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莫德
初阶裁决者无法让目光从她老师的脸上移开。他将自己的络腮胡子刮掉，又剃了头发，这一改变几乎是无法想象的。
她本来怀疑她的老师是很久很久以前出生的，怀疑他甚至目睹了罗马帝国入侵不列颠（译注：公元前55年和前54年，凯撒两度率罗马军团入侵不列颠，均被不列颠人击退。公元43年，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率军入侵不列颠。征服不列颠后变其为罗马帝国的行省。到407年，罗马驻军被迫全部撤离不列颠，罗马对不列颠的统治即告结束），然而不知怎的，他现在看上去仿佛属于他们所处的这个拥挤而令人不适的现代时期。
没错，他穿上了不同的衣服。他脱下僧侣的长袍，换上了裤子和毛衣，还有在她看来很不舒服的现代的鞋子。她自己也得到了现代的鞋子和连衣裙。她的新鞋子极度难受，而连衣裙则别扭地挂在她纤细的身躯上，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只被迫穿上戏服的豹子。
但是令她的老师和以前不同的不仅仅是刮干净了的脸或者是现代的服饰。他动作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甚至他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他在和一位护士讲话，而他的用词几乎和护士的一样。他甚至还使用了那些奇怪的医学词汇，这些词经常能够听到，在初阶裁决者躺在一间像这儿一样的医院病房里休养中阶裁决者给她带来的刀伤时。她的老师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几天以前，在奎因将他从彼处带到庄园里时，他才刚刚醒过来。那么，他是从哪儿学会这么说话的呢？
高阶裁决者和护士在讨论布里亚克·金凯德的伤势，布里亚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腿和肩膀都缝了针，缠上了绷带。初阶裁决者听了足够多的谈话内容，她明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布里亚克就会完全康复。医生甚至往他的伤口里放了某种东西，令他的伤口可以从内部快速地愈合。这令她感到失望。他先前的呻吟和挣扎给了她希望，让她以为他的伤口可能会是致命的。
中阶裁决者站在屋子较远的角落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斗篷从他的肩头垂下。他允许医生将他胸膛的伤口缝合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外表做任何改变。他在医院井井有条的环境中看上去非常粗野。
最终，护士结束了和高阶裁决者的交谈，又对布里亚克说了几句话，紧张地扫了一眼中阶裁决者，离开了病房。
“你留在这儿，”高阶裁决者对布里亚克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言谈举止又变回了她一直熟悉的老师。不知怎的，他可以在古时和现代两种状态之间无缝切换，就像一位演员换上不同的面具一般。“等事情办完之后，我们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就要——”
老人中断了他自己的话。他的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仪式剑就藏在那儿。
过了片刻，初阶裁决者自己也能够感觉到震颤了。震动正逐渐增强，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奎因·金凯德正在使用她自己的仪式剑。那个在山洞中的仪式结束之后，无论奎因的仪式剑什么时候有所动作，高阶裁决者的仪式剑都会完全一致地发出震动。
中阶裁决者先前一直像一件家具一样一动不动，现在他开始动作，他穿过病房，关上了门。
高阶裁决者将仪式剑从他的口袋里拔出来，轻轻地握在手中。震动感变得越来越强，直到充斥了整间屋子，连病房的门都开始颤抖。透过正在颤动的玻璃窗，初阶裁决者看到，随着震颤传到大厅，大厅里的医护人员全都用手捂住了耳朵。
高阶裁决者将石剑握在身体前方，让它在他的手掌上保持平衡的状态。一分钟后，震动开始逐渐消退。
“她去了彼处。”初阶裁决者的老师说道。
他们必须等待下一次震动。奎因使用仪式剑从彼处回到现实世界时产生的第二次震动，将告诉他们她会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出现。
初阶裁决者知道，在奎因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之前还有些时间。使用仪式剑的主要危险之一就是可能在彼处迷失。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探寻者，思维也有可能会游荡徘徊，然后漂浮在那里，如果不能认真地维持精神集中，他们就会彻底地僵住不动。探寻者在这段时间里通过诵词来集中精神，但是即使有诵词的帮助，仪式剑也是危险的旅行工具。奎因仍然是一个新手，在她踏入世界之间的彼处之时——无论时间长短，她都很容易迷失自我。
仪式剑再一次苏醒时，已经过去了两小时，初阶裁决者觉得对于一个经验如此不足的探寻者而言，这个持续时间实在是不算长——奎因对自己意识的控制一定非常厉害。
在此期间，裁决者一直待在病房里。等到仪式剑再一次开始震动的时候，夜色降临。护士们来了又走，很明显都被中阶裁决者的瞪视给吓到了。当仪式剑第二次震动的时候，三个裁决者都背对着门站着，将仪式剑握在他们中间。初阶、高阶和中阶裁决者都将手指放在刻度盘上摆好位置。
第二阵震动比第一次要强得多。顷刻之间它就将整间病房吞没了，片刻之后可以听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充满恐慌的说话声。墙壁的震动也在扰乱附近病房的医疗设备。在大厅里，一块窗玻璃碎掉了。
在这阵强烈的震动之中，仪式剑的刻度盘上还有一些小幅度的剧烈余震。高阶裁决者喊出了两个符号的名字，表明他比另外两个人更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些震动。初阶裁决者喊出了另外两个符号，而中阶裁决者则喊出了第三对符号。
颤动停止，在他们的耳朵里又回响片刻，然后彻底地消失了。高阶裁决者将仪式剑放回外套口袋里，从布里亚克病床边的床头桌上拿起纸笔。在初阶裁决者眼中，他又变成了一个现代人，在纸上快速地写出了他们刚刚大声说出的六个符号。
她的老师端详着纸页，将它拿起来让他们都看到。这六个符号一起组成了一组坐标——标志着奎因带着仪式剑刚刚抵达的地点。
“伦敦。”他说道。
“她要去找约翰了。”布里亚克从病床上回答道。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但是他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神情，一种明亮狂热的眼神，初阶裁决者不喜欢这一点。布里亚克并不仅仅想要回仪式剑——他还渴望复仇。
布里亚克转过头来面向高阶裁决者，问道：“你知道约翰的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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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来怀疑她的老师是很久很久以前出生的，怀疑他甚至目睹了罗马帝国入侵不列颠（译注：公元前55年和前54年，凯撒两度率罗马军团入侵不列颠，均被不列颠人击退。公元43年，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率军入侵不列颠。征服不列颠后变其为罗马帝国的行省。到407年，罗马驻军被迫全部撤离不列颠，罗马对不列颠的统治即告结束），然而不知怎的，他现在看上去仿佛属于他们所处的这个拥挤而令人不适的现代时期。
没错，他穿上了不同的衣服。他脱下僧侣的长袍，换上了裤子和毛衣，还有在她看来很不舒服的现代的鞋子。她自己也得到了现代的鞋子和连衣裙。她的新鞋子极度难受，而连衣裙则别扭地挂在她纤细的身躯上，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只被迫穿上戏服的豹子。
但是令她的老师和以前不同的不仅仅是刮干净了的脸或者是现代的服饰。他动作的方式也发生了改变，甚至他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他在和一位护士讲话，而他的用词几乎和护士的一样。他甚至还使用了那些奇怪的医学词汇，这些词经常能够听到，在初阶裁决者躺在一间像这儿一样的医院病房里休养中阶裁决者给她带来的刀伤时。她的老师跨越了几百年的时光，几天以前，在奎因将他从彼处带到庄园里时，他才刚刚醒过来。那么，他是从哪儿学会这么说话的呢？
高阶裁决者和护士在讨论布里亚克·金凯德的伤势，布里亚克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腿和肩膀都缝了针，缠上了绷带。初阶裁决者听了足够多的谈话内容，她明白，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布里亚克就会完全康复。医生甚至往他的伤口里放了某种东西，令他的伤口可以从内部快速地愈合。这令她感到失望。他先前的呻吟和挣扎给了她希望，让她以为他的伤口可能会是致命的。
中阶裁决者站在屋子较远的角落里，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斗篷从他的肩头垂下。他允许医生将他胸膛的伤口缝合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对自己的外表做任何改变。他在医院井井有条的环境中看上去非常粗野。
最终，护士结束了和高阶裁决者的交谈，又对布里亚克说了几句话，紧张地扫了一眼中阶裁决者，离开了病房。
“你留在这儿，”高阶裁决者对布里亚克说道，说话的时候，他的言谈举止又变回了她一直熟悉的老师。不知怎的，他可以在古时和现代两种状态之间无缝切换，就像一位演员换上不同的面具一般。“等事情办完之后，我们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你就要——”
老人中断了他自己的话。他的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仪式剑就藏在那儿。
过了片刻，初阶裁决者自己也能够感觉到震颤了。震动正逐渐增强，在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奎因·金凯德正在使用她自己的仪式剑。那个在山洞中的仪式结束之后，无论奎因的仪式剑什么时候有所动作，高阶裁决者的仪式剑都会完全一致地发出震动。
中阶裁决者先前一直像一件家具一样一动不动，现在他开始动作，他穿过病房，关上了门。
高阶裁决者将仪式剑从他的口袋里拔出来，轻轻地握在手中。震动感变得越来越强，直到充斥了整间屋子，连病房的门都开始颤抖。透过正在颤动的玻璃窗，初阶裁决者看到，随着震颤传到大厅，大厅里的医护人员全都用手捂住了耳朵。
高阶裁决者将石剑握在身体前方，让它在他的手掌上保持平衡的状态。一分钟后，震动开始逐渐消退。
“她去了彼处。”初阶裁决者的老师说道。
他们必须等待下一次震动。奎因使用仪式剑从彼处回到现实世界时产生的第二次震动，将告诉他们她会在世界上的哪个地方出现。
初阶裁决者知道，在奎因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之前还有些时间。使用仪式剑的主要危险之一就是可能在彼处迷失。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探寻者，思维也有可能会游荡徘徊，然后漂浮在那里，如果不能认真地维持精神集中，他们就会彻底地僵住不动。探寻者在这段时间里通过诵词来集中精神，但是即使有诵词的帮助，仪式剑也是危险的旅行工具。奎因仍然是一个新手，在她踏入世界之间的彼处之时——无论时间长短，她都很容易迷失自我。
仪式剑再一次苏醒时，已经过去了两小时，初阶裁决者觉得对于一个经验如此不足的探寻者而言，这个持续时间实在是不算长——奎因对自己意识的控制一定非常厉害。
在此期间，裁决者一直待在病房里。等到仪式剑再一次开始震动的时候，夜色降临。护士们来了又走，很明显都被中阶裁决者的瞪视给吓到了。当仪式剑第二次震动的时候，三个裁决者都背对着门站着，将仪式剑握在他们中间。初阶、高阶和中阶裁决者都将手指放在刻度盘上摆好位置。
第二阵震动比第一次要强得多。顷刻之间它就将整间病房吞没了，片刻之后可以听到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充满恐慌的说话声。墙壁的震动也在扰乱附近病房的医疗设备。在大厅里，一块窗玻璃碎掉了。
在这阵强烈的震动之中，仪式剑的刻度盘上还有一些小幅度的剧烈余震。高阶裁决者喊出了两个符号的名字，表明他比另外两个人更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些震动。初阶裁决者喊出了另外两个符号，而中阶裁决者则喊出了第三对符号。
颤动停止，在他们的耳朵里又回响片刻，然后彻底地消失了。高阶裁决者将仪式剑放回外套口袋里，从布里亚克病床边的床头桌上拿起纸笔。在初阶裁决者眼中，他又变成了一个现代人，在纸上快速地写出了他们刚刚大声说出的六个符号。
她的老师端详着纸页，将它拿起来让他们都看到。这六个符号一起组成了一组坐标——标志着奎因带着仪式剑刚刚抵达的地点。
“伦敦。”他说道。
“她要去找约翰了。”布里亚克从病床上回答道。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但是他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神情，一种明亮狂热的眼神，初阶裁决者不喜欢这一点。布里亚克并不仅仅想要回仪式剑——他还渴望复仇。
布里亚克转过头来面向高阶裁决者，问道：“你知道约翰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