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麦马上就回来了。」他低语。
「嗯哼。」我的眼睛睁开,迎上他柔情的银灰眸。老天,他眼眸的色彩如此惊人—特别是在海上的此刻,他的眼睛能够映出由小小窗口映照进舱内、海面上那跳跃的光影。
「虽然我很想整个下午都和妳躺在这里,但橡皮艇需要有人帮忙。」克里斯钦靠过来温柔地吻我。「安娜,现在的妳看起来好美,乱糟糟的但好性感,让我更想要妳了。」他微笑着从床上起身,我趴着享受眼前的美景。
「你也不错呀,船长。」我发出赞叹的啧啧声,他咧嘴而笑。
我看着他优雅地穿梭在舱内着装,俊美如神祇的他刚刚又给了我一场甜美无比的性爱,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更无法相信这个男人属于我。他坐到我身边穿鞋。
「船长,是吗?」他淡淡地说,「唔,我是这艘船的主宰。」
我偏着头。「你是我心灵的主宰,格雷先生。」还有我的身体……以及我的灵魂。
他不敢置信地摇摇头,弯身吻我。「我会在甲板上。如果妳想梳洗一下,浴室有淋浴设备。妳需要什么吗?来点喝的?」他殷勤地问,我只能以傻笑回应。这是同一个男人吗?是同一位五十道阴影先生?
「怎么啦?」他问,回应着我的傻笑。
「你。」
「我怎么了?」
「你是谁,你对克里斯钦做了什么?」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哀伤的微笑。
「他就在附近,宝贝,」他柔声说,嗓音里带着点忧郁,我立刻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很快便将它抹去。「妳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他对我扯扯嘴角,「尤其是妳还不赶快起床的话。」他俯下身狠狠打了我的屁股一下,害我又叫又笑。
「你让我担心。」
「是吗?」克里斯钦皱起眉头。「妳常释放出混乱的讯息,安娜塔希娅,我要如何跟上妳?」他弯下身再次亲吻我。「待会儿见,宝贝。」在眩目的微笑之后,他起身离开,留下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我。
✽
我走回甲板上时,小麦已经回到船上,但我打开主舱房门时他又消失在上层甲板,而克里斯钦正在讲他的黑莓机。和谁讲话?我很好奇。他漫步过来将我拉到身边,吻了吻我的发。
「好极了……不错。嗯……真的?防火逃生梯?……我明白了……对,今晚。」
他按下结束通话键,引擎启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小麦八成在上面的驾驶舱里。
「准备回去了。」克里斯钦说着再次吻我,帮我穿上救生衣。
夕阳在身后西沉,我们返航开回码头,我则回想着这个美妙的下午。在克里斯钦仔细又有耐性的指导之下,我现在会收主帆、前帆、大三角帆,还学会了打平结、双套结和缩绳结,教学过程中他始终要笑不笑地弯着唇。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绑起来的。」我赌气地说。
他扬起笑。「妳得先抓到我才行,史迪尔小姐。」
他的话让我想起他曾在公寓里追着我跑,还有当时的惊恐和那吓人的后果,我皱起眉,打了个哆嗦。在那之后,我离开了他。
现在他承认他爱我了,我还会再离他而去吗?我抬头看进他清澈的银灰眼眸。我有办法再次离开他,无论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会以那种方式背叛他吗?不,我不认为我做得到。
他带我更仔细地参观这艘船,解释了每一项创新的设计和技术,以及各式高级建材。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访问,当时他就已谈到对船只的热爱,那时我以为他所谓的爱是指他公司打造的远洋海运船队,并不包含这种超级迷人、流线型的双体帆船。
而且,他刚才好整以暇又柔情蜜意地和我做了爱。我摇摇头,想起我的身体如何在他熟练的大手下因渴望而拱起,他是个优秀的情人,我很确定—虽然我也没人可以拿来比较,但如果这档子事一直都是如此,凯特一定会更大肆宣扬,她一向不吝于分享细节的。
但他多久之后会厌烦?我真的不知道,想到这里就让人泄气。
现在他坐着,我站在他安全的怀抱中,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静静享受这安静舒适的气氛。葛蕾丝号越来越靠近西雅图,舵轮在我手中,克里斯钦不时给我一些指示。
「航行的诗意于盘古开天时就存在至今。」他在我耳边呢喃。
「听起来像句引述。」
我感觉到他的笑容。「没错,出自圣修伯里25。」
「哦……我很喜欢《小王子》」。」
「我也是。」
我们驶进码头时已是傍晚时分,克里斯钦一路都扶着我。游艇上的灯光闪烁,倒映在幽暗的水面上,但天还没全黑。如此舒适清朗的傍晚,今天的夕阳一定会美不胜收。
克里斯钦在相对狭小的水域里将船掉头,一群人聚集在码头边看他。他轻松流畅地把船停入原来的停泊处,小麦跳上船坞,将葛蕾丝号牢牢绑在系缆柱上。
「又回来啦。」克里斯钦喃喃道。
「谢谢你,」我害羞地低语。「这个下午很完美。」
克里斯钦咧开嘴。「我也这么想。或许我们该帮妳报名航海学校,以后就可以出海玩个几天,就我和妳两个人。」
「好主意,我们可以在那张床上举行很多次启用仪式。」
他倾身吻吻我的耳后。「嗯……我很期待,安娜塔希娅。」他轻声呢喃,让我全身的寒毛都兴奋得立正站好。
他怎么做到的?
「来吧,公寓安全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酒店里的行李怎么办?」
「泰勒已经去拿回来了。」
哦!什么时候?
「今天稍早前,在他和他的小队检查过葛蕾丝号之后。」克里斯钦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那个可怜人有时间睡觉吗?」
「他有。」克里斯钦疑惑地对我挑起一道眉。「他只是在尽他的本分,安娜塔希娅,况且他非常擅长这些,杰森是个真正的人才。」
「杰森?」
「杰森.泰勒。」
我还以为泰勒是他的名字。杰森,满适合他的—坚毅,可靠,我不知怎地笑了起来。
「妳满喜欢泰勒的。」克里斯钦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想是的。」我一时不察地回应,那让他紧蹙双眉。「不是那种喜欢,如果那是你皱眉的原因,快停止。」
克里斯钦的嘴几乎要噘起来了,满脸不悦。
天,他有时真像个小孩。「我认为泰勒把你照顾得非常好,所以我才喜欢他。他看起来很和善、可靠且忠心,我觉得他就像个长辈。」
「长辈?」
「嗯。」
「好吧,长辈。」克里斯钦斟酌着这个词的意思,我不禁大笑。
「哦,克里斯钦,成熟一点吧,看在老天份上。」
他张大嘴,被我的口不择言吓了一跳,但随后又皱起眉头像在研究我的话。「我在努力了。」他终于迸出这么一句。
「这样才对,非常对。」我柔声回答,但还是白了他一眼。
「妳给我白眼看时,可有唤起什么回忆啊,安娜塔希娅?」他扬唇而笑。
我对他假笑道:「唔,如果你表现良好,也许我们可以重现某些回忆。」
他的嘴角因笑意而扭曲。「表现良好?」他挑起眉。「说真的,史迪尔小姐,妳怎么会认为我想重现它们呢?」
「可能因为我一提起,你的眼睛就亮得像圣诞节到来似的。」
「妳已经很了解我了。」他淡淡地说。
「我想要更加了解你。」
他温柔地微笑。「我也是,安娜塔希娅。」
「谢谢你,小麦。」踏上船坞,克里斯钦和麦康纳握了握手。
「荣幸之至,格雷先生。再见,安娜,很高兴见到妳。」
我羞涩地和他握手。他一定知道克里斯钦和我趁他上岸时在船上做了什么。
「日安,小麦,谢谢你。」
他对我一笑,眨个眼,害我脸都红了。克里斯钦牵起我的手,走上船坞往码头散步道而去。
「小麦是哪里人?」我问,对他的口音很好奇。
「爱尔兰……北爱尔兰。」克里斯钦更正。
「他是你的朋友吗?」
「小麦?他替我工作,帮忙建造葛蕾丝号。」
「你有很多朋友吗?」
他皱眉。「不算多。以我的工作来说……不太容易累积友谊,只有—」他顿了一下,眉头蹙得更紧,我知道他本来要说罗宾森太太。
「饿吗?」他试图转换话题。
我点头。事实上,我快饿疯了。
「我们去停车场那附近吃,来吧。」
✽
在SP之家旁有间小巧的义大利餐馆,叫作「蜜蜂小厨」,它让我想起波特兰那家餐厅:几张桌子、几个雅座,非常简单摩登的装潢,墙上以黑白大照片当作壁饰,很有世纪交替的氛围。
克里斯钦和我坐进雅座,各自浏览着菜单,啜饮着美味的Frascati淡白酒。我选好菜肴后抬起头,克里斯钦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妳美得动人,安娜塔希娅,户外活动很适合妳。」
我的脸泛红。「风吹得我脸痛倒是真的。但我有个很愉快的下午,非常完美,谢谢你。」
他微笑,眼神温暖。「我的荣幸。」他低语。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决定直捣黄龙。
「任何事都可以,安娜塔希娅,妳知道的。」他偏着头,看起来好魅惑人。
「你好像朋友并不多,为什么?」
他耸耸肩,皱起眉头。「我说过啦,我没什么时间。我有一些生意伙伴—我想那不能算是朋友,还有我的家人,就这些,除去伊莲娜。」
我故意忽略他提到的那个贱女人。「没有年纪相仿的男性友人吗?那种你可以和他们出去鬼混、发泄一下的?」
「你知道我喜欢怎么样的发泄方式,安娜塔希娅。」克里斯钦嘴角轻扯。「而且我一直忙着工作,壮大事业版图。」他看起来很困惑。「这就是我在做的事,除了偶尔去飞行或航海。」
「在学校的时候也这样?」
「差不多。」
「所以只有伊莲娜啰?」
他点头,神情戒备。
「一定很寂寞吧。」
他微微扬起嘴角,带着点怀念。「妳想吃什么?」他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我想吃炖饭。」
「选得好。」克里斯钦唤来侍者,结束了对话。
我们点好菜,我舒服地赖在椅子里,盯着绞扭的手指看。如果他谈兴正浓,我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我得和他谈谈关于他的期望、他的……需求。
「安娜塔希娅,怎么了?告诉我。」
我抬头看着他关切的脸。
「告诉我。」他再次强调,脸上的关切变成了……恐惧?愤怒?
我深呼吸。「我只是担心这样无法满足你,你知道的……发泄的方式。」
他牙关紧咬,眼神凌厉。「我有给过妳任何暗示,说这样无法满足我吗?」
「没有。」
「那妳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知道你喜欢的方式,你……呃……的需求。」我结巴了。
他闭上眼,用手揉揉额头。
「我还得怎么做才行?」他的声音温柔但带着不祥的意味,似乎有点生气,我的心下沉。
「不,你误会了,你一直都做得非常好。虽然现在只过了几天而已,但我希望我不是在逼你成为另外一个人。」
「我还是我,安娜塔希娅,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烂透了的人。没错,我必须努力对抗想要控制妳的冲动……但那是我的天性,我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是的,我会期望妳遵守某些行为规范,而当妳不听话的时候我会气恼,但也会觉得很新鲜。我们还是做了我喜欢的事啊,妳昨天疯狂地下标之后不就让我打妳屁股了吗?」回忆令他温柔地微笑起来,「我很享受惩罚妳的过程,我也不认为这种冲动有一天会消失……但我在努力了,而且并不像我想的那么难。」
我不安地动了动,满脸通红,想起我们在他童年房间里的那场秘密幽会。「我是不介意啦。」我低声说,怯怯一笑。
「我知道。」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我也一样。但让我告诉妳,安娜塔希娅,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新的体验,过去这几天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我不想做任何改变。」
噢!
「也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例外。」我低喃,他笑得更开心。我内心的女神猛点头表示同意,一边用力地推我。好啦,好啦。
「所以你不打算带我去游戏室了?」
他吞咽了一下,脸色发白,好心情全数消失。「不,我不会。」
「为什么?」我轻声问。这不是我意料中的答案。
是的,我有一点点失望。我内心的女神噘着嘴、脚点着地面、两手环胸,像个生气的小孩。
「上次我们去了那里,结果妳离开了我。」他静静地说,「我会避开任何可能造成妳再次离开的事情。妳走了之后,我整个人崩溃了—我解释过,我永远不想再体验那种心情,我也告诉过妳我对妳的感觉。」他的银灰眼眸微瞠,真挚而诚恳。
「但这似乎不太公平,对你来说并不轻松—我是指必须时时刻刻担心我的感受。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改变,而我……我想我也应该有所回报。我不知道……也许……试着玩些角色扮演的游戏吧。」我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发烫,红得就像游戏室墙上的颜色。
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我和这个男人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性爱方式,一些几星期前我听都没听过的项目,一些我从没想过可以做得到的花样,但最难的竟然是和他谈话。
「安娜,妳已经有所回报了,比妳知道的还多。求妳,请不要有这种想法。」
轻松的克里斯钦不见了,他的眼睛充满警戒地瞪得更大,令我的心揪紧。「宝贝,才过了一个周末,」他继续说,「给我们一点时间。上星期妳离开后我想了很多很多,我们需要时间,妳必须相信我,我对妳也是。或许之后我们可以试着互相迁就,但我喜欢现在的妳,我喜欢看到妳这么开心、这么轻松、这么无忧无虑,更喜欢知道自己也有部分功劳。我从没有—」他停顿,伸手爬过头发。「我们总要先学会走路,才能奔跑。」他忽然嘴角一扬。
「有什么好笑的?」
「弗林。他一天到晚讲这句,我从没想过要引述他的话。」
「弗林语录啊。」
克里斯钦大笑。「没错。」
侍者端来我们的前菜及普切塔26,我们的对话随着克里斯钦放松下来而改变了方向。
当大到夸张的餐盘送到我们面前时,我忍不住想着今天的克里斯钦给我的感觉:轻松、快乐、无忧无虑,至少他现在正哈哈大笑着,自在且开怀。
他开始问我去过哪些地方,我在心里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这问题很简单,除了美国本土以外,我没去过任何地方,克里斯钦则几乎已经算得上周游过列国了。我们轻松愉快地聊着,谈起他去过的所有地方。
用过了美味又饱足的一餐,克里斯钦开车回到爱司卡拉,伊娃.卡西迪甜美温柔的嗓音从喇叭中传出,让我有个平和的空间好好思考。今天我的大脑应该超出负荷了:葛琳医生、沐浴间、克里斯钦的坦白、在酒店和船上做爱,加上买车。连克里斯钦给人的感觉也很不一样,好像他忽然放下了什么事,或者重新发现了什么事,我不知道。
谁知道他也有这么甜蜜的一面呢?
我注视着他,他也看着我,似乎沉浸在思绪当中。我倏然惊觉,他从未真正拥有过青春期—一个正常的青春期。我甩了甩头。
我的思绪回到舞会上和弗林医生的那支舞,以及克里斯钦担心弗林医生会告诉我关于他的事。克里斯钦依然对我有所保留,如果他觉得那样才是对的,我们又要如何继续下去?
他认为当我认识了真正的他,或是做回他自己之后,我可能就会离开。哦,这男人真的好复杂。
我们越来越接近他家,他全身开始散发出紧张的气息,几乎触手可及。我们一路开,他一路检视着人行道和街边小巷,目光四处扫视,我知道他在找蕾拉,我也开始帮忙看,每一个年轻棕发女都是嫌疑犯,但我们没看到她的踪影。
他把车停入停车场,双唇紧紧抿成一条严肃冷酷的线。我很纳闷,如果他会变得这么紧张兮兮,我们干嘛还要回来这里?索耶正在停车场巡视,被泼漆的奥迪车已经不在了。克里斯钦把车停在休旅车旁边,索耶走过来帮我开车门。
「哈啰,索耶。」我低声打招呼。
「史迪尔小姐,」他点头致意,「格雷先生。」
「没有迹象?」克里斯钦问。
「没有,先生。」
克里斯钦点头,握住我的手走向电梯。我知道他的脑袋正在加班运作,因为他心不在焉。我们走进电梯,他转向我。
「妳不可以单独离开这里,明白吗?」他厉声说。
「好。」天,冷静一点吧,但他的态度让我莞尔而笑。我想拥抱自己—这个男人,对我既霸道又无礼,这些我都知道,我讶异的是一个多星期前我还认为他对我讲话的这种态度很可怕,但现在我更加了解他了,这就是他的应对机制。他被蕾拉搞得神经紧张,而他爱我,只想保护我。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低问,表情带着一丝促狭。
「你呀。」
「我?史迪尔小姐?我有什么好笑?」他不高兴地问。
克里斯钦噘起嘴很……性感。
「别噘嘴。」
「为什么?」他更开心了。
「因为这对我造成的效果,就像我对你做这个动作一样。」我故意咬嘴唇。
他挑起眉,既惊讶又开心。
「真的吗?」他再次噘起嘴,给我一个迅速又纯情的吻。
我嘟起双唇迎向他,在彼此唇瓣接触的那一剎那,这个吻的性质变了—从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有如野火般烧过我的血管将我拉向他。
一转眼,我的手指蜷在他的发间,他抓着我将我推靠在电梯墙上,他的手捧着我的脸稳住我的头,唇舌彼此交缠。我不知道电梯的监禁感是否让一切变得更真实,但我能感觉到他的需要、他的急切及他的热情。
真要命,我现在就想要他,就在这里。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门缓缓滑开,克里斯钦抬起脸,依然用臀部把我钉在墙边,他的勃起重重地抵着我。
「哇。」他喘息着低语。
「哇。」我学他,深吸一口气到肺里。
他看着我,眼神闪动。「妳对我做了什么,安娜?」他的拇指擦过我的下唇。
我从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泰勒往后退了一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踮起脚尖吻了吻克里斯钦那雕刻般优美的唇角。
「你对我做了什么,克里斯钦?」
他退后一步拉起我的手,眸色变深,星眸半掩。「来。」他命令。
泰勒还在门厅,谨慎小心地等着我们。
「晚安,泰勒。」克里斯钦很亲切。
「格雷先生,史迪尔小姐。」
「我昨天可是泰勒夫人呢。」我对脸红的泰勒笑了笑。
「那要戴上一个好戒指才行,史迪尔小姐。」泰勒一本正经地说。
「我想也是。」
克里斯钦握紧我的手,拉下了脸。「如果你们两个聊完了,我想听一下简报。」他瞪了泰勒一眼,后者变得有点不自在,我内心瑟缩了一下。我又踩到界限了。
「抱歉。」我用嘴型对泰勒说,他耸耸肩,和气笑了下。我转身跟着克里斯钦走。
「我待会儿去找你,我先跟史迪尔小姐说句话。」克里斯钦对泰勒说,而我知道我有麻烦了。
克里斯钦带我走进他的卧室,关上了门。
「别和员工打情骂俏,安娜塔希娅。」他骂道。
我张开嘴想顶回去,但又闭起来,接着又张开。「我没有打情骂俏,我只是表示友善,这不一样。」
「别对员工表示友善或打情骂俏,我不喜欢。」
噢,再会,无忧无虑的克里斯钦。「对不起。」我低声说,低头看着手指。难得他今天一整天都没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但现在又开始了。他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抬高我的头,让我看着他的眼睛。
「妳知道我很会嫉妒的。」他低语。
「你没什么理由好嫉妒的,克里斯钦,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是你的。」
他眨眨眼,好像很难消化这个事实,他俯身很快给我一个吻,但不带半点刚刚在电梯里展现过的热情。
「我不会太久,妳就当自己家一样吧。」他板着脸转身离开,留我一头雾水地站在他的卧室里。
他怎么可能会嫉妒泰勒?我不敢置信地摇摇头。
瞥一眼闹钟,我发现现在才刚过八点,我决定先准备好明天上班要穿的衣物。我走上楼到我房间,打开更衣室的门—是空的,所有衣服都不见了。噢,不!克里斯钦把我的话当真,把衣服全都丢了,该死。
我的潜意识瞪着我。都是妳和妳那张大嘴巴自找的。
为什么他这么听我的话?我妈的忠告回荡在耳边:男人都只看字面上的意思,亲爱的。我噘起嘴,看着空空如也的更衣室,这里本来有些很美的衣服,例如我穿去舞会那件银色晚礼服。
我郁闷地走回卧室—等等,发生什么事了?iPad也不见了,我的Mac电脑呢?哦,不会吧!我闪过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很不厚道,但我认为蕾拉可能偷了它们。
我冲回楼下,回到克里斯钦的卧室:我的Mac电脑、我的iPad和我的背包都在床头柜上。全部都在。
我打开更衣室的门。我的衣服出现了,一件不少,和克里斯钦的衣服挂在一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做事之前都不先知会我一声?
我转身,他就站在门边。
「哦,他们都搬好了。」他心不在焉地低喃。
「怎么回事?」我问。他的表情很严厉。
「泰勒认为蕾拉是从逃生梯进来的,她可能有钥匙,所以现在所有的锁都换过了。泰勒带着人把整间公寓都翻过来搜了一遍,她不在这里。」他顿了一下,伸手爬过头发。「我真希望知道她在哪里。她故意躲开我们的搜寻,但她需要帮助。」他蹙眉,我之前的不悦就此消失,我伸手环住他,他将我拥紧吻了吻我的发。
「你找到她以后要做什么?」我问。
「弗林医生有地方安置她。」
「她的老公呢?」
「他已经不管她的死活了。」克里斯钦的语气很苦涩。「她的家人都在康乃迪克州,我想她在这里应该是举目无亲。」
「这样很惨。」
「把妳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可以吗?我希望妳能和我共享卧室。」他轻声说。
哇,这么快又换话题了。
「嗯。」
「我要妳和我一起睡,妳在我身边时我就不再做恶梦了。」
「你会做恶梦?」
「会。」
我将他抱得更紧。真糟糕,更多的包袱。我的心为这个男人而揪紧。
「我本来想准备一下明天上班穿的衣服。」我轻声说。
「上班!」克里斯钦惊叫,好像这是句脏话,他退开身怒视我。
「对,上班。」我回答,搞不懂他的反应。
他一副完全搞不懂我在想什么的样子瞪着我。「但是蕾拉—我们还没找到她呀。」他停顿了一下,「我不让妳去上班。」
什么?「这太荒谬了,克里斯钦,我必须去上班。」
「不,不必。」
「我有个新工作,我也很喜欢,我当然要去上班。」他是什么意思?
「不,妳不准去。」他重复,强调每个字。
「你以为当你在外面担任宇宙的主宰时,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玩我的手指?」
「基本上……没错。」
哦,五十道阴影先生、五十道阴影先生、五十道阴影先生……给我力量吧。
「克里斯钦,我必须去上班。」
「不,妳不准去。」
「不,我要去。」我说得非常慢,好像他是个小孩。
他一脸怒容。「外面不安全。」
「克里斯钦……我需要工作讨生活,我会没事的。」
「不,妳不需要工作讨生活。而且,妳怎么知道自己会没事?」他几乎是用吼的。
他是什么意思?他打算养我吗?哦,这已经不只是荒谬了—我才认识他多久?五个星期?
他整个人怒气腾腾,银灰眸里卷起风暴,燃着怒火,但我才不吃这一套。
「看在老天份上,克里斯钦,蕾拉之前就站在你的床前,而她并没有伤害我。还有,我确实需要工作,我不想承你的情,我还有学生贷款要还。」
他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线,我则双手叉腰。我才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让步,他到底该死的以为他是老几?
「我不想让妳去上班。」
「这不是你说了算,克里斯钦,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他伸手爬过头发,同时瞪着我,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让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索耶会跟妳一起去。」
「克里斯钦,没有必要好吗?你开始不讲理了。」
「不讲理?」他吼,「要嘛就是他跟妳一起去,不然我会更不讲理,直接把妳关在这里。」
他不会的,对吗?「怎么关,说说看啊?」
「我会有办法的,安娜塔希娅,别挑衅我。」
「好啦好啦!」我举手投降让步,试图安抚他。可恶,五十道阴影先生强力回归了。
我们站在原地,怒视着彼此。
「好—如果可以让你好过一点,索耶可以跟我去。」我勉强让步,翻了个白眼,克里斯钦瞇起眼,威胁地往我跨近一步,我立刻往后退,他停下来做个深呼吸,闭上眼睛,用双手爬过头发。噢,不好,五十道阴影先生真的受伤了。
「让我带妳参观一下吧?」
参观?你开玩笑吗?「好啊。」我小心翼翼地低语。再次适时转换话题,善变先生又回来了。他伸出手,我握住,他轻轻捏我一下。
「我不是故意想吓妳的。」
「你没有,不过我本来已经准备要逃跑了。」我挖苦地说。
「逃跑?」克里斯钦睁大眼睛。
「我开玩笑的啦!」噢,老天。
他带我走出更衣室,我花了点时间冷静下来。肾上腺素还在到处乱窜,和五十道阴影先生吵架并不好受。
他带我参观了整间公寓,给我看了许多不同的房间。楼上除了游戏室还有三间卧房,有趣的是,我发现泰勒和琼斯太太各有属于自己的区域—厨房、宽广的客厅和卧室。琼斯太太还没回来,她去波特兰探望她姐姐了。
楼下最吸引我注意的,是位于书房对面的房间,那是一间视听室,有个超大电浆电视及一些游戏摇杆,看起来非常舒适。
「所以你真的有Xbox?」我的嘴角微勾。
「嗯,但我玩得很差,是艾立欧的手下败将。不过想起来就好笑,妳以为我说这间是我的游戏室。」他低头对我咧嘴一笑,刚才的不悦已经消失。谢天谢地,他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很高兴我能逗你开心,格雷先生。」我傲慢地回应。
「妳就是能,史迪尔小姐—当妳没那么恼人的时候。」
「我会把人惹毛都是因为你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
「没错,格雷先生,你的中间名应该改成『不可理喻』。」
「我没有中间名。」
「正好可以取为『不可理喻』呀。」
「我想这是看法不同的问题,史迪尔小姐。」
「我还满想听听弗林医生的专业建议。」
克里斯钦做个鬼脸。
「我以为崔佛莲是你的中间名。」
「不,是姓。」
「但你没有使用它。」
「太长了。走吧。」他指示,我跟着他走出视听室,穿过大客厅和主要走廊,经过储藏室和一间令人叹为观止的酒窖,来到泰勒专用、设备一应俱全的大办公室。我们进入时泰勒站起身。这里有个可容纳六人的会议室,桌上有一整排萤幕,我不知道公寓里还有监视器,监视范围包含阳台、楼梯间、货梯和门厅。
「嗨,泰勒,我只是带安娜塔希娅来参观一下。」
泰勒点点头但没有笑容,我怀疑他被念了一顿。为什么他现在还在工作?我对他微微一笑,他礼貌地点头回礼。克里斯钦再度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向图书馆。
「然后,妳已经来过这里啦。」克里斯钦打开门,我瞄到盖着绿色布的撞球桌。
「我们来一场?」我问,克里斯钦惊讶地笑起来。
「好。妳以前玩过吗?」
「玩过几次。」我说谎,他偏着头瞇起眼。
「妳真的很不擅长说谎,安娜塔希娅。要嘛就是妳根本没玩过,或是—」
我舔舔唇。「害怕来场小小的比赛吗?」
「害怕妳这么个小女孩?」克里斯钦嗤之以鼻。
「赌一场吧,格雷先生。」
「这么有信心啊,史迪尔小姐?」他扬起唇,揶揄和怀疑同时出现。「妳想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就带我重回游戏室。」
他盯着我,好像不是很明白我说的话。「如果我赢的话呢?」震惊地呆了几秒后他问。
「你自己决定。」
他的嘴角一扯,仔细思考该怎么回答。「好,成交。」他假笑道。「妳想玩花式撞球、英式司诺克27还是开仑28?」
「花式撞球就好,我不懂另外两种。」
克里斯钦从一个书架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大皮箱,箱内的丝绒衬垫上放了一颗颗撞球。他快速又有效率地将球排列在桌上,我想我应该从来没在这么大的球桌上打过球。克里斯钦把球杆和巧克粉递给我。
「妳来开球吧。」他刻意摆出风度翩翩的样子。他乐在其中,因为觉得自己一定会赢。
「好的。」我用巧克粉摩擦杆头,将多余的粉吹掉,而后从睫毛底下望着克里斯钦,他的眸色因此变深。
我瞄准白球,以干净俐落的一击打中三角球列尖端,巧妙的力道让一颗花色球旋转滚入顶端右袋,其余的球也被冲散。
「我选大花球29。」我一脸无辜,对克里斯钦甜甜笑着,他的嘴觉得有趣地噘起。
「请。」他礼貌地说。
我很快地一口气将三颗球打入袋中,乐得在内心手舞足蹈。此时此刻,我很庆幸荷西教过我打撞球,而且我还打得不错。克里斯钦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刚才的揶揄打趣似乎都消失了。我以毫米之差错失了一颗绿球。
「妳知道吗?安娜塔希娅,我可以站在这里看妳俯趴在这张撞球桌上一整天。」他赞赏道。
我的脸绯红。谢天谢地我穿的是牛仔裤。他假笑了下,他想让我分心,这个坏家伙。他从头上脱掉米色线衫,将它丢在椅背上,对我咧嘴一笑,接着走到桌边准备击出第一球。
他弯得很低,贴着桌面,我的嘴瞬时发干。噢,我懂他的意思了。克里斯钦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色T恤,臀部翘高,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景象,我有点失神了。他很快地连续击落四颗球,却不小心把白球也打进袋里。
「这是初级生才会犯的错,格雷先生。」我亏他。
他嘴角一扯。「啊,史迪尔小姐,我只是个愚蠢的凡人。我想现在又轮到妳了。」他对着桌面一摆手。
「你不是故意放水吧?」
「哦,没有。为了我心里想要的奖赏,我得赢才行,安娜塔希娅。」他随意耸耸肩。「但话说回来,我一直都想要赢。」
我瞇起眼看他。好吧……我很高兴今天穿了那件蓝色衬衫,它的前襟低得恰到好处。我绕着桌子大步走,一有机会就弯下腰,让克里斯钦的眼睛对我的乳沟和翘臀大吃冰淇淋,游戏要有对手才好玩。我瞄他一眼。
「我知道妳在玩什么把戏。」他低语,眼神幽深。
我故意妖娆地偏着头,轻轻抚摸球杆,用手缓缓地上下滑动。「哦,我只是在想下一颗球要从哪里下杆。」我漫不经心地说。
我趴低身子,漂亮地将橘色球打进袋,之后直接站在克里斯钦面前继续俯身瞄准下一球,我听见克里斯钦猛地倒抽一口气,然后想也知道,我失手了。可恶。
我继续趴低在桌面上,他走过来站在我身后,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臀部。嗯嗯嗯……
「妳这样晃来晃去是在刺激我吗,史迪尔小姐?」接着重重打了下我的屁股。
我惊喘。「是的。」我喃道,因为真的是。
「许愿要小心,宝贝。」
他绕到球桌另一侧,我揉揉屁股,他俯下身击出一球。天,我真的可以盯着他看一整天。他将红球打到左侧袋,接着瞄准黄色想打进顶端右袋,但是失手了,不过我很乐。
「红色刑房我们来啰。」我奚落他。
他只是挑高眉示意我继续。我很快把绿球解决掉,接着很幸运地,最后一颗橘球也顺利入袋。
「指定妳要的球袋。」克里斯钦低声说,听起来好像讲的不是撞球,而是某件黑暗野蛮的事物。
「顶端左袋。」我瞄准黑球,击出,但失手了,球歪得很远。可恶。
克里斯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弯低身,连续快速地打进剩下的两颗球。我呼吸开始急促,眼睛盯着他在球台上舒展开的敏捷身躯看。他站起身用巧克粉抹过球杆,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如果我赢了……」
怎么样呢?
「我要打妳屁股,然后在撞球桌上要妳。」
真要命,我肚脐以下每条神经都开始收紧。
「顶端右袋。」他低喃,指了一下黑球,接着弯身准备出击。
25 圣修伯里(Antoine de Saint-Exupery),法国作家、飞行员、发明家,其于一九四三年创作出版的《小王子》为全球五十大畅销书之一。克里斯钦的引述出自《风沙星辰》(Wind, Sand and Stars)。
26 普切塔(bruschetta),义式料理常见之前菜,在抹了大蒜和橄榄油的烤面包片上堆迭上各种不同口味的顶料(Toppings)。
27 司诺克(snooker),落袋式撞球的一种,使用的球分为一个白球、十五个红球和六个彩球,盛行于英国、爱尔兰、加拿大等国。
28 开仑(carom billiards),一种球桌没有袋口的撞球运动,其有多种竞赛方式,共同点则是用母球撞击其他球,以达成特定目的而得分。
29 大花球(Stripe),9~15号球,球体上有一环状的颜色。小花球(Solid),即1~7号球,颜色涂满整个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