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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路的高低起伏相当大,当阿馨越过一段起伏地形时,摩托车出乎意料之外的腾跃起来。阿馨随着摩托车的跳跃抬高臀部,着地的时候用力控制抖动不已的车头和把手,利用身体的起伏让车体保持稳定。
一旦方向控制不当的话,很可能会连人带车滑倒。
阿馨非常谨慎地闪避地上的突起部分,继续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驶。
越过这段起伏不平的路段之后,接下来出现一段比较平坦的路面,路旁有一排干枯的木头柱子和这条小路平行,绵延不断地往前延伸。
(这条小路与成列的木头柱子,正是文明和原始之问的界线吧!)
“啊!”
这时,阿馨突然发出小小的惊叫声。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山,在凹陷的山谷间有数栋损毁的建筑物。虽然阿馨不清楚这条小路和木头柱子是否一直绵延到聚落处,但很明显的是,这个聚落曾经有供给电力,也有电话线。
木头柱子并未延伸到聚落的地方,前方好像已经是尽头了。
阿馨在离山丘一百公尺前停下摩托车,坐在摩托车上数着前方共有几栋茶褐色的石造房子。
(一共有二十户。)
他没有把山谷对面看不到的地方纳入计算,那里即使有住家,想来也只有数十户人家而已。
阿馨不能了解最初定居在此地的人究竟目的何在,那些人是为了追求什么理想或事物而居住在沙漠中央吗?
看看这些房子的建筑材料就可以知道,在很久以前这里就已经有人居住了,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远从几百公尺外就可确定这里是一座废墟。
“Nothing。”
阿馨的脑中又冒出加油站那个中年男子说的话。
(果然如他所说的,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留下人类曾经居住过的遗迹,静静等待腐朽,然后化为鬼域。)
太阳渐渐西斜,阿馨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超过五点了。他必须趁着天色还没暗下来的时候赶快回到州际公路上,否则会赶不上在日落前投宿汽车旅馆。
由于阳光的热度稍减,四周气温也慢慢下降,使得阿馨开始对前方这座废墟感到恐惧。他十分不解科内斯·洛斯曼这个具备最先进知识的科学家,为什么会住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
他瞪着前面荒废的聚落深入思考。
(现在折回去也太晚了,反而还白白浪费这段时间,干脆去探探情况吧!)
于是阿馨重新发动车子,伴着嘈杂的引擎声,朝聚落奔驰而去。
阿馨往前走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广告牌上写着——“欢迎来到温斯洛克”。
他觉得这真是个差劲的笑话。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阿馨连那些房子墙壁上的纹路都看得很清楚。由于被风吹袭,有许多砂砾填塞在崩塌的石壁间隙里,连停放在主要街道及小路上的几辆车子,也被砂砾覆盖着。
温斯洛克这个荒废的聚落里,也有兼营杂货的加油站。龟裂的水泥地板上放着一台加油机器,加油管子与机台被拆开放在街道上,黑色的管子如蛇般扭曲身子,店家的窗户外钉上木板,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阿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通过主要街道,眼睛注视两旁的每一间废弃屋,看看是否有门牌之类的标示。
与周围的沙漠地区比较起来,这里的树木显得比较多。当初人们之所以会住在这里,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地方有丰富的水源,这点可以从枝叶茂盛的树木得到证明。
这里每一棵树木都长得很茂盛,而且像行道树一般整齐排列着。然而,当树叶随风摆动时,阿馨看到粗糙的树皮上有着许多异常的凹凸。他不禁靠近观察,发现树皮上的凸起部分和原来树身的颜色不同,就好像是人类受到剧烈的阳光照射后在皮肤产生黑斑一样。
而且,翠绿色的叶脉上布满了土黄色斑点,表面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但是一将表皮撕掉之后,到处都可看到遭受“病毒”啃蚀的痕迹。
阿馨之前曾在报纸上看过亚利桑那州当地的树木,遭到“转移性人类癌病毒”侵蚀的照片,在那张照片中看不出树干凸起的形状跟颜色,因此很难有具体的了解。
这里的情况和照片中的情形很相似,这些树木的癌化情形非常严重,这些应该不是最近才被感染,而是经过数年的时间才产生这些症状。
阿馨慌忙地四处张望,假如连植物的癌化情况都这么严重,真不敢想象人类和动物们会遭受到多么大的影响。
这里除了风声以外没有其它声音,过份的寂静让阿馨开始疑心有响尾蛇、毒蝎这类有毒生物潜伏在地底、石头的细缝,或是仙人掌和石块的影子下。
他单脚跨在机车的踏板上,另一只脚则立在地上支撑身体和车子的重量。尽管他知道自己双脚穿着皮靴,没有缝隙可以让那些异物跑进去,身体还是忍不住发抖。
阿馨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干燥,但是又不想让双脚都踩在地上,更别说走到后座的置物箱去拿出矿泉水。他极力忍着喉头的干渴,继续骑摩托车往更深处前进。
他骑着摩托车慢慢绕进聚落深处,一路上看到的房子,有用石头堆砌而成、也有用泥土直接涂上墙壁……每间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几乎所有的屋顶都已经塌陷下来,从屋内抬起头来就可以直接看到天空。
阿馨骑着摩托车进入一间废弃的屋子里,夕阳从破裂的屋顶隙缝斜照下来,空气中的灰尘飘浮在光线中。
(这里的居民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全部感染到“转移性人类癌病毒”而死亡吗?或是搬离这里,移到比较繁荣的地方?)
“喂!”
阿馨朝着屋子的阴暗处发出叫声。由于声音的震动,在光线照射下若隐若现的灰尘似乎也跟着晃动。
在这间老旧、斑驳的房子对面,有个类似广场的空地,那里有数间房屋以广场为中心并排着。阿馨把摩托车头对着来时的方向,并且让引擎继续发动,以便突然发生紧急状况时可以及时逃出去。
阿馨下车后,走向后座的袋子旁,取出矿泉水,狠狠喝了好几口水。
(我必须要达成目的,拜访科内斯·洛斯曼的住家,藉以寻找他的踪迹,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阿馨穿过这间废弃屋,往广场走去。
这座广场应该是温斯洛克居民共同拥有的,广场中央盖了一座西班牙风格的纪念碑,纪念碑外围着一圈栏杆。这座象征女性的纪念碑,坐落在半圆形的温斯洛克小镇中心点。
纪念碑后方有个突起的洞穴,那是一口水井,也正是这个聚落形成的最大原因。
阿馨趋上前去探看井底,顿时有股刺鼻的臭味冲上脑门,他勉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感继续查视。
聚落里的每个地方都已经干得化成粉末,没想到井底居然还有水。井口上没有盖子,因此风一吹,井内就会发出酷似风笛的鸣叫声。
阿馨看到井边有一个黑色的块状东西,大约有拳头般大小,他走近一瞧,竟是肚子朝天的老鼠尸体,而且不只是一只或二只,阿馨在广场四周围找到大约有十几只老鼠的尸体。
阿馨一边走,一边继续寻找老鼠的尸体,他看到广场的尽头有一棵癌化的树木,树下有很多黑点聚集在一起。黑点旁边有张长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夕阳拖出长长的黑影子。
阿馨悄悄地接近那张长椅子,在距离约十公尺的地方停下来,定睛一看,那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名男子。
这具无名男尸靠着椅背坐着,他的两膝大开,双手无力地下垂,下巴垂下几根长长的胡须,手和脖子上带着金铃铛锁链,锁链被夕阳照射,反射出冰冷的光辉。
阿馨惶恐慢慢接近他,并且从下往上端视他的脸部特征。
他拥有一张和科内斯·洛斯曼相同的细长型脸孔,特别是胡子部分,还曾被阿馨形容为山羊胡。而且,他的手上和脖子上也有洛斯曼经常戴的金铃铛锁炼,所以这具尸体应该是洛斯曼没错。
假如这个男子真是科内斯·洛斯曼,那他和阿馨的渊源可就深了。五年前,他到日本来发表学术研究论文的时候,曾经在阿馨的家里住过数日。
想来是他罹患“转移性人类癌病毒”之后,没有接受化学治疗,而在自宅接受天命的安排。
阿馨心怀感伤地看了看周围,赫然发现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前面不远的山坡种满耐旱植物。当风吹过时,一朵手掌大的花在随风摆动的枝叶间忽隐忽现。这棵正在开花的树,虽然树干很细,但是枝叶非常茂盛,叶子也很翠绿,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
山坡上的植物几乎全都遭到癌化,大多数的树叶叶脉都长着丑陋的土黄色斑点,唯有那一棵树保持原来的色泽,而且在它那下垂的枝叶前端长出薄瓣的粉红色花朵。
植物分为无性生殖和有性生殖两大类,这附近的植物看起来都属于无性生殖,而会开花的树即是有性生殖的象征。
无性生殖的植物会因为某个缘故而转移为有性生殖,历经第一次开花之后,便会急速老化然后枯萎而死,它可以说是用死来交换开花的快乐。
阿馨想要摘下那朵花,把花供奉在科内斯·洛斯曼的尸体前。
无性生殖的植物只要拥有良好的环境,就可以永远存活下来。在莫哈贝沙漠里的植物,已经靠着无性生殖在沙漠中生存了一万年以上。这与癌细胞相同,只要环境许可,癌细胞将永远在细菌培养皿中存活。
不过,以今天的情况来说,这棵无性生殖的树木选择了转变成有性生殖,一旦开过花后,就会在不久的将来随着自然的变化而走向死亡。
生命经常得面临二选一的情况,是要选择走向一生只开一次花就凋零而死,或是不开花而永远不死的癌化生命?阿馨不由得在心中自问该选择哪一种人生,是要充满光辉的耀眼人生,或是永远持续的无聊人生呢?
他当然是选择会开花的短暂人生!
阿馨爬上山丘,摘下那朵花。
阿馨摘下花朵之后,在走下山坡的途中,他看到数栋相连的废弃屋屋顶上,赫然射出一道细长的锐利光芒。这些屋顶大都是用石块建造而成,屋顶上应该没有可以反射光线的东西才对。
阿馨将眼睛魅成细线寻找光线来源,经过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在一个崩塌的红砖屋顶上有块切割成长方形、外缘包裹着金属的黑色板子,它位在屋顶上,因反射夕阳的光辉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将这块黑色板子和废弃的屋顶互相对照,让人感觉特别新颖。尤其是在这种远离繁华的偏僻村落,居然会出现这种科技产物,让人觉得很不寻常。
这块黑色板子是太阳能供电系统,足以供应一个家庭的电力。如果每个家庭都具备这套太阳能系统的话,就不需要沿路装置电线杆。可是无论阿馨怎么找,都没有发现其它屋顶上有相同的装置,只有这一户特别设置这套系统。
(如果这是洛斯曼为了个人研究而将太阳能板架设在自宅屋顶上的话……)
阿馨把花朵放在洛斯曼的膝盖上,然后在房子和房子的间隙中穿梭而过,寻找装设太阳能系统的房屋。之前他已经在山坡上算好方位,然而一走进村落,又如同走在迷宫当中,左转右转的就失去方向感。
风从墙壁的间隙来回转着,发出类似笛子的尖锐声,并且在阿馨的脚边卷起小小的旋风。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风声中掺杂着美国歌曲和鸟叫声、树枝摩擦声。
阿馨定下心来竖起耳朵倾听,这是一个男人发出的低沉声音,忽远忽近地很不稳定,有时候觉得它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在下一个瞬间,又觉得有人正在你的耳边低语。
那个声音随着风在墙壁的空隙间钻来钻去,忽左忽右,让人搞不清楚。
阿馨专心竖起耳朵、集中精神倾听,渐渐地他听清楚声音的出处。他循着声源穿过倾颓的墙壁,一步步走进某间废屋中。
这座倾倒的墙壁所包围的二十平方公尺空间,飘浮着一股自然界不可能产生的人工味道。房间角落放着一张铁管床,有几根弹簧从床垫里凸出来,床边放了一架看起来很坚固的木制餐具柜,旁边还有一张收起来的海滩椅。
由于地板倾斜的缘故,使得一些日常用品和家具也跟着倾倒。例如电灯斜倒在地上,一只年代久远的皮箱歪歪斜斜地站在餐具柜旁,手工钉制的柜子也倒在地板上,底下还压着几本厚厚的书。
房间里的每样物品都以某种微妙的平衡感摆放着,只要将柜子上的一片板子抽下,或是将靠在皮箱旁的餐具柜往旁边移开几公分,整屋子的家具很可能就像骨牌般立刻应声倒下。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男人沙哑的说话声,伴着鲜活的喘息声在阿馨耳旁倾诉着,吓得他立刻弹跳起来,然后飞快地往后退,并张大眼睛来回巡视四周。
这间房间里没有半个人,而且声音马上又不见了,接下来是某种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当阿馨把视线投在餐具柜和墙壁的隙缝间,看到中间夹着一条电线时,他才察觉到这个奇怪的声音很可能是因为收音机接触不良所造成的。
阿馨弯下腰捡起电线,分别往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移动,噪音立刻停止,而男人的沙哑声变得十分清晰,其中还有忧伤的吉他伴奏声。
他仔细一听,确定这是收音机里的节目,那个男人好像唱着老式蓝调情歌,配合吉他的伴奏,将情感融入歌词中。
(原来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出自于这里。可是,电线为什么会一直插在插座上?这间废屋里应该不可能是经由电线杆来供电的,或许是由屋顶上的太阳能系统将电力送到屋子里吧!)
阿馨循着电线找到收音机,并确定电线的另一头插在插座上,他顺手调整收音机的声音大小。
(没有错,一定是藉由太阳能发电系统从某个地方将电力传送到这里来。我应该再走上前去看看!)
阿馨不断地在心中激励自己去解开这道谜题,他刻意想起这个住家的屋顶上装置着近代科学产物,以便减少对温斯洛克这个荒废小镇的恐惧感,心中也慢慢地涌现出勇气来。
他瞪着墙壁上的一扇门看了许久,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扭转门把,毫不费力气便打开大门。这好像是通往地下室的入口,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从地下室大门的缝隙露出些微的光线。
(地下室的电灯是亮着的!难道里面的灯也和收音机一样,都是洛斯曼外出时忘记关掉的吗?)
阿馨沿着阶梯的边缘往下窥探,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一步步沿着楼梯往地下室走去。
他站在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前面,竖起耳朵靠近门边倾听门内是否有声音传出,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而且从门缝中露出来的光线,比想象中还要微弱。
阿馨习惯性的敲敲门之后,才恍然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愚蠢,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转动门把将门打开。
一踏进门内,首先看到天花板上吊着荧光灯,在黑暗的地下室发出微弱的光线。
除了这个之外,另外还有某种特殊的光线从房间中央散发出来。
这是一间非常宽广的地下室,房间中央陈列着一整组计算机配备,计算机屏幕发出闪烁的光芒,旁边放置着档案数据柜。
阿馨一边巡视室内的所有设备,一边走向计算机屏幕。他看到屏幕旁边放着一顶类似安全帽的东西,里外都用电线和许多电子仪器连接,看起来很像是头套型的屏幕。
小时候,阿馨曾经使用这种头套型屏幕玩虚拟实境的计算机游戏,因此他一见到这个东西,格外有种怀念的心情。
头套型屏幕的旁边还有用电线连接的数据用手套,阿馨没有多加理会,直接站到计算机屏幕前面。当他一站到屏幕前,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行文字——
“W.e.l.c.o.m.e”。
阿馨忍着胸中的澎湃心情,在屏幕前的椅子坐了下来,直到过了几秒钟后,才慢慢地把手肘靠在椅子的手把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对着计算机说话:
“你是什么人?”
计算机没有任何回答,屏幕上开始播放出一些风景画面。那是一片高低起伏的荒漠,强风“呼呼”地吹袭着这片荒凉的沙漠。屏幕上的画面不停移动,使得观看者有种身历其境的感受,好像真的来到沙漠。
画面上的风景不断移动,然后,慢慢浮现出一处聚落的全貌,这个景象让阿馨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阿馨没多久便察觉到屏幕上的聚落正是温斯洛克,虽然外观上和现在的样子不太一样,聚落的规模更小,仅仅只有数栋住宅,可是他认出聚落后方的山脊形状和刚才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个影像到底存在于哪个年代呢?一百年前?或者是更久以前也说不定。画面中看不到任何人,只流露出浓浓的西部影子。这影片怎么看也不像计算机合成的画面,这是电影情节吗?或许是部纪录像片。)
可是,一部超过百年以上的影片,不可能这保持得这么鲜明、清晰。就算用特殊技术处理过,重现出温斯洛克过去的居住环境,然而看起来也未免过于逼真了。
突然间,阿馨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朝着他奔腾而来。他不禁吓了一跳,赶忙回过头去,只见墙壁上有喇叭装置。
(为什么屏幕是二次元空间,而声音则是三次元的环绕式音响?)
阿馨将视线投射在头套型屏幕和数据手套上,终于恍然大悟。
(要进入三次元空间的话,需要裁上这顶头套型屏幕和手套。)
他戴上头套型屏幕和数据手套,脑中马上显现出三百六十度宽屏幕的风景画面。
而原本从背后迫近的马蹄声,也转往脑中轰然作响,甚至可以感受到大地的震动,非常具有临场感。
阿馨的脚上虽然穿着长靴,却有种被仙人掌刺到脚的疼痛感,耳边尽是人们的呼喊声,而且还有股温暖的热风轻拂过脖子,让他感到喉咙十分干渴,汗也如而点般落下。
阿馨觉得自己好像被数以万计的人群从后面追赶着,他拚命往前奔逃。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回头往后望去,看到数十个头上抵着羽毛饰物的印第安人骑着马,背对着太阳朝他而来。
(照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踩扁。)
阿馨离开印第安人的路径,改往横向逃跑,就在这瞬间,有只很强壮的手腕从他的腋下穿过去,一下子就把阿馨拉上马背。
这种感觉非常真实,好像真的有一只手插入他的腋下。当他正感觉到汗水和泥土的味道强烈地刺激着鼻子的时候,接着就被那只厚实的手腕操纵着,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双腿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跨越到马背上。
阿馨不断对自己说,这是在作梦,并不是真实的情景。然而,当他害怕从马背上摔出去而紧紧抓住前方的印第安人,并将头贴在那个印第安人魁梧的背上时,有件东西从印第安人的肩膀上垂落下来,阿馨的眼前登时出现数块头皮,其中一块头皮还很新,附着的皮肤已经被晒干,一股血腥的臭味直往阿馨的鼻头上冲去。
阿馨不禁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无力地将头垂在后方,依靠本能让身体尽量保持平衡,不至于摔出马背。
现实和非现实的界线,就从这一刻开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