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房八刊崎消宿恨 犬田藁冢缓危难
文五兵卫送现八出了后门,进到屋内,对他出去放心不下,同时对眼前信乃的病也十分担心,不知如何是好。老人既劳身又劳神,天气很热为病人熬粥煎药,可是信乃说自己毫无食欲,筷子不拿,药也不喝。见现八久不在身边,奇怪地问:“他到哪去了?”文五兵卫不便隐瞒,就如实地告诉他。信乃听了叹息说:“他也有伤,都是不宜露面的人,去那么远出了事儿可如何是好?在盛夏这样的酷暑天里,让您老人家如此操劳,实在于心不忍,怎能又让他去干这样冒险的事情!”自己暗自担心。老人看着他那忧伤的样子,十分难过,一个人枕前枕后地照料看护。夏日的骄阳已经西斜,约莫已是未时下刻,文五兵卫也顾不得拧拧浸透麻衣的汗水,想暂且出去到外边透透风、袒肩擦擦背,在穿衣服时心想:“小文吾怎么还不回来,在做什么呢?年轻人岁数大点就变成慢性子了。”他自言自语地想到门外去看看,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心想也许是他,一看走来的却是庄头派来的人,到店前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古那屋老板在吗?庄头有要紧事找你,赶快去!”文五兵卫心想,这时候来找,真讨厌。但他不慌不忙地回头看看说:“真是个多嘴的人。即使是庄头找,他也该知道女婢们按例放假去除百病一个也不在,儿子去海滨调停纠纷,昨晚出去尚未回来,没人看门。就说我晚些时再去!”那人听了,瞪着眼睛说:“不管有没有人看门,不是可以随便拖延的。如果你不在家,就让我把你找到立即带去,跟我一同走吧!”他坐在门槛上催促。文五兵卫心里甚感焦灼,心想:“庄头找有什么事儿?难道是那件事吗?”沉思了一会儿,便毫不犹豫地说:“稍等一会儿,就来。”老人不能让他看到里面,急忙拉开外间屋子的拉门,到信乃躺着的耳房,对他小声说:“现有人找,我到庄头那里去,大约有四五里路,速去速来,天不黑就会回来。在此期间小文吾也一定会回来,药和水都在枕边埋着的炭火上。没什么不方便的,暂且一个人在家吧。”信乃躺在床上倾耳听着,紧皱眉头说:“不便倒没什么关系。村长找您,是否为我之事?我现已身染重病,命不足惜,如今现八不在,实属万幸。如果关系到我的事情,使您有什么为难处,我就剖腹一死,您拿着我的人头去报案,以免受连累。”文五兵卫听了说:“莫出此不吉利之言。在村里庄头找是常事。我是经营客店的,每月有两三次要查对旅客的名簿。今天找我不是这件事,就是为海滨斗殴受到牵连。没大不了的事情,安心养病吧!”他匆忙地安慰后就又出去了。左手拿着叠好的自染的绸礼褂,右手提着竹底革带的草屐往走廊下一扔,说:“请吧!”那个跑腿儿的揉揉惺忪的眼睛,打个哈欠,搓搓胳膊,先走出去。文五兵卫把店前的三个帘子放下,把旁边的门拉上,跟在后边急忙奔向庄头家。
却说犬田小文吾,那夜去到盐滨,询问斗殴的情况,立即派人去市川找山林房八商量和解之事。那人回来说:“房八不在家,不知到哪里去了。”因此便劝说双方暂且罢手。次日又派人去市川,然而房八还没有来。于是只好将和解之事往后推推,先将受伤的市川人抬上竹筐,由这边跟了不少村民送回去。这时已接近日暮的申时,眼看二十二日就这样过去了。小文吾生怕父亲等得着急,又不知客人们怎样,一时也放心不下。这样处理完毕后,就辞别乡亲们,往家里来。当他走过名叫刊崎的松林时,忽然后边有人喊道:“犬田你等等!”小文吾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山林房八,身穿越国产的绉纹麻衣,下缠鲜艳的猩红色绉绸兜裆布,透过上衣的前襟可以看到他随便插着一把镶着银箍的长刀,将一件黑罗的单外衣叠得很整齐,掖在腰带上,似乎是为了遮阳光,头上缠着白布手巾,在前额上打个结,脚下穿着桐木朱带的木屐。虽不知其性情善恶,而仪表却不凡,诚如文五兵卫所比喻的那样,颇似犬冢信乃。小文吾见了微笑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市川兄。在洗神舆的纠纷中,本乡和贵乡之人互有受伤的,昨晚和今天都派人去找您,却未见您,既不是外人我就代劳,总算暂时和解了。”没等他说完,房八冷笑道:“劳您驾了。可是方才在途中听说,对方受的是轻伤,而市川的人有三个受重伤。为何说两边都一样,未经谈判就给拉开了?你和我是一个锅里的鱼,别以为盖着盖儿别人就嗅不到了。那样调停纯粹是偏向,让人家说房八怕他老婆的哥哥,我听到也佯装未闻得忍受了。这使我们一乡都蒙受了耻辱,逼得我没有退路,死了丢脸,活着可耻。现在已播下这颗发生争端的种子,如再不赢得一点光彩,我就没法见人了,所以决心来要你给我道歉。”虽然他这样大声吼叫,小文吾却不慌不忙地说:“房八,这是你的偏见。如果已判定对方理亏,还可以说我偏袒己方。但等了一夜一天你却没来,为尊重对方,由这边派人送去还不光彩么?”房八听了全当耳旁风,卷起袖子说:“这能成为理由吗?你大概欺侮我是没有骨气的男人,以为怎样对待都可以。那些往事即使不说你也知道,过去在八幡比赛相扑,我输给了你,所以决定一生再不登相扑场。你看看这里!”他说着把手巾一揭,用手摸着剃的月牙头说:“我不听老人的劝告,剃掉了一直没肯剃的额发。倘若是武士我就有心抛弃弓箭,出家入道。如果让人家说我今天认输,是因从相扑那天起就被吓怕了,那就不但没给家乡增光,还让我把家乡的名誉败坏了。那岂不连释迦牟尼佛都得还俗?我同你妹妹的夫妻关系,自然是捏合在一起的,把老婆离了,你也就不再是阿舅。咱俩一定见个高低。”他益发肆意挑衅,小文吾也不与他争辩,说道:“你大概发昏了,把额发也剃了,看样子是要出家。但是你的表现和内心是矛盾的。相扑场上的遗恨,要用拳术来消除,你现在的作为,不是男子汉气概。我今天事情太多,有话改日再说,今晚先保留一宿。”他想劝慰两句就离开。房八紧紧拉住他的袖子说:“你不要煞有介事,想溜走!这办不到!现在就要你道歉。”怒气冲冲地把衣襟向后一踢用手抓住,掖得高高的。小文吾不知如何是好,沉思一会儿说:“那么怎样道歉才能恢复你的面子呢?”房八听了,把袖子一松说:“就这样要面子。”转身就要拔刀。小文吾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拔出来,仔细看着他的脸说:“难道你喝醉了酒,疯了吗?不辨是非,不明道理。杀人是要偿命的。就不想想你的父亲和孩子吗?”他耐心地劝说房八,把抓住的胳膊推开。房八更加紧逼,脱下木屐说:“小文吾你害怕了吗?说我喝醉了酒,是不怀好意。你看我什么时候喝醉过?父亲的悲伤和孩子的事情都早已想过了,赶快决一胜负吧!”他声嘶力竭地叫阵,流着汗珠又要拔刀冲过来。小文吾忍无可忍,也想拔刀,一摸刀把,有父亲系的纸绳,便忍怒把手收回来说:“我有一个父亲,也没第二条命,不能同你斗。”房八愣住了,不觉哈哈大笑说:“想动刀可是又拔不出来,我知道了,有纸绳封着呢。那样怕动刀,就挥拳较量较量。快过来,动手吧!”他脱去衣裳袒胸露怀,站稳脚跟摆好架势。可是小文吾因为手指上的纸圈,难以动手。就站在那里袖手低着头,连看也不看。房八上下打量一下又呵呵地笑了,说:“小文吾!你为何站着?与相扑不同,有生命危险的搏斗你就害怕吗?看着你是条汉子,但却好像带叶的橙子,银色的甜瓜,看着好看竟没有味道。这样的胆小鬼,把你当作人打,会脏了我的拳头。你尝尝这个!”说着便飞起一脚踢在小文吾小腿上,使他来了个臀蹲儿,然后用脚踏在他肩上。小文吾支起一条腿,用手擎住房八踏上的那只脚,涨红着脸抬头望着。对他那怒目紧逼之势,小文吾实在怒不可抑,但若违背忍怒的庭训就是对父亲的不孝,对朋友的不信。昨夜立的誓言不能违背,纸绳不能弄断这一点他做到了。可是忍不住窝心愤恨的泪水,又不能让房八看到,就和汗水混在一起,将头一甩,蓬乱的鬓发耷拉着,将脸背过去在那跪着。
这时有人躲在树荫下,看得清清楚楚。他便是镰仓的头陀观得。他满脸堆笑地大步走上前来,对房八扇着扇子,抚摸着后背说:“好啦!好啦!这回总算出气啦。已经洗除过去相扑之耻,好极了!”观得挤鼻子弄眼儿地夸奖,房八傲气十足地说:“在八幡的那次相扑也不是真正败给他,而是突然腿肚子抽筋受了点伤,让这小子出了名。你也消消上次之恨踩踩他。”说着把踏上的那只脚拿下来。观得战战兢兢地看看小文吾的脸,退回两三步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使不得,吃一口会烫嘴,有道是穷寇莫追。你已经惩治够了,比我踢一百脚还厉害。一只丧家之犬就不必再打了。请您高抬贵手,咱们去酒肆喝一盅!”在他的劝说下,房八理理衣服,穿上脱掉的木屐,又到小文吾身旁怒目而视说:“犬田,这不算完。虽然我还有话讲,今晚却没工夫同你讲。如果想报复的话,你磨好了刀等着我。那时可不要说不在家哟!”他十分自信,令人深恨地叮问,看看先走的观得,便从容不迫地一同向市中的酒肆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文吾抬起头来,袖着手,左思右想也难以平息内心的委屈和愤懑。忍了又忍,这才起身掸掸身上的泥土,系上衣襟,心想:“房八的蛮横举动不同寻常,定是对在八幡的那次相扑失利怀恨在心,便不顾自己的性命和老人的悲伤。虽然自己知道好强逞胜会引起争端,然而扬名饮誉本是世之常情。即使自己这样看,也不能怪房八。因为原是他人之争自己却承揽过来,所以才与妹夫结下怨仇,这都是自己的错误。他无论怎样蛮横,打倒他也不难,但是不能同他交手是父亲的教诲,也是为兄对不明真相的妹妹的爱护。彼此都相安无事是大家的幸事,并非只限于我个人之事。但别人不了解我的心,也许会讥笑我,藐视我。我虽然相扑赢了,但无法真正制服这个不可理喻的浑人。”他这样嗟叹着,理理蓬乱的鬓发,又急忙赶路。
走了只有三百多米,从藁冢那边有八九个捕快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将他围住,怕他跑了。这完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小文吾吃惊地躲在开满红花的一棵百日红的树后边说:“我没有犯罪,不要看错人,随便捕错了。”他急忙陈词辩解。一个身着戎装的武士高声喝道:“小文吾,不得动手!”前边走着的是当地的庄头千鞆檀内,由士卒们牵着五花大绑的文五兵卫从背阴处走了过来。小文吾一看吃了一惊,为何竟将父亲绑来?不觉在那里呆住了。那个武士走上前来对他说:“喂!小文吾!可认得我吗?我是浒我将军的家臣,武士之长,新织帆太夫敦光。有个歹徒犬冢信乃,昨天大闹了将军府,将军命令捕快中的强手犬饲见八捉拿,从芳流阁的屋顶滚落到拴在岸边的船上,逃得无影无踪。因此,某奉命追捕,昨晚便连夜追赶,水陆搜索,方才到达这里的海滨。因长途劳顿,想在庄上暂且休息。经与庄头商议如何寻找信乃,总算发现那条船漂到这里的葛浦。但是有船而无人。心想信乃将见八推落水中,绝不会从陆路逃跑,那就一定潜藏在这海滨一带。让庄头根据这个线索,悄悄对市内和村落详细探查,只有你父古那屋文五兵卫的旅店,昨晚住了两名旅客。一个今早走了,另一个还在那里。两个都是武士,已详细了解。因此将店主人文五兵卫叫到庄头那里,严加询问了那个旅客的相貌身材,及其逗留的情况,他百般支吾其词,所以更加怀疑那个旅客一定是犬冢信乃。文五兵卫不说实话也该同罪,因而将他绑起来,由士兵押着让他领路,我亲自去古那屋搜查。庄头老远发现你,说你是小文吾,是他的儿子,所以我这才知道。不能放过你去,便命令士兵将你截住。想让我把你父亲松绑,那你就领我们去捉拿那个旅客。不然的话,不但你父亲,连你也得捆起来。你如实地说,那个旅客什么模样?”他连威吓带劝诱地说。庄头也出面说:“小文吾你可能知道,这里的领主千叶大人,与浒我将军是站在一起的。不能因为没有领主的命令便敷衍了事,那样以后是逃脱不了罪责的。即使将军说不要打扰邻郡,悄悄进行搜索将信乃抓住,也不能明知他是歹徒还留宿他。如能及早自首,就会免罪受赏。当然,听说信乃的武艺超群,膂力无双,如能用计逮捕他或出其不备将他刺死献上首级,那就不仅你父亲获释,也会得到将军的赏识。这既有关你自身的名誉,又是对领主的尽忠。你不是以拳法和相扑名扬乡里么?那样你的武艺和膂力就会被传扬出去,也有益于国家。你就下定决心,答应了吧!这是大事。”他花言巧语地晓以名利,同时也暴露了他是捕快的走狗。
小文吾耳闻目睹这种境况,看着自己的父亲,想到结义的朋友,心里十分难过。生死存亡就在此时了。心中像被压上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但他没露神色,抬起头来说:“您说的我都领情,但昨天是祗园会,我到海滨去玩儿了,昨晚和今天都没在家。现在正回家,不料父亲蒙罪被缚,甚感吃惊。因此那个旅客是武士还是百姓,既未看见,也未听说。不管怎样,如能先将父亲放了,那我就在前边带路,领着你们去搜。这虽是求之不得的事,但若是谎言,昨夜并没住过那个旅客,我的家就白白被搜了,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即使薄门低檐的茅草屋也总是穷人的家。既然没什么证据,那点家私被你们大搜一遍就是莫大耻辱!我虽名不足道,也是条汉子,使我的名声扫地未免太过分了。再说,即使那个歹徒还在那里,他武艺高强,勇力无敌,太刀锐不可当,因此人多也说不定让他跑了。三十六计诈为上策,你们带兵离得远点,把这件事交给我,为了父亲,我不惜一切。我一个人先回家,如果那个旅客还在,就设计将他捉住。如不得便,就用酒把他灌醉了,献上他的首级,您看如何?”他编造了一通脱身之辞,显示了能言善辩的本领。帆太夫被他这一劝说,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信乃有万夫难当之勇。我带的这几个人如被杀败,这次还捉不住他,弄巧成拙,则是我的过失,罪责难逃。那么就把他暂且交给你了,但不得有误!”说着回顾庄头,让他拿来画像,慢慢打开说:“小文吾!这就是那个歹徒犬冢信乃的画像。不管是武士还是百姓,如果那个旅客的年纪、相貌都和这个画像有些相似的话,你就用计将他捉住。认错了、抓错了人,决不追究。市中的路口和江河码头都派兵严加把守,跑不了,但不得延误。以今晚一夜为限,明天就得呈报结果。听清了吗?”说罢,帆太夫让士兵把画像递给他。小文吾接过来看看,卷起揣在怀里,理理衣服说:“既已领命,就拼死去为您效劳。请将父亲放了,交给我吧!”帆太夫听了,昂首大声道:“不行,这绝对办不到!既不能父亲保儿子,也不能儿子保父亲,这是法律。你们也许是一丘之貉,不能疏忽大意。是把歹徒信乃抓来,还是拿他脑袋来见我,无二者必居其一之功,文五兵卫就是人质。是救你父亲,还是愿受株连领罪,就在你的心了。你的请求绝不能答应!”他厉声地回绝了。霎时间小文吾大失所望,叹息着把头低下,并不搭言。当下庄头对帆太夫说:“天快黑了,不要让那个歹徒趁着黑夜逃跑了。请放小文吾回去,要注意把好路口。”帆太夫回头看看小文吾说:“太阳是快要落了,那就先把你放了。如果你说的不是谎话,大功告成后立即禀报庄头,赶快去吧!”说罢士兵牵着文五兵卫一起动身往庄头家去。小文吾答应一声,眼望着父亲,一时难以动身。父亲也好像有话要对他说,几次回头看他。虽然天还没黑,眼前却逐渐暗淡。文五兵卫身后被绳索牵着,心里有话也没法讲,站住不走就被轰赶,老人一跌一拐的背影,消失在阡陌上的树丛中,看不见了。
小文吾悲伤地捶着胸暗自叫苦:“老父亲已年近六十,解开他的绑绳容易,难的是义字重如千钧。暂且忍耐着,总会有法救的。自己不仅希望父亲,尤其渴望那两个人也安然无恙。”他袖着手仔细想着,耳边传来的钟声也觉得异乎寻常,于是仰天长叹:“自己怎么竟软弱得像个女子。家里的事情刻不容缓,不能再犹豫啦!”他自我开导后,唯恐有人跟踪,便又环顾了四周,急忙往家中奔去。虽然晚风送爽,却流着汗、喘息着回到家里。到房檐下一看,店前帘子低垂,冷冷清清的,里面漆黑。走进门去,想先把灯点着,走到厨房摸着打火石悄悄点着火,好歹点燃了两三盏座灯。一盏放在店前,一盏提着到耳房一看,现八不在,信乃还病卧在床上。他吃惊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只得先去问问信乃。信乃挣扎着坐起来说:“疮伤从拂晓起就突然疼肿,十分痛苦。现八为去买药偷偷去武藏的志婆浦。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另外文五兵卫伯父说庄头找他,也出去了。”他声音微弱,呼吸十分困难地回答着。小文吾听后愁上加愁,心里更加焦急。父亲和房八的事都不便同他说,好似若无其事的样子,加以安慰。急忙生火,热粥劝他喝。信乃好像疼痛稍好一点,才拿起筷子。这时店前有人揭开帘子进来说:“里边有人吗?”这是何人?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