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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人的饿鬼婆婆

山下的村里曾经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那是在很早的时候,村北面的菩提山下住着一户人家,家里的男人很早就死去了,只剩下女人和她的三个孩子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清贫却也安稳。
故事就发生在这一年的春节。女人的远房姐姐住在山对面的村子里,捎信说家里过年蒸年糕需要人手,请她前去。女人不好意思推托,打算第二天一早就独自动身。远房姐姐家要翻过大山,路程遥远,所以她让三个孩子留在家里等她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女人临行前,拉过年纪最大的十五岁的女儿,仔细嘱咐道:“妈妈去姨娘家帮忙,回来的时候会给你们带好吃的年糕,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又转过身对十岁的儿子和只有六岁的小女儿说:“你们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好好在家待着,不许乱跑!”
“妈妈,你放心去吧!我已经长大了,家里有我照看着,您不用太担心,我会照看好弟弟妹妹的。反倒是妈妈你自己要小心,我听说山上有个专门吃人的饿鬼婆婆,如果您干完活儿天色晚的话,就先不要急着赶路,在村子里住一宿,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回来吧!”大女儿说道。
听了女儿的话,女人点点头,说道:“嗯,应该没什么事,听你这么一说,也挺吓人的!不过没关系,妈妈会快点干活,尽可能在天黑之前就回来。你们不用担心妈妈,妈妈是个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在家要好好看家,做什么都小心一点啊!”
又是一番叮咛过后,女人才匆匆走出了家门,向山那边的姐姐家走去。
女人忙忙碌碌做了很久的年糕,等到一切停当,才发现天边早已晚霞密布,夕阳西下,天色愈发黑了。女人的远房姐姐见天色已晚,不放心女人一个人走山路,便劝女人让她在家中住一宿,等明早天亮了再回去。可是这时候女人却归心似箭,她太担心家中的几个孩子了,而且她一想到孩子们马上能吃到热乎乎的年糕,就更坚定了回家的念头。
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终于消失不见,只有清冷的月光若隐若现地照在山间的小路上,让本来就幽静凄清的山路显得更加冷清。菩提山虽然在村子的北面,却很少有人往这边走,所以,山上没有大路,只有数条错综复杂的小路,极易走错。
女人来的时候是白天,所以她并没有走岔路,只是记得自己走的那条小路上铺满了落叶。现在,天已经黑了,她只能凭借月光,摸索着走上了那条记忆中的来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发现自己走的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一片杂草丛生的乱坟岗。女人心中一惊,吓得赶紧往回走。可是走着走着,就被一片杂树丛挡住了去路。女人更加害怕了,赶忙又回身往前跑,已经慌了神的她拐进了离她最近的一条小路。就这样,交错的小径越来越多,女人越走越迷糊,终于,她无法辨清身在何处。
女人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太害怕,她心下暗叫不好:照这样下去,在山里过夜是小,万一碰上什么吃人的野兽可怎么办?实在不行,还是先回远方姐姐那里住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家吧!正在女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她看到远处有个人影正往她这边走来。她心里一惊,更害怕了。她瞪大眼睛,等人走近才看清原来是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妇人。老妇人佝偻着身子,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
“这是谁家的媳妇,这么晚了来山里干什么啊?”老妇人面带笑容,十分和蔼地问道。
“大娘,我本打算走山路回家去,可谁想在这山里走错了路,正辨不清方向呢。”女人如实回答道。
“哦,原来是迷路了啊!也不怪你,这山上小路太多,还都是一个样子,难怪你会走错。我就住这山里,对山路比较熟,我领着你走吧!你家在哪儿啊?”
“那真太谢谢您了,大娘,那就劳烦您带路,我家就在山脚下,应该不远了。”
“没事的,不过你可要跟紧了,别看我这老太婆又瘦又小,腿脚可利索着呢!而且这山路我走了一辈子,闭着眼睛都能找着,哈哈哈哈!走吧。”老妇人一边大笑一边说着,开朗健谈,女人却觉得周身一凉。
为了能尽快下山回家,女人也没有考虑太多,紧跟着老妇人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女人感觉身上越来越冷,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就在这时,老妇人开口说话了:“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家啦?”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家里亲戚在村里头蒸年糕,人手少忙不过来,就求我来搭把手。本来天快黑了怕走山路不安全,让我在村里住一宿等天亮再回,可是我担心家里几个孩子,而且这年糕刚蒸出来,想趁热乎给他们带回去尝个新鲜。我呀……就趁着天还有点亮光往回走,可谁知道这天一黑……唉!”女人叹着气答道。
正说着,老妇人猛地转过身,吓了女人一跳。老妇人一看吓到女人了,赶紧缩回了身子,但双眼仍然直勾勾地瞅着她挎着的篮子,说:“年糕?说起来其实老太婆我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你要是不介意,能给我吃一个年糕吗,实在是太饿了!”
女人摸了摸挎在肩上的篮子,心想:这老婆婆也怪可怜的,何况她还好心给我带路,也应该感谢一下她。虽然年糕不多,但是给这个老婆婆一个后,也够孩子们分的。
想完这些,她对老妇人说:“大娘,我这年糕不是很多,是要拿回去给几个孩子吃的,不过为了感谢您为我带路,我就分您一个吧!”说着,她就停了下来,拿下挎在肩上的篮子,将盖在篮子上的布一层层掀开,拿起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年糕,递给了老妇人。
“谢谢啦!”老妇人伸出枯树般的手一把抓过年糕,直接就塞进了嘴里。紧接着转过瘦小的身子,边咀嚼边往前走着。
过了不一会儿,老妇人停了下来。女人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大娘?怎么不走了?”
老妇人转过身子,仍然用直勾勾的眼神瞅着女人肩上的篮子说:“我一天没吃东西,实在是太饿了,一个年糕不够吃,你能再给我一个吗?”
“呀!这个老婆婆怎么这么厚脸皮啊!”女人心里暗暗说,她又摸了摸身上的篮子,心想,我要是不给她,她不会把我扔在这荒郊野外不管吧?
想到这儿,她赶紧又摸出了一个年糕递给了老妇人,说道:“大娘,我这也没几块年糕了,再给你一个吧,剩下的还得给我的几个孩子留着……”
没等女人说完,老妇人一把拿过女人手里的年糕塞进了嘴里,转过身边嚼边走。
没走一会儿,老妇人又停下不走了,没等女人去问,她就转过身子来到女人身边,枯瘦的手摸上了女人肩上的篮子。女人赶紧侧过身子躲开,看到老妇人这么过分,她气得恨不得伸手打她,女人强忍住怒气说道:“大娘,你看这几个年糕是留给我的几个孩子的,我都已经给你两个了,不能再给你了,要不然孩子们可就没得吃了。”
老妇人好像根本没听见她说的话,枯瘦的手仍向女人伸去:“不行了,我饿得走不动了,给我吃个年糕吧!”
说话的时候,老妇人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向上咧着的嘴耷拉下来,这样的脸反而比刚才那张笑脸还要瘆人。女人没有办法,只好又拿出一个年糕扔给了老妇人。
“大娘,只有这个了,再不能给你了。”女人愁眉苦脸地说道,心里细细地盘算着,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哎呀,就剩三个了!这个老太婆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吃点儿就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啊!”女人愤愤地跺着脚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这时,老妇人再一次转过身来,“饿死啦,实在是走不动了,再给我一个年糕!”
说这话的时候,老妇人不再看着女人肩上的篮子,反而是直勾勾地瞅着她,那眼神好像是要把她吞掉一样。
女人这回真的生气了,她禁不住骂道:“你这个老太婆也太不要脸了吧!我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只有十五岁,最小的才六岁,他们在家等了我一天,就等着我给他们带点好吃的,你怎么还跟几个孩子抢吃的呢……”
刚说完,女人发现面前的这个老婆婆好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耷拉的嘴角又咧开了,不像是笑,也不像是生气,而是像要吃人一样,格外恐怖。
女人心中一惊,不由得想到了临行前女儿口中所说的吃人的饿鬼,全身禁不住哆嗦起来。还是保命要紧啊!她一把扯下肩上的篮子放到了老妇人面前,说道:“大……大……大娘,我就剩这三块年糕了,你要是饿了就都吃了吧!离山下也不远了,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您还是回去吧!”说着,她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可是,刚跑出去没多远,她就感觉耳边飕飕冒着凉气,原来,老妇人早就吃光了年糕追了上来。
“饿啊,给我吃的,要饿死啦!”老妇人那双吓人的眼睛盯着她说道。
女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她哆哆嗦嗦地说:“不……不是都……都给你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了,拿什么给你啊?”
“拿你给我啊!”老妇人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阴森而恐怖。嘴巴张大到常人无法做到的地步,口中的獠牙咬向了女人的脖子……
山脚下的家中,三个孩子蹲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他们就在此等候了,直到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远处的菩提山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傍晚,山中大雾顿起,在凄清的月光笼罩下,显得更加阴森,好像随时会有妖怪从大雾中跳出。孩子们害怕得不行,都回到了屋子里,插紧了门。
三个孩子挤在炕上都在猜想妈妈今天会不会回来。最大的姐姐说:“天都这么晚了,妈妈一定是在亲戚家住下了,我们不要等了,都睡觉吧,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妈妈就回来了呢!”
弟弟妹妹也点头答应。于是,姐弟三人检查了门窗是否关好,铺好被,都钻进了被窝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三姐弟刚刚睡着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最大的姐姐迷迷糊糊睁开眼冲着大门喊道:“谁啊?”
“还能是谁?是我啊!”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姐姐心中一阵高兴,是妈妈回来了!她赶紧穿上衣服从炕上跳下来,可就在这时,她看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记得妈妈曾经答应过她,如果干完活天黑的话,她就不回来啦,在村子里住下等天亮了再回家。而现在正是大半夜的,妈妈应该不能冒着危险摸黑走山路回来啊!
“赶紧把门打开——开门!”门外的那个声音好像有些不耐烦。
姐姐越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好像不是妈妈。她小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我妈妈?”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赶紧开门吧,我走了一晚上的路,都快累死了,赶紧让我进去!”门外的声音更加不耐烦了。
姐姐的手搭在门闩上,可是她总觉得这声音好像不是妈妈发出的,妈妈平时说话都很温柔的,这个听起来好像不大对劲。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门外的声音又说道:“快开门吧,妈妈现在又累又饿,让我进去歇歇。”
“你不是说天黑了就不回来了吗?”姐姐问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们就连夜赶回来吗?赶紧开门吧,怎么那么多废话!”
姐姐更加觉得这声音不像是妈妈的,心想,不会是山里的妖怪变成妈妈来吃我们吧?于是她对着大门喊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妈妈,要不你把你的手伸进来让我摸摸,我再让你进来。”
说着,姐姐打开门上的一个小洞,把手伸出去摸。
刚伸出去,姐姐就摸到了一只手,那只手干瘪又粗糙,手指头好像枯树枝一样,把姐姐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她大声地喊道:“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的手不是这样的。”
“妈今天包了一天的年糕,满手都是干面粉,还没来得及洗呢,你等着,我去洗手,洗完了你再摸摸。”
过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又响起:“这回你再摸摸看,是不是妈妈?”
姐姐伸出手去又摸了摸,这回,她摸到的这只手光滑柔软。
“这回该相信了吧,快给我开门吧!”
姐姐赶忙把门打开。
“妈妈”进屋了,姐姐借着外面的月光仔细地看着进屋的这个人,和妈妈一模一样,真的是妈妈回来了!这时,弟弟妹妹也醒了,看见“妈妈”回来了,都高兴地扑到“妈妈”的怀里。
而这个“妈妈”呢?从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始终在弟弟妹妹身上扫来扫去,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反而像是在看食物一般。
“我从村里带来了好多年糕,不过现在妈妈太累了,我们还是先睡觉吧,明天早上再给你们拿吃的。你们几个谁想跟妈妈一起睡啊?”
弟弟妹妹都高兴地争抢着要和“妈妈”一屋睡觉,只有姐姐还若有所思地看着“妈妈”。
“今天晚上让妹妹跟我睡吧!弟弟跟姐姐睡。”“妈妈”开口道,边说便抱着妹妹进了小屋。
姐姐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总觉得现在的这个妈妈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要睡着了。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小屋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姐姐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她仔细地听着,像是啃骨头的声音,可是家里从来没养过什么动物啊。
想到“妈妈”不寻常的样子,她不禁心中一阵慌乱,她有些担心小屋中的妹妹。于是她悄悄地走到小屋门前。
里面的声音更清楚了,那分明是尖利的牙齿咬断东西时发出的声音,姐姐禁不住冲小屋喊道:“妈妈,这么晚了,你在吃什么呢?”
“妈妈走了一晚上了,实在是太饿了,就找了一个胡萝卜吃,你赶紧睡觉吧,妈妈吃完就睡了。”屋里的声音说道。
姐姐还是不放心,她屏住呼吸从门缝向里看去,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看到屋里的哪是什么妈妈,分明是一个满嘴獠牙的饿鬼在啃食着妹妹的胳膊!她吓得差点就叫出声来,双手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以免惊动了屋里的饿鬼。她悄悄地回到弟弟身边,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弟弟。
弟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要问,就被姐姐一把捂住了嘴,她对弟弟说:“妈妈是饿鬼变的,它已经把妹妹吃掉了,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来吃我们,我们得赶紧跑出去!一会儿我先装作去茅房,出去后会跑到前面的路口等你,你也想办法跑出来!”
说完,姐姐就一手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肚子痛死了,我要去茅房!”说着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不一会儿,弟弟穿好衣服正要出来,屋里的饿鬼喊道:“你要干什么去?”
“我——我也肚子疼,要去茅房!”弟弟吓得快哭了出来。
“等你姐姐回来你再去!”
“不行啊,我憋不住了!”
“那就在屋里拉。”
“那多脏啊!而且还好臭。”
“那就快去快回,把你姐姐也叫回来。”
一听饿鬼这么说,弟弟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头也不回地向路口跑去。
姐姐已经在路口等了半天了,看见弟弟过来了,她拉起弟弟的手拼了命往前跑。这时候,月光已经黯淡了很多,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丝丝光亮,天就要亮了!
小屋中的饿鬼等半天不见姐弟俩回来,意识到他们可能是逃跑了,立刻追了出去。
姐弟俩跑了很久很久,不知不觉他们跑进了一片长满白色小花的地方,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姐弟俩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眼看着饿鬼就要追上来了,难道他们真的就这么被吃掉了吗?
正在姐弟俩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棵大树,这棵大树又粗又高,抬起头都看不到树顶,姐弟俩没多想就爬上了这棵参天大树。
刚爬上去,饿鬼就追了过来。
她看到姐弟俩爬上了树,紧跟着也开始往上爬,边爬还边咧着嘴说:“孩子们,快跟妈妈回家啊,妈妈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咯——咯——咯!”饿鬼发出瘆人的笑声。
姐弟俩看见饿鬼爬上了树,顿时慌了神,这下真的完了,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等着被饿鬼吃掉,要么从树上跳下去。他们相互抱着哭着说:“老天啊,如果你可怜我们的话,就救救我们吧!”
刚说完,只见从他们的头顶上垂下来一根绳子,姐弟俩顾不上高兴,赶紧拽着绳子爬了上去。
饿鬼爬上树,看见姐弟俩顺着绳子逃走了,也拽着绳子追了过去。
可是当饿鬼拽着绳子爬到一半的时候,绳子突然断开了。饿鬼拉扯着半根绳子号叫着摔在了地上,摔成了肉饼,鲜血喷涌出来,染红了周围这片白色小花的根茎。
令人惊奇的是,白色小花的花瓣却没有沾上一滴鲜血,仍然是那样洁白、美丽。人们都说,姐弟俩能够幸免于难,是因为死去的妈妈在保护他们,这一片片洁白如雪的花,就是母爱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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