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狼
她 听见洞外的树被风吹歪,绝望地呻吟。艾德米,一匹边缘之地上的守卫之狼,从来没有走进过这么茂密的森林。而自加入神圣守卫团之后,她也没有离开超出神圣火山环光环笼罩太远的地方。可是最近正处于非常时期,她现在很希望那些嘎嘎作响的树发出的绝望声,只不过是她自己的想象。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等着前去侦察情况的福狼回来。在轮到她出去探路之前,她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的。他们要找一群到现在也没有回到边缘之地上的鹿群的踪迹,有可能是一群驯鹿,也可能是像驼鹿或者麋鹿这样的孤独行者。可是这些动物都不见了。往年每逢夏天开始向这里迁徙的动物如今却差不多都已不见踪影。一般来说,到了这种月份,总会有十几批甚至更多的鹿群穿过神圣火山环广袤的大地,而前往边缘之地其他地方的鹿群则是到这里的十倍。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只迎来了一批鹿群——还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狼部落不得不往越来越远的地方走,才能猎到食物,因为动物越来越少。他们会完全消失吗?
可现在是夏天!夏天,吃肉的时候!所以情况才变得更加奇怪。在蝇月,全靠肉呢,可是现在却连个苍蝇的影子也看不见。天气变幻莫测,仿佛还在冬天饿肚子的那几个月和春天的第一个月——冰裂月那阴冷、潮湿的日子之间徘徊。前一天才暖和一天,后一天就立刻下起了冻雨甚至是雪。直到新角月,河面的冰才开始裂开,这比原本的时间要晚了好几个月。即便如此,那些冰仍然拼命坚持着不肯融化。新角月里吹来的本应该是温暖的风。可是结果却带来了冰凉的暴风雨,而最后一场冰雨居然是在蝇月。在那之后,天气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真正的暴风雪,云越滚越厚,不停有闪电在边缘之地的上空哗啦哗啦响起。太阳和肉一样越来越罕见。
偶尔,狼群也会遇到一只孤单的驯鹿。可是就这么一只驯鹿,大小还比不上驼鹿和麋鹿,连一群狼的胃口都满足不了,更别提一个部落的狼了。再说,为什么这只驯鹿是孤独一个?他们不是群居的动物吗?
因为肉的稀少,有传言说,各个部落的边境线上也起了小摩擦。更令人吃惊的是,传言还说居然有部落不肯把鹿群的行踪和别的部落分享,当双方的边境线上出现了鹿群以后,他们并没有用气味或者狼嗥通知彼此。这太恶劣了。艾德米意识到,这种做法的后果,也是所有改变里最奇怪的后果,就是边缘之地笼罩在一种可怕的沉默中。
边缘之地上的一切,全都要靠各个狼部落之间的交流,以及部落成员之间的交流。司瑞林的职责就是在狼群与狼群、部落与部落之间传递消息,告诉他们每个路过鹿群的走向,或者是被熊击毙、大家可以等着分享的驼鹿。可现在,一个巨大的沉默的旋涡正在侵吞整个边缘之地。好像每匹狼都在聆听,希望司瑞林可以告诉他们有鹿群抵达,发现了一匹麋鹿、驼鹿,什么都行。可是如果真的发现了这些肉,部落首领会不会下命令不让司瑞林宣布呢?这种沉默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饥荒期的极度恐惧所导致的吗?
艾德米突然感觉到洞外有什么东西。然后,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一个白色的物体出现在她眼前。她用力倒吸一口气。那是一匹狼,可是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狼。这匹狼很大、发着光,年纪很大,非常大。是孤魂 [1] !她觉得自己的骨髓都冻结了。随后,一声压抑的狼嗥划破了寒冷的空气。
[1] 孤魂:孤独狼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