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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毕业日,阿克图拉斯一想到自己最终能逃离斯提尔林学院的疆界就激动得浑身发抖。自从陆战队征募新兵的那个早晨起,阿克图拉斯的思绪就越来越归于入伍这个想法。他甚至已经填好了电子申请表格,只是他还没有交上去。
既可以学习探勘技术,又让联邦付钱的想法吸引着他,但这个主意同时会让他的父亲大为光火。在当前克鲁普星区低危险等级的情况下,他似乎只要服役短短的三年就可以开始他的探勘者生活了。
的确,这个主意有它的好处,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不能抹去他的生命会受到威胁这个想法,阿克图拉斯讨厌让自己处在物理危险中的感觉。
排除危险,那不就是陆战队员存在的目的吗?
他把军队赶出了心中,专注于手头的日子,已经受够了那些毫无建树的分心。
斯提尔林学院笼罩在阳光中,照得灰色的花岗岩闪闪发光,如同大理石一般,传递给人一种现代建筑的感觉。宽大的平台已经搭建在了主门廊前的草坪上,面对着一排又一排整齐的座位。
一百五十六名高年级毕业生(这就是全部的了,对于斯提尔林学院这种水平的学校来说,决不允许学生做出任何平凡无奇的事,比如说不及格)就坐于这些席位上,身著淡蓝色丝绸缀边的黑色长披肩,头戴着学士方帽。
露天看台搭建在位于草坪的正中的座位的两侧,骄傲的家长们正坐在那儿注视着他们的儿女最后毕业。在演讲台——斯蒂格曼校长分发相当于毕业证书的金边卷轴的地方后面,坐着学院的导师和大师们。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过去卓越的毕业生——大公司的总裁们、著名学者、艺术赞助者、高级陆战队指挥官甚至是斯提尔林警察部门的首长。
斯提尔林学院的校长正穿着着完全正式的黑金色长袍、深红色礼服与高挑的锥帽——这让他看起来很像一个恪守纪律的人——阿克图拉斯可以肯定他的长袍下面隐藏着增加身高的装置。
学校的乐队演奏着振奋人心的旋律,与此同时,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向平台,在他们父母热烈的掌声中从斯蒂格曼手中接过毕业证书——这些简短的掌声为那些已经领取到毕业证书或还未领取到的儿女们喝彩。
由于他的姓氏,阿克图拉斯被排在名单中间——那是一份低年级学生会委员宣读的名单。他渴望的等待着轮到自己上台,他瞥了一眼露天看台,在发现他的家人正自豪的看着自己时微笑了。
多萝西发现了他的视线,热情的挥了挥手。他的母亲则更加拘谨和挥着手,甚至他的父亲也骄傲的点了点头。
紧挨着他父亲坐的是埃林·帕斯特,他的身旁是朱莉安娜。这是自夏日别墅的袭击以来阿克图拉斯第一次见到朱莉安娜,同时他再次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自从她成为他的笔友后,阿克图拉斯就没有想她太多,但在这见到她本人又激起了他心中在他们初遇时所产生的欲望。
紧挨着他的那个学生,一个叫做托比·默丘里奥的低能笨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说道,“那个美人儿是谁,孟斯克?真可爱。”
默丘里奥来自斯提尔林的一个缺乏教养的暴发户家庭,仍旧操着一口塔索尼斯贫民窟进口的俚语。除此之外,阿克图拉斯对他得出的结论无可指责。
“的确,”阿克图拉斯同意道,同时期待着当晚的毕业舞会。“她的确很可爱。”
“你今晚会带去她参加舞会吗?”
“我会的,托比。”
阿克图拉斯不理会默丘里奥那些毫无意义的玩笑,专注于被叫到的名字上。当他听到姓氏开始以K开头时笑了笑。
不远了…
K没有持续太久,在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的瞬间,阿克图拉斯甚至能感到心脏在颤抖。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肩膀处扫了扫他的家人所在的地方,大步走进了两排座位之间的过道。学生们的掌声略微有些沉默,但阿克图拉斯知道他们的态度很快就将有所改变。
他昂首到达了平台的前方,走向了一旁的台阶。学校的摄影师按下了快门,而阿克图拉斯朝着父亲和母亲会用全息摄像头记录下这个事件的地方抬起了他的视线。
阿克图拉斯对摄影师笑了笑,然后登上了阶梯,随意的走向了斯蒂格曼拿着金边毕业证书等待的地方。阿克图拉斯将他最谄媚的微笑固定在自己脸上,伸出手臂去接卷轴。
校长恭喜一个毕业生并祝福他的未来是一项传统,但阿克图拉斯不对斯蒂格曼做出这样的行为抱有任何幻想。他毫不感到失望。
“你将不得善终,孟斯克,”斯蒂格曼说着,递出他的毕业证书。“我总是能区分出糟糕的家伙,而你是最恶劣的一个。”
阿克图拉斯用左手拿着递出的卷轴,右手伸向斯蒂格曼,他不愿意在父母和校友面前表现的没有教养,校长握了握他的手。
“谢谢,”阿克图拉斯说道。“希望你喜欢你的新住所。”
斯蒂格曼的脸上挂满了疑惑,但他很快平复了过来,并挥挥手示意阿克图拉斯走下平台。阿克图拉斯立即沿着坐着的学生们的后方,举起他的毕业证书并微笑着让他的父亲和母亲看见。
朱莉安娜站了起来,鼓掌的同时充满爱慕的凝视着他,阿克图拉斯又笑了笑。他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并很快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远程终端操作器。
相当于一个简单的通信设备加上一个光学输入器,这个操作器有能力远程接入计算机网络。只要你有链接密码和授权代码,你就几乎能接进任何网络,而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阿克图拉斯快速的输入了斯蒂格曼的电脑代码,他早熟记了具体的代码——就是在他多次被召集到校长办公室并从这个白痴的桌子后的镜子里看着他输入的这个过程中。
数字与字母在屏幕中流动了几秒,直到一个下方带有文字的小正方形出现在了屏幕上。
需要DNA确认。
阿克图拉斯在光学输入器上压下了指尖,这时一盏绿灯掠过了屏幕。
身份确认——艾萨克·斯蒂格曼
他将操作器放在膝盖上,并剥掉了他在走上毕业之所前涂在右手上的透明涂层。这种在学院的化学实验室中制造出来单向仿生凝胶,会在几分钟内分解在阳光下,现在,他把它弄掉了。
阿克图拉斯再次拿起了操作器,打开了斯蒂格曼的私人文件目录。使用了以语言算法为基础的关键词查找,他很快发现了他要找的文件。
“我的上帝,他甚至没试过去把它们藏起来。”阿克图拉斯笑道。
“这是什么?”托比·默丘里奥问道,拿着自己的毕业证书在他旁边坐下。
“你会知道的,”阿克图拉斯微笑着说道。“但要等一会。”
他快而有序的选定了他的算法搜索到得所有文件,然后用他的操作器扫描周围地区的通讯器和其他个人操作器。数以百计的名字滚过了屏幕,他的父亲与SPF的首长也在其中,阿克图拉斯着手将他所选定的文件夹发送给他们每一个人。
阿克图拉斯的手指悬停在了发送图标的上方,他犹豫了短暂的几秒,品味着这个时刻。
“胜利者享受战利品的时候到了,”他低语道,按下了发送图标。
安格斯在他凝视着斯提尔林的夜景时将他的双臂放在了天空塔的阳台上。在白天,这里的景象着实令人难忘,而在晚上它有着某种真正的壮观。光的海洋从群峰中一直延伸到海岸,光编织成的网在云端反射着温暖、金黄的光辉。
抛开吞噬克哈的混乱、爆炸、动荡与联邦的镇压,在夜间来到这儿总能带给安格斯一份平静。从阳台上俯视这个城市,能给他一种洞悉一切之感——那种他在平常处理着那些琐事时所缺乏的感觉。
有时从你正埋头的事业中退一步,去看看更广阔的画面是很有好处的。是的,事情现在正处于艰难的时刻,但随着对联邦暴政的每一次打击,克哈正一点点走的更远。
安格斯抓了抓前臂上一块早已痊愈的伤痕,那是他和父亲在克洛斯西边的树林里打猎时留下的,那场经历教会了他——没有什么野兽比一头走投无路的更危险了。阿克顿·费尔德使用了一个恰当的称号来形容克哈——位于联邦顶点的明珠。因此理事会和古老的家族们绝不会轻易放弃它。
好吧,他们正打算找出克哈上究竟有多少人希望他们灭亡。
安格斯能感到自己在转思到那些施加于克鲁普星区人民身上的不公正待遇时,变得更加愤怒了。
在泰拉德X上,联邦的干预与非法的财政关系引起了这颗行星经济的崩溃,以致于全球范围的普遍失业。唯有广泛的借贷具有毁灭性利率的债款并重组当地古老家族们手中的整个经济系统才能避免所有的人不会饿死。
另一个他们最喜欢的策略是在那些古老家族还未成功垄断的边缘世界进行企业清理,挤垮当地竞争者的公司。一旦对手被淘汰,他们就会在基础用品上大肆勒索、漫天要价。
然而,腐败才是联邦首选的做法,这样古老的家族们可以毫不费力的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个来自科尔-莫里安联盟的探勘小队开拓了帕拉迪诺星带——一个岩石中富含了大量矿产的小行星地区。这个小队在CMC部队发动的一次抓获他们首领为目的的突袭中被歼灭——那个男人被声称在塔索尼斯因谋杀而被通缉。但在数日内,联邦带有陆战队员守卫以及战列巡洋舰支持的采矿队就工作在了这个地区。
数以百计相似的故事在联邦内流通、传递,贪婪、贿赂、腐败与裙带关系的劣迹在饮酒谈笑时一次又一次无奈的耸肩、一次又一次失望的摇头中昭然若揭。这不公正呼唤着什么人站出来,但联邦强大到没有人能够做出任何事。世事如此,人们如是说道。
而安格斯·孟斯克要证明这是错的。
他并不希望为克哈的街道与城市带来战火,但他了解这个唯一能把人们从他们周围发生的一切中唤醒的方法。
事情已经开始改变这里了。安格斯正将恶名昭彰的联邦推向光明,而人们最终将张开他们的眼睛。
他们是不会喜欢自己所见到的东西的。
当你在UNN看到一则滥用权力的消息时,它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容易被遗忘,但当问题出蔓延到你的家园时,它将无法被忽略。
当那些权力的滥用开始威胁到你的生计与你家人的未来时,即使是最迟钝的人也将被迫表明立场。
安格斯不想夺权,他不希望成为一个取代那个不知廉耻的理事会的暴君。绝不,当联邦陷落后,他将成为缔造民主政府这个过程的一部分,成为追求全人类利益而非为一人欲望而服务的政权的一部分。
他感觉到有什么人在身后,当他嗅到依培芬尼——他妻子所用的香水时微笑了。安格斯转身,看见凯瑟琳身穿附着着绿色闪光的藏青色紧身衣——她早些天在阿克图拉斯的毕业典礼上穿过的那件。
“你看上去真漂亮,凯特,”安格斯说着,接过妻子带来的长柄葡萄酒杯。
“你今天已经说过了,不要让这妨碍到你。”凯瑟琳微笑道。
“从未如此过,”安格斯说道。“我到底是怎么说服你嫁给我的呢?”
“你没这么做过,是我向你求婚的,记得吗?”
安格斯啜了一口他的葡萄酒。“我将你引到了别无选择的处境。”
“你一直这么想。”
这是一场熟悉的闹剧,一场当他和妻子独处,远离他人的视线时,远离事务的需要与革命时常常出现的游戏。他们曾有过暴风雨般的恋爱期,两人都热情、极富个性,不喜欢被彼此掩盖。
但经历过的这一切,他们感到需要和伴侣一同分享,认识到成为一对夫妇能如脱笼般自由。
他们的婚礼成为了他生命中最辉煌的日子,在此后的整个婚姻生活中,他们始终是对方有力的依靠,支撑着彼此走过悲伤与幸福,时间,从未动摇过他们的爱情。
凯瑟琳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安格斯吻了吻他的前额。
“多萝西睡了吗?”他问道。
“很快就睡熟了,”凯瑟琳说道。“今天着实让他疲惫不堪,愿上帝保佑她。”
“我丝毫不感到惊讶。”
“的确,真是不寻常的一天,不是吗?”凯瑟琳说道,而安格斯笑得太厉害了,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当他镇静下来后,说道,“你总是有办法轻描淡写,亲爱的。”
这的确是不寻常的一天,他的儿子最终毕业的一天,也是斯提尔林学院的校长被他从前的学生拖进监狱的一天。
当安格斯的通讯器在口袋里震颤时,他非常恼怒这由于自己没有严格的通知部下他不想被打扰,而对他儿子毕业典礼的打断。
然后他听见了大量的滴答、哔哔和嘘嘘等数以百计的通讯器和私人操作器接收到数据流的声音。一阵惊愕顿时在人群中传开了,当安格斯看见输出信号属于阿克图拉斯的操作器时,他感到自己的胃突然向一边倒去。
“我的上帝啊,他现在都在干些什么?”安格斯在他的通讯器屏幕亮起来是喃喃道,同时许多文件打开了。他的眼睛熟练的飞快扫过那些内容,在他翻动着各式各样的清单和账目记录时,逐渐变得愤怒起来。
“这个偷窃的小杂种…”安格斯嘶嘶道,他抬起头,看见同样的怒火浮现在其他正愤慨的看着斯提尔林学院的校长之人脸上。“我告诉过你,他跟一个该死的恶棍没什么分别!”
“谁?”凯瑟琳问着,对于这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感到疑惑。
“斯蒂格曼,”安格斯咆哮道,多萝西害怕了起来。“这些是他私人账户。这个癞蛤蟆这些年从学校的财政和提高的资金中吸走了数百万。”
人们现在都站了起来,愤怒的喧哗声切断了乐队的演奏和毕业生姓名的宣读。
在台上,斯蒂格曼看上去对这混乱既迷惑又生气,正要求着安静和秩序。但当一个愤怒的学校管理者上前并将便携式操作器推到他面前时,他的脸顿时因恐惧而变得苍白——他明白了所有的观众都看到了什么。
回顾今日,安格斯在想起斯蒂格曼毫不积极的试图稳定情况的样子时,嗤嗤的笑了。直到SPF的首长在全体学生喧嚣的喝彩和鼓掌声中将校长拖走并打发进越野车里,暴动才得以转移。
由于阿克图拉斯的精心传播,在一小时内,这则丑闻就被报道在了UNN上。斯蒂格曼没有勾结任何有权有势的人,他所窃取的大量金钱来自许多非常富有非常强势的家庭。
他们会将他作为牺牲品,法院无疑会毫不留情。
在斯蒂格曼被捕的余波中,副校长试图稳定局面,但当他面对着这群愤怒的家长和正雀跃的将他们的方帽丢到空中的学生时,他放弃了。
骚乱最终由于那些在斯蒂格曼被丢脸的被带走时舞蹈着、大笑着、歌唱着的学生们所传递的快乐避免了。关于校长腐化的控诉和深入的调查无疑会随之进行。
一些学院的大师们希望撤销今晚毕业舞会的计划,但在白天的娱乐后,学生们显然不打算让今天欢庆结束的太快。
而现在,白天已然过去,就在安格斯和凯瑟琳喝着葡萄酒的同时,白天那场灾难的始作俑者正享受着他的毕业舞会。
“我本该对他生气的,”安格斯说道。
“谁?”凯瑟琳问道。
“阿克图拉斯,还有谁呢?”
凯瑟琳嗤嗤的笑了。“我明白,但今天很难对他生气。无论如何,他毕业了,而且,你也不能说斯蒂格曼不是罪有应得。”
“噢,他理当如此,”安格斯微笑着同意道。“能看到他当众自食恶果的样子…我几乎不在乎失去的那些钱了。”
凯瑟琳倾身吻了吻他的脸颊。
“为什么这么做?”
“我需要一个理由才能吻我的丈夫吗?”
“不,永远不需要。”
“我为你骄傲,”凯瑟琳说道。“你知道的,不是吗?”
安格斯点了点头,“我了解。”
“我为你们两者骄傲,你和阿克图拉斯。你们非常相似,你知道吗?”
安格斯皱起了眉头,转向他的妻子。“这个小子有些任性。”
“虎父无犬子。”凯瑟琳笑着指出。
安格斯咕噜着,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有一颗完美的心灵和达成一切的能力。而他想把那才能浪费在探勘、穿梭于边缘世界、整天和那些穷乡僻壤的乡巴佬或是科尔-莫里安海盗在一起。这不是一个孟斯克家的人该有的生命。我们是为那些更宏大更伟岸的事情出生的。”
“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说那只是你的傲慢自大,”凯瑟琳说道。
“然而,你很清楚不是这样的,”安格斯反驳道。“我知道你跟我同样了解——你时常告诉这个孩子,如果他想,他就能做的完美无缺。”
“事实如此,不是吗?如果他想,就能做到。但你要清楚,你现在不能让阿克图拉斯做任何他不愿做的事情。你越试图强迫他走上一条道路,他就会越努力的反抗你。”
“任性,”安格斯再次说道,尽管这次他的音调更加平和。
“正如你过去,”凯瑟琳指出,“遇见我之前那样。”
安格斯喝了口葡萄酒,并吻了吻妻子。“但愿他生命中的女人也像你那样睿智与冷静。”
凯瑟琳对他微笑了,安格斯·孟斯克明白,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大礼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日前,这儿还是一个简朴而冷清的运动结果和无趣演说的通告场所,而现在,它成了欢庆之地。数以百计的学生充斥在礼堂中痛饮着、舞蹈着,并以白天的事件为趣。当然,交谈的话题只有斯蒂格曼的被捕和阿克图拉斯在他的垮台中起到的作用。
音乐从舞台上传来,自天花板而下的多彩灯光闪烁着,彩带跨越在墙壁之间,甚至那些肖像上都被挂上了假的胡须和鼻子。
舞会的主题是,来自其他世界的外星人。一面由灯光浮动而成的旗帜,闪烁着标语——“78班!他们来自群星!”
各式各样的纸制生物由屋顶的横梁用金属丝垂下,有的被大酒杯托起,有的落在墙壁上精心制作的巢穴里。
学生们的想象天马行空,早在上周,这些狂热的作品就出现在了艺术教室里。狂欢的奇特生物们充斥在整个礼堂里——巨蜥、有许多眼睛的球根状水母、吐着信子绕着尾巴的蛇形生物。在舞台的边缘,许多鲨鱼状生物同不少毛茸茸张着恐怖下颚的长颈蜘蛛混杂在一起。
阿克图拉斯了解,外星生命这个话题自从人类第一次怀着恐惧与惊愕望向夜空时,就一直困扰着他们。也正因如此,联邦科技的失败和探险舰队找到的那一成不变的外星智慧生命信号,才挫败着那些相信人类在繁星间并不孤单的人们。
当然,少数探险者声称他们挖掘出的古代废墟是外星文明的遗留物,但多数人相信这只是精心编造的谎言。倒是乌莫加上有一些被当地人驯养的巨型昆虫,可那几乎不能算作智慧生物。
甚至是乐队也穿着有乳胶修复技术制成的外星服装,看上去像某种吓人的生物——凹凸不平的前额、长长的头发还有参差不齐的尖刺铠甲。而效果似乎更滑稽而非令人惊恐——阿克图拉斯怀疑这不完全是重点。
他通常厌恶这样的活动,但不得不承认自己乐在其中。
也许他还在为下午揭露了斯蒂格曼的罪行而感到快慰。毕竟,看见这个可憎的矮子被带走令人深感满足,而他还确保了这位校长清楚的了解到是谁揭发了他的罪恶、毁掉了他的生活。
也可能是由于他手臂上挽着的这位迷人的女孩,因为朱莉安娜·帕斯特无疑是这个房间里最美的。
但,如果说老实话,阿克图拉斯了解哪一个都不是——这是由于同学们给予他的喝彩以及他现在正挽着的这位亲近者的崇拜。他从前流放者的地位已经在斯蒂格曼消失的现在被遗忘了,阿克图拉斯突然之间占据了一个类似战争英雄的位置。
这十分令人兴奋。
“阿克图拉斯?”朱莉安娜在音乐的音量变小时说道。
“嗯?”
“你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她说着,递给他一杯鸡尾酒。
“抱歉,”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在他的注意力回到身边这位美丽的姑娘身上时,接过了玻璃杯。
上半绒布紧身下半齐踝的乳白色丝绸礼服拥抱着朱莉安娜·帕斯特少女的身姿,凸显出她温柔的曲线。金色的卷发散落在裸露的肩膀周围,镶着乌莫加蓝宝石的纯银项链从脖子上垂下。
他啜了一口鸡尾酒,感到很惊讶。“加了酒精吗?”
朱莉安娜点点头。“我早些时候就看见学生们倒干许多瓶了。没有人会介意的。不过只限今天。”
“不,”阿克图拉斯露齿而笑。“我想我不会。”
朱莉安娜抓住了他的手,对他微笑了。经过了几个月的互相通信,他曾陶醉于拥有她的感觉,而现在,她就站在他身旁,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朱莉安娜的每一个肢体动作都告诉阿克图拉斯,她已经为自己所倾倒,但有些荒谬的是,他们实际见面的次数竟如此之少。老实说,他不是十分清楚要做些什么,因为,在他喜欢她,把她当做以位迷人的伴侣同时,他不会全心全意的去回报她的感情。
“跟我跳支舞,”朱莉安娜说道,与此同时,乐队奏起了免费酒吧的一首慢速曲子,在场的情侣们都纷纷走向了舞池。没有舞伴的斯提尔林学院的学生们也不会放弃这个全身接触的好机会。
“跳舞?”阿克图拉斯说道。“我不想——”
朱莉安娜在他反对前夺走了他的饮料,然后将自己的也放到一边。
“这可不是一次请求,”她说着,将他领向了舞池。
阿克图拉斯跟在她身后,既由于自己被愚弄而有些紧张,又为他和朱莉安娜吸引到得注意力而感到愉悦。阿克图拉斯不得不承认他们成为了一对引人注目的情侣——朱莉安娜穿着乳白色的礼服,而他身著精心剪裁的无尾燕尾服和金色的腰带。
想吻吻她的想法跳到了他心中的最前线,而她突然想到跳舞的主意也不算太糟。
她转向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臂。“你会跳舞,对吧?”
“没跳过很长时间,”他承认道,接过她的左手,将右手放在她的腰上。“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送去学习,为了步入社会做准备。我一直厌恶他们。”
“别担心,”朱莉安娜保证道。将他的手在背后放好。“你一定没问题的。”
“我怕我可能无法跳成你希望的那样。”
“相信我,阿克图拉斯,一切都会回想起来的。”
“好吧,如果我踩到这双昂贵的鞋子,不要说我没警告过你。”
朱莉安娜微笑了,他们开始随着音乐的节拍运动起来。阿克图拉斯认为他忘记了从前课堂上的舞步,但,果然,在他开始的几步蹒跚后,他开始随着音乐运动,而不是与之对立。他和朱莉安娜很自然的协调了运动的节奏,他感到自己就像刚走出舞蹈教室一样。
一连串舞者从旋转着掠过了他们身旁,女孩们赞美着朱莉安娜的衣裳,而男士们都热心的祝贺阿克图拉斯击倒了斯蒂格曼。
“他们真喜欢你,”朱莉安娜抬头看着他,“你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的。”
阿克图拉斯笑着摇了摇头。“我觉得一点也不会,”他说道。
“真的吗?我认为我明年离开乌莫加学院是会伤心的。”
“那是因为你那么受欢迎,也没有令人讨厌的父亲。”
“好吧,那你高兴的离开学校后,你想为自己做点什么?”
阿克图拉斯没有马上回答,想知道自己应该告诉她多少关于未来的机会,因为,她显然想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我仍想成为一个探勘者,”他说道。“但我不认为我会一开始就这么做。”
“不这么做?那要做什么呢?”朱莉安娜说着,贴近了他。
“我认为我可能加入陆战队。”
朱莉安娜抬起头,严厉的看着他。“陆战队?”
“是的,我认为在我档案里留下服役的记录会好些,”阿克图拉斯说道。
阿克图拉斯能看出她对于他要陆战队的不愉快,但到底是因为关心他的安全,还是道德上的抗议,他说不准。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我不清楚,”朱莉安娜说道。“这听起来很危险,但假如这是你想做的…”
“这只是一块垫脚石,如此而已,”阿克图拉斯说道。“待在军队不是我的目的。一旦我完成了基础服役,我就会退伍做一个探勘者,正如我一直计划的那样。”
“你的父亲不会喜欢的。”
“我对他喜不喜欢不感兴趣,”阿克图拉斯猛然说道。“这是我的生命,我会做我想做的,而不是他认为我应该做的。我下周就要十八岁了,他将没有任何方法能阻止我。”
朱莉安娜直视的他的双眼,看出了其中钢铁般的决心,她点了点头。“那么,我将认为这很好。我了解你会成为他们曾有过最好的士兵。”
阿克图拉斯想嘲笑朱莉安娜,除了她父亲灌输的反联邦宣传以外,多么轻易的就同意了他的看法。
“你将会在半年内成为将军的,”她说道。“我的英雄。”
阿克图拉斯感觉到了片刻的机会,放开了她的手,指尖轻轻的将她的下巴往上抬。她猜到了他想干什么,闭上了双眼,在他倾身的时候双唇微微张开。
他们的双唇相遇。
朱莉安娜的皮肤触感十分温暖,她的双唇极为轻柔。她维持了片刻,似乎不想让他离开,附近的学生们都为这情景喝彩。
阿克图拉斯感到心中涌起的澎湃回响在耳边,并十分清楚它的含义。
这意味着他能的到他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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