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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寻妻

在很久以前的六宫,有一户王侯的后裔,当家人曾经做过兵部长官,他的脾气秉性不仅出了名的怪,而且明明手握权势,却不喜欢官场上的争斗,因此,他一直带着家人隐居在父辈的老宅院里。老宅子原本华丽非常,占地万顷,但由于一家人只居住在府邸东边的一个偏殿中,慢慢地,整个宅院便荒废了,处处生长着杂乱无边的野草,院里的高大树木也越发繁茂。
日子就在紧闭的高门中一点点过去,转眼间,这人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无欲无求的关系,他只有一位后嗣,还是个十来岁的女儿。许是从小生活的环境不沾染烟火气,这小女孩长得就跟画上的小仙女一般漂亮可爱,虽称不上冰雪聪明,脾气性情却极为温和。按理说,这样的女子理应有无数的追求者才是。然而,受父母深入浅出的生活习性影响,当地人居然都不知道他家有这样待字闺中的姑娘。不止如此,他还是个老古板,硬觉得像他们这种背景的人家,不该主动为女儿大张旗鼓地找夫婿,不然会让外人瞧不起。不过,随着女儿的年岁愈大,他也愈加苍老,终于对女儿的婚事着急起来。可是,这对食古不化的老夫妻还不忍女儿嫁得离家太远,最好一直住在身边。因为这些原因,他们家毕竟又不比当年,所以,好亲事更难寻了。
这家小姐实际上也在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着。她没有兄弟依靠,父母又是这般不顶事,想要让自己的乳娘替自己相看好儿郎,偏担心被外人欺骗。时间一久,这小姐只要一想到自己昏暗无光的未来,就偷偷抹眼泪。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这一家人没为小姐的亲事愁多久,老夫妻俩居然先后辞世。婚事没着落,未来的倚靠还未寻到,现在的倚靠居然也没了,这位小姐内心中的孤苦无依就如同那永不停歇的长长流水一样,哀思无所终。孝期就在小姐的自怜中度过,家中仆人见小姐无心家事又软弱无能,侍奉也渐渐不再上心,更让小姐心中惶恐。
再说这小姐与相依为命的乳娘之间,也因父母在世时常告诫她人心险恶,并不敢全然信任。这样忧心忡忡地过了几年,家中本就不太丰裕的财物都典当了个干净,鲜艳娇花似的小姐也被生活熬磨得没了大家闺秀的作态,真是可叹可怜。
这天,乳娘对小姐说道:“我那在寺庙里当和尚的兄弟托我来跟小姐说门亲事。”
原来,乳娘这兄弟和一位年轻有为的公子交好,两人闲谈时,乳娘的兄弟说到了这位家道中落的小姐,那公子一听,便起了求娶的心思。乳娘看小姐无依无靠,又没有求生的法子,心里一动,就决心撮合自家小姐和那位陌生公子。
乳娘一个劲儿地劝说道:“这位公子为人公正有礼,年纪轻轻就当上地方官,而且家世也不差。虽然公子父亲官微,只是个国守,可他们的祖上却做过朝官,在天皇面前露过脸。小姐不如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免得过着现在这种浮萍无依的日子。”
小姐也不说话,只是拿素娟擦泪,想到父母曾经的爱怜和今日的无媒聘娶,更觉自己身世坎坷,直哭得青丝散下,悲痛欲绝。
乳娘不再管她,多次替那位公子暗递情笺,好话说尽。小姐毕竟大家出身,对这种私相授受不予配合,既不看阅,也不回信。乳娘没办法,只得找人模仿小姐的笔迹代写回信,三番几次,公子在信中诉说衷肠,和小姐定下相见之期。可怜小姐被蒙在鼓里,待到约定之日到来,竟稀里糊涂和公子结为夫妻。
不过,小姐本就貌若天仙,公子自然心向往之,处处显露出维护照顾之意,一来二去,小姐也和他成就夫妻之实。就这样,两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一段神仙眷侣似的日子。
后来,这公子的父亲调任至陆奥国任国守,要公子随行,两人才不得不分离。也是这位公子当初鲁莽,求娶小姐时,并没跟家中说明,现在父亲调任,一家人皆随行,唯有小姐不能跟随,公子又羞于向父母说自己想带着妻子前去,只好忍着离别的痛苦,和妻子含泪作别。临行之时,公子看见娇妻泪眼汪汪,心中难舍,发下无数信誓旦旦的盟词,才前往陆奥。
到达陆奥之后,公子更觉心中思念缠绵难断,想和心心念念的娇妻通信,又觉得没有可靠之人可以帮他传递满腔的思念之情,只能日复一日地叹息,强忍着对小姐的思念。
转眼间,又是几年过去,公子的父亲任期已满。因为他在任期间治理有功,很得当时常陆国守的青眼,便想着和他家联姻。陆奥国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而且常陆国守多次热情地派人前来迎接公子,就拍板把公子送走,让他成了常陆国守的女婿。
这公子是个孝顺的人,不敢忤逆父亲的安排,只是暗自心焦自己还留在京中的妻子,生生忍了七八年。公子离开妻子,已经在陆奥待了五年,又在常陆有了另一段三四年的婚姻时光,仔细算来,不就是七八年么。时光匆匆,红颜易老,常陆国守的女儿虽然年轻,可每天看见年轻妻子容颜的时候,公子更是思念发妻的一颦一笑,徒增许多的悲伤。
公子并不是无情之人,他也曾遣人携信回京,试图向发妻解释原委,奈何时日太过久远,送信之人根本找寻不到那位小姐的踪迹。
再后来,常陆国守的任期也满了,公子终于有机会和常陆国守一起回京了。归乡路上,公子沉寂多年的情丝喷薄而出,往日与娇妻琴瑟和鸣的美好场景不绝于眼前。可能是在思念之中,时间过得便慢了一些,公子恨不得肩生两翼,立时飞到发妻身边,以解相思之苦。
到了城下那日,公子又觉得近乡情怯,一直磨蹭到傍晚,才把妻子送到岳父家中,自己马不停蹄地奔向六宫那所宅院。谁知到了地方,哪还有当年的深深庭院、高楼亭台。原本的大宅院消失了个干净,原地拔起几栋茅草破屋,隐约能从散落在地的木板砖石中窥见曾经的石墙木梁。他曾和妻子观赏过的花池被泥土填满,种上了农家自取的蔬菜瓜果,原本错落有致的花丛园艺更是杂生无序,透露出破败荒凉来。公子心中大惊,四处张望,始终不见发妻,只好跌跌撞撞跑向附近的人家,想询问出妻子的下落来,然而,并没人能说出缘由去向。公子颓然环顾,发现原府邸总账房的地方似乎有人居住,便打起精神,走上前去,想打探一点消息。
“请问这有人吗?”
有个尼姑听到呼唤,从中走了出来。此时早已月上中天,公子借着月色,看清了来人,原来是先前小姐的身边人!他不由得焦声询问小姐的下落。尼姑听他寻人,却不答话,此时寒风瑟瑟,草叶零落,公子见尼姑衣着单薄,念着往日的交情,脱下外衣,赠予尼姑。这尼姑心生疑虑,忙问道:“公子为何赠我衣物?难道我们曾相识吗?”
这个问题戳人神魂,公子恍惚言道:“你难道把我忘了?我倒是记得你呀!”说罢,他将自己姓名来处告知。
尼姑听了,心中悲伤不能自已。七年已过,谁还能想到当年之人还会寻回来?她先是高声痛哭,后又开口:“我原以为是歹人打听小姐下落,所以才不敢据实相告。既是姑爷寻回来了,那我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于你吧。”
原来,当年公子随父亲离开之后,小姐便日日等着来信。可一年两年的,始终不见个回信,家中人就以为公子无情,抛弃了小姐。后来,乳娘及家人也相继离世,小姐又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人,家中下人走的走,散的散,没了帮扶的小姐只能艰苦度日。没了柴火,仆人便拆宅院烧火,后来主屋竟被大风吹倒,左右东西的偏殿也被人随意损毁。
曾经锦衣玉食的小姐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委身在护院的下人屋里,生活上更是贫瘠非常,连个普通人家都不如了。这尼姑也在不久之后,离开小姐随家人离京生活去了,直到去年,她实在不放心小姐,回京看望,才发现府中破败至此,小姐也不知所踪。因为寻不到小姐的下落,她也不回家中,只在原地守着,期待小姐有朝一日会回来。
听了这些消息,公子心中大恸,竟一路哭着回家。
路上,愧疚悲痛的公子发誓要寻到发妻,想着倘若要找不到妻子,定会自绝而去,和发妻两人在地下重做和美夫妻。回到家中后,公子脱下锦衣,打扮成一个普通香客,遍行山野,寻找小姐,然而,此地并无小姐的消息,公子只好向西寻去。他沿着由东向西的大道,从高墙之下走过。这时,大雨从天而降,正好天色也暗了下来,到了黄昏,离天黑就不远了。公子想着到朱雀门西边的小屋里避雨,待到了配房跟前,忽地听得屋内有人讲话。
从窗棂缝隙望去,只见两个人围躺在破烂的草席边,细细一瞧,一个是年迈的老尼姑,另一个却是年纪较轻的妇人。一眼瞧去,公子心中竟恍惚了一瞬,好似见到熟人一般,他定睛细看,那妇人形容憔悴,发似枯草,脸有愁容,正枕她在自己的胳膊上,蜷在肮脏的草席之上。她身上穿的是麻布衣服,破烂得好似牲口盖的旧毡,腰间更搭着另一块草席。
她的处境虽然落魄,但行为举止却带有一种难以磨灭的矜贵之气。再打量那眉眼,可不就是自己遍寻不着的发妻?公子心中大乱,痴痴朝近走了两步,又停下,呆立着不前。只听到,这曾经天仙似的人儿,压着嗓音,用一种让人深刻难忘的语调低低吟唱了一首和歌:
曲肱以代枕,
寒风透窗过,
此身早已惯,
往中莫徘徊。
 
这首和歌仿佛一击重锤砸入公子心间,他从呆立中回过神来,确认了眼前的这位女子,正是自己思念不已的娇妻。他想上前拥住她,诉说自己的衷情,却也怕她恨自己怨自己,只是痛苦、悔恨、担忧、怜惜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一步步走上前,掀开草席,抱住发妻,抖声道:“你叫我寻得好苦!我的爱人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妇人听到他的话,再抬头看去,果真是自己多年不曾有音信的丈夫,心中也是难过得无法自拔,加上身弱积累病疴,竟一命呜呼,身亡了。公子却以为她只是暂时昏厥过去,过一阵还会醒来,紧抱住妻子的尸身不放,直至躯体冷硬如冰。
重逢的喜悦立马被生死离别的苦楚覆盖,公子由此大彻大悟,埋葬发妻之后,直接奔赴爱宕山出家为僧了。
此后,公子又因道心坚定,做了许多被世人称道的高尚事迹。公子的故事,告诉我们:人生在世,机缘早定,无论是情爱生死,还是出家修佛,都是机缘所定。
现在关于这个故事的传说说法不一,情节也有不少出入。而在《万叶集》中也有和歌记录此事,所以在此将这个故事摘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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