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拉那大混战
他 们走进洞里，福狼先看了看周围。为什么挂着的巨大驯鹿角有些歪斜？他心想。在鹿角下面，头领坐在一摞皮子上，他自己考究的发巾翘起来的角度非常奇怪。这两个不正常的细节什么事都说明不了，可它们是福狼注意到的第一件事。这里和凯西莫在的时候变化太大啦。中间火坑里的火苗噼噼啪啪地跳着，因为没人愿意费心去看守它。许多拉那的成员都没有戴发巾，也没有戴骨头项链，可这是他们被召集起来开会时必须要戴的东西。眼前的情况呢？虽然周围很吵，有些狼已经要睡着了。所有的狼都很瘦，他们的毛发已经没有光泽。不过，这两匹守卫之狼和他们比起来，还是显得很瘦，毛发的颜色也更暗。可是，福狼心想：我们仍然有自己的尊严。
他意识到，就是这个问题——礼貌、尊严和议庭的庄严全都不见了。虽然那些小装饰依然没变。一代又一代的啃骨狼啃出来的美丽刻骨仍然因为它们的精致而夺目。那些狩猎回来的战利品的皮毛还悬挂在石柱上，有几张翻了过来，狼们用烧焦的木炭在上面绘上美丽的图案。这些死尸的艺术品似乎比这个部落的狼族更能体现出这个部落的威严。这个议庭里，甚至没有留下一丝荣耀、一丝威严、一丝高贵。可正是这里，曾经让一匹啃骨狼明白了生命的意义，让他用自己最出色的技巧啃出了荣耀的骨头。
甚至就连这些美轮美奂的刻骨似乎都绝望地咕哝起来。在骨髓的深处，福狼又感到了一直以来的那种疼痛。他看着里艾姆·麦肯，他似乎完全被面前这一群吵来吵去的拉那的族长们弄糊涂了。偶尔，他也从他尊贵的皮子上站起来，站在那个巨大的驯鹿角下，紧张地打转。他的眼中闪动着焦虑，好像马上就要哭了。他打转的时候，每只爪子都抬得高高的，放下时又很犹豫，好像他在测试脚下这片王者的土地是不是依旧坚硬。
过了几秒，议庭里的狼们才意识到福狼和艾德米走了进来。他们反应过来以后，整个洞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哈内尔领主咆哮起来。他的耳朵没有转到后面贴平，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这种对神圣火山环守卫之狼的冒犯，简直闻所未闻。
福狼和艾德米竖起耳朵，绷直腿，高高举着尾巴走上前来，颈背上的毛也奓了起来。福狼一直走到无礼的哈内尔领主的面前，他们的鼻子近得几乎都能碰上。
“我奉神圣火山环守卫团奋哥儿的命令，来到这里。”似乎洞里的每匹狼都屏住了呼吸，“为了调查血色守卫团轮值的问题。”
里艾姆觉得自己的膝盖发软。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奋哥儿派了守卫之狼来我们这儿，里艾姆？”有狼在后面大声质问。艾德米和福狼震惊了。这里的狼甚至不肯用正式的头衔来称呼自己的头领。这是又一次公然违反礼仪的事。
“对，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说？”
很快，所有的狼此起彼伏地附和着，山洞里又一次面临一触即发的混乱。艾德米用凌厉的眼神看了福狼一眼。
好像是自己被冒犯了一样，福狼用后腿站起来，绕着狼群开始走。这是雷霆之心教会他的。当福狼还是一匹一岁小狼的时候，他跳过火墙曾经震惊了整个狼群。可是今天的情况和上次完全不一样。跳，就算跳得再高，对狼群来说也只属于普通事的范围，可是用后腿走路就完全不一样了，是绝招。议庭中间火坑里那跳动的一簇小火焰，将福狼的影子投射到山洞的石墙上，他黑色的剪影似乎无限伸长。所有的狼都趴在了地上，就连哈内尔和阿德艾也做出非常恭顺的姿势。很好！福狼就知道这两匹狼都是傻瓜，他决定不在这两匹狼身上再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可是突然，另一匹狼跳起来，开始狂嗥。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奋哥儿派你们来的？我们的头领没有告诉我们，也许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没有接到正式的委任。”
刚刚福狼才决定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的那两位族长，又站了起来。福狼和艾德米的本能反应非常一致。他们两个并排冲出去，艾德米撞过去解决那匹狂嗥的狼，而福狼则踢倒了哈内尔和阿德艾。但是让这两位族长最害怕的，是福狼冷酷的眼神，他们的骨髓冻住了。
“头领说与不说，都不重要。”福狼吼道，他转头看着里艾姆，“现在重要的是，你，麦肯部落的伟大头领邓肯·麦肯的儿子，令人尊敬的母狼、赫赫有名的转向后卫凯西莫的儿子，里艾姆·麦肯必须站出来。你是邓福思·麦肯的孙子，第一位里艾姆·麦肯的曾孙，是随着第一任奋哥儿来到边缘之地的麦肯部落的继承人！”
福狼每喊出一个名字，里艾姆就往自己的皮子里缩一点，直到他缩成一个很小的、微不足道的，和比他岁数大四倍的老狼一样不堪一击的小球。整个山洞又沉默了下来。每匹狼都牢牢盯着自己的头领，好像透过他可以看见他们显赫的祖先。就是这样，福狼心想，想想你自己家族的历史，想想从第一任奋哥儿到边缘之地开始，你们部落享有的荣誉。如果我们忘记了荣耀，我们就会堕落，如果我们堕落了，整个边缘之地也将随着一起堕落，并从此坠入黑暗的深渊。
这些话浮现在福狼的脑海中，可是他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也不敢把这些话大声说出来。就好像他是在队形里，所有的信号都要默默传递，直到有人大喊着停止进攻。他严厉地看着自己周围的这些狼，希望他们从自己的眼中看到某种比这些话还要迫切的东西。
“作为这个部落的头领，”福狼继续说，“你必须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上次派血色守卫团出去是什么时候？”
“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艾德米往前走了一步，头领哆嗦得很厉害，根本没法回答她的问题，“再好好想想。”
“可能是新角月的月初？”
“可能，只是可能吗？”艾德米问。福狼和艾德米彼此失望地对看了一眼。
这时洞口出现了一阵骚动。阿斯瑞，卡里格·盖尔的司瑞林走了进来。
“血色守卫团已经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有换过班了。有些狼没等接到命令，就自己回来了，比如斯特兰。感谢狼神保佑，她真的顺利回来了，她可是我们最好的先锋。可是凯拉没有回来。”
“自从她的配偶跳上了星梯，她就整个废掉了。”有狼从山洞的后面喊。
“可耻！”阿斯瑞冲着那匹狼骂道，“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说一匹去世的狼吗？这是对他的亵渎！”
福狼和艾德米很吃惊。阿斯瑞在他们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至少这里还有一匹懂得尊严的有理智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