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战争中人们时常做出愚蠢的决策。错误的装备,错误的武器,错误的地点,盲目的自负压倒了常识判断,另外还有政治因素——作战一线上的男女士兵付出了无谓的流血牺牲,只因为某些高枕无忧的大人物更加操心预算,选票和政治抱负。好吧,现在我们已经把政客们排除在外了,出了什么问题只能自己扛。
(UNSC无尽号副舰长汤姆拉斯基中校)
- 桑赫利奥斯,瓦达姆
人们常说瓦达姆要塞屹立千年不倒,但瑞雅怀疑它还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她听从弗齐的吩咐,低着脑袋躲在幽灵气垫橇、亡魂战车和恶灵运兵车构成的防御工事后面,这条防线是叛军在瓦达姆要塞城墙外六公里的地方构筑的前沿阵地的标志。这座要塞本身由岩石而非砖瓦建成,它的一侧傍着廓拉尔山的缓坡依山而建。东侧城墙上的一个大洞像盛怒之下大张的嘴巴一样敞开着,现在任谁都能鼓足勇气进攻它。仲裁者的统治正随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湮灭而土崩瓦解,他并不是被压倒性的科技优势或是主力战舰的火力所摧毁,而是被拥有相同怨恨的为数众多的小团体所推翻。瑞雅不知道一旦他们达成目标之后彼此之间能有多少共同利益,但此时此刻,他们众志成城。
对他们来说特尔‘瓦达姆背弃诸神已经罪大恶极,但放任人类的恶行更令他罪不容诛。他曾与他们并肩作战,为他们出言辩护,与他们握手言欢,而现在他竟然允许他们肆意践踏这颗星球灵魂的核心所在。他必须为这种亵渎付出代价。
瑞雅早就不再相信宗教仪式能够愉悦或是触犯诸神,对于想象出来的神明更不会有什么区别。她只想带自己的丈夫回家,还想让母邦重拾荣耀,在数十个千年过后第一次决定自己国家的命运。但在饥寒交迫,身处战场中心地带时她除了自己的家人很难再有其他的牵挂。
弗齐凑到她身旁。“你应该现在就回家等朱尔。仲裁者落败后不管他在哪我们都能找到他,或是还他自由。我能另寻别人送你回穆达玛。”
“我必须留下,”他说,“我必须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她把头抬过工事向外张望。之前他还以为起义会惨烈异常,交火炮击不断,但实际上却莫名其妙地打打停停。这是一段漫长而寂静的战斗间歇:战士们,无论是老兵还是新兵,都在站着交谈,观望等待着,有的人抓住间歇匆忙地吃了顿便饭。等离子炮火的呼啸和炸裂声时不时地让所有人都四散奔逃寻找隐蔽或是开枪还击,或者一架女妖战机——有时来自要塞,有时是去攻击它的——从头顶一掠而过,接着爆炸撼动着她脚下的土地。这就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她看到了一道紫色的金属亮光闪过,一次心跳过后爆炸声向她袭来。一辆亡魂战车射出的脉冲射流击中了它的尾部,那架女妖战机喷出烈焰和浓烟,越过要塞的城墙,然后消失在了山的另外一边。接着一场她无法看到的爆炸将浓烟送上了半空。双方再度开始交火了。
弗齐指着与前线相反的方向。“我说过了——立即回家。”
瑞雅没搭理他。叛军攻陷要塞是迟早的事,而她要随他们一同前往。她会杀掉任何拦路之人,然后搜索如此规模的要塞肯定拥有的牢房和密室寻找朱尔,一间也不放过。如果一旦仲裁者倒台后他既没在要塞里也没有回家,她才能确定他的死讯。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至少暂时如此。
‘特立加姆带着视察自家领地的凯顿的气势沿着工事走了过来。走到弗齐和瑞雅面前时他停住了脚步。
“弗齐,我要派给你一件任务,”他说。“我必须接回一位客人。”
弗齐向前探出脑袋,“什么样的客人?”
“我必须保障其安全的客人——一个获得仲裁者许可来到桑赫利奥斯的人类。他现在正在亚格洛里一座投诚的要塞中,并且遭到了攻击。去找他,把他带到我这。”
“人类的安全跟你有什么瓜葛?”瑞雅问。
“因为我受命于诸神必须信守这个承诺。此人拥有的价值相当可观。”
弗齐并未提出质疑。瑞雅想深究,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很好,我会去带回你的人质,但瑞雅怎么办?”弗齐问。“我不能把她丢在这里没人保护。”
“她可以随你同去。”
瑞雅反对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到我的丈夫。”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而且你在这里的作用也有限。”‘特立加姆不耐烦地扭过头。“你看着办吧。弗齐,你多长时间能回来?”
弗齐摊开双臂。“只是一趟短途飞行——吃饭前我们就能赶回来。”
“你看,尊贵的夫人,你可以与你的保护者同行,还能及时赶回来亲眼目睹渎神者的垮台,”‘特立加姆说。“而且我的良知也能暂时获得平复。我绝不能因为让一个女人死在我的阵地上而蒙羞。”
瑞雅意识到她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从‘特立加姆从她的采石场上开走飞船那一刻起她就失去了筹码。如果她想继续寻找朱尔,就需要’特立加姆的首肯。弗齐能带她赶回来,她可以信赖他。所以她必须妥协,权当这是一次战术撤退吧。
“走吧,瑞雅,”弗齐边说边对她招手。“战地大师,那座要塞在什么地方?”
“达尼尔会为你输入坐标。”‘特立加姆转身离开。“开魅影飞船去——最新列装的那艘,我必须提醒你,我要让那个人类平安无事,不要跟当地人发生愚蠢的冲突。他名叫‘菲利斯’。”
瑞雅跟着弗齐穿过熙熙攘攘的叛军和各型飞船,他们在正对着瓦达姆要塞的低地上越聚越多。
“看吧,”他说。“咱们在一小片区域集结了过多的装备依然让我忧虑。但谁又能抓住咱们的罩门趁虚而入呢?没有。”
看起来北半球有一半的要塞派出了部分士兵和各种级别的飞船。在要塞和大海之间的狭长海岸地带上挤满了大量的人群,瑞雅觉得穿过他们前往魅影飞船这段路足有几公里远。朱尔曾说过当星盟解体时许多要塞都将飞船和武器占为己有,但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对有多少装备被偷走有了全面的认识。没有哈拉克人的照料许多飞船破旧不堪,看上去缺乏维护,但似乎正义的大军差不多已经再度集结完毕了。
我们可以做到。虽然前路漫漫,但我们能重新成为强大的国家。我们能够再度体会俯瞰众生的意味。
一时间,她希望自己能把年幼的儿子带来目睹这一切。满眼望去都是各种飞船和勇士,无论装备多么不整,无论他们因为家族世仇分裂到何种地步,都比纳克萨安舅父对他们进行长篇大论的演讲更具有说服力。
“这个人类一定非常重要,”她说。
“哎,政治。”弗齐摇摇头。“又一条肉虫而已。肯定是布兰所说的他们带进圣堂的那个。他换回的赎金一定非常丰厚。”
一个人类根本无关大局。“你会开魅影飞船吗?”
“当然会,只是艘运输船。”
“但我不会操作上面的武器。”瑞雅已经能清楚地望见它了,光滑的蓝色拱形船体就像一只伏在地上的昆虫。“咱们用得上它们吗?”
“那只是一座等离子炮台,”弗齐说。“全都交给我好了。对付农夫咱们用不到它。”
听起来他非常的漫不经心,但他习惯于驾驭巡洋舰参加整个舰队间的对决,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足挂齿。达尼尔在登机梯上与他汇合。派给他们的魅影飞船并不是刚才她一直望着的那艘,而是不太整洁的同型船——船体粗糙,涂装陈旧。
“只有前炮台能工作,”达尼尔说。“另外两座正等待维修。”
“那就祈祷那些农夫不会用大块石头丢我们吧,”弗齐说。他引领瑞雅走进驾驶舱。“什么都别碰,就算他们停止工作也别动。”
就在昨天她强行登上了一艘战舰,在炮火之下从迫降中幸存,还将有幸目睹特尔‘瓦达姆垮台的开场和落幕。现在她正坐在一艘魅影运输船的驾驶舱中,准备去接一个异星人,一个和星盟对抗了一整代人之久的敌人。跟这个生物对视而不产生杀掉它的念头着实不易。
“弗齐,你以前遇到过人类吗?”运输船升空时她问道。发动机的声音很不正常,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形容了。“你接触过它们没有?我指的是活的。”
弗齐耸耸肩,晃了晃脑袋。“只在非常远的地方看见过。它们非常瘦小,当它们摘下头盔后,扁平而怪异的脸就跟被什么东西削过一样。”
“真可怕,”瑞雅说。“不过这只会讲桑赫里语。它们全都能做到吗?”
“不能。对它们那原始的动物大脑来说这太困难了。有的战士迫于无奈学习它们的语言,只是为了更恰当地羞辱它们。”
看来这个叫‘菲利斯’的生物很不一般。瑞雅觉得好奇。等瑞雅找到朱尔并带他回家时这将是足以跟他谈论的话题,也是向他表明她最终理解了他的生活,同时能更加体谅促使他抗争的未来的另一种方式。
“别坐的太舒服了,”弗齐说。当他们飞过已被完全废弃的瓦达姆港的海岸时大海在他们的脚下汹涌翻滚。“ 咱们抵达亚格洛里的速度比你想的快得多。”
- 桑赫利奥斯,正在搜索昂托姆海岸的UNSC运输船塔卡号上
“找到他了,”BB说。“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他的蓝盒化身轻轻跃起,在狭窄的乘员舱中间翻了个筋斗,碰到了马尔的肩膀。这种事很离奇,不仅仅因为BB不具备可以感知的实体,更因为BB之前的控制能力极度精确,就连他的全息投影的位置也从未差之毫厘。所有的脑袋都转了过来,德福罗发出一声欢呼。
“在哪?”马尔在侦查显示器上什么都没看到。运输船在荒无人迹的海岸线上低空飞行,以防菲利普决定在人迹罕至的开阔地等待救援。但即便在红外监视器上除了某种长了四条腿的鳗鱼在岸边晒太阳外什么都没发现。“他还活着对吧?”
“他刚刚在亚格洛里的一座要塞中出现,有人呼叫‘特立加姆把他接走。”
“那就最好在那个神棍抵达之前赶到那里。”马尔拍了拍舱壁。“德芙,马不停蹄地前往亚格洛里。那地方在哪?”
“这是坐标,”BB说道。运输船一个急转弯,掉头冲向大海的方向。“莉安,我们接到他之前你最好整理下头发。”
“他在亚格洛里做什么?”德福罗没理会他的揶揄,直接问道。“那地方在八十公里外。”
“传-送-门,”BB一字一顿地说。“多亏了我非凡的机智,要不然咱们还在扳弄着手指等着胡德发送遗迹的坐标呢。这年头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别人。”
“依我看仲裁者现在也没工夫接电话。”
马尔在BB的全息投影上虚晃一下吸引他的注意。“你还打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么?”
“菲利斯在一片农田上凭空冒出来,然后几个咕噜带着他去了某位农场主的要塞。他们确实读不出的名字。”
“还有呢?”
“那座要塞遭到了攻击。不过没事,因为家庭妇女们把进攻者打跑了。”
“哦,现在我们终于能知道细节了。”马尔相信BB在他们需要情报时会满足他们的需求,但这个AI有时过度耽于戏剧化了。但此时此刻很难说清他是在洋洋自得还是试图掩饰对他们找到菲利普后发现的事的担忧。“如此说来这会是一场强行解救撤离任务咯?”
“也许用不着。那得看咱们到地方后是怎么个情况。”
“BB,咱们几分钟后就能抵达,”德福罗说。“到底用不用打进去?”
“至少现在听起来不用。你懂的,我只是在监听一条非常不可靠的通讯链接。我必须派一架侦察无人机过去才能看清楚所有情况,没等它就位咱们就抵达亚格洛里了。”
“但愿你知道撤离点在哪。”
“奈斯‘亚伦要塞。地图上没标出这地方。”
“而它是个小镇。”
“没错。”
“好,咱们还是担心到了地方该怎么敲门吧。那座要塞肯定显眼的很吧?”
瓦兹引人注目地装好护甲板,给步枪换了个弹夹。“一群女人。”他检查了光学设备。“提醒我一下,我以前见过折页脑袋的女人吗?她们看起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区别不大,”BB说。“你肯定不想约一个,亲吻那四片下巴,想想就好惊悚。”
“那她们最好把‘菲利斯’交出来。”瓦兹对提气的笑话并不感冒。“我相信男女平等,谁拦路就打死谁。”
他站起身走向船舱的前段,边走边拽着安全扶手。内奥米依然没言语。她没有摘下头盔,面朝舱壁坐在那里,抱着双臂,这也许意味着她正在看着HUD上的什么内容。马尔心里暗中打赌肯定是ONI关于维尼西亚的最新报告。很容易就忘记等他们接回菲利普,还有一连串的大麻烦依然在耐心地等候着他们。
“还得提醒我一下咱们的大方针,”瓦兹说。“咱们还用不用跟‘特立加姆装得亲切一些?你们觉得咱们带走菲利普后他会作何反应?”
“嗯,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BB说。“奥斯曼告诉他如果找不到菲利普就没有进一步的武器供应,但他们在通讯频道上使用了‘人质’这个词。”
内奥米摘掉头盔,一只手理了理头发。如果马尔对她了解的没那么充分,肯定会以为她刚刚睡醒。“就算他不拿菲利普当人质,其他人也会。咱们不是在跟体面人打交道。”
“我凡事都爱往坏了想,”马尔说。
“我也一样。”听起来德福罗好像在驾驶位上侧过了身子。“到躲猫猫的时间了。”
舱壁的中继器上一排不知干什么用的状态灯亮了起来。“德芙,这是偏光迷彩?真怀旧,我都不知道咱们还有这玩意。”
“它无法骗过星盟的传感器并不意味着乡下的农夫也能发现咱们,”她说。“你知道吗,躲在树后面时它依然相当有用。”
马尔在祈祷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但愿没人会对头顶上轰鸣的噪声从何而来产生兴趣吧,话说回来哪个神明会在乎一个ODST会发生什么事呢。碳纳米管伪装异常陈旧,现在已经毫无用处,但K-5要对付的也不是高科技武装起来的敌人。这地方是穷乡僻壤,它能发挥应由的功效。
“它不能让咱们完全隐身,”他说。“或是完全静音。”
“对,但它能让咱们在两百米外很难被人发现。”德福罗吭哧几声,好像真在梳理凌乱的头发。BB对此未予置评。“你觉得他死了吗?”
“菲利普?别闹了,我还没批准让他去死呢。”
内奥米把头盔在两手间跑来跑去,好像在摆弄一个篮球。“除非我见到尸体,否则绝对不相信谁真的死了。”
在没有被问道这个话题的情况下加入讨论不是她的风格。马尔一开始觉得她是在说自己的父亲,但随即就想起她在听闻士官长从官方宣称的MIA急转直下变为非正式的KIA时有多么痛心。也许她指的是他。谁又说得清楚呢,死了这么多人,运回故乡的尸体却少之又少。
“咱们六分钟后抵达亚格洛里上空。”德福罗似乎依然很担心菲利普,比她承认的要多得多。
“BB,你知道怎么识别奈斯‘亚伦要塞吗?”
“额,一座千疮百孔的农庄,也许如此吧。”
“你真是个天生的导航员啊。”
六分钟比听上去长得多。马尔把头盔密封住,然后检查了几个视频信号输入。其中一个来自安装在塔卡号机头下方的外置摄像头,画面上的草木在余晖映衬下投出长长的影子,前方一座石砖建造的城镇依稀可见。看起来像是六七个高墙环绕的小型要塞,还有几个巨大的谷仓。但当城镇离他们越来越近时,马尔发现了一些严重的损伤——部分城墙上有许多大洞,屋顶也有缺损,地上还扎着一架似乎是战斗机的焦黑残骸。这跟农夫用叉子械斗可不一样。
“好吧BB,它几乎全毁了,”马尔说。“接下来怎么办?”
塔卡号减下速来,在距离居住区三百米的高度上盘旋飞行。下面有些桑赫里人正视图挽救自己的家产,运输船飞过他们头顶时有几个抬头张望,但随后就接着去清理废墟去了。他们能听得到,但是看不清楚。没准他们会以为噪音来自另外的方向。
“‘特立加姆肯定也有找到这地方的坐标,”BB说。“如果他敢来的话。在亚格洛里仲裁者的支持者居多。”
“我要地址,任何关于咱们该怎么行动的线索。”
“等会儿。”
“你知道吗,BB,当我们还是接受训练的菜鸟ODST时,军士对我们再三强调过在撤离人质之前反复观察和详细计划的重要性。”
BB的答复有点尖酸。“那你还是回去问你的军士吧,中士。”
一座看起来像是孩子一时兴起搭建的城堡一样的粗糙石质建筑出现在距离居住区两三公里远的地方。
“好吧,那边是什么地方?”
“另一座要塞。”
“那那些冒火的枪口是怎么回事?”马尔当然非常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他见过的等离子武器开火的情景多到足以铭记一生了。“我敢打赌那就是奈斯‘亚伦。”
在塔卡号减慢航速以便观察更大面积的农田时,马尔见到下面发生的并不是激烈交战,而是零星的交火。大概有二十个折页脑袋蹲在矮墙和破旧的外部建筑的掩护之下,注意力集中在主建筑上,但他们似乎在玩围而不攻的把戏,并不打算发动突袭。几道光束从狭窄的窗口射出来,包围房子的折页脑袋缩回脑袋,然后开枪还击。接下来又重归寂静。
这里一定就是那家农户。运输船再度改变航向,现在马尔能看到大门的状况了。门口被各式各样的木料堵得严严实实,一缕缕的黑烟像黑色的花瓣一样从石头门框上升起。看起来他们曾试图冲进屋内,但失败了。
“我猜让女人来防守要塞是因为壮丁们都去打仗了,”马尔说。“这意味着他们可能随时都会回来,所以下面的家伙不可能永远等在外头。”
“你想怎么办?”德福罗问。“降下去再观察观察?”
“不,咱们得清空这片区域。绕过去,从东面靠近,用火力压制迫使他们后退。”
不管下面的精英们是什么身份,他们肯定会对作为不速之客的人类开枪射击。仲裁者肯定没大肆宣传对所有人类都要待若上宾的请求。桑赫利奥斯甚至似乎没有公共网络,所以他们现在如何传递主要信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未解之谜。马尔只知道绝大多数折页脑袋会把他们这些人类当成入侵的先头部队。
以此推断,不管要塞里是什么人可能也会用相同的方式看待他们。
“好,行动,”马尔说。“开过去,准备降落。”
德福罗猛地掉转船头。“我以前可真没这么干过,不过要我说这可能是你们不用坐牢还能找的最大的乐子。”
马尔观察着机头摄像机的画面。折页脑袋们依然面朝要塞的方向。塔卡号从侧后方包抄上去,降低到了七十米高度,没人看见它。“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惊喜来了!”
偏光迷彩的警示灯熄灭了。二十个折页脑袋一起抬起脑袋。德福罗按下前机炮的按钮,马尔的视线被淹没在火炮射击的火光,飞溅的残骸和一阵浓烟中。一秒钟前这些精英们还在挠着后背等待着折页脑袋版本的圣诞节的到来,接下来就被运输船射出的铺天盖地的子弹吞没了。德福罗在降低到足以让马尔,瓦兹和内奥米从侧舱门跳出的高度时依然在继续射击。马尔发现烂泥没过了他的脚踝。几发等离子弹朝他身后射去,但离得很远,用不着担心。
“德芙,我们就位了,”瓦兹说。“现在你可以撤离了。”
塔卡号爬升高度,然后悬停在要塞上方,紧接着就像海市蜃楼一样闪着光一小块接着一小块地消失不见了。现在他们必须检查一下这是不是他们要找的要塞。马尔对立面的人会跟他们感激涕零并没有什么期待。
“这回搞笑了,”他说。“门都没了怎么敲啊。BB,你能吼一嗓子吗?”他贴在建筑物的墙边。“问他们菲利斯在不在——大点声。”
“中士,我能逐个点掉那些精英,”德福罗在无线电里说。“我不确定刚才有没有真的打死人,不过可以现在弥补。”
该死的外交。马尔能想象到如果他杀了集群仲裁者的盟军然后发现进错了要塞后是怎样的结局。“等我呼叫支援你再行动。我可不想从舰队司令部接到一份措辞严厉的备忘录。”他把手伸向身后,拍了拍内奥米的胳膊。“那扇窗户,把摄像头安在上面,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动静。”
内奥米蹿了出去,引来了冰雹般砸来的等离子火力,但那并没有减慢她的速度。眨眼间的功夫一个图标窗口在马尔的HUD上被激活,他看到了色彩增强后的画面,大厅里全都是移动中的人影,有的块头很大,有的体格较小。折页脑袋,还有他们的孩子们。他从来没认真地想过他们居然有家人。等他回过神来内奥米已经又蹲在他的身旁了。
“真是神速,”他说。所有成年女人都有等离子手枪,还有几个拿着风暴步枪。“好,我看那就是那些女人。可能有十个。六个孩子。”他倾听着。摄像头还能通过内部的声波传递到玻璃上造成的震动接收到语音。“BB,听到了吗?”
“他们都没说话。”
瓦兹也在看着这个画面。“没发现菲利普。”
“那些孩子怎么办?”
“他们携有武器,”内奥米说。“是合法的目标。”
马尔还能期待她作何答复呢?她在六岁时就会摆弄武器接受杀人训练了。在她的心里可没有什么难以消除的禁忌。
“谁想充当我的喉舌?”BB问。“该你了,马尔。你是想让我来负责交谈,还是做你的翻译?”
“翻译就行。”这才是最奇怪的部分。马尔不确定自己的脑袋能否应付说这一句话听到的确实另外一回事。管他呢,尽力试试吧。“我们是UNSC武装部队——来接菲利普教授。他在里面吗?”不行,他应付不来。他竭力思索着下面该说些什么。“BB,关闭外部音频,我都被它搞糊涂了。”
“当然。再试一次。”
“女士们!我们来接菲利普,他在你们这吗?”
这回好多了。马尔所关心的是他站在门外用英语大呼小叫,而对于精英来说他喊出的都是流利的桑赫里语。
“他确实在这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回答到。“我们要把他交给圣徒僧侣们。”
“那些僧侣早晚会把他交给我们。所以还是给大家都省点麻烦吧。”
“从门口滚开,要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我们刚刚赶走了仲裁者的盟军,他们刚才在攻击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并没走远,你们也一样。”
他上方那层楼有一排箭头形的小窄窗,等离子火力从其中一个喷射而出,烧焦了离他不远的土地。开枪的人没法把射角调整到到恰当的位置,因为马尔离墙太近了。
“把他送出来,”马尔高呼。“别逼我们冲进去。”
“蠢货。”
“想不想见识下斯巴达的厉害?一个恶魔?”
内奥米走到门前,对他伸出了大拇指。她渴望战斗。瓦兹靠在门的另外一边,准备冲进去。
“我们这里还有孩子,你们在虚张声势。”
“把菲利普送出来,咱们都能活着回家。”
内奥米缓缓站起来,用一只手压在门口的障碍物上,好像在测试它的强度。她另外一只手上握着手枪。马尔不打算在交战规则的问题上对她说教。
她点点头。“中士,你们准备好就告诉我。”
“最后的机会,”马尔喊到。“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用不着提高调门,但这种情况总能让他兴奋起来。这并非解决战斗应有的方式,应该在全无示警的前提下冲进一幢建筑,射杀任何没有遵从警告在你闯进来时乖乖退下的人,然后抓住人质转身就走。但现在那不可能发生,不但不存在出其不意的因素,而且里面还有孩子,本来那些孩子无关紧要,但马尔不得不考虑如果他射杀了其中之一会造成什么后果。仅仅走入一座该死的圣堂就足以让折页脑袋们群情激奋转而对抗仲裁者了。
“是马尔吗?马尔,千万别闯进来,求你了。”
是菲利普,太好了。马尔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桑赫里语。“菲利普,你没事吧?”
“没事。”
“我们要进来了。”
“别,不行。谁都别开枪,听到了吗?谁都不行。”
“伙计,你说的可不算。”马尔对内奥米点点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都得带你走。离大门远一点。”
“不行,别开枪,都别开枪。”菲利普依然在斡旋。“艾拉尔,你也一样,所有人放松,大家都冷静下来——”
内奥米抡起胳膊,跟动力锤一样挥拳砸在障碍物上。马尔一跃而起跟在她身后,差点撞在瓦兹身上,而这名斯巴达正在木头和金属路障中撞出一个大洞,稀里哗啦地把碎片抛进大厅。马尔为迎面打来眼花缭乱的等离子弹做好了准备,但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并非折页脑袋而是菲利普,他站在他们面前,双手举起一把等离子手枪,正好站在枪战的正中心。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马尔说。
“我是在阻止他们朝你开枪。”
“好极了,多谢你,现在站一边去。”
精英们拦在孩子们身前,其中一个大块头的女人略微靠前,手枪直直地指向马尔。他打量了一番她的面孔,看到了愤怒而野性的小眼睛和翕动的鼻孔。如果菲利普是阻止他们的原因,那就代表他们觉得他的价值非同一般。内奥米根本不在乎,她径直走过去,举起手枪对准那些精英。其中一些人盯着她看,似乎对人类能长成这种身高和体格感到难以置信。
“女士们,我们头顶上有战舰支援,”马尔说。“如果我们想杀死你们,完全可以在安全的距离上把这座要塞变成一堆瓦砾。现在我们只想带着我们的人离开,行吗?”
“她们遭受攻击了,你也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瓦兹冲大门扬了扬头。“那不是咱们该考虑的问题。德芙,准备好了吗?”
“已就绪。”
“咱们不能抛下他们,”菲利普说。
马尔正在失去耐性。每一秒钟都存在一个折页脑袋的孩子或是某个沉不住气的女人抢先开火的可能,接下来就会发生一场浴血之战。“教授,咱们必须这么做,而且他们都是大人,能照顾自己。快走。”
这一刻的局面非常微妙。他们必须现在就走。内奥米开始慢慢后退,几秒钟后他们就能摆脱这该死的地方。马尔抓住菲利普往门口拽,眼睛却没有离开站在前面的大个子女人。他们小心跨过从障碍物上脱落的废墟,这时两个声音同时出现在马尔的头盔里——一个是德福罗,一个来自BB。
“敌军飞船接近。”
“马尔,改变计划,快寻找掩护。”
“两艘敌军飞船接近中。”
“咱们遇到了‘特立加姆的手下和另外一票人马。”
马尔把头探出门外,一轮齐射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草,最近怎么干什么都这么麻烦?所有人卧倒!”
菲利普如同有人示范一样匍匐在地。他瞄准了门外。“我告诉过你了,”他说。“另外一个要塞想强占他们的房屋和土地。这跟战争没有关联。”
马尔差点想敲他的脑袋。这只是技术性细节。战争通常是解决个人恩怨最好的借口。
“好吧,你还是跟那些能烤熟你那榆木脑袋的等离子炮火说去吧。”他对瓦兹和内奥米做了个手势。折页脑袋们已经在窗口准备就绪了。“菲利普,你必须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如果需要提醒你一下我得告诉你——你是我们这边的。”
- 奥特星云,UNSC无尽号上
帕兰戈斯基看到自己平板电脑上不起眼的图标从绿色变成蓝色。妨碍年轻的普列赛科夫中尉处理海量的迁跃空间通讯测试信息确实不大合适,但帕兰戈斯基相信BB比任何人类都要清楚什么事的确紧急异常,什么情况可以容后再报告。
“抱歉,中尉,”她边说边站起身,把平板电脑贴着桌面拿了起来。“咱们可以稍后继续吗?有点急事,我解决完毕就回来。”
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总是那么令人回味。她温和地环顾了一圈桌边坐着的人们,注意到哪些人忧心忡忡,谁看上去略显好奇,谁又怒火中烧,还有谁城府较深完全不动声色。这项计划耗费了他们生命中宝贵的一年或是两年光景,将他们与在地球上所珍视的一切隔绝开来,而且——自打哈拉克人到来并刮起了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改装旋风之后——他们中大部分人一整天见缝插针也睡不上三个小时。她能看得出他们都想知道她是否能理解这一切。
“事态的确非常严重,”她平静地说。“如果没那么紧急我绝对不会打断这次会议。”让他们觉得她不但无所不知还能读懂别人的心思并不是什么坏事。她对胡德点头示意。“抱歉。”
胡德有在纹丝不动的前提下就能注意到她的举动的本事,甚至连眼皮都没抬。大门在她身后关闭,她爬上运货车,驱车前往这层甲板上最近的安全保密区域。
“BB,她太壮观了,”帕兰戈斯基把平板电脑立在仪表板上,转弯拐进一条通道。“符合我的个人品味。她不仅仅是一条船,而且完全是座浮空的城市。我充其量只能算是护卫舰规模的战舰的水手。”
“我不想再询问艾妮事情进展情况惹得她恼火了。”
“恐怕她对确实对哈拉克人的所作所为深感疑虑。他们从来不把升级改造付诸纸面,有时她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听起来他们在这方面精明地保持了整齐划一。”
“是的,咱们不能重蹈桑赫里人的覆辙,陷入这诱人的陷阱,因为在那种情况下一旦失去了这些小可爱的服务就彻底玩完了。”
她看到了正前方的舱门,上面标注着“已经过安全检测”。这话出自BB之口她才完全信得过。当她关闭身后的房门时传出了密封时的排气声,拄着手杖的她站在一间安静得令人生疑的船舱里,舱内只有舱壁上的通用电源接口和数据信号输入插口,地面上甚至没安装任何敷设物,只有裸露在外的灰色复合材料甲板的地面。
“好,上将,我有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信息要向你汇报,另外我马上就能让你和奥斯曼舰长连线,”BB说。帕兰戈斯基的平板电脑上出现了ONI的主页标志。“我们找到菲利普了,但K-5依然在想办法将他撤出来。最振奋人心的消息是现在是向仲裁者伸出援手帮助他处理当地乱局的最佳时机。”
帕兰戈斯基从不依靠上帝或是运气,但她为常年不懈寻找时机的努力所带来的回报做好了准备,这不亚于祈祷获得了上帝的回应。
“咱们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她说。“但这同样意味着咱们做好了一半的准备。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作战系统能可以投入实战,所以就算少了一两间桑拿浴房咱们一样没问题。”她看到主页标志变成了斯坦利港号的舰桥。“舰长,情况如何?K-5进展顺利吗?”
“长官,他们现在和菲利普在一起。”奥斯曼不时抬起头望向控制台摄像头的后方。帕兰戈斯基猜她把地图投射到全景显示器上当作HUD使用。“只遇到了小规模的抵抗。依我看是略微缺乏天时地利而已。只是你的确要看看无人机拍摄的最新画面——对仲裁者来说前景并不乐观。也许你也想让胡德看一下。BB,劳驾。”
那是一幅瓦达姆的航拍画面,帕兰戈斯基仍然将其视为自己人生的分水岭。就在几个月之前桑赫利奥斯还是个完全封闭的世界。胡德外交访问时首次极为有限的扫描资料就让ONI的分析人员忙得不亦乐乎,而现在信息正通过斯坦利港号和BB滚滚而来。瓦达姆的景色几乎可以形容成平淡无奇,廓拉尔山脉出现在画面的右侧,肉瘤般突兀的灰色要塞建筑依着缓坡的山势而建。右边边角部分的土地被草丛和树木覆盖。有少许细节在白色的斑点遮盖下显得模糊不清。
“那是云彩还是烟雾?”她问。
“烟雾。请放大图片。这只是无人机成像,所以不够完美,但你依然可以看到瓦达姆要塞三面都受到了围攻。”
帕兰戈斯基把压在手杖上的体重移开了,用右手按了几下图像。现在它更加模糊了,不过一开始她以为地面上的是各种车辆,那是未加思索的快速反应,觉得那些是停放在野餐草坪上的汽车。要塞前方的区域点缀着不清晰的彩色小块——有红色,蓝色,紫色和黑色——但她随即将思维调整到正常水平,意识到那些色块是星盟的军用车辆和其他型号的作战飞机。有些个头较大的是运输船和大型舰船,另外还有自行火炮。
“BB正在将语音通讯传回B-6以供分析,”奥斯曼说。“但言归正传,仲裁者已经被反叛者的数量完全压倒了。不少人因为他让菲利普和K-5小队进入昂托姆的圣堂大为恼火。所以……他拉他一把的朋友。”
ONI的杂耍越玩越高端了。帕兰戈斯基完全能料想到‘特立加姆在推翻仲裁者之后就会对地球发动一场圣战。“星球以外的情形呢?我们没有接到任何关于战舰的确切情报。”
“仲裁者的部队击落了无畏决心号,但跟其他难觅踪影的飞船相比她不过是小鱼一条。此外虔诚判罚者号依然下落不明,有可能已经落入吉格亚尔人手中。我怀疑他们也会插手这场起义,不过他们也有可能把船卖给仲裁者。”
提到虔诚判罚者号帕兰戈斯基心里总是五味杂陈,无论是作为敌人还是盟军。这艘船曾焚毁数个殖民星球,另外她还摧毁了非洲的虫族感染。但能力永远至关重要,意图只能屈居其次。帕兰戈斯基必须为最根本的可能性做好准备,那就是判罚者号如果落入恶人手中可能会转而对付地球。
而桑赫里人永远都是恶人。
“还有其他事吗?”她问。“我看现在到了泰伦斯呼叫仲裁者并派无尽号提供及时支援的时候了。”
“完美的时机,长官,”奥斯曼说。
“谁说不是呢。”
“只是等她抵达是否赶得上扭转战局?”
“瑟琳,”奥斯曼说。“我想你那位迷人的中士一直对迁跃时间颇有微词。她可比抹了油的鼬鼠还要快。虽然对哈尔希的感谢梗在我喉咙里就是说不出口,不过也许我非说不可了。”她看了眼平板电脑上的时间。“给我两个小时时间,另外要持续报告K-5的最新进展。”
“长官,我能向你请教个问题吗?”
“当然。”
“你真得觉得无尽号卷入一场内战时你和胡德上将都在船上是个好主意吗?”
“在我看来我俩要么谁都不去,要去就必须一道前往,”帕兰戈斯基回答。“另外小甜心,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亲临前线了。”
“明白。”
看来这是个非同小可的选择。派遣一艘改造中的飞船执行也许必须依靠战斗来支撑的炮舰外交政策亦是如此。但这也许是几年来他们行动的最佳借口——同时也是最佳的时机。
帕兰戈斯基爬上运货车返回会议室。当她回到座位上时胡德狡黠而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立即回复了威严,会议桌上立即变得宁静而庄重。
“不要因为我打断会议,”她说,她比谁都清楚无论是否如她自己所愿各种问题总是围绕着她挥之不去。“虽然我要提的问题多得很。”
格拉斯曼敲了敲他的平板电脑,舱壁上的显示器向后翻转过去。“长官,我只是在让每个人尽快搞懂新引擎的原理。我很抱歉在技术上这不够严谨,但和哈拉克人打交道跟皈依教派差不多。我无法确定他们是不习惯别人要求他们展示自己的工作过程,还是在解释问题方面故作莫测高深。有时候他们看着我的方式就像是我让他们解释蓝色是什么模样差不多。”
“我承认他们是让人纠结的福音,”胡德说。“思想界的迈达斯(希腊神话人物,可以点石成金)。把触到的一切变成金子听起来挺美妙,直到你想上厕所的时候。”
艾妮这时首次打破沉默。“我知道安全问题并不归我管辖,”她说。“但他们吸收并分享一切找到的数据。我们有可能和星盟落得相同的下场。他们拥有这么多无尽号上的机密数据,怎么能派他们到其他UNSC的战舰上工作?咱们必须着手限制他们彼此之间的交流。”
“艾妮,你说到点子上了,”帕兰戈斯基接口道。她知道她的顾虑还不够深刻,暂时如此,但眼前的实惠确实太诱人,其他问题都可以以后再说。“这也是沙菲克上将向每条战舰派遣哈拉克人的梦想必须再等一等的原因所在。我们必须单独繁育一批执行此类工作。至于目前,哈拉克人必须被限定在少量机密计划的范围内。”
“我们会竭尽所能,长官,”艾妮说。
艾妮总是俯首帖耳,说起话来也唯唯诺诺,帕兰戈斯基差点要替她感到惋惜了。她不像ONI的AI一样富有见地,能出谋划策。她所能做的仅仅是让飞船为作战部署做好准备,充当周四战争中的女王。她将自己三十来岁穿着白色宽松连体工作服的化身投射在会议桌旁,护目镜戴在她的头顶,脸上一副恭谨的神色。
“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让无尽号起航?”帕兰戈斯基直接看着格拉斯曼而不是胡德,意在鼓动他的盲目自大。“咱们是否为看看这场赌博是否值得做好了准备?”
格拉斯曼和哈尔希有许多相同之处,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的摩擦的部分原因。他在专业上非常自负,野心勃勃,穷其一生都在无休止地竞争。帕兰戈斯基哪怕露出一点并未被改装工作的速度和成效所感的苗头绝对能准确戳到他的痛处。
“我们改造了全部的迁跃空间推进技术,只用了几天就把系统整合到了船上,长官,”格拉斯曼生硬地说。“我很高兴让她即刻起航。”
正中目标。谁说的并非百分之九十的人类的行动都可以准确预测?
胡德呼出一口气。“我还是无法界定探索新疆界和笃信魔法之间的区别。”
“嗯,不过我得提个问题。”帕兰戈斯基说。“上将,我能私下向你汇报吗?”
“当然可以,‘上将’。”胡德彬彬有礼地对齐聚一堂的幕僚们报以具有个人特色的抿嘴一笑。“咱们休会一小时。补充咖啡因可是件大事。还有你,艾妮,去查查BB是不是又在你的工具箱里钻来钻去呢。”
艾妮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在原来她所在的位置留下了短暂的黑暗,所有人都无声无息而又得体地离场,好让上将们进行私下交谈。门关上后胡德至少有三十秒一言未发。然后他用手抹了一把脸,从眉毛一直到面颊,显得有些困乏。
“玛格丽特,你一直在催促我。为什么?”
“我想让你看一眼桑赫利奥斯发挥的侦察数据。”她把平板电脑放在桌子上推倒他面前。“特尔‘瓦达姆几天之内就会被推翻,到那时你的和平协议又将被置于何地?”
胡德用几分钟的时间浏览了全部图片。他的脸上表现出了错愕。“不太妙。难不成我支持的一方总是赢不了吗?你们找到菲利普没有?”
“找到了,但特别行动小组依然无法带他撤离。你不觉得该向仲裁者伸出援手了吗?他可不会主动提这种要求。”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们可以摧毁一些战舰。”她并未点明是谁的飞船。“现在除了由咱们挑起战争之外还有别的除掉潜在敌人武器装备的方式吗?”
“的确如此。还有呢?”
“你绝不想看到一个在叛军治下的桑赫利奥斯,泰伦斯,这是反人类的举动。可以利用——请原谅我的粗俗——足以把他们吓得尿裤子并且永远不敢再来打搅咱们的科技击溃他们,就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对他们施以沉重的打击。”
“我可不觉得他们这么容易就被吓破胆。但你的心意已定,对不对?”
“咱们可以明天过去,还能为斯坦利港号提供部分支援。我想让我的手下平安无事地撤出来。”帕兰戈斯基压低调门。“菲利普并不是吃干饭的,更别提他能为咱们带回多少其他的情报了。”
胡德靠在椅背上,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所以支持咱们试航的理由相当充分,反对的却寥寥无几,”他最后说道。“不过要记住咱们要联合指挥——她是咱们的船,不是你自己的。当然前提是不能把德.罗束之高阁。”
“这是一场周四战争。他会理解的。让两位上将同时参与历史性的试航并无不妥,何况是去执行人道主义任务。”
“你知道吗,我在涉及实战的问题上从来没有这样筋疲力尽的体验。”
“时代变了,泰伦斯。”
胡德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扶着扶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要联系仲裁者时会通知你,”她说。“情况会变得相当微妙。”
桑赫里人和人类一样,也有他们的痛处和操纵按钮,而且可以随时加以利用。帕兰戈斯基回到舰桥上听取下层军官自告奋勇的非正式报告,以此确立自己的威信,同时耐心等待着。直到她返回自己的船舱啜着第四杯咖啡时胡德才叩门而入。
“想旁听吗?”他问。
帕兰戈斯基冲着显示器点点头,然后移到了镜头范围之外。仲裁者没有见到她的必要,就算他根本不认识她是谁。“请吧。”
过了半天链接另一端的桑赫利奥斯一方才有了反应。帕兰戈斯基甚至期待着看到仲裁者正坐在碎成粉末到处冒烟的废墟里,不过镜头中的他一如既往坐在整洁的议政厅中,对于她了解的不能再详细的正在撕裂他脚下的城市的事件完全不为所动。
“仲裁者,感谢你接受通话,”胡德说。“我长话短说。对于你此时此刻的艰难处境我深表关切。此外在桑赫里奥斯上还有一支我们的特战小组。”
“我很遗憾,我们没有可供驱策的资源帮助你们寻找菲利斯教授,上将。”
“我了解,这也是我即将提出的不情之请的原因。你需要支援,而我可以提供援助。让我来帮助你扑灭叛军吧。”
仲裁者愣了一下。即便对于桑赫里人他也非常难以读懂。“不太可能。不过感谢你的好意。”
“哦,这种可能是存在的。我拥有全新的战舰。你信守了承诺,现在该我履行诺言,尽我所能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了。”
“当然,还可以顺便撤回你们的人。”
“那也是目的之一。”
“而且你确定你有这么做的能力。”
一时间帕兰戈斯基对仲裁者这么轻易就接受人类的援助感到惊讶。这是词冒险的尝试,但结果让他喜出望外,之前她预料胡德会大费口舌甚至遭到拒绝,而她已经准备好了B计划,那就是不请自来。
嗯,他是不相信我们能够办得到。他在逗弄我们,就像让三岁小孩帮忙烤蛋糕,结果把面粉抹的到处都是一样。
“我非常确定,”胡德说。
“而地球会为我派遣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参战。”
“嗯,我绝不会忘记你曾与士官长并肩作战……”
“我也一样。”仲裁者俯下头颅。“谢谢你,不过万望你们自行珍重。我可能无力保护你们的战舰。”
胡德笑了。“咱们很快就会见面。胡德通话完毕。”
通讯链接关闭了。胡德把手插进口袋里,望向旁边的帕兰戈斯基。
“依然觉得自己是银河系的霸主吗。他就是不信任咱们,你说呢?”
她摇摇头,露齿而笑。“这样也许更好。而且你的良心依然无可指摘,泰伦斯,你是怎么办到的?”
胡德从容地走向舱门,看起来对自己相当满意,但他是个十足的绅士,绝不会自吹自擂。“我会让你承担所有的污点,玛格丽特。难道这不是ONI的制服选择黑色的原因吗?”
她微笑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很高兴你内心中还有一部分是个混蛋。我可忍受不了童子军式的幼稚。”
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帕兰戈斯基自己笑出了声。桑赫利奥斯似乎依然没有意识到ONI雄厚的政治势力。而这对她来说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