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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异形

 敏柯.奇托凝望西方,努力想看见一些肉眼无法触及的东西。

  「你说军队在西边?」

  「没错。」红鞋肯定地说。

  敏柯.奇托出神地点点头。「我杀过很多人,」他开口说:「有一次我杀进契卡索最大的镇上,拿了两张头皮出来。还有一次我跑了半个月去跟大丘部落打仗,然后又花半个月一路跑回来,他们还就真的一直追杀我呢,我只觉得好笑。只是这次……这次不一样了,我们的敌人来自西方,来自『夜地』,只有受到诅咒的人才会住在那里。」

  「也有人认为我们是从西边来的,」红鞋提醒大酋长:「所以不要害怕。对方那里的确有些受诅咒的怪物,但这里还有我在,我没有令你失望过。」

  「是我令你失望了才对。」敏柯.奇托很歉疚地说。

  「别这么说,骨人的顾虑没有错,你必须确认才行。有关另一个世界的事情都不可以掉以轻心,看似有益的东西结果却往往有害。」他拍拍大酋长的背:「你就叫大伙儿照样拿弓箭跟毛瑟枪出来,槌子跟斧头也一样有效,那些怪物交给我来应付就可以了。」

  「我在梦境中看到了,如果不打这场仗,全族都会灭亡。」敏柯.奇托喃喃道:「而且我们的骨头也都会任由野狗啃噬,没有人可以送回勇士之屋安放。我知道非打不可,我知道我看见的都是真的,可是我敢说自己不怕任何人,却没有骄傲到敢说自己也不怕那些灵界的东西,这一点怪不得我吧。」

  「的确如此,」红鞋说:「不过你不怕人,我却不怕灵。又长又黑的怪物败给我了,水底鱼人也被我收拾了,甚至角蛇也一样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这个行妖术的小孩,我也一样会打倒他。」

  敏柯.奇托又点点头:「什么时候要开战?」

  「他们很快就快就会想渡河,一定得阻止他们。」

  「要是他们真的有可以飞的船,我们如何拦下对方呢?一条河对他们而言,构不成阻碍吧。」

  「他们的飞船不够多,带不了那么多人马,应该会想要搭桥。要是他们派飞船来,就交给我处理。」

  「我要把他们通通射死!」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冒出来,原来是裘拉。

  「你也来啦?」红鞋说。

  「舅舅早安。」裘拉回答:「几天之后你就不能叫我裘拉了啦,我会有一个战士的名字。」

  「也说不定什么名字也没有,」红鞋说:「有可能你会死,死人的名字就不会再提起了。」

  「我不会死的!」裘拉叫道:「我们最伟大的侯帕耶红鞋来施法保护我们!」但说到一半,裘拉面色一慌,想到了问题所在,喘着大气说:「不会吧,难道你已经看见我会死了吗?」

  「我只看到你会很长寿、很受人尊敬,」红鞋回答:「可是你不能只是很勇敢,还要很小心。做事情要用你的脑袋想一想,还有弹药就别急着拿弓箭,还有弓箭的话就别急着拿棍棒。要是连棍棒也断了,就要记得先逃进森林躲起来,总有机会可以扳回一成的。」

  「你今天说话怎么像个老头子一样。」

  「老人家可以活到老一定有原因啊,裘拉。不聪明的人才死得早,有些人非常非常早就送了命。」

  「我可不是笨蛋。」

  「那就好。」

  ※※※

  看见飞船靠近之前,红鞋老早已经看见太阳之子。但在他眼中,太阳之子的形象却像是以前威其塔祭司诉说的故事──太阳之子是个又瘦又长、像踩着高跷一样的巨人,而且头几乎跟太阳一样高。可是当他一眨眼,却又恍惚中看见有着上千条枝枒的大树,每根树枝上都有一百只鸟,每只鸟都是一个灵体。树枝上有些地方肿起来,乍看简直像是脓包,脓包之中生出奇怪的甲虫;只是再一眨眼,这些脓包却又形如子宫,里头有些蝌蚪形状的东西游来游去。

  红鞋很怀疑太阳之子眼中的自己又是什么模样,但现在对方应该什么也看不到才对。红鞋很有把握,他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于隐匿自己与族人的踪迹,同时注意情势变化。

  飞船出现了,巧克陶族这边花了一番工夫安抚某些想要发出战嚎、甚至想要开枪的勇士,不过勇士数量不如红鞋担忧得那么多,因为大家都害怕巫术,就连称之为哈裘的狂战士也不例外。所有人都躲在树林间,红鞋利用荷香缇,也就是隐雾术将全军隐藏起来。

  一切正如红鞋所料,太阳之子那一方果然没打算利用飞船将所有人马送到对岸。因为他们那边马匹很多,容易受到惊吓、产生混乱,更何况,他们借着飞船之便,搭一座桥实在是容易不过的事情。

  看他们搭桥过程也挺有趣。先是用飞船将很长很重的续绳拉到对岸,不过也因为敌军的这种行动,导致巧克陶族有人忍不住想逼近过去。

  「要大家先忍着,」红鞋对敏柯.奇托说:「虽然在飞船落地收绳子时进攻,可以杀到一些敌人,但等他们过桥的时候再把桥给毁掉,就可以杀更多了。」

  「我们得手之前就会被发现了吧?」敏柯.奇托听了说:「他们一定会在这里驻扎,而且桥的两头都有飞船看守才对。」

  「没错,只是他们还是难逃一劫。叫勇士都先退回沼地去吧,一定要叫大伙儿先按兵不动。」

  「这很难,都已经发现敌军了,大伙儿都想要见血。」

  「照我的话做,保证可以杀更多人、剥更多头皮。」红鞋担保说。

  ※※※

  太阳之子又变成了巨大的蜘蛛,织着巨大的网子。蜘蛛丝是各种自然力,而各种灵体像是珠子一样,一个一个被蛛网串了起来,形状也很像是巨大的轮子中有很多精细的小轮子。巨大的蜘蛛网在西方天空中宛如是黑色的太阳升起,中心点那光辉来源,就是太阳之子。

  红鞋集中注意力,开始吟唱咒语。体内的蛇觉醒了,展开了翅膀,辨认出敌人的气味。准备好了之后,他飘向蜘蛛网钻了进去,直取太阳之子的力量中枢,也就是他的右手。没有人发现他、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他即将杀死敌人、偷走敌人的一切,他会把这蜘蛛网揉烂,还会在太阳之子背上插进一把刀。

  红鞋是个武器,他生来就是要杀,可是他要杀的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这个伪装成太阳、亵渎哈希塔利的小孩。

  但这一切举动,红鞋都是派出阴灵去做。他的力量已经大到阴灵离体迎敌的同时,黏土做成的肉身却还继续指导领导族人作战。他去见了骨人,还有巧克陶远近部落的巫师,并且趁机取得他们的秘名、记住了他们阴灵的气味,这样子作战的时候才不会敌我不分。其中几个巫师来头也不小,「弹及」年轻时是个战士,杀过三十个以上的对手,现在都七十岁了,已经渐渐迷失于幽界,迟早会难以回魂,不过至少眼前还是个拥有强大阴灵的人;「侯帕耶.敏柯」时常遭人怀疑根本是邪术师,不过没有人有胆子正面质疑他;「夜涂」则还年轻,之前红鞋的实力跟他差不多。

  现在的红鞋当然是他们难以望其项背,就连弹及这老前辈都还得向他学学。

  但红鞋知道自己一定要谨慎,一定要继续隐瞒自己的身分,也许战争结束之后还得把这些巫师杀光。太阳之子死了以后,这世界要往哪里走,大概就要由红鞋来决定了。

  有一次他与殇做爱,然后跟她出去走走,带她认识了许多当地的食物、药草,有些与殇的故乡雷同,但也有些她完全没见过。

  「我也想上战场。」后来她这么说。

  「其他勇士可不想让妳去。」红鞋回答:「男人打仗之前,必须先跟女人分开才行。女人也很强悍,但那是不同的强悍,女人在场会使得战士变软弱。」

  「我已经不算是个女人了,」殇说:「我只想手刃杀死我家人的凶手。」

  「妳刚刚在我身边明明就是个女人。」

  「我的灵魂不是,你一定看得到我灵魂的样子。而且,你们巧克陶族的女人,也常常说到自己以前打过什么仗。」

  红鞋耸肩:「确实有过那种状况,通常我们族里的女人是大呼小叫派男人出去,但以前确实有过女人也出去打仗的事情。可是我比较希望妳守在我身边。我与太阳之子对抗的时候,肉体会没有防备,需要有人保护才行。」

  「你就不怕我会使你变软弱?」

  他笑了:「有一种力量来自于纯净,该分开的东西就不该搅和在一起,例如男与女、天与地、火与水;战士的力量来自纯粹的根源,所以必须保持身心洁净。可是我的力量是异形的力量,是将不应混合的东西混杂起来的结果,就像是有人把松鼠的脑浆、鸟的蛋,还有乌龟的蛋混在一起吃进肚子。」

  「这会变成什么?」

  「变成拥有很强大力量的蛇。」

  「像你一样。」她说。

  「对,跟我一样。」

  「那你也是把松鼠脑浆、鸟蛋、龟蛋混着吞下去了吗?」

  「我吃下去的东西可比这些还要难以启齿,但是我的确也混了些东西。我明知道自己就要上战场了,但还是跟妳做爱,因为这样反到使我更强。」

  「为什么其他战士不能用同样方法得到力量?你刚刚说,这样会使他们变弱?」

  「呵,」红鞋笑道:「因为他们执着于当一个人。」

  殇点点头:「我懂了,你怕的根本不是从平原来的军队,你担心自己同胞会下手。」

  红鞋奸笑起来:「妳终于搞懂我为什么需要妳了吧。没有错,血子那帮人还是背地里说我坏话,搞不好也可以拉拢到一些人。」

  「他们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过不去?」

  「他们的伯父也是个侯帕耶,但跟恶灵作战时输了,遭到恶灵附体,必须有人杀死他。是我杀的。」

  「他们就因此认定跟你结仇了?」

  「族中长老认为我做的事情没有错,所以明言禁止他们对我或者我的家族出手,可是他们并不甘心。妳愿意保护我吗?」

  「可以。」

  ※※※

  正如敏柯.奇托所料,敌军渡河之后,将一艘飞船落地当作要塞,其余则持续盘旋在空中警戒,红色珠子继续闪耀。

  红鞋也知道不可能一直要族中勇士按捺住性子,等到第一波敌人过桥以后,他就让大家上去杀敌。巧克陶战士以枪、弓、棍棒朝驻扎在地面的飞船袭击。不幸先过来东岸的士兵全身插满了箭,倒地不起,然后他们又穿过弹雨,爬到飞船垂下来的网索上。许多人在交战过程中阵亡,但是并没有因此吓阻了其他勇士继续前进;他们爬上飞船、切断缆绳,有超过一百人连同坐骑摔进滚滚不息的奥卡荷纳河里头。年轻的印第安战士追了过去,在浅滩杀死他们,而逃得走的敌军或者溺死在深处,或者好不容易逃回对岸。

  敌人当然也不可能一直坐以待毙。从彼岸传来隆隆炮声,炮弹胡乱打在沼地中、树林间。飞船也越过河,派出形如巨大叶片的小飞艇在半空来回逡巡,朝地面掷下火种,燃起的火焰像是发出白光的大树。

  但这战况,红鞋几乎一无所知,他只想找到太阳之子,也一步一步进逼过去。他撕裂太阳之子身边那巨大腐败的蜘蛛网,派出如同大黄蜂的阴灵;这些阴灵被赋予同样的任务、同样的能力,那就是破坏保持飞船赖以飞行的红色球体。红鞋攻破了太阳之子的防线,无论是又长又黑的怪物,或横隔在幽界之中的防护盾都阻挡不了他。红鞋一边战斗、一边唱歌,他口中吟唱着夜地之歌。

  ※※※

  爱翠安靠在飞船栏杆边,呼吸有些沉重,不过伤口已经只剩下腰边的一条疤。一直没有人说话,直到卡斯第利昂神父比了个十字架,低声说道:「我们敬爱的天主……请保护我们的灵魂。」

  飞船底下的风景由开阔平原变成茂密树林,但并不像是俄罗斯那种绿中透蓝的针叶林,也不是美洲大陆西部他们之前看过的样子,而是爱翠安年轻时在法国就见过的那种翠绿色,那种她几乎已经遗忘的美丽颜色。她觉得很奇怪,旅行到几千哩外,却忽然觉得好像回到故乡、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这世界就是如此奇妙吧。林奈相当兴奋,指着下头的树林,他找到了证据,证实自己对于地球气候的假设没有错。

  「我们现在的位置,纬度跟法国差不多。」他说:「所以树木看起来也跟法国那边很像,我敢打赌一定找得到橡树林、长春花这些东西。」

  然而这边的河流,却是法国、甚至说是欧洲所远远比不上的,无论莱茵河、罗讷河还是多瑙河都解不了这里的干渴。爱翠安手中地图为这条河标了好几个名字:圣路易河、圣神河、密西西比河等等。不管到底是什么名字,总之是一条令人望之生畏的庞然大河。

  更奇怪的是,在河流上空飘着一列飞船,总共约二十艘,附近还有像是鸟儿懒洋洋滑翔的飞行机徘徊,那是史威登保的新发明。当然,有些东秉西只有爱翠安看得见,例如上千个默勒库。

  下方河面上看来有像是蚂蚁包在豆荚中的物体,排成一长串正要渡河。

  有四条船正在开火攻击,加农炮放出黄色火光,热光炮更是亮得像太阳,火龙炮发射之后会先隐没在森林中,但是不久以后就会冒出一根烟柱子连接到天上。

  「要打的话可头大了,」赫丘尔见状说:「我们三条船,敌人二十条。」

  「已经有人先跟他们交手了。」爱翠安说。

  「看不出来他们有受到什么影响。」他回答。

  「他们是以『科学方式』在作战,懂我意思吧?」

  眼看便有一条飞船上方光珠忽然由红转蓝,爆出一阵火焰,整条船付之一炬。

  「天哪!」赫丘尔叹道:「希望他们别认定我们是敌军才好。妳看得出来是哪一方占上风吗?」

  「等我一下。」爱翠安回答以后,开始探索以太界。

  她发现乌列尔在以太中等待,看似非常焦躁。

  快进攻啊!它说:太阳之子陷入苦战,真是始料未及,这是出手的最佳机会!

  他是跟谁交手?爱翠安问。

  我不知道,很奇怪的东西,是人,但又不是人,是默勒库但又不是默勒库。不过这东西,不管对谁来说都很危险。

  她追问:跟克睿思一样?还是跟我儿子一样?

  都一样……也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光是要保护大家不被发现,已经把我搞得精疲力尽,即便太阳之子现在自顾不暇,我还是不能松懈。快动手啊!

  爱翠安说:你现在想要我怎么样?

  我们需要得到妳儿子,或者说──乌列尔跟以往一样吞吞吐吐:说不定那个奇怪的人也可以。前提是他要活得下来,妳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联络到他。

  我要找到我儿子。

  那好,想办法制伏他。

  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一条船上?

  可以。

  那就把其他飞船全部弄沉。

  乌列尔无声无息好一段时间,爱翠安搞不清楚它是照自己所言去办事了,还是根本无视于自己的命令跑到其他地方。等了很久,它的声音又传回来,而且爱翠安也看得见它了,乌列尔跟它那几对翅膀飘浮在自己军舰队跟前面战场中间。不行,它的声音说:太费力了,我这么做的话,就会被他们发现,而且现在我发现妳──应该说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接近太阳之子。先渡河,跟敌人的敌人并肩作战吧。

  爱翠安问:为什么要过河?我们也可以从这边助阵,把太阳之子的飞船打下来吧?

  乌列尔回答:那个人还不知道我们是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在帮忙。

  把飞船弄下去,爱翠安说:不然我也会下令进攻,你可以赌赌看。

  妳不懂妳这种要求代表什么后果。

  我不在乎后果。

  好吧,等着后悔吧。

  乌列尔朝战局中飞去,也将所有部下一起带走。

  「赫丘尔,」爱翠安看着那条载着儿子的飞船,静静地说:「下令全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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