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金属火焰 9-10
第九章
对T?R?爱德华所有遗留下来的东西进行评价,都应当把他为实现自己的政治图谋而构建的封建架构因素考虑在内,把委员会说成按照构建模式构建的组织并不完全正确,地球委员会和其他更多的事物在表现统治实体本质的同时,也对它产生了影响。在政治教义和时代精神方面,从政府到选民,封建主义都实现了全面的统治。
——《第二次洛波特战争史》之《最高统治者》第CX Ⅱ卷
黛娜和鲍伊在俱乐部里消磨了两个钟头——听乔治唱歌并且和他聊天。黛娜度过了极其美妙的两个钟头。他唱几首老歌,其中包括几首林明美的作品——现在她的歌再度受到欢迎。黛娜坐在钢琴旁边,下巴靠在交叉的两只手上,鲍伊在一旁演奏,听众不断地鼓掌。乔治专门为她唱了首歌,接着就开始打听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鲍伊这个可爱的家伙替她说了不少——但他却总是觉得听不够。第十五小队参加的所有行动他都感兴趣,尤其是最近他们潜入外星人堡垒那次。他让她一直往下说——也许她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因为喝了那么多的威士忌。不过能够到外头走走,和某个对她的生活产生强烈兴趣的人聊聊感觉真好。事实上,他几乎一点儿都没提起自己的事情,这正好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其他男人。
现在她又跨上反重力悬浮摩托,等着鲍伊和他们——道别然后和她一同返回营房,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已经和她在几个钟头之前看到的那个完全不同了,它不但新奇而且栩栩如生,并且在刹那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可能。
鲍伊走了出来,他抬起一条腿跨上了摩托车。
“我怎么也忘不了最后那支歌。”黛娜告诉他,眼睛里的亮光还闪个不停,“以前你就对我提起过乔治,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这么特别?”
“因为我和他并不太熟,”鲍伊说,“他总是独来独往。”他启动了摩托,在发动机预热的时候扣上了安全带。“我们最好快点走。”
“他还会到这儿表演吗?”黛娜想知道这个。
“会的,今天晚些时候他还有一场演出。”鲍伊心不在焉地回答。接着,他注意到黛娜把反重力悬浮摩托熄了火。
“黛娜……”
她掉头走回俱乐部,“别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对他说声晚安。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就能追上你。”
鲍伊叹了口气,感到有些恼火,尽管他并不怀疑她能追得上他。
黛娜穿过舞台的入口,这次她发现里面大门上的标记给改了——原先的“出口”字样被替换成了“艾克西多”(出口的英文是Exitdoor,艾克西多的英文是Exedore,二者较为相似)。这座建筑的后半部分和墙壁的一间仓库相连,仓库的光线很暗,里面横七竖八地塞满了箱子。黛娜在暗中呼喊着乔治的名字,一边朝着勉强能够看见的微弱亮光走去。最后,她听见附近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那是一亮堂堂的小卧室,门口挂着一条布帘,显然它既是化妆室同时也兼作办公室。乔治正坐在桌前,往一台便携式计算机终端里输入数据。她喊了喊他的名字,可他显然对自己的工作过于专注,没有听见,于是她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如此的勤勉,他到底是在干什么呢?写歌词吗?也许吧;要不然就是在记录他们刚才共同度过的两个钟头里谈及的内容……
黛娜再次朝那台便携式设备看了一眼。它似乎有些眼熟……接着,她注意到一个小小标记:立在原子核运转轨迹上的凹槽立柱……那是全球宪兵部队的徽章!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退到他的视界之外,希望自己没有发出声响。乔治突然停了下来,但她却听到他说:“正和我想的一样……敌人堡垒的外部船壳存在一个弱点。”
真是奇怪的歌词……黛娜想。
她小心翼翼地朝屋里又探了一眼。是她看漏了什么,还是乔治在自言自语呢?他的确是一个人,然而片刻之后,他的声肯却令她感到极度害怕:
“如果能够从可爱的斯特林中尉口中探听到更多的情报,也许就能够对我的设想进行验证了。”
好哇,原来两个钟头的详谈就是为了这个,黛娜对自己说道。沙利文是GMP(全球宪兵部队)的间谍。这帮两面三刀的家伙,他们没法从司令部探听到消息就指望着从她身上套取情报!而她偏偏就全都告诉了他们!所有的情况,关于对敌人堡垒的突袭、侦察任务,生物磁场网络……
乔治嘟囔着什么,突然,他说到:“噢,玛琳,如果你在这儿就好了!”
这句话把她吓得更厉害了。
要不是舞台经理从对面的门口出现,提醒沙利文还有五分钟就要登台演出,说不定她已经冲了进去。
沙利文向那个人道了谢,关闭了他的计算机。
黛娜退了出来,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跑到了出口。
尽管洛波特统治者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流露出什么,但在内心深处却对自己感到十分满意。
“他们注意到我们的警告了吗?”达哥大声地问道。
“我不相信他们会傻到忽视它的地步。”博卡兹说。向人类最高指挥官发话的人就是他。
赛赞哼了一声,“我们所有的疑问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得到答案。”
“现在该向舰队发送信号了。”
六只手掌伸到了控制台上。
突然,达哥抽回他的双手,切断了通讯器。“在接下去的几个钟头之内,他们的表现将告诉我们地球人是否值得我们害怕。”他阴沉着脸。
“你跑到哪儿去了?”黛娜刚像一阵旋风似的回到营房,安吉洛?但丁就问道。全队的人都在娱乐室里集中,面色凝重地讨论战术问题。当她回到军营的时候就听到了高音喇叭发出的警报,但她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
“我们到处在找你,中尉。”现在又轮到了希恩,“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
“别问了。”黛娜严厉地制止了他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上头又给我们安排了巡逻任务?”
“明天早上。”中士解释道,“看来又有一艘敌人的飞船向地球飞来,也许它要和地面上的那艘堡垒对接。上头要我们赶到那儿去和他们干一仗。”
“他们已经把玛丽的TASC部队派出去打头阵了。”希恩补充说,“看来他们忘了我们没法和他们打,除非搞数据分析的天才小伙子们可以为我们提供点情报。”
黛娜刚才的懊恼突然一扫而光,对着自己笑了。
“希恩,我已经做了安排。我知道去哪儿搞到我们需要的情报。”
他们全都愣住了,一个个但瞠目结舌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没问题,我有办法直接从GMP那里弄到那些情报。”
“飞船是由我们打下来的,他们还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路易问她。
“可是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从生化机器人驾驶员身上得出了什么结论。”黛娜指出,“比方说,他的死因就非常奇怪。”她咬着自己的几根手指头,“他们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也许他们对司令部都保守了秘密。弗雷德里克为什么会在那具生化机器人的残骸旁出现?我告诉你们,GMP肯定在幕后参与了此事。”
“就算你说的没错,”安吉洛满腹狐疑地说,“你能从什么人身上,又怎么能弄到这些情报呢?”
“这些文献都是只允许传阅的最高机密。”路易急忙补充了一句。
“得了,”黛娜笑了,她挥了挥手,“给我点钱,哥儿们。他们的一个顶级特工就为我工作——当然,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句话足以封住安吉洛的嘴并且让路易的护目镜从鼻子上掉下来(终于掉下来了,不容易啊)鲍伊和希恩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迎着他们注视的目光,那首歌又在她的脑海回荡起来:
我始终在想着你,
在夜里梦见你,
当我熄灭了灯光。
你又在做些什么?竟然从GMP那里打探消息,真是滑稽。黛娜对自己说道,似乎也是在回答那首歌的提问。不过现在是你输招了,乔治?沙利文……
第二天早晨(这个时候黛娜已经抹杀掉了她对乔治的浪漫情感,认定那个“玛琳”是某个上了年纪、浓妆艳抹的摇滚歌手,她还设了一个妙计要从温文尔雅的沙利文手里扳回一局)。玛丽?克里斯托中尉的TASC小队向始终附着于地面的堡垒发动袭击,它们正从地面腾空而起,要和它的外星人舰队会合。改装过的货运太空穿梭机在外层空间的边缘把黑狮小队释放出来,战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打响了。
伦纳德、爱默森和联席参谋们在防御司令部的战情室里关注着这次攻击。
“我们把所有的武器都用上了,可这就像往鸭子身上泼水一样——只会白费劲!”伦纳德听见中尉在通讯网络中做出这样的评价。
要是在以前,他一定会为听见不同的意见惊讶不已,但不管怎样,这一次主席先生不会再指责他按兵不动了。最开始,他们还希望克里斯托的小队会像斯特林的部队一样将敌舰击落,但外星人显然学乖了,而且他们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虽然黑狮小队成功地使不断下降的飞船失去了防御护盾的保护,但他们却发现生物磁场网络的反应舱门已被封死,根本伤不了它一分一毫。而且,正如爱默森将军指出的那样,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让第二艘飞船坠毁在地球上并不是一件好事。最好还是让他们把坠毁的飞船带走,伦纳德注视着战局公示牌上的示意图像,心里这么想道。
伦纳德费了很大力气尽量不去考虑那天在显示屏上闪过的讯息,那是个幻觉,要不然就是爱默森的党羽策划的诡计,他们要让自己在莫兰主席的委员面前陷于更加不利的位置,对此他有五成的把握。
“攻击部队报告,他们只对敌舰的上层建筑造成了有限的破坏。”一名控制员汇报,“可是敌人的能量护盾仍然毫发无伤,而且可以正常运转。”
“这次攻击没有收到任何成效,指挥官。”爱默森生气地说。
伦纳德也换了同样的语调,“那么,我们就得在这艘飞船降到地表将下面这艘救走之前,摧毁地面上这艘飞船。”
爱默森冷冷地笑了。最高指挥官的话能骗得了谁呢?也许那句荒唐论调是说给手下人听的,爱默森想。他们会说,伦纳德的主张是正确的。他已经施展了所有的解数,然而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火力根本不足以摧毁二者当中的任何一艘。不管怎么说,战术装甲部队很快就能完成军事部署,然后他们就能看穿伦纳德冠冕堂皇的谎言了。
也许会背水一战。
黛娜叫鲍伊去找乔治的住所。她的朋友们简直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想着谈恋爱,但他还是大发慈悲为她办成了这件事。为了实现她的计划,她一直把鲍伊蒙在鼓里,她感到有些过意不去。然而,不到必要时刻,她再也不想再把他卷入其中。
她又一次让但丁临时挑起小队的指挥权,然后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她从沙利文低价从GMP相关部门租来的低矮公寓一直跟到了市郊禁区的绿地,这可真是个烦人的挑战,因为乔治不时驻足张望。判断出他此行的目的地之后,黛娜就启动反重力悬浮战车顺着这条绿地上的道路跟了下去,他前脚刚到,她后脚也赶到了。
他站山脊上恐怕是惟一的树荫底下,左臂夹着那台计算机。“你到底想在这儿干什么?”当她坐在机甲的座舱里呼喊他的时候,他问道,“你不用和自己的小队或是别的什么人在一起吗?”
“没有你的日子我再也然熬不下去了。”她的话语很像电影里的台词,“我希望你能加入到我们这一边……除非你想把这些汇报给GMP?”
乔冶像被子弹击中似的从机甲旁边后退了几步。黛娜跳下反重力悬浮战车,告诉他别为这个担心——她不会泄露他的秘密。
“可是你利用了我。”她说,她的嗓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备受伤害的情感,“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想证明什么?”
沙利文怒火中烧。“我并不是要证明什么。”接着他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好吧,”他过了几秒才说,“不过以前我从没有告诉过别人。”
黛娜静静地听他解释,他的妹妹死于外星人对纪念城发起的第一次空袭,当时身为司令部作战部技术员的沙利文为她的死感到辣深的自责——她放学之后就一直在等他,可他却忘了接她回家,结果她被外星人的炮火打中了。
尽管黛娜对他的遭遇感到同情,但这类故事她已经听得太多,甚至有些麻木。人也许会愤恨造化弄人。沙利文一边说,她却这么想道。
他擅离职守离开作战部前往医院探视她——她身上多处被烧伤,熬不过当天晚上了——她呼唤着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