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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天早晨,我蹣跚下楼,昨晚出现的巫水和接下来的生动梦境让我筋疲力尽。

「昨晚房子安静得出。」莎拉站在旧讲桌后面,鼻尖上掛著阅读眼镜,披散一头红髮,毕夏普家传 魔法书摊开在面前。艾米莉的清教徒祖先卡顿?麦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勃然大怒。

「真的吗?我没注意到。」我打个呵欠,伸手摸摸装满新摘薰衣草的旧木揉麵箱。待会儿这些薰衣草 就要倒掛在屋梁间的绳网上风乾。一隻蜘蛛正在编织一张银闪闪的网,附加在那张好用的网上。

「妳今天早晨挺忙的。」我换了个话题。水飞蓟的头状花朵已放在筛子裡,準备把种子从花囊裡摇出来。开黄花的芸香和花朵像小扣子的驱热菊,都已用绳子一把一把绑好,等著悬掛。莎拉也取出笨重的压 花器,旁边有一盘待处理的长形芳香叶片。柜台上堆著一束束新摘的鲜花和药草,各有不同效能。

「有很多工作要做。」莎拉道:「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照顾花园,但她们也有自己的园地要照顾, 所以冬季和春季都没有播种。」

所谓「有人」,一定包括很多位不知名人士,因為毕夏普家的巫术花圜面积著实不小。我想帮忙,伸 手去取一束芸香。它的气味总让我联想到萨杜,还有我被她从七塔掳到皮耶堡后的恐怖遭遇。莎拉立刻伸 手挡住我。

「怀孕的女人不可以接触芸香。如果妳想帮忙,就到花园裡去割一些阴地蕨。用那个。」她指著她的 白柄小刀。上次我拿它割开自己的静脉救马修。我们都没忘记,但我们都没有重提旧事。

「阴地蕨有豆荚,对吧??」

「开紫花。茎很长。圆叶片薄得像纸。」莎拉用超乎平时的耐心指点我。「从根部割断,掛起来风乾 前,要先把花摘掉。」

莎拉的草药圜藏在果园另一端,那一带的苹果树逐渐稀疏,但柏树和橡树的浓荫还没有从森林蔓延过 来。草药圜周围有铁柱、铁丝网、木柱、改装过的草垫层层围护——莎拉把所有能阻挡野兔、田鼠、黄鼠 狼的东西,全都派上了用场。為提供进一步的保障,这整个区域每年要烟燻两遍,再施保护咒。

莎拉在围篱裡面营造了 一个小伊甸园。圜裡有几条幽深的曲径,小径尽头种植羊齿蕨和其他柔弱植

?Cotton Mather ( 1663-1728)生於波士顿的牧师世家,父亲、祖父、外公及其本人均為清教徒牧师。他是萨林女巫大审的发动者之一,这场审判

中共有两百多人被捕,二十多人被处决或在狱中死亡,后来的观感认為他们都是无辜的(并没有用巫术害人)。第一个受审并处死的被告即為布 丽姬?毕夏普。

?阴地蕨是蕨类的一种,孢子附著在圆形叶片上,叶片是承载种子的器官-戴安娜和莎拉称之為「豆荚」。

物,大树的阴影提供它们庇护。另一条宽敞的畦路把最靠近房屋、搭了格子棚和支架、高出地面的蔬菜圜 分為两半。往年这儿都满眼葱绿^^满豌豆、菜豆和各种豆科植物——今年却是满目荒凉。

我绕过莎拉為巫会的孩童——有时也包括他们的父母——授课,教他们花、植物二乐草等基本知识的 教学花园。她的学生会利用油漆搅拌棒、柳条、冰棒棍,自行搭篱笆,在大花园裡划出一块自己的神圣空 间。容易栽培的植物,例如土木香和蓍草,可以帮助孩子们了解出生、成长、腐朽、休耕的季节性週期, 所有女巫配製的丹药都以此為基準。一棵空心的树桩把薄荷和其他侵略性强的植物限制在内。

花圜正中央种了两棵苹果树,两树之间拉开一张吊床。这张床的宽度足够容纳莎拉和艾姆,是她们最 喜爱的憩息点,一起在这儿编织梦想,在温暖的夏夜长谈到深夜。

我走过苹果树,穿过另一道门,进入专业女巫的花圜。莎拉的草药圜就等於我的图书馆:既是灵感的 泉源,也是避难所,不但提供资讯,也供应工作的材料和工具。

我找到莎拉指定的开紫花、茎高三呎的植物。我小心地留下足够為明年播种的叶片,装满藤篮,回到 屋裡。

阿姨和我在和睦的沉默中一起工作。她切下阴地蕨的花,留待製作一种香油,然后把茎交给我,让我 在每根茎上绑一截细绳——不能绑成束,以免破坏豆荚——掛起来风乾。

「妳要怎麼利用这些豆荚?」我边绑边问。

「做护身符。再过几星期,学校开学时,需求量会很大。阴地蕨豆荚对孩子特别好,因為它可以档住

怪兽和噩梦。」

在蒸馏室的阁楼上睡午觉的珂拉,斜眼睨著莎拉,鼻孔和嘴巴呼出几缕轻烟,表达火龙式的不同意。 「对付你,本巫另有妙策。」莎拉拿起刀,指著火龙说。

珂拉满不在乎地转过身。牠让尾巴从阁楼边缘伸出来,像鐘摆般掛在那儿,类似扑克牌黑桃图案的尾

巴尖轻轻来回摇动。我弯腰闪过它,把另一根阴地蕨的茎绑在屋梁下,尽量小心,不让又脆又薄的椭圆形

叶片掉落。

「要掛多久才会乾透?」我回到桌前,问道。

「一星期吧。」莎拉抬头看一眼道:「到时候我们可以把豆荚的皮剥下来,裡面是个银盘。」

「像镜子,也像月亮。」这下我懂了,点头道:「可以把噩梦反射回去,不让它干扰孩子。」

莎拉频频点头,对我的洞察力很满意。

「有些巫族用阴地蕨的豆荚占卜。」顿了一下,莎拉又道:「在汉弥顿高中教化学的女巫告诉我,鍊

金术师每逢五月採集这种豆荚上的露水,做為长生不老药的基底。」

「那需要很大量的阴地蕨。」我想起玛莉.锡德尼和我做实验时用掉多少水,不禁笑起来:「我看我 们光做护身符就好了。」

「好啊,也罢。」莎拉笑道:「我把做给孩子的符装在梦枕裡。它们不像人形偶或用黑莓藤蔓编织的 五芒星那麼可怕。如果妳要做一个梦枕,会用什麼做填充物?」

我深吸一口气,专心思考这问题。梦枕不需太大——像我手掌那麼大就够了。

我的手掌。通常我会用手指触摸编织者的线,等待灵感——与引导——来临。但现在线绳都在我体 内。我转动双手,张开手指,我手腕的血管上出现闪闪发光的绳结纹样,同时我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指发出 代表配药技术的绿光与褐光。

莎拉的玻璃罐在窗口照进来的光线下闪烁。我走过去,让小指从一个个标籤上滑过,直到遇到阻力。 「龙芽草。」我沿著架子前进。「蔞蒿。」

我的小指像是玩碟仙时的箭头,它向后指,「大茴香子。」向下指,「蛇麻子(Hops)。」它转向上 指著斜对角,「纈草。」

闻起来什麼味道?太刺鼻?

我的大拇指刺痛。

「一片月桂叶,几小撮迷迭香,一点百里香。」我道。

但万一孩子还是惊醒,紧抓著枕头不放?

「五粒乾豆子。」加这东西有点儿奇怪,但编织者的直觉告诉我,这很重要。

「啊,真不敢相信。」莎拉把眼镜推到头上,惊讶地看我一眼,然后笑道:「跟妳曾外婆收集的一个 老符咒相同,不过她的配方还加了元参和马鞭草——而且没有豆子。」

「我会把豆子最先装进枕头裡。」我道:「摇晃的时候,它们会发出咔拉咔拉的声音。妳可以告诉孩 子,响声有助於赶走怪兽。」

「好点子。」莎拉承认。「还有阴地蕨豆荚——该磨粉还是保持完整?」

「完整。」我答道:「缝在枕头上面。J

但药草只是护身符的第一个部分。还要有咒语搭配。如果要让随便哪个女巫都能使用,咒语的文字必 须蕴含无比的力量。伦敦的女巫教了我很多,但我写出来的咒语就是没有力道,除了我,任何人念都毫无 动静。大多数咒语都写成韵文,不仅容易背诵且生动活泼。但我又缺乏马修和他那班朋友的诗才。我迟疑著。

「有什麼问题吗?」莎拉问道。

「我的咒文法很差劲。」我小声承认。

「如果我知道那是什麼东西,大概会同情妳。」莎拉面无表情道。

「编织者必须用正确的咒文法,才能把魔法放进文字。我编的咒语我自己一定能用,但如果不符合咒 文法,其他女巫就无法使用。」我指著毕夏普魔法书。「那裡面的咒语是上千个编织者的构思,经过巫族

代代相传。即使到今天,咒语的魔力不减。但我的咒语若是一小时后还管用,就算运气好了。」

「问题出在哪裡?」莎拉问道。

「我看不见文字,只看见形状与色彩。」我大拇指与小指内侧的顏色仍很鲜明。「红墨水能增强我的 火系咒语,.把文字写在纸上也有帮助,因為那也算一种图形。」

「做给我看。」莎拉把一张废纸和一根炭条推过来。「金缕梅。」我拿起炭条看个清楚,她解释道: 「每当我第一次抄写一则咒语时,都用它代替铅笔。如果出问题,这个的后遗症比较不严重……呃,是跟 用墨水抄写比较。」她脸颊微微泛红。有次她不听话的咒语在浴室裡引起龙捲风。连续好几个星期,我们 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看到防晒油和洗髮精的痕跡。

我把我设计的点火咒写下来,特别注意不能喃喃出声,否则魔法就会发动。写完之后,我右手的食指

发出红光。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用咒文法写作。」我批判地看它一眼,将纸递给莎拉。「小学三年级生都有可能

写得更好。」



烧成 热盘红 烈焰灭黑夜

「也没那麼差啦。」莎拉道。见我气馁,她连忙补充道:「我看过更糟的。用每行的第一个字组成

『火烧热烈』也很巧妙。但妳為何把文字排成三角形?」

「那是咒语的结构。很简单,真的——就是一个交叉三次的结。」轮到我研究我的作品。「有趣的 是,很多鍊金术师都用三角形象徵火。」

「交叉三次的结?」莎拉从眼镜框上看过来。「妳又尤达上身了?。」这麼说就代表她觉得我说的话 难懂。

「我已尽可能说得简单了,莎拉。要不是因為线都钻进我手裡,我做给妳看,就简单多了。」我举起 双手,朝她扭动手指。

莎拉念念有词,只见一球细麻绳从桌子对面滚过来。「普通绳子可以吗,尤达?」

我念自己的咒语,让绳球停止滚动。土系魔法的力量使它变得沉重,还有一堆三次交叉的绳结将它围 绕。莎拉吃了一惊,脸上肌肉抽搐了 一下。

「当然可以。」我看到阿姨的反应,心中偷笑。我用她的刀一砍,从麻绳截下一段约九吋长的绳子。

「每个结都有不同数量的交叉点。妳的法术使用了其中两种——活结和双活结。所有巫族都会打这两种编 织用结。但来到第三个结,就复杂起来了。」

不过,我不确定厨房用的麻绳是否能表达我的意思。用我的编织绳打出来的结有三度空间。但使用普 通绳子时,我决定在平面上操作就好。我左手拿著绳子一端,向右做个套环,将绳子的另一端从套环下面 鬆鬆地穿进去,然后把尾端接在一起。这样就做成一个有三枚叶片的形状,外观像座金字塔。

「瞧,三个交叉。」我道:「妳来试试看。」

我放开绳子,它就自动立起来,成為我熟悉的金字塔形状,两端呵成一气,看不出接合的痕跡。莎拉 轻呼一声。

「酷。」我道:「普通的旧绳子效果也很好。」

「妳口气好像妳父亲。」莎拉用手指推推那绳结。「所有咒语裡都藏了一个这种东西吗?」

「至少一个。很复杂的咒语裡可能有两、三个结,每个结都跟妳昨晚在家族休息室裡看到的那种线绑 在一起——它们又把世界绑在一起。」我微笑道:「我猜咒文法也是一种偽装咒——用来掩饰内部的魔法 运作。」

「妳念咒语的时候,魔法就暴露出来。」莎拉若有所思道。「我们来试试妳的咒语。」

我还来不及提出警告,莎拉就大声念出我的咒语夂那张纸在她手中爆出一蓬火焰。莎拉连忙把它扔在 桌上。我召来水柱,把它浇熄。 『

「我还以為那个咒语是用来点蠘烛的!差点把房子烧掉。」她看著焦黑的狼藉,惊声道。 .

「对不起。这咒语还很新。它慢慢就会安定下来。咒文法不能永久维持咒语的型态,它的魔力会随著 时间衰退。所以有些咒语逐渐就不管用了。」我解释道。

「真的吗?那妳应该可以估算每个咒语出现的年代了。」莎拉眼睛一亮。她是传统的忠实信徒,对魔 法的品味就是越陈越香。

「或许吧,」我没什麼把握地说:「但咒语失效还有别的原因。首先,编织者各有不同领域的专长。 而如果后代巫族抄写的时候,遗漏或更动了字句,也会使魔法的效果减弱。」

但莎拉已站到她的咒语书前面,一页页翻阅。

「来,看看这一则。」她招手叫我过去。「我一直猜这是毕夏普魔法书中最古老的咒语。」

我大声朗读:「让新鲜空气进入任何场所的一个绝佳符咒,由莫黛?毕夏普老太太传授,由我证实為 有效。慈惠?毕夏普,一七〇五年。」书页边缘有其他女巫的笔记,包括我后来很擅长这符咒的外婆。还

? Yoda是电影《星际大战》系列中的智者,钻研原力数百年,所有人都尊称他為大师,电影中很多角色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尤达时常谈论深奥的哲 理,莎拉每当觉得戴安娜说的话玄奥费解时,就说她是尤达附体,有时乾脆直呼她「尤达」a

有莎拉毫不留情的评语:「完全没用。」

「怎麼样?」莎拉问道。

「纪录上写著一七?五年。」我指出。

「没错,但它的年代一定更老。艾姆始终查不到莫黛?毕夏普的来歷——或许是布丽姬的英国亲 戚。」这场未完成的谱系追踪,是莎拉第一次提到艾姆而没有伤心。薇薇安说得对。莎拉需要我待在蒸馏 室,正如同我也需要到这儿来。

「或许吧。」我再说一遍,尽可能避免引起不切实际的希望。

「你再做一遍刚才对那些瓶瓶罐罐的动作。用手指阅读。」莎拉把读书台推向我。

我用指尖轻触那则咒语的字跡。我的手指认出编织在裡面的成分,產生轻微的刺痛?.我无名指周围的 空气扰动,我中指的指甲下面传来液体流动的感觉,爆发开来的各种气味附著在我的小指上。

「牛膝草、墨角兰和很多盐。」我沉吟道。这都是任何女巫的住家或花圜裡常见的成分。

「所以它為什麼没有用?j莎拉盯著我举起的右手,有如等待神諭。

「我不知道。」我承认。「妳知道,我再重复一千遍也不会有结果的。」莎拉和她巫会的朋友得自行

想法子釐清莫黛?毕夏普的咒语出了什麼问题,要不然就去买瓶空气芳香剂吧。

「说不定妳可以把它补好,编织一个补丁,或妳这种女巫会用的其他方法。」

妳这种女巫。莎拉没什麼用意,但她的话让我觉得孤立不安。低头看著魔法书,我开始怀疑,编织者 之所以被社区敌视的一大原因,乃是他们无法有求必应,满足各种魔法需求。

「不是这样运作的。」我交叠双手,放在摊开的书上,抿紧嘴唇,像寄居蟹一样缩进壳裡。

「妳说编织始於发问。问问那符咒,它有什麼问题。」莎拉怂恿我。

我但愿不要见到莫黛?毕夏普的空气清新咒。更有甚者,我但愿莎拉从未见过这则咒语。

「妳在做什麼?」莎拉震惊地指著毕夏普魔法书。

弯弯曲曲的字跡从我手掌下面舒展开来,纸张变為空白,只剩几滴墨水渍。一会儿工夫,莫黛?毕夏 普的咒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个蓝、黄二色,打得很紧的小结。我难以置信地瞪著它,忽然有股衝动

「不要碰它!」莎拉大喊,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珂拉。我从书前面跳开,莎拉扑过来,用一个玻璃罐 扣住那个结。

我们一起瞪著那个UMO^^^不明魔法物(unfamiliar Magical Object)。

「现在怎麼办?」我一直觉得咒语是活生生、会呼吸的东西,把它装在罐头裡好像有点残忍。

「我不知道我们能怎麼办。」莎拉拿起我的左手,翻过来,大拇指上有黑色的污痕。

「沾到墨水了。」我道。

莎拉摇头道:「不是墨水。这是死亡的顏色。妳杀了那个咒语。」

「什麼意思叫作杀了它?」我猛力抽回手,像个偷饼乾被逮到的小孩般,把手藏在背后。

「别慌张。」莎拉道。「芮碧嘉学会控制它。妳一定也学得会。」

「我妈?」我想起前一天晚上,莎拉和薇薇安交换意味深长的眼色。「妳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只在看到妳的左手以后。它具备的顏色都属於高等魔法的范畴,像是驱魔和占卜,而妳右手的顏色 都属於技艺的范畴。」莎拉顿了一下。「其中也有黑暗魔法的顏色。」

「幸好我是右撇子。」我试著开玩笑,但颤抖的声音却洩漏了我真实的感受。

「妳不是右撇子。妳是左右开弓,双手一样灵活。妳倾向用右手,是因為妳小学一年级遇到一个可恶 的老师说,用左手的小孩是恶魔。」后来莎拉设法让那个女人受到制裁。苏默登老师在麦迪森体验过一次 万圣节就辞职了。

我想说,我对高等魔法不感兴趣,却发不出声音。

莎拉悲伤地看著我。「妳不能对其他女巫撒谎,戴安娜。尤其在这麼大一件事情上。」

「不要黑暗魔法。」艾米莉丧生是因為召唤鬼魂——可能是我母亲^^并试图与对方订约。彼得?诺 克斯也对巫术的黑暗面有兴趣。艾许摩尔七八二号也包含了大量黑暗魔法——且不说比我那根大拇指严重 千万倍的杀孽。

「黑暗不一定等於邪恶。」莎拉道??「新月邪恶吗?」

我摇头。「月亮黑掉的部分代表新的开始。」

「猫头鹰?_蛛?蝙蝠?龙?」莎拉拿出老师的腔调。

「都不邪恶。」我承认。

「对,它们不邪恶。人类说月亮和夜行动物的坏话,因為牠们代表未知。牠们同时也象徵智慧,这不 是巧合,没有比知识更强大的东西。所以我们传授黑暗魔法时必须谨慎。」莎拉握住我的手。「女神化身 為老妇人,就以黑色為代表色,它也是隐匿、坏预兆和死亡的顏色。」

「这些呢?」我扭动另外三根手指。

「这是女神化身少女和猎人的顏色。」她扳下我银色的中指道。我这才明白女神為何以那样的声音说 话。「这是俗世权力的顏色。」她扳下金色的无名指。「至於小指,白色是占卜和预言的顏色,也用於破 解诅咒和驱除不受欢迎的鬼魂。」

「除了死亡,听起来也没那麼可怕。」

「就像我说过的,黑暗不一定等於邪恶。」莎拉道:「想想俗世权力。落在仁慈的人手中,它就是行 善的力量。但如果遭到滥用,谋求私利,伤害他人,就造成可怕的破坏。黑暗的程度由巫族决定。」

「妳说艾米莉很擅长高等魔法。那我妈呢?」

「芮碧嘉是顶尖高手。她不但玩铃鐺、书和蜡烛,也能把月亮召唤下来。」

我现在终於理解小时候目睹母亲做的某些事,像是有天晚上,她从一盆水裡召出鬼魂。彼得?诺克斯 对她的执念,也可以理解了。

「芮碧嘉遇见妳父亲后,似乎就对高等魔法失去了兴趣。之后只有两件事能吸引她,就是人类学和史 蒂芬。当然还有妳。」莎拉道:「我想妳出世后,她就不再使用高等魔法了。」

除了爹和我,不在任何其他人看得见的地方使用。我想道。「从前妳怎麼不告诉我?」我高声问。

「妳不想接触任何与魔法有关的事,记得吗?」莎拉淡褐色的眼睛盯著我不放。「我留了一些芮碧嘉 的东西,以防妳有朝一日展现这方面的天赋。其他都被房子收走了。」

莎拉念了一个咒语——房间裡的红、黄、绿线条开始发光,应该是个开啟咒。壁炉左侧忽然冒出一个 五斗柜,嵌在古老的砖块裡。房间裡洋溢铃兰花的芳香,还有一种浓郁而刺鼻的陌生气息,令我心神不 寧:觉得空虚而充满渴望,熟悉又害怕。莎拉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类似树脂的红色块状物。

「龙血。每次闻到都让我想起芮碧嘉。」莎拉嗅嗅道:「现在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货色了,当初花了 好大一笔钱。一九九三年那场暴风雪吹垮屋顶时,我本想卖掉它筹措修理费用,但艾姆不答应。」

「我妈用它做什麼?」我压抑著喉头的哽咽,问道。

「芮碧嘉用它製作墨水。她用那种墨水画符咒时,能吸乾半个镇的能源。妳母亲的少女时代,麦迪森 经常停电。」莎拉轻笑一声。「她的咒语书应该还在这裡的某个角落——除非房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它吃 了。妳会从书中得知更多事。」

「咒语书?」我皱起眉头。「毕夏普家传魔法书有什麼不好?」

「大多数操作高等黑暗魔法的巫族都有自己的魔法书。这是传统。」莎拉在柜子裡东翻西找。「没 有。似乎不在这儿。」

虽然莎拉的宣告让我大失所望,但同时我也鬆了 一口气。我这一生已经笼罩在一本神祕的书的阴影之 下。我不确定是否还想再要一本——即使它有可能说明,艾米莉為何试图在七塔召唤我母亲的亡魂。

「哎呀,不好。」莎拉忽然从柜子裡缩回身躯,满脸惊恐。

「有老鼠吗?」伦敦的生活经验让我见到每个灰尘密布的角落,都会防范老鼠。我往柜子裡窥探,却 只看见许多脏兮兮的瓶子,装著草根树皮,还有一台老旧的收音机闹鐘。咖啡色的电线从架上垂掛下来, 彷彿珂拉的尾巴,在微风中摇晃。我打了个喷嚏。

就像接到讯号似的,墙壁裡传出奇怪的金属碰撞和滚动的声音,彷彿有人把钱币投入点唱机。接下来 传出的播放声,却令人联想到三十三转的老唱机,而非四十五转的单曲,但不久就变成一首可辨认的歌。

我歪著脑袋。「这是……弗利伍麦克?吗?」

「不要。别再来了!」莎拉像见到鬼似的。我四下张望,但房间裡唯一的隐形生物就是史蒂薇?尼克 斯和一个名叫莉烟浓的威尔斯女巫?。这首歌在七〇年代是好几十名女巫和巫师出柜的圣歌。

「我猜房子醒了。」或许就是这件事让莎拉不高兴。

莎拉衝到门口,掀动门閂,但它动也不动。她敲打木製门板。音乐变得更大声。

「这也不是我最喜欢的史蒂薇.尼克斯的歌,」我试著安抚她:「不过它很快就结束了。或许下一首 妳会比较喜欢。」

「下一首是〈搞糊涂> (over My Head)。那张该死的唱片我都会背了。妳妈怀孕期间一直听它。持 续了好几个月。就在芮碧嘉的执著快要结束时,弗利伍麦克又出了新唱片。真像地狱啊。」莎拉扯著自己 的头髮说。

「真的9.」我永远渴望知道父母的生活细节。「弗利伍麦克比较像我爹会喜欢的乐团。」

「我们必须让音乐停止。」莎拉走到窗前,但上下推拉的窗子也文风不动。她沮丧地敲打窗框。

「我来试试。」我推得越用力,音乐就越大声。史蒂薇?尼克斯唱完〈莉烟浓〉的故事,有几秒鐘停 顿。然后轮到克莉丝汀.麦克维告诉我们被搞糊涂是多美妙的事。窗子依然紧闭。

「这是场噩梦!」莎拉气疯了。她用手指塞住耳朵,挡住声音,随即衝到魔法书前面,快速翻查。 「淑慎?魏勒的犬咬伤疗法。耐心?瑟弗伦斯的酸牛奶变甜法。」她又翻过几页。「克莱拉?毕夏普的烟 囱漏风防堵法!这可能管用。」

「但这是音乐,又不是烟。」我站在莎拉肩后阅读咒文。

「两者都由空气传送。」莎拉捲起袖子。「如果没有用,我们再试别的。或许打雷。我很会运用雷 电」那或者能中断能量,消除声音。」

我开始跟著歌曲哼唱。歌很好听,有七?年代的风情。

「不准唱。」莎拉目露兇光。她又回头阅读魔法书。「给我一些小米草,拜託。还有把咖啡壶插上插

头。」

我听话地走到陈旧的插座前面,把咖啡壶的插头插进去。电力从插孔裡跳出来,放出橘色和蓝色的光 弧。我连忙闪开。

「妳需要防突波装置——最好是十年内买的——否则会把整栋房子烧掉。」我对莎拉说。

她口中喃喃叨念,同时把滤纸装进咖啡壶,又塞进大量的药草。

?弗利伍麦克(Fleetwood Mac)是一个摇滚乐团,一九六七年成军於伦敦-组成至今经过多次改组,且在一九七四年转移阵地到洛杉磯,但一直深 受歌迷喜爱,一九九二年并曾应邀在柯林顿总统就职典礼上演出。团名是以创团鼓手Mick Fleetwood以及贝斯手John MacVie的姓氏组成,这两 人也是创团至今未曾离开过的成员。

?Stevie Nicks是一位才华洋溢的女歌手,一九七五年加入弗利伍麦克乐团?创作了单曲<RMannon> ,曲中主角是一个神祕而美丽的女子。莉烟浓 也是不列颠神话中的一位女神’流传很多冒险故事。

由於我们被困在蒸馏室裡,莎拉又似乎不需要我帮忙,我乾脆继续斟酌為孩子製作驱除噩梦护身符的 咒语。我到母亲的柜子那儿去,找出黑墨水、鹅毛笔和一张纸。

马修来敲玻璃窗。「妳们两个还好吗?我闻到东西燃烧的味道。」

「小小的电线走火!」我喊道,手抓著鹅毛笔在空中挥舞。然后我想起马修是个吸血鬼,隔著砖块、 石头、木头都听得见我说话,一片薄薄的玻璃当然也不成问题,所以我放低声音道:「没什麼好担心

的。」

〈搞糊涂〉戛然而止,开始播放 <爱因你而有趣〉(You Make Loving Fun)。选得好。我对马修微笑 著想道。有了魔法收音机,谁还需要D J。

「哎呀,天哪。房子播他们的第二张唱片了。」莎拉呻吟道:「我最讨厌《谣言》(Rumours)这张 专辑了。」

「哪来的音乐?」马修锁著眉头问道。

「我妈的老收音机。」我用羽毛指道。「她喜欢弗利伍麦克。」我瞥一眼阿姨,她手捣著耳朵,正在 念克莱拉?毕夏普的咒语。「但莎拉不喜欢。」

「哦。」马修的眉毛打开了。「那就让妳们去处理。」他用手贴著玻璃,做了个无声的再见手势。 我的心好充实。爱马修不是我唯一要做的事,但他绝对是唯一最适合我的对象。我但愿我们中间没有 玻璃阻隔,好让我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玻璃无非就是沙子和火。一缕轻烟吹过,窗台上就出现一小堆沙子。我把手伸出空掉的窗框,握住他 的手。

「谢谢你来探望我们。真是个有趣的下午。我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马修看著我们交缠的手,眨眨眼睛。

「你知道,你让我好快乐。」

「我尽力。」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

「你成功了。你想费南多能解救莎拉吗?」我压低声音道:「房子堵住蒸馏室的门和窗,她快气炸 了。她出来的时候需要抽根烟,还要一杯烈酒。」

「费南多好一阵子没解救受困的女人了,但我确定他还记得怎麼做。」马修很有把握地说。「房子会 让他那麼做吗?」

「给它五分鐘,或等音乐停止,看哪个先。」我抽回手,给他一个飞吻。这个吻与平常不同,其中火 的成分比水多,还有足够的风力推送,让它嘖一声落在他面颊上。

我回到工作台上,用母亲的笔蘸上墨水。它有蓝莓和胡桃的气味。我仗著伊丽莎白时代使用书写工具 的经验,乾净利落一口气写成莎拉好梦枕的咒文。



光闪 怪兽惊 噩梦退散 至我 醒

我对字跡轻轻吹气,让墨水快乾。写得真是有模有样——我这麼觉得。比我先前的生火咒高明,也够 简单,孩子肯定记得住。等豆荚风乾,磨掉外面的薄膜,我会把这道符用小字写上它银色的表面。

我迫不及待让莎拉看我的作品,但滑下高脚凳,看一眼阿姨的脸色,我就决定先搁置这件事,等她喝 完威士忌、抽完烟再说。她等我对魔法感兴趣,已经等了几十年,我想知道她给我的「初级安眠咒」打几 分,再等上二十分鐘也无妨。

一阵轻微的刺痛让我知道有鬼魂出现,不久便有轻如绒毛的拥抱环绕我肩膀。

「写得真好,小不点儿。」一个熟悉的声音悄声道:「音乐品味更是一流。」

我回过头,只见一抹淡淡的绿痕。但我不需要看见父亲就知道他在那儿。

「谢谢,爹。」我柔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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