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咱现在聊聊我具体是怎么当上斯巴达战士战士的。
那是戴德伦V假期结束一个月以后。我在火星上呆了三个星期,在各种手术和所谓的先进治疗间打转,这些改造的目的在于将我从第一流的地狱伞兵转化为最近似于天神下凡的人类佼佼者,就是疼起来真他妈要命。
我说的天神下凡指的是斯巴达战士II期。他们像古希腊神话中的泰坦一样生活在我们当中,但在方方面面都力压我们一头,要想杀死他们可不是轻而易举的。
在星盟战争期间战死的斯巴达战士II期之多足以说明这场战争打得有多惨烈。
斯巴达战士III项目培训出来的士兵更像是神话传说里标准的众神,泰坦之子,比方说赫尔墨斯,阿波罗,阿芙罗迪忒之类。如果斯巴达战士II的神力超乎你的想象,那斯巴达战士III的力量并非那么可望不可即。
我们这批经过全新打造的斯巴达战士IV期类似于半神,真神的子嗣。想想赫拉克勒斯吧。放在平时我们常被误认为普通人,放在前几代斯巴达战士身上这种错误几乎不可能犯。虽说我们其貌不扬,但以貌取人就大错特错了。
反正别人都这么说,整体而言这也是事实,不过参与改造的过程中在我头脑里打转的并非众神,而是恶魔。
我这么称呼给我做手术的大夫,因为改造差点疼死我。
你见过地球上从头到脚被修葺一新,连铆钉都没放过的旧宅子没?从外观上看可能跟以前相差不大,顶多刷一层新漆,但房子里塞满了顶尖儿科技制造的潮到爆的小物件,前任房主见了肯定嫉妒得涕泪横流。
他们对我做的基本就是这么回事。
我的骨骼经过拉长强化后坚硬如钢,这点必不可少,因为我的肌肉也经过了大幅的拉伸强化,若是没有强化骨骼的支撑我跃上半空时腿骨肯定会折断。我从头到脚所有的关节都经过了替换或是强化,结果是到了最后我比刚入伍时高了几公分。
额叶神经的髓鞘超常发育后我的反应时间大幅缩短,经过改良的血液可以免遭大部分有毒物质的侵扰。他们说我可以生吞一棵树当晚饭,从中获取的卡路里足以匹敌六道菜的大餐。
除了大脑以外我的所有器官或被强化或被替换。斯巴达战士IV的强化手术毕竟是军情局亲自操刀,鬼才知道那些鬼鬼祟祟的间谍做了什么手脚,面临道德抉择他们从来不会踌躇不决。
举个例子,在我死后我身上接的整套电子元件不会陪我一起下葬,他们巴不得把我刨出来循环利用一下。我有了夜视能力,被装上了AI接口,我猜还有一部坚不可摧的数据记录器用来监控我的健康状况和作战表现。
据说造那东西的材料和我的雷神锤盔甲一样。
医生们完活后我感觉自己特像洛叔叔那根破鱼竿。从意识上来讲我还是我,但原先身体上的零件还剩下多少就不好说了。
反正人终有一死,到最后也没啥太大差别。
有一回我问一个专家,“这堆破烂儿对我的寿命有什么影响?原本纯天然的快让你们搞成半人造的了。”
她扭过头看着我。“想听实话?我们也不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斯巴达战士寿终正寝,如果妥善保养并且不死于战斗,你的寿命应该能比现在在世的人都长。”
“目前为止活得最长的是谁?”
她一脸悲悯地耸耸肩。“只能说还没有斯巴达战士活到人类的平均寿命。”
我开始没听懂,后来才想通。“哦。”
我跟米奇和罗密欧很少见面。大夫想让我们专心适应自身的改变而不是跟朋友们作对比。因为我们这些成年人体质各异,参与项目的年纪不同,能力也大相径庭,医生不得不为我们量身打造专门的疗程。我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而非易于改造的软萌小娃娃,不能随随便便切上几刀了事。
我们三个碰头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手术有多疼,自嘲我们都是爱哭鬼。
“真没想到变身成超级英雄这么痛苦,”米奇说。虽然他的下眼圈黑乎乎的,自从菜鸟死后他的情绪就没这么高过。他和罗密欧达成了君子协定,再也不提菜鸟之死,连想都不要想。
“好在伤疤又变多了,可以跟姑娘们显摆显摆。”罗密欧对路过的女医生粲然一笑。看到他这样我就放心了,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们不是仅有的参加斯巴达战士计划全面改造的候选者,在这里随时都有十几二十个人接受强化手术。我们来自UEG治下的各个星球,男兵女兵们种族不同,出生的殖民地规模各异。我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有志献身于UNSC,乃至全人类的福祉。
康复之余我跟一个名叫若久秀夫的年轻小伙熟络起来,他在纽萨卡星长大,那是个离天龙III不远的边陲殖民地。小时候他妈公出时带着他拜访过新奥尔巴尼,他立即爱上了那个地方,在这点上他跟我不谋而合,这让我俩比这地方的其他人更容易亲近,联系他们的纽带仅存在于参军之后。
手术前这名地狱伞兵的身高就已经足以被我误认为斯巴达战士战士了,就是显得有些纤瘦。手术完成后我经历了痛不欲生的增高,而他比我更高更壮。
如果忽略掉痛苦,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自我感觉良好过。我的身体变得既强壮又有弹性,感官也更加敏锐,我隔着一间屋子就能看见他们让我签的权利让渡声明最底下那行的小字,护士还在几个病房开外我就能听到她的动静。
这些都需要适应,但我必须承认,我超级喜欢现在的我。
恢复疗程的最后阶段维罗妮卡来火星基地探望我,恰巧赶在我乘船离开参加训练之前。在我的单人寝室里独处时她安慰我打消对死于强化的顾虑。在习惯了战舰上的卧铺后相比之下三室的寝室和独立浴室显得格外奢华,不过重塑的身体不知为让我觉得有些束手束脚,好像我一转身就会不小心在墙上撞出个大洞一样,她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你不会这么早就开始研究退休了吧?”她坏笑着逗我。“专心工作,你会干得非常出色,分心想那些有的没的迟早掉脑袋。”
“我就是害怕哪天跟年久失修的战舰一样腐蚀生锈。”
“你哪里像接着电池的样子啊,就算你真靠电池活着没电了换一节就行了。”
“就怕到时候用新鲜出炉的斯巴达战士顶替我比换零件更划算,飞船旧到上不了战场会被拆掉卖废铁。”
她在我肩膀上来了一拳,我装出疼得受不了的样子。在强化手术的整个过程中医生对我细心呵护,好像我是玻璃做的一样,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对我动粗,而我几乎没有痛感。
她打完就开始给我揉胳膊,好在这种舒服还是老样子。“你别引诱我啊,”她说。
我不禁一笑,看来我的魅力依然健在。
“我猜你是想踹两脚轮胎,看看我这老爷车的底盘能不能经得起你折腾?”
她又要抬手抽我,把我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嘲笑我。“下回吧,”她说。“等你痊愈,大夫也肯放你走人的时候,看我不把你玩散架了。”
“彼此彼此。”
她犹豫了一下,我意识到她还有其他事要说。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你应该不是单纯来探病的吧。”
“我想见你。”
“继续,”我说。“你伤不到我的心,反正它也让大夫搞得不成样子了,只要别太绝情就好。”
她瞪了我一眼,不过是那种娇嗔的眼神。“我想跟大夫谈谈,让他们调整药方,不管他们给你喂了什么灵丹妙药都该停用了。”
我咧嘴一笑。“不好意思,恕难从命,我感觉非常——”
我翻弄手掌,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白痴?”维罗妮卡帮我选了一个。
我没理会她的揶揄。“有活力!所有东西都比以前更加鲜活,我的感官特别锐利,锐利到几乎把我切成碎片,要不是我现在皮糙肉厚切都切不动可能真碎了。”
椅子上的维罗妮卡有些局促。“了不起——对你来说。不过我也说过,我不光是来探病的。”
“我的康复治疗还没彻底完成呢,在训练前咱们没准还有时间休整一下。”
“斯巴达战士战士不能无所事事,”她说。“你们康复起来非常快,等你有体力跟我亲热时他们早就把你送去训练营了。”
“真扫兴。”
“这出变形记可是你自愿参演的。”
“我真正重要的品质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说吧,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她脸上的愉悦消失了。“还没有正式确认,但打入统一阵线的间谍获悉在最近几批斯巴达战士中可能有叛军卧底。”
“你说什么?”我想象不出有谁会在受尽千辛万苦后掉转枪口对付UNSC。
“听仔细点,新斯巴达战士里也许有人暗中为叛军办事。”她耸耸肩。
直到那时我还以为她在跟我闹着玩,帮我缓解养病的情绪。“你开玩笑吧?当我没说,你当然是认真的。知道是谁吗?”
“反正不是你。”
“不错,你至少把范围缩小了。”
“我也为罗密欧和米奇做了担保。”
“啊哈,你就对他们这么放心?”我笑问。
“可能是除你们外的任何一个人,你的同批学员通过了全面的背景审查和心理评估,我们正在详细核查通讯记录和过往的人际关系名单。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但这可能仅仅代表这个卧底藏得很深。”
“那你们如何能确定出了叛徒?”
“军情局截获了联合阵线的语音通讯,某人因为手下打入计划内部兴奋得狼嚎鬼叫。”
“没能追查到他说的那人是谁?”
“尚需时日。”
“而你们没那么多时间。”
“眼下正是如此。我们不光不知道叛徒是谁,还不知道他们准备在何时何地下手,我们甚至无法确定统一阵线是不是在放烟幕,让我们在捕风捉影上浪费资源。”
“假设他们没这么无聊,你觉得内鬼是冲着斯巴达战士计划来的?”
维罗妮卡眉头深蹙。“统一阵线拥有自己的斯巴达战士战士本身就不是闹着玩的,要是他们想破坏整个计划就糟了。”
“我们不能等内奸自己露出马脚,他们也许会潜伏到训练结束。”
“这就取决于他们或是叛军头头的耐心了。”
我揉揉眼睛。“你说这是不会跟我们在天龙III扑灭的叛乱有关吧?”
她摇头否认。“这样的渗透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虽然叛军统一阵线的名字里有统一这两个字,但把他们纠结在一起的仅仅是相同的理想,就连这点联系都若有若无。他们很少进行如此高度的协作。”
我思考片刻。“军情局有没有在我们身上装保险装置?”
“你是说远程关闭你的自爆开关?”
我点点头,不太确定是否想听到她如实相告。
“我能肯定比我官儿大的人有留点后手的打算,但这种东西并不存在,因为太过冒险。如果真有办法关闭斯巴达战士战士,这样的手段可能会落在坏人手里。”
“这么说你们信得过我们?”
“咱们讨论的是军情局,‘信得过’这个词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大体上如此。斯巴达战士处置的都是极端疯狂的情况,人为为他们设定限制并非明智之举。斯巴达战士战士需要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
“直到其中一个叛变投敌为止,这可是你说的。”
“所以我需要A-9的协助。”我们已经不再是陆战队的一员,但她依然喜欢用旧有FAN号称呼我们。“你,罗密欧和米奇,你们三个的名声完美无瑕。我可以向你保证,新蒙巴萨之战后军情局中没人会质疑你们的忠诚,而其他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
我长出一口气。“不能进一步缩小范围了?必须一个个调查排除计划中的所有人?”
“如果能简简单单让他们排队接受审讯,相信我,我们早就这么干了,”维罗妮卡说。“军情局不在乎把人关进大牢里审问,但这次这么干行不通。”
“你们这帮玩情报的连审人都不会了吗?”
“大战期间敌我双方泾渭分明,如今我们的敌人也包括其他人类,情况正迅速变得愈发不明朗,不少士兵跟星盟作战是一把好手,在跟和统一阵线这类遍布殖民星球的恐怖分子同乡打仗时却不忍痛下杀手。”
“要这么说起来每个人都不能脱嫌。你是怎么把我排除在外的?要按你的说法跟星盟作战的记录明显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维罗妮卡避开我的目光。“的确,但你和我的关系……”
他让我用想象力填补没说完的部分。
“当真?”我双手抱住脑袋。多亏医生强化了我的颅骨,要不然我的脑浆子都会被挤出来。“我靠,军情局知道咱俩的事,打算跟你爹一样威胁我。”
“我爸早死了。”
“真他妈的,你懂我的意思。”
她一手按住我的肩膀。“巴克,新蒙巴萨之战后军情局对你进行了深入调查,和自己手下的特工一样严格,你完美地通过了审查,你的队友也一样,这正是我多年来屡次在重大任务中调遣A-9的原因。”
我曾考虑过对此大吵大嚷,耍驴脾气,然后该干嘛干嘛,我不知道谁会因此而责备我。毕竟你与某人相爱后必须把她工作的整个部门纳入考虑之中。
另一方面这不代表我对维罗妮卡的真实身份事如不见。我早就怀疑过这点,但我们一直回避这个话题,现在却绕不过去了。
“额,这算是件好事吧。”我放开脑袋握住她的双手。
她的手指显得比过去还要纤细。术后我长高了几公分,增重了二十公斤,维罗妮卡跟我一比更加娇弱了。我从来没觉得她弱不禁风,但和现在的我比较后只能这么形容。医生抻长的每一公分都收到了预期效果。
“当然是。”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她站起身,跟我额头对额头,注视着我的双眼,然后献上了深情无限的一吻。
“好好接受训练,保持警惕,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尽早动手还是等待时机,比起军情局的探员你处在特别有利的位置,能更深入地了解同期学员。”
“我会尽职尽责地刺探我的斯巴达战士战友们,为了正义。”
她笑逐颜开。“说起休整,我已经预定了阿西达利亚一座度假胜地的周假行程,得等到训练结束后才能去哦。”
“在哄我开心这件事上你特别给力。”
很快我就会发现,在制造心情这方面奥德伊上校跟维罗妮卡完全是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