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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桃花源的安克雷奇

几个月之后,半个世界之外,芮恩·纳茨沃西躺在床上,望着一束月光缓慢地在她卧室的天花板上移动。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四下里寂静无声,她只能听到自己身体发出的声音,以及这座老房子随地基沉降而偶尔发出的轻柔咯吱声。她不禁要怀疑世界上还有哪儿能像她住的这个地方一样安静:桃花源的安克雷奇,这是一座废弃的冰原城市,它嵌进了一座未知岛屿的岩石嶙峋的南侧海岸,岛屿在一座失落的湖泊中央,湖泊则位于死亡大陆的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
但即使如此安静,她还是睡不着。她转身侧躺,尽力让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把热乎乎的被单缠裹在身上。晚饭的时候她又跟妈妈吵了一架。类似的争吵都源于很小的分歧(为了芮恩想跟提尔迪·鱼鸭和雪纹家的小子们一起出门,而不想洗餐具),并很快发展成伴随着眼泪与指责的可怕骂战。陈年的怨恨又被旧事重提,像手榴弹一样在房子里扔来扔去。与此同时可怜的爸爸只能站在一边,无助地喊道:“芮恩,冷静点儿!”还有:“赫丝塔,求你了!”
当然,芮恩最后还是输了。她洗完餐具,用她最大的力气重重地跺着脚爬上床。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大脑就在飞速运转,不断想出一句句她希望自己之前能说出口的伤人的话。妈妈根本不明白十五岁是什么感觉。妈妈长得那么丑,她在少女时代很可能完全没有任何朋友,更别说像内特·雪纹那样的朋友了,全安克雷奇的女孩儿都喜欢他,而他却亲口对提尔迪说他真心喜欢芮恩。可能从来就没有人曾经喜欢过妈妈,当然,爸爸除外——而爸爸到底喜欢她哪一点,这在芮恩的心目中,就是桃花源里的一大未解之谜。
她又翻了个身,想让自己不去想,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并从床上爬了起来。可能出去散散步会让她的头脑清醒一些。而要是她的父母醒来发现她不见了,担心她可能自溺或离家出走的话,嗯,那样就会给妈妈一个教训,让她不要再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她了,不是吗?她穿上衣服,套上袜子和靴子,蹑手蹑脚地走下楼,穿过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的房子。
妈妈爸爸在十六年前为他们自己选了这座房子作为住处,那时安克雷奇才刚爬上岸,而芮恩还只是漂浮在妈妈子宫里的一团肉。这是她的家族史,她从小就熟记的睡前故事。弗蕾娅·拉斯穆森告诉爸爸妈妈他们可以选择城市上层的任意一处空房子。他们便选择了这里,位于一条叫作天狼星路的街道上,一栋俯瞰空港的商人的别墅。这是一栋很不错的房子,温暖舒适,设备完善,有瓷砖地面与粗粗的陶瓷暖气管道,墙面用木板和青铜镶拼而成。多年来妈妈爸爸用他们在附近的空房子里找到的家具填满了整座屋子,还用图画、帷幔、从岸边拖回来的浮木以及一些爸爸在他前往死亡丘陵探险时发掘出的古董来进行装饰。
芮恩轻手轻脚地穿过走廊,从前门旁的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对墙上的印刷品瞥都没瞥一眼,也对装着玻璃前挡的展示柜中所陈列的古代食品加工机及电话机的珍贵碎片毫不关心。她跟这些东西一起长大,它们使她感到厌倦。过去的一年里整座房子开始让人觉得拘紧,似乎她的成长已经超出了房子所能适应的程度。灰尘、木材光亮剂,以及爸爸书本上的熟悉气味让人觉得舒适,但某种程度上又让人觉得窒息。她已经十五岁了,而生活却像一只不合脚的鞋子,挤得她生疼。
她尽可能轻地在身后关上门,沿着天狼星路快步疾走。雾霭如烟般笼罩着死亡丘陵,芮恩呼出的气息如同薄雾。现在刚刚九月初,但她已能在夜风中嗅到冬天的气息。
月亮低悬,星星却很明亮,头顶上方的北极光微微闪烁。在城市的中心,冬宫那锈迹斑斑的尖顶在满布清辉的天空中显得高耸而又黝黑,其上爬满藤蔓,令黑影的轮廓参差不齐。冬宫一度是安克雷奇统治者的府邸,但现在只有弗蕾娅小姐住在那儿,她曾经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女藩侯,如今却是一位学校教师。芮恩过了五岁生日之后,在冬季的每个工作日里,她都要前往位于宫殿底楼的教室,听弗蕾娅小姐讲解地理、对数、城市达尔文主义以及其他许多很可能一辈子都对她没什么用的知识。那时她对此感到十分厌烦,但现在她已经十五岁了,早已过了上学的年龄,她却疯狂地怀念学校的时光。她再也不会坐在那个亲爱的老教室里了,除非她像弗蕾娅小姐所要求的那样回学校帮忙,教更小的孩子。
几个星期前弗蕾娅小姐向她提出了这个建议,她需要很快得到答复,因为一旦收割的季节结束,安克雷奇的小孩子们就会回来上课。但是芮恩还不清楚自己想不想当弗蕾娅小姐的助手。她甚至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至少今晚不想。
在天狼星路的尽头有一条楼梯,穿过甲板向下径直通往引擎区。芮恩叮叮咚咚地踩着楼梯往下走,一阵夏天的气味向她袭来,她听到由于被自己的靴子踩到而剥落下来的斑斑铁锈掉落在下面稻草堆上的声音。安克雷奇的引擎曾经载着他们在世界之巅的冰原上滑行,搜寻贸易,那时城市的这部分区域充满生机和喧闹。但是这座城市的旅程早在芮恩出生之前便已终结了,引擎区也早就变作了稻草与块茎类蔬菜的储藏室,还是牛群过冬的临时畜棚。一道道暗淡的月光斜斜地穿过上方甲板的天窗与孔洞,让她能看到堆在空燃料槽之间的大捆稻草。
当芮恩年纪更小的时候,这些被废弃的层区曾经是她的游乐场,即使现在当她感觉难过或无聊的时候,她也喜欢来这儿散步,一边在心里想象着要是住在一座移动的城市之上该多么有趣。大人们总是谈论以前那些糟糕的日子,说时刻都有可能会被更大、更快的城市吞噬掉,生活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危险中是有多么可怕。可芮恩真的想看看那些高耸参天的牵引城,或者坐着飞艇从一座城市飞到另一座,就像妈妈爸爸在她出生之前做的那样。爸爸的桌子上有一张照片,上面是他们俩站在一个叫作“摩托城圣胡安”的城市的系泊平台上,站在他们漂亮的红色小飞艇“鬼面鱼”号的前面。他们从前一定有过冒险经历,可他们从不谈论这个话题。她所知道的全部,就是妈妈爸爸最终降落在安克雷奇,那个恶棍彭尼罗教授就是在这里偷走了他们的飞艇,之后他们就定居下来,满足于桃花源舒适而又乏味的生活。
真倒霉,芮恩一边想着,一边呼吸着大捆稻草散发出的带有花草香味的温暖气息。她更愿意当一名空中贸易商的女儿。那样的生活听起来就十分美好,比她现在的肯定要有趣得多。如今她被困在这个孤岛上,周围的人们只会为了划艇比赛或者苹果大丰收而感到兴奋。
在前面黑暗中的某处有一扇门关上了,把她吓了一跳。她在成长中已经习惯于安静以及独处,所以一想到这儿还有其他人在四周走动,差点儿没把她吓坏。随后她记起来她是在哪儿了。她一边脑子转个不停,一边径直走向引擎区的中心,安克雷奇的工程师泰摩独自一人住在那位于两根层区支柱之间的一间小棚屋里。他是安克雷奇城市下层的唯一居民,因为上层有着那么多阳光照耀下的漂亮公馆,没有人会选择住在这布满铁锈与阴影的下层。不过泰摩是个怪人。他不喜欢阳光,因为他是在海底的贼窝格里姆斯比被抚养长大的,而且他也不喜欢有人陪伴。他一度跟城市的前任工程师老斯卡比俄斯先生关系不错,但自从那位老人去世之后他就离群索居地待在这城市的下层。
那么这个时间点他为什么会在引擎区闲逛呢?芮恩的好奇心被激起了,她轻手轻脚地爬上梯子,来到位于头顶上的一条悬空步道上,从这儿她的视线可以越过旧引擎坑清晰地看到泰摩的小棚屋。泰摩正站在门外。他手里拿着一盏电手提灯并把它高高举起,以便仔细研究他另外一只手里拿着的一张小纸片。过了一会儿,他把小纸片塞进口袋,动身往城市的边缘走去。
芮恩沿着楼梯爬下来,开始尾随着那团光源。她感到十分刺激。当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在女藩侯的图书馆里一点一点地读遍了那儿为数不多的儿童书籍,其中她最喜欢的那些故事就是关于那些勇敢的女学生侦探的,她们总能挫败走私贩,并揭露反牵引主义者的间谍团伙。她常常为桃花源里没有罪犯可供侦查而感到遗憾。可是泰摩曾经不正是一个小偷吗?也许他正在重蹈覆辙!
只不过,当然了,在安克雷奇偷任何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在这里人们可以从成千上百废弃的商店与住宅里拿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她谨慎地穿过泰摩棚屋后面那些成堆的半拆开的机器,努力想为他的这次午夜游荡想出一个更说得通的解释。也许他只是睡不着,跟她一样。也许他是在为某些事情担心。芮恩的朋友提尔迪告诉过她,很多很多年以前,当安克雷奇首度抵达桃花源的时候,泰摩正爱着弗蕾娅小姐,弗蕾娅小姐也爱着他,但最后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因为就算是在当时,泰摩就一直是个很怪的人。也许他每晚都在引擎区的街道上游荡,怀念着他那场失去的恋情?又或许他爱上了其他人,要去和他的情人在城市边缘来一次月光下的幽会?
明天早上她能告诉提尔迪一些非常刺激的八卦了,想到这儿,芮恩十分开心。她加快了步伐。
但是泰摩并没有在城市的边缘停下脚步,他匆匆下楼走向荒芜的大地,接着开始爬山,灯光不断扫着他前方的路。芮恩等了一会儿,然后跟上去,她往下跳入松软的石楠花丛中,悄悄地跟在泰摩的后面,顺着一条小径,通往老斯卡比俄斯先生的水力发电厂里那座嗡嗡作响的石砌涡轮机房。泰摩也没有在那儿停下,他继续往前走,从苹果园之间穿过,又翻过高山牧场,进入了树林里。
在这座岛的顶端,空气中充满松树的木香味,岩石破开薄薄的草皮露出头来,好像巨龙背脊上的骨节。泰摩停下脚步,关了灯,并环顾四周。在他的身后五十英尺处,芮恩躲在纵横交错的树影中。一阵微风吹来,拂乱了她的头发。在她头顶上方,一棵棵树木对着天空挥舞小手。
泰摩俯视着坐落在岛屿南岸弧形曲线中的沉睡城市。接着他转身背对城市,举起手提灯,打开再熄灭,反复三次。他疯了,芮恩想,不——他在给谁发信号,就好像《米莉·克丽丝珀与第十二层的神秘事件》中那个邪恶的校长一样!
毫无疑问,在下方空旷、遍布岩石的北岸海湾,有另外一盏灯闪烁着作为答复。
泰摩继续前进,芮恩再次尾随着他,沿着陡峭的岛屿北侧往下走,离开了城市的视野。也许他跟弗蕾娅小姐又复合了,但害怕流言蜚语,所以不让大家知道?这是一个浪漫的想法,使得芮恩自己都微笑了起来。她跟着泰摩,顺着羊肠小道末端陡峭的一段往下,穿过一片桦木林,来到两个海岬之间的一片沙滩上。
弗蕾娅小姐没在等着他。但等他的另有其人。一个男人站在岸边,望着泰摩嘎吱嘎吱地踩着石滩一路朝他走去。即使从远处看,在北极光的暗淡光辉下,芮恩也很确定她从没见过这个人。
起初她觉得不可思议。桃花源里从来没有陌生人。这里唯一的居民就是那些乘着安克雷奇来到这儿的人,或者从那时起在这儿出生的人,芮恩全都认识。但岸上的男人对她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而他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她从没听过的。
“泰摩,我的老伙计!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舒寇叶。”泰摩说道,他听起来有点儿不安。陌生人伸出手来想跟他握手,但他并没有与那人相握。
他们还说了些话,但是芮恩忙着猜想这位新来的人是谁,什么也没听进去。他会是谁呢?他是怎么来这儿的?他想要些什么?
当她想到了答案时,那答案并不是她喜欢的。迷失小子。人们是这么称呼这个团伙的,泰摩曾经是他们的一员,在过去安克雷奇还在冰原上旅行的日子里,他们曾利用长得像蜘蛛一样的奇怪机器在安克雷奇上大肆行窃。泰摩离开了他们,跟弗蕾娅小姐和斯卡比俄斯先生来到这里。可是他真的离开他们了吗?这些年里他是不是一直秘密地与迷失小子们联系,等到城市安顿下来再度繁荣,他就叫他们回来再进行一场抢劫?
但沙滩上的那个陌生人并不是一个小子。他是一名成年男子,有着长长的黑发。他穿着高筒靴,就像故事书里的海盗,外套长到膝盖。他向后一甩风衣下摆,双手拇指插进皮带里,于是芮恩便看见他腰畔的皮套里插着一支手枪。
她明白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她想要跑回家,把危险告诉妈妈和爸爸。但是两个男人走得离她越来越近,要是她现在逃跑,一定会被发现。她朝着沙滩后面的金雀花灌木丛深处躲去,算好每一次移动的时间,使自己每一次移动的声响正好被小小浪花拍打石滩的声音所淹没。
那个叫舒寇叶的男人正在说话,听上去好像在说什么笑话,但是泰摩突然打断了他。“你来这儿干什么,舒寇叶?我以为我不会再见到迷失小子了。当我在门下面发现你的纸条的时候,真是有点儿吃惊。你在安克雷奇周围鬼鬼祟祟的有多久了?”
“从昨天开始。”舒寇叶说道,“我们只是来打声招呼,看看你过得如何,就像个朋友那样瞧瞧。”
“那为什么不现身?为什么不在白天来跟我谈?为什么要留下纸条在这大半夜里把我拉出来?”
“说实话,泰摩,我本来是想那样做的。我曾经打算把我的贝壳船停在系泊沙滩上,一切都光明正大,不过我事先派了一些摄像蟹来,当然,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好我那么做了,不是吗?发生了什么,泰摩?我以为你是会成为这里的一位大人物的!瞧瞧你:油腻的工作服,邋遢的头发与一个星期没刮的胡子。这一季在安克雷奇流行疯乞丐的装扮吗?我还以为你要跟他们的女藩侯,那个名叫弗蕾娅什么什么的结婚呢!”
“拉斯穆森。”泰摩不高兴地说道,他转过脸去,“我本来也这么以为。但事儿没能成,舒寇叶。那很复杂。并不像你从摄像蟹里观看时心里觉得事情就会如何发展的那样。我从来没有真正适应这里。”
“我还以为旱地人会张开双臂欢迎你。”舒寇叶说道,他听上去很吃惊,“在你带给他们那份地图与其他一切之后。”
泰摩耸了耸肩:“他们都很和气。我只是不适应这里。我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流,而交流对旱地人来说很重要。斯卡比俄斯先生活着的时候一切还好。我们一起工作,我们不需要说话,工作代替了言语。不过现在他去世了……话说回来,你怎么样?大叔呢?大叔还好吗?”
“说得好像你很关心他一样!”
“我当然关心。我常常想到他。他是不是……”
“老家伙还在,泰摩。”舒寇叶说道。
“上次我们谈话的时候,你曾打算要除掉他,取而代之……”
“我已经取代了他。”舒寇叶说道,咧嘴一笑,芮恩只看见黑暗中一团模糊的白色,“大叔没有以前那么机灵了。他从来没有真正地把盗贼之窟的事业做得很好过。许多他手下最棒的小子们都死了,全是因为他的错。这几乎把他搞垮了。如今他差不多什么事情都依赖我。小子们都听我的。”
“这我相信。”泰摩说。他的话里有一些意思是芮恩所听不懂的,就好像他们是在继续一段很久之前就开始的谈话,在她出生之前就开始了。
“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助?”泰摩说道。
“只是觉得应该来问你一下。”舒寇叶说,“看在那些旧日时光的分儿上。”
“你的计划是什么?”
“其实没什么计划,真的。”舒寇叶听起来很受伤,“泰摩,我不是为了什么偷盗行动而来到这里的。我不想抢劫你那些善良的旱地人朋友。我只是来找一个东西,一个小东西,一个没人会在意的特别的小东西。我用摄像蟹查看过,我也派过手下最好的盗贼进来,但是我们找不到它。所以我想,‘我需要一个在这儿内部的自己人。’于是就想到了你,我告诉我的手下说,我们可以依靠泰摩的帮助。”
“哎,那你就错了。”泰摩说道,他的声音在发抖,“我也许不适合这里,但是我也不是个迷失小子。再也不是了。我不会帮助你抢劫弗蕾娅的。我要你离开。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来过这儿,不过我会时刻保持警惕。一旦我听到附近有摄像蟹的动静,或者看见什么东西丢了,我就会告诉旱地人有关你的一切。我就会确保下次你偷溜进安克雷奇的时候他们正等着你。”
他转身大踏步走上沙滩,从离芮恩的藏身之处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粗鲁地碾过金雀花丛。芮恩听到他开始上山,摔了一跤并发出咒骂声,然后随着他爬得越来越高,这些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泰摩!”舒寇叶叫道,但叫得并不响,而是一种悄声呼喊,夹杂着受伤与失望的情绪。“泰摩!”随后他放弃了,伫立在原地沉思,一边抬起一只手捋了捋头发。
芮恩开始移动,非常小心和安静,只等待一个他转身背对她的瞬间,然后她就可以从树丛间偷偷溜走。但是舒寇叶并没有转身。相反,他抬头径直望向她的藏身之处,说道:“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比老泰摩更灵敏,我的朋友。你现在可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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