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美人头
华灯初上的时候，新吉来到位于公园门前的电影院。街灯照耀着一张又一张的面容，他暗自留神观察着，还故作姿态地浏览了一阵子影院的宣传栏。不过他对那些花里胡哨的宣传画可不感兴趣。他从电影院离去，走向别处。但他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新吉接着观察每一副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面孔。有盘西式发髻的，有盘圆髻的，有盘银杏卷的……新吉只留意女人，他想找一副胆小懦弱的面孔。
在石板路右侧竖着一柱白色的瓦斯街灯，灯下有个小摊，卖的是煮鸡蛋和熟花生。摊位后面的柳树垂下枝叶，有几片叶子紧挨着灯罩。
新吉不断将目光投向柳树。不过他这样做完全是无意识的。
“哎，阿吉，你找到有好薪酬的活计了吗？”一个头戴茶色毛呢帽的矮个子男人打趣新吉道。
“是阿三呀，我可不像你，怎么可能找什么活计呢。”新吉带着笑回应。
“这怎么成啊，你怎么说也带着把呢。这上面行不行啊？”
矮个子男人右手捏成拳，单把食指伸出来，点了点自己的鼻头，动作利索得很。
“蠢货，你自己也不怎样吧？”
新吉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右眼眼角。
“蠢材。”
“这话可是老爷说的！”
“哼，可别轻瞧了我，我和你不同！”
“那你就快去找活儿啊！”
“彼此彼此！”
两人嬉闹着错肩而过。
和熟人分开后，新吉突然生出被人窥视的感觉，他前行几步，猛地扭身看去，打趣他的矮个男人已然到达位于池塘边的警亭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新吉心下稍安，继续前行，边打量行人，边还暗自腹诽：那家伙显然还不如我，还有脸来说我……
新吉面前有形形色色的女人经过——目空一切的大婶啦，装腔作势的女学生啦，背着孩子、神态刚强的年轻妈妈啦……新吉仔细打量着她们，指望能从中找出一张“怯怯弱弱、惶惶不安”的脸，然而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那夜没有风，天气和暖。新吉蓦地惦记起山间的长椅。他寻思，这样热的天，去山上坐一坐应当非常惬意。他望向池塘那边，缠绕着紫藤的小桥栏杆离得不远，他走向花架。
紫藤上结着许多花穗，满当当地垂落下来。黯淡的灯光映照得花色发白。小桥两边各站着三两行人，都倚着栏杆，抬头看人流交织。新吉从他们眼前穿过，没几步就过了小桥，又转向右走，路侧有家茶馆。他看到一名青年女子，看装束像是学生，正弓着身子，闷声不响地走着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新吉认真地端详着她。
女子转过身子，新吉看到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她身穿一件紫色外衣，上面印有图案，面料像是铭仙绸。她右手撑一柄阳伞，脚蹬一双薄底木屐。她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新吉立马就对这名女子留了意，他放缓了步子，以免被对方察觉。
女子照旧弓着身子，恹恹地挪动脚步。新吉装成饭后散步的样子跟在她身后，同时也注意留出距离。当面过来一伙人，遮住了那女子的身形。不过，以新吉的老道，是不用担心跟丢的。
女子顺着小道一路走到池塘。新吉并不清楚她要走去哪里，就看她在池边先朝右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像是在掂量下一步该朝哪边迈。一会儿后，她竟又回转身，仰头望了眼通往深山的那条路，走往那边去了。新吉判断，这姑娘很可能是乡下人，刚到城里来，怕是迷路了。新吉大喜过望：这一个晚上，自己总算不是毫无收获。
他赶紧向那边追去。疏疏落落的弧光灯洒下柔光，树的枝叶轻轻晃动。幽暗的广场上，女子来来回回走着，最后在左边被树荫掩映的长椅上坐下了。广场四周，还另有几张长椅也坐着人，有咳嗽声传来，烟头的火光时隐时现。新吉向那女子走去。为了不引起女子的疑心，他步伐稳重，而且早就点燃了一根烟。
女子讶异地仰头，黑如点墨的眸中满是慌乱。
“姑娘不用怕，我在日本制绒公司工作，并非那等歹人。我是见你似乎迷路了，所以才过来问问。这公园里总有歹人出没，专骗那类对城里不熟的乡下人，或是因故离家出走的年轻女孩。我以前是帮过这类人的。要是你遇到为难的事，不妨和我讲一讲。我怎么说也是公司职工，虽说我们公司的制度格外严格，倘若老板知道我多管闲事，铁定要大发脾气，可我却是个天生的热心肠，不忍心看别人为难。当然了，我也曾错帮过坏人的，有一回我看别人无处落脚，就把他带回了家，没想到他竟然拿了我的衣服偷跑了。我是见你一个姑娘家，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和我讲讲看，我能帮就帮。”
新吉一面说，一面留心对方的反应。
“呃……”
好半晌，女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要有为难的事，只管对我讲，我这人生就一副热心肠，凡是我帮得上忙的，我都尽力去帮。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呀？”
“我……我今天黄昏时搭的火车，刚到，然而人生地疏……”
“那你怕是愁坏了吧？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水户人。”
“那在城里可有亲友？”
“没有，我是离家出走的，来这儿是想找点事做，也不认识谁，正犯愁呢……”
“这样啊，那你的家人能同意你来这里做事吗？”
“这，说不好。不过我家里的情形挺复杂的，我不打算回家了……”
“那你想过要上哪儿找事做吗？”
“哪里都可以。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您清不清楚什么地方招人呢？”
“招人的地方倒是不少。你要不先和我回家去，这样我们可以细谈。我家离这儿不远，是我租的房间，在二楼。”
这时，有两名男子走了过来，那两个家伙满脸好奇，像是想近前偷听。但是，这对于新吉来说却正是机会。
“有人过来了，我们赶紧离开吧，免得遇上歹人起纠纷。”
“好。”女子回应一声，站了起来。
“我那儿不远，你跟着我走就好，总归我家里就我自个儿，没旁人，你也犯不着客气。”
“实在太感谢您了……”女子细声回话，跟在新吉的左侧。
“走吧，不用有顾虑，这年头差事好找得很，好些有钱人家都在招女佣。”
两人走向新吉的家。
安顿好姑娘后，新吉一个人走下楼。一位五十左右、黑发中夹了白发的阿伯正坐在满是污渍的矮桌前小酌。一个年轻了很多的大婶就坐在他对桌。大婶顶着两个显眼的黑眼圈，头顶梳一个发髻，拿梳子别着。她正候着新吉呢。
新吉露出奸笑，蹲到矮桌边上，开口道：“大姐，帮我个忙呗！”
大婶看着新吉，也露出奸笑。
“好啊，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帮我要两份外卖。”
“行呗，”大婶低声问道，“是要和刚才那姑娘吃的啊？”
“是的呢。”
新吉也把说话声压得很低。
“哎，阿吉，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啊，又是你‘捡’到的？”
阿伯凑近了问，脑壳泛着油光。
“今天还算走运，遇上个好苗子。”
“好，好，这姑娘能替你带来好些钱吧？也是才进城的乡下人？”
“可不，水户那边的，还是离家出走的呢。”
“有人买吗？”
“当然，这周围就有。千叶也有。”
“这姑娘少说也值个不少吧。”
“嗯，这价钱那些买家还是肯出的。不过，我还得再摸摸她的底。”
大婶插话说：“嗨，凡是被你捡回家的姑娘，就没有哪个能跑掉的，你可真高明。钱到手可得请客啊！”
“好说好说，你就先帮我要两份外卖吧。”
新吉带笑上了楼梯。边往二楼走他就边寻思，一会儿等饭吃完就到清水屋去问问，看他们买不买。
邋遢的房间里坐着那位从公园“捡回来”的姑娘。黯淡的灯光映射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眼中的焦虑和对未知的恐惧也表现得更加明显。
“我已经叫了外卖，很快就能送到，今晚就对付一下，等明天就好办了。”
女子略略颔首，满头的黑发也随着这个动作晃了晃。她背后就是墙壁，墙上贴的原本是黄色的墙纸，不过年深日久，上面遍布灰渍。在这堵墙和右面的墙角间，放了张小书桌，桌上搁着两三本故事书以及一个闹钟，时针“咔嗒咔嗒”走动着。
“你就放心待在这儿，等吃完饭我出去看看哪儿招人，最多两三天工夫肯定能找到。”
新吉边说边在女子对面坐下。
“实在太感谢您了……”
新吉还是打算先弄清楚这名女子的来历。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能说一说你的名字吗？”
“我，我的名字……佐藤秀子。”
“啊，你叫佐藤秀子啊，那你多少岁呢？”
“我二十……”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却是楼下那位大婶把饭给他们端来了。
“饭我就放在这里了，还有给你们预备的茶水。”
“谢谢了。”
大妈很快就离开了。新吉站起来，开门把食物拿进来。
“来，我们吃东西吧。”
这段略过不细谈，只说这个新吉其实正是总在公园出没的人贩子。接下来他跑了趟清水屋，在那里和人商谈好了今晚捡回的那姑娘的价钱，在那里蹭了点好酒喝，就带着酒气回家进门，爬上楼梯往二楼走。
二楼的房里寂静一片。新吉暗自奇怪。他拉开发白的纸门走进去，心里还想着那姑娘是不是睡下了，结果定眼一看，发现本来是放在墙角的那张书桌，竟然摆到了屋子当中，而在书桌上，正搁着那位姑娘的头，白净的鹅蛋脸庞，含着微笑面向他。
新吉惊得差点晕过去，拔腿就往外跑，结果脚下落了个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过，刚落地他就爬起身，一把拉开先前才关好的屋门，往外直冲。
街上乌漆抹黑，一点东西都瞅不清，新吉只管闷头朝前奔。奔了好长时间，才在前方现出点光亮来。有光的地方是间酒吧，门上垂着白色门帘，门内人声鼎沸。新吉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赶紧跑到酒吧里面去！到人多的地方去！
就在他正想跑向那边的当口，突然有扇黑色巨门从他右前方飞速冲来，逼得他不得不停住了。眼瞅那扇门很快就消失在他的左侧，他刚想再次迈步，哪知又有一扇门从他的左侧呼啸而过。他不得不再度停住。
等这扇门终于消失在他右手边了，新吉想，这回总该过得去了吧？结果，在他右前方又有扇黑门呼啸而来。照这样耽搁起来，怕是再也过不去了——
新吉咬咬牙，脚一跺，打定主意，等这扇门一消失，立马就往那边冲。一忽儿门就消失了。新吉立刻就开跑。哪里知道，紧跟着这扇门之后的就是另外的一扇门——
一辆从公园旁边驶过的电车，将新吉轧在了轮子底下。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新吉接着观察每一副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面孔。有盘西式发髻的，有盘圆髻的，有盘银杏卷的……新吉只留意女人，他想找一副胆小懦弱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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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吉不断将目光投向柳树。不过他这样做完全是无意识的。
“哎，阿吉，你找到有好薪酬的活计了吗？”一个头戴茶色毛呢帽的矮个子男人打趣新吉道。
“是阿三呀，我可不像你，怎么可能找什么活计呢。”新吉带着笑回应。
“这怎么成啊，你怎么说也带着把呢。这上面行不行啊？”
矮个子男人右手捏成拳，单把食指伸出来，点了点自己的鼻头，动作利索得很。
“蠢货，你自己也不怎样吧？”
新吉伸出右手的食指，指了指右眼眼角。
“蠢材。”
“这话可是老爷说的！”
“哼，可别轻瞧了我，我和你不同！”
“那你就快去找活儿啊！”
“彼此彼此！”
两人嬉闹着错肩而过。
和熟人分开后，新吉突然生出被人窥视的感觉，他前行几步，猛地扭身看去，打趣他的矮个男人已然到达位于池塘边的警亭了。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新吉心下稍安，继续前行，边打量行人，边还暗自腹诽：那家伙显然还不如我，还有脸来说我……
新吉面前有形形色色的女人经过——目空一切的大婶啦，装腔作势的女学生啦，背着孩子、神态刚强的年轻妈妈啦……新吉仔细打量着她们，指望能从中找出一张“怯怯弱弱、惶惶不安”的脸，然而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
那夜没有风，天气和暖。新吉蓦地惦记起山间的长椅。他寻思，这样热的天，去山上坐一坐应当非常惬意。他望向池塘那边，缠绕着紫藤的小桥栏杆离得不远，他走向花架。
紫藤上结着许多花穗，满当当地垂落下来。黯淡的灯光映照得花色发白。小桥两边各站着三两行人，都倚着栏杆，抬头看人流交织。新吉从他们眼前穿过，没几步就过了小桥，又转向右走，路侧有家茶馆。他看到一名青年女子，看装束像是学生，正弓着身子，闷声不响地走着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新吉认真地端详着她。
女子转过身子，新吉看到一张白净的鹅蛋脸。她身穿一件紫色外衣，上面印有图案，面料像是铭仙绸。她右手撑一柄阳伞，脚蹬一双薄底木屐。她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新吉立马就对这名女子留了意，他放缓了步子，以免被对方察觉。
女子照旧弓着身子，恹恹地挪动脚步。新吉装成饭后散步的样子跟在她身后，同时也注意留出距离。当面过来一伙人，遮住了那女子的身形。不过，以新吉的老道，是不用担心跟丢的。
女子顺着小道一路走到池塘。新吉并不清楚她要走去哪里，就看她在池边先朝右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像是在掂量下一步该朝哪边迈。一会儿后，她竟又回转身，仰头望了眼通往深山的那条路，走往那边去了。新吉判断，这姑娘很可能是乡下人，刚到城里来，怕是迷路了。新吉大喜过望：这一个晚上，自己总算不是毫无收获。
他赶紧向那边追去。疏疏落落的弧光灯洒下柔光，树的枝叶轻轻晃动。幽暗的广场上，女子来来回回走着，最后在左边被树荫掩映的长椅上坐下了。广场四周，还另有几张长椅也坐着人，有咳嗽声传来，烟头的火光时隐时现。新吉向那女子走去。为了不引起女子的疑心，他步伐稳重，而且早就点燃了一根烟。
女子讶异地仰头，黑如点墨的眸中满是慌乱。
“姑娘不用怕，我在日本制绒公司工作，并非那等歹人。我是见你似乎迷路了，所以才过来问问。这公园里总有歹人出没，专骗那类对城里不熟的乡下人，或是因故离家出走的年轻女孩。我以前是帮过这类人的。要是你遇到为难的事，不妨和我讲一讲。我怎么说也是公司职工，虽说我们公司的制度格外严格，倘若老板知道我多管闲事，铁定要大发脾气，可我却是个天生的热心肠，不忍心看别人为难。当然了，我也曾错帮过坏人的，有一回我看别人无处落脚，就把他带回了家，没想到他竟然拿了我的衣服偷跑了。我是见你一个姑娘家，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是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妨和我讲讲看，我能帮就帮。”
新吉一面说，一面留心对方的反应。
“呃……”
好半晌，女子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要有为难的事，只管对我讲，我这人生就一副热心肠，凡是我帮得上忙的，我都尽力去帮。你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呀？”
“我……我今天黄昏时搭的火车，刚到，然而人生地疏……”
“那你怕是愁坏了吧？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呢？”
“水户人。”
“那在城里可有亲友？”
“没有，我是离家出走的，来这儿是想找点事做，也不认识谁，正犯愁呢……”
“这样啊，那你的家人能同意你来这里做事吗？”
“这，说不好。不过我家里的情形挺复杂的，我不打算回家了……”
“那你想过要上哪儿找事做吗？”
“哪里都可以。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愿意做。您清不清楚什么地方招人呢？”
“招人的地方倒是不少。你要不先和我回家去，这样我们可以细谈。我家离这儿不远，是我租的房间，在二楼。”
这时，有两名男子走了过来，那两个家伙满脸好奇，像是想近前偷听。但是，这对于新吉来说却正是机会。
“有人过来了，我们赶紧离开吧，免得遇上歹人起纠纷。”
“好。”女子回应一声，站了起来。
“我那儿不远，你跟着我走就好，总归我家里就我自个儿，没旁人，你也犯不着客气。”
“实在太感谢您了……”女子细声回话，跟在新吉的左侧。
“走吧，不用有顾虑，这年头差事好找得很，好些有钱人家都在招女佣。”
两人走向新吉的家。
安顿好姑娘后，新吉一个人走下楼。一位五十左右、黑发中夹了白发的阿伯正坐在满是污渍的矮桌前小酌。一个年轻了很多的大婶就坐在他对桌。大婶顶着两个显眼的黑眼圈，头顶梳一个发髻，拿梳子别着。她正候着新吉呢。
新吉露出奸笑，蹲到矮桌边上，开口道：“大姐，帮我个忙呗！”
大婶看着新吉，也露出奸笑。
“好啊，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帮我要两份外卖。”
“行呗，”大婶低声问道，“是要和刚才那姑娘吃的啊？”
“是的呢。”
新吉也把说话声压得很低。
“哎，阿吉，这姑娘长得挺漂亮啊，又是你‘捡’到的？”
阿伯凑近了问，脑壳泛着油光。
“今天还算走运，遇上个好苗子。”
“好，好，这姑娘能替你带来好些钱吧？也是才进城的乡下人？”
“可不，水户那边的，还是离家出走的呢。”
“有人买吗？”
“当然，这周围就有。千叶也有。”
“这姑娘少说也值个不少吧。”
“嗯，这价钱那些买家还是肯出的。不过，我还得再摸摸她的底。”
大婶插话说：“嗨，凡是被你捡回家的姑娘，就没有哪个能跑掉的，你可真高明。钱到手可得请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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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吉带笑上了楼梯。边往二楼走他就边寻思，一会儿等饭吃完就到清水屋去问问，看他们买不买。
邋遢的房间里坐着那位从公园“捡回来”的姑娘。黯淡的灯光映射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眼中的焦虑和对未知的恐惧也表现得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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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叫佐藤秀子啊，那你多少岁呢？”
“我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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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
大妈很快就离开了。新吉站起来，开门把食物拿进来。
“来，我们吃东西吧。”
这段略过不细谈，只说这个新吉其实正是总在公园出没的人贩子。接下来他跑了趟清水屋，在那里和人商谈好了今晚捡回的那姑娘的价钱，在那里蹭了点好酒喝，就带着酒气回家进门，爬上楼梯往二楼走。
二楼的房里寂静一片。新吉暗自奇怪。他拉开发白的纸门走进去，心里还想着那姑娘是不是睡下了，结果定眼一看，发现本来是放在墙角的那张书桌，竟然摆到了屋子当中，而在书桌上，正搁着那位姑娘的头，白净的鹅蛋脸庞，含着微笑面向他。
新吉惊得差点晕过去，拔腿就往外跑，结果脚下落了个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过，刚落地他就爬起身，一把拉开先前才关好的屋门，往外直冲。
街上乌漆抹黑，一点东西都瞅不清，新吉只管闷头朝前奔。奔了好长时间，才在前方现出点光亮来。有光的地方是间酒吧，门上垂着白色门帘，门内人声鼎沸。新吉脑子里只冒出一个念头：赶紧跑到酒吧里面去！到人多的地方去！
就在他正想跑向那边的当口，突然有扇黑色巨门从他右前方飞速冲来，逼得他不得不停住了。眼瞅那扇门很快就消失在他的左侧，他刚想再次迈步，哪知又有一扇门从他的左侧呼啸而过。他不得不再度停住。
等这扇门终于消失在他右手边了，新吉想，这回总该过得去了吧？结果，在他右前方又有扇黑门呼啸而来。照这样耽搁起来，怕是再也过不去了——
新吉咬咬牙，脚一跺，打定主意，等这扇门一消失，立马就往那边冲。一忽儿门就消失了。新吉立刻就开跑。哪里知道，紧跟着这扇门之后的就是另外的一扇门——
一辆从公园旁边驶过的电车，将新吉轧在了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