是因为蒂姆,是吗?”他的问题使她一时无语。人们不应该谈那些事情,不是吗?

  她盯住凯利的眼睛可能有五秒钟。“我只是不懂。”

  “某些方面是容易明白的,而在某些方面来说仍然很难。”凯利说,心思考了一番。

  “困难的部分是懂得为什么人们要那样做,为什么他们要那样想。其结论是,世界上有坏人存在,有的人必须对付他们。如果你不设法对付他们,有一天他们就会来对付你。你可以不理睬他们,但不起什么作用,行不通。而且有时你会发觉,有些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凯利靠在椅背上,搜寻着谈话的内容。“桑迪,在这儿看到了许多不幸的事情,我看到的事情更糟。我亲眼看见有的人做出……”

  “你是说你的噩梦吗?”

  凯利点点头。“不错,那天晚上我差一点把自己害死。”

  “那是……”

  “说老实话,不会希望知道。我是说,连我自己也没弄懂,人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

  也许由于他们相信某种东西太深,以致于忘了做人的重要性,也许他们太想得到某种东西,以致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也许是他们什么地方出了毛病,在他们的思想感情方面出现了异常状况。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是他们的所做所为是实实在在的,千真万确的。所以必须有人设法制止他们。“即使知道并不能做到这一点。凯利没有敢说出这句话。他怎么能告诉她说,她的丈夫是为了一件无法实现的事情而送了命的呢?

  “我的丈夫是一位身穿银甲骑着白马的武士吗?你是那个意思吗?”

  “穿白色衣服的人是,桑迪。在和一种敌人争斗。还有其他敌人,也有人在和他们战斗。”

  “我永远也不懂蒂姆为什么会死。”

  凯利想,问题确实在这儿。这不是什么伟大的政治问题和社会问题。每个人都要生活,都有生命,在经历二上帝或命连运的一定时间之后有一个自然的结束。这是人自身所无法控制的。他曾经看到年轻人死去,在这些死亡中他也有过一份责任,每一个生命对它的所有者和别人都具有一定的价值。你如何向别人说明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又如何向自己说明这一切呢?但那只是从外面看问题。从面来看,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也许这就是答案。

  “的工作有时很困难,是吗?”

  “是的。”桑迪点点头答道。

  “为什么不做点容易一些的?我是说,行政工作是不是轻松些?我不知道……

  也许育婴房比较好,那种地方很愉快,是吧!““愉快得多。”桑迪承认道。

  “但也同样重要,是吧!每天例行的公事就是照顾婴儿,但仍需要有正确的方法,是吧!”

  “当然。”

  “但不在小儿科,而在神经外科,却挑选了困难的工作。”

  “总得有人做……”宾果!凯利想。

  “太难,工作太难,对太难,有时感到很痛苦,是吗?”

  “有时是这样子的。”

  “但照样要去做。”凯利指出说。

  “是的。”桑迪说。不是表示承认,而是表示她是个强者。

  “这也就是蒂姆为什么要做自己的事情的原因。”他看出她开始理解,但只有那么一瞬间,很快地,她那长留不去的悲哀又把那理智的推理推到了一边。

  “但那仍然没有什么意义。”

  “也许这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人们认为有意义。”凯利提示。他的思考也只能想得这么深远。“对不起,我不是个牧师,只是一个残废的海军士官长。”

  “还不太残废。”欧图尔说道。她吃完了午饭。

  “有一半是的功劳,夫人,谢谢。”她对他报以微笑。

  “并不是所有病人都能痊愈,我们为那些康复的病人感到骄傲。”

  “我们也许都在努力拯救这个世界,桑迪,一点一滴地进行着。”凯利说。他站起身,坚持要送她回医院。整整花了五分钟,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知道,我想请一起吃晚饭。不是现在,但……啊……”

  “我考虑一下。”她没有拒绝,一半是打消这一念头,一半是拿不定主意。她知道,凯利的举动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来得太快,也许对她来说还没那么快。他到底是个么样的男人?

  她问自己,认识他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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