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陛下，灰袍守护者邓肯和菲奥娜已经到了。”
王座上的玛瑞克抬起了头，对宫廷大臣点了点。后者身穿睡袍，手提灯笼，对于为何要半夜里起床到正殿通报宾客的到来倍感疑惑。
“我知道了。”他说，“立刻带他们进来，然后就不要打扰我们了。”对方鞠了一躬，迅速退了下去。平时的话，玛瑞克估计宫廷大臣会把这件不寻常的事情通报给洛根，但这次他已经用最为强烈的语气命令他不许报告了。考虑到洛根正巧还要在渥伦呆至少一个月，宫廷大臣没有理由不服从他。
说服洛根不起疑心地离开简直是一大挑战。在离开了法师的塔楼之后，他就一秒钟都不愿意让玛瑞克远离他的视线了，而他这么做倒也不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毕竟玛瑞克曾背着他偷偷溜出去过，同时也是背着整个王国和他的儿子。
在骑马返回邓利姆的整段路程中，洛根都满脸怒容、双唇紧闭，不跟玛瑞克搭一句话。经过数天的沉默，他们到达城门口之后，洛根转向了他，简练地下了一句评断：“不会再有瘟潮的，玛瑞克。”这既是一个担保，也是一句谴责。
不，他并没有忘记那女巫的话对吧？他大概永远都忘不掉了。
自从菲奥娜和邓肯离开已经过了好多个月了。他们被叫去遥远的安德费尔斯，到委斯豪普城塞去向灰袍守护者中的不知道什么当权者说明有关缔造者的这一事件。玛瑞克并不情愿看到菲奥娜离开。由于他回到邓利姆后有一连串的公务要处理，他俩甚至连见面的时间都很有限。
因此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些道别的话就走了。他本还以为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呢。照她腐化的情况看来，灰袍守护者们十之八九会派她去参加召礼。他怀疑自己甚至都无从知晓她死亡的消息。既然她已经道过别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可邓肯捎信说菲奥娜就要跟他一起回来了，这真令他惊喜不已。
正殿的大门打开了，宫廷大臣引着菲奥娜和邓肯走了进来，然后又深施一礼退了下去，顺手把门带上了。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了。邓肯长出了短胡茬，看起来样子很不错。此时他身上所穿的不再是那件深色的皮甲，而是一整套重甲，以及饰有灰卫狮鹫标记的罩衫。
而菲奥娜全身包裹在一件红色的长斗篷里。她的黑发稍微长长了一点，而她苍白的皮肤也显出了血色，好似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晒太阳一般。
“过来点。”他呼唤着他们，“在这点光线下我都看不清你们。”
两人都神情肃穆地走上前来，站到了王座前面。玛瑞克站起身走下王座，亲自向他们问好，他握了握邓肯的手，接着又转向了菲奥娜。他踌躇了——她那双精灵的深色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甚至可以说是谨慎戒备着。他俩的举止都沉静得出奇。
“那我猜你们是有坏消息要带给我吧。”他叹息着说道。
“并不……准确。”菲奥娜喃喃道。
邓肯扫视着阴暗的正殿。这里只点着几根火炬，大部分地方都盖在阴影之中。“您叫我们来的时间真古怪，陛下。我必须承认，我以前从没这么觉得自己像贼，居然半夜蹑手蹑脚地穿行在黑暗的走廊里。”
“我可不希望被洛根听说你们来了。他仍然不相信灰袍守护者们没有同雷米尔勾结，而且我也不确定在我告诉你们组织随时可以重返费罗登之后，他会不会原谅我。我想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他会像一只鹰一样，观察着你们的每一次行动的。”
邓肯点点头。“我们只会有一小撮人，至少在我们招募新成员之前是这样。”他的微笑几乎有些腼腆，“我将是副指挥官。实际上，这感觉蛮奇怪的。”
玛瑞克朝菲奥娜挑了挑眉毛：“哦？他们任命你当指挥官？”
又是这种疑虑的表情。“不是的。”她说。随后她转过身，把手放在了邓肯的肩膀上。“你能不能……？”他宛如早已料到般点点头，朝玛瑞克草草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出了正殿。
于是就他和菲奥娜独处了，可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想。她朝通向王座的阶梯打了个手势，两人在那上面坐了下来。片刻间他俩都沉默着，唯一的声响是旁边那些火炬发出来的劈啪声。她在火光中看起来很美。他注意到日晒在她脸上留下了雀斑，却没有在她手上、颈上看到任何污斑的痕迹。它没有扩散吗？
“你过得好吗？”她最终开口问他道。她关心的眼神让玛瑞克明白，这个问题可不光是问他的健康情况。
“啊，”他缓缓点头，“我……好多了。凯兰要多担心有多担心。他还是无法相信我不会再消失不见了。我每次见到他，都得让爱丽丝圣母将他哄离我的腿。他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像我。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没发现这一点。”
“那么国王当得怎么样？”
“我全力投入到了离开时的工作中。我想洛根都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发火了。之前他接管了我的很多职责，也是因为我令他别无选择。我还邀请了奥莱伊的新女皇下个月同我会面[瑟莉妮女皇于920年继位弗洛里安， 现为910年，凯兰5岁，瑟莉妮6岁……因此这是不可能的。]，这让洛根歇斯底里地一通大骂。可我还是觉得……”他看到菲奥娜泪眼婆娑地深情凝视他，连忙住了嘴。“你不会想听这些的。”他说，“这很枯燥，我不想让你觉得乏味。”
“不，你能做得那么好我很高兴。你谈起这些时的语气听起来尤为兴奋。你真应该听听自己的话。”她对他微笑着擦去了眼泪，可却冒出了更多。
“好吧，我猜我喜欢枯燥的工作。”他咧嘴朝她笑笑，“我更想听听你的情况。那腐毒……你离开的时候曾说过……”
“它已经消退了。”她淡然说道，“委斯豪普的法师们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被首席巫师的胸针人为加速过，也可能……无论如何，所有的腐毒都消散了。他们也不认为它还会复发。他们做了一个又一个测试，但他们一致认为我应该是第一个不用再接受召礼的灰袍守护者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
“喔，是的。”她点头道，“他们留下了那些胸针，以期探明它们是如何起效的，但同时他们还想密切留意我。”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委斯豪普又把我召回去了，这次是永远。”
啊，原来是这样。他所真正害怕的是，她回来的理由可能就是告诉他她要参加召礼了，但他依旧抱持着一丝希望。他俩在深坑通道里度过的时间很短暂，然而却对他意义非凡。至今仍是如此。“那你会去吗？”
“组织并没有给我多少选择。此外，他们也需要有人领导搜寻缔造者的工作，必须确保它的计划不能走得比雷米尔更远。谁能知道它是否还有别的盟友没有提及呢？”
“噢。”他垂头丧气道。
菲奥娜对他温和地微笑着，伸手拂开他眼前的头发。随即她似乎又陷入了悲伤与疑虑。“玛瑞克，我有事要告诉你。”
“还有别的事？”
“当我听说邓肯准备回费罗登的时候，我就要求跟他一起过来。我需要亲自把这件事做好。”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宛如是在为自己鼓足勇气，然后便站起身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此刻的紧张感又多了几分，她朝着门那边略微大声地喊着：“邓肯，你可以进来了。”
大门打开了，邓肯安静地走了回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胳膊里搂着一个小布包。等他靠近过来，玛瑞克才发觉他拿着的并不是什么包裹。那是一个婴儿。
“祝贺您，陛下。”邓肯咧嘴笑着说道，“是个男孩。”他小心地把孩子递给了玛瑞克，后者呆滞地接了过去。他低头凝视这个小小的婴孩，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孩子有一绺金色的头发，脸颊粉嘟嘟的，睡得正香呢。而这无疑是他的孩子，他甚至还有点像凯兰[ 当然，这个私生子就是《龙腾世纪：起源》的主角之一：阿历斯泰。]。玛瑞克还注意到这个男孩的耳朵圆乎乎的。
“他是人类。”他失声说道。说真的，更合适的感想多的是，可当时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是这个。
菲奥娜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大多都聚居在侨民区里。人类和精灵的孩子都是人类。倘若我们之间完全通婚的话，那精灵就会灭绝。”
“我从未想到会是这样。”他不可思议般地摇着头。
她伸手从他怀中抱走孩子，他顺势交给了她。孩子只是稍动了动，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小手在脸上擦了擦。她低头看着他苦笑，一边哼哼，一边抱住他轻轻摇晃。“灰袍守护者怀孕的几率不太大。”她轻声说道，“可他还是在这儿了。奇妙不？”
玛瑞克坐到了阶梯上，他感觉腿有点软。他用双手捋着头发，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继而他长出了一口气。“安卓斯特在上，洛根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那就别告诉他。”菲奥娜说。她把孩子交给了邓肯，表情严肃地坐到玛瑞克的身边。“我并不是把他送过来给你当继承人的，玛瑞克。你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我也不想让你多一个精灵的私生子，你可不需要这些。我想要的是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舒适的生活，我所没有的那种生活。”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瞪视着她：“你是说……”
“我养育不了他。”菲奥娜直说道。她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他便意识到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容易。事实上，她的心都要碎了。这才是她为什么要来的原因。
“你可以来我这儿。”他提议道，“你可以离开灰卫组织。”
菲奥娜点着头，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当真。“就假设我可以吧，”她的语调严厉起来，“我要来做什么？当你的情妇？就一个精灵法师？还是说我要住在法师圆环的塔楼里？或者是我就住在城里某个地方，你时不时地给我送钱，寄希望于不会有人发现？”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抗议道。
她叹息着缓和了态度。“我知道。我很抱歉。离开了灰袍守护者组织，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要么当一个没有自由的法师，要么当一个没有工作能力的精灵。”她面朝着他堆起笑容，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我可以当一个洗衣女工？躲在侨民区里，远离圣殿武士，用我的魔法来烧火？我敢打赌我可以做得得心应手。”
“那也许还是算了吧。你准备……灰袍守护者们有了孩子以后一般会怎么做呢？肯定会发生这类事情的吧。”
“当然。我们得把孩子交出去。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想好地方安置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我希望……”菲奥娜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所要的就是让他当好人类。我想让他完全过上人类的生活，但不要有权继承你的王位，不要去与你的另一个儿子竞争，不要跟这个只带给你悲伤的王家血统有关联。我想让他有个全新的起点。”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你能做得到的，对吧？”
“我可以派人在宫外把他养大。”玛瑞克一面考虑一面说着，“但我们天生就想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洛根也会很想知道。这孩子十有八九会想要知道的……届时我们该怎么跟他说呢？”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让他觉得他妈妈是个人类，并且死了。”菲奥娜忧郁地微笑道。邓肯正轻声哼哼着摇晃着婴儿，她伸出手去，轻拍着孩子的头。“这样对你对他都轻松些。”
“那对你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拍打着孩子的前额。然而，他注意到她的眼中亮晶晶地泛着泪花。不，她是不可能轻松放下的。
“我会看好他。”邓肯郑重道，“我可以不引发怀疑地确保他学好，并护佑他的安全。我甚至还可以时不时地把消息带给您。”
玛瑞克惊奇地抬头看着他：“你愿意这么做？”
“为了您，陛下，我绝无犹豫。”
一下子要消化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先是菲奥娜回来了，而且没有濒临死亡，他现在还有了个儿子，再然后他却要失去他们两个。可他很明白她在说什么。要是他承认了这个儿子，让他在宫里长大，他就会被卷入到无休止的政治斗争中。他将被看作是凯兰的竞争对手。最好还是悄悄地把他放在别处抚养，不受注目地自己把握命运。可是要让这孩子相信没人疼爱他，让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母亲吗？有精灵血统是否真的这么糟糕呢？
他的心痛得简直要炸裂了。玛瑞克对精灵的生活毫不知情，所以如果菲奥娜希望她儿子免于经受她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那他是不会反对的。就让这个孩子有机会摆脱他们俩的遗留问题把。
他与菲奥娜对视着，缓缓点了点头：“倘若这正是你所希望的，那么好的，我可以做到。”
“谢谢你，玛瑞克。”
“那你呢？”他问她，“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他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答案是不能。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听天由命吧。”她低语道。然后她靠过来亲吻他，而他也回吻着她。这感觉甜蜜而又悲哀，是一种真切的感觉。他享受着这一刻：两人坐在温暖的火光中，而邓肯识趣地带着孩子晃到了正殿的另一侧去了。虽然这场离别宛如终局，可玛瑞克不知为何还是不允许自己伤感。这并不像是结束。
这像是一个开始。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王座上的玛瑞克抬起了头，对宫廷大臣点了点。后者身穿睡袍，手提灯笼，对于为何要半夜里起床到正殿通报宾客的到来倍感疑惑。
“我知道了。”他说，“立刻带他们进来，然后就不要打扰我们了。”对方鞠了一躬，迅速退了下去。平时的话，玛瑞克估计宫廷大臣会把这件不寻常的事情通报给洛根，但这次他已经用最为强烈的语气命令他不许报告了。考虑到洛根正巧还要在渥伦呆至少一个月，宫廷大臣没有理由不服从他。
说服洛根不起疑心地离开简直是一大挑战。在离开了法师的塔楼之后，他就一秒钟都不愿意让玛瑞克远离他的视线了，而他这么做倒也不是没有充分的理由。毕竟玛瑞克曾背着他偷偷溜出去过，同时也是背着整个王国和他的儿子。
在骑马返回邓利姆的整段路程中，洛根都满脸怒容、双唇紧闭，不跟玛瑞克搭一句话。经过数天的沉默，他们到达城门口之后，洛根转向了他，简练地下了一句评断：“不会再有瘟潮的，玛瑞克。”这既是一个担保，也是一句谴责。
不，他并没有忘记那女巫的话对吧？他大概永远都忘不掉了。
自从菲奥娜和邓肯离开已经过了好多个月了。他们被叫去遥远的安德费尔斯，到委斯豪普城塞去向灰袍守护者中的不知道什么当权者说明有关缔造者的这一事件。玛瑞克并不情愿看到菲奥娜离开。由于他回到邓利姆后有一连串的公务要处理，他俩甚至连见面的时间都很有限。
因此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些道别的话就走了。他本还以为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呢。照她腐化的情况看来，灰袍守护者们十之八九会派她去参加召礼。他怀疑自己甚至都无从知晓她死亡的消息。既然她已经道过别了，那也就只能这样了。可邓肯捎信说菲奥娜就要跟他一起回来了，这真令他惊喜不已。
正殿的大门打开了，宫廷大臣引着菲奥娜和邓肯走了进来，然后又深施一礼退了下去，顺手把门带上了。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有些不一样了。邓肯长出了短胡茬，看起来样子很不错。此时他身上所穿的不再是那件深色的皮甲，而是一整套重甲，以及饰有灰卫狮鹫标记的罩衫。
而菲奥娜全身包裹在一件红色的长斗篷里。她的黑发稍微长长了一点，而她苍白的皮肤也显出了血色，好似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去晒太阳一般。
“过来点。”他呼唤着他们，“在这点光线下我都看不清你们。”
两人都神情肃穆地走上前来，站到了王座前面。玛瑞克站起身走下王座，亲自向他们问好，他握了握邓肯的手，接着又转向了菲奥娜。他踌躇了——她那双精灵的深色眼睛警惕地盯着他，甚至可以说是谨慎戒备着。他俩的举止都沉静得出奇。
“那我猜你们是有坏消息要带给我吧。”他叹息着说道。
“并不……准确。”菲奥娜喃喃道。
邓肯扫视着阴暗的正殿。这里只点着几根火炬，大部分地方都盖在阴影之中。“您叫我们来的时间真古怪，陛下。我必须承认，我以前从没这么觉得自己像贼，居然半夜蹑手蹑脚地穿行在黑暗的走廊里。”
“我可不希望被洛根听说你们来了。他仍然不相信灰袍守护者们没有同雷米尔勾结，而且我也不确定在我告诉你们组织随时可以重返费罗登之后，他会不会原谅我。我想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他会像一只鹰一样，观察着你们的每一次行动的。”
邓肯点点头。“我们只会有一小撮人，至少在我们招募新成员之前是这样。”他的微笑几乎有些腼腆，“我将是副指挥官。实际上，这感觉蛮奇怪的。”
玛瑞克朝菲奥娜挑了挑眉毛：“哦？他们任命你当指挥官？”
又是这种疑虑的表情。“不是的。”她说。随后她转过身，把手放在了邓肯的肩膀上。“你能不能……？”他宛如早已料到般点点头，朝玛瑞克草草鞠了一躬，便转身走出了正殿。
于是就他和菲奥娜独处了，可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想。她朝通向王座的阶梯打了个手势，两人在那上面坐了下来。片刻间他俩都沉默着，唯一的声响是旁边那些火炬发出来的劈啪声。她在火光中看起来很美。他注意到日晒在她脸上留下了雀斑，却没有在她手上、颈上看到任何污斑的痕迹。它没有扩散吗？
“你过得好吗？”她最终开口问他道。她关心的眼神让玛瑞克明白，这个问题可不光是问他的健康情况。
“啊，”他缓缓点头，“我……好多了。凯兰要多担心有多担心。他还是无法相信我不会再消失不见了。我每次见到他，都得让爱丽丝圣母将他哄离我的腿。他在很多方面都非常像我。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没发现这一点。”
“那么国王当得怎么样？”
“我全力投入到了离开时的工作中。我想洛根都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发火了。之前他接管了我的很多职责，也是因为我令他别无选择。我还邀请了奥莱伊的新女皇下个月同我会面[瑟莉妮女皇于920年继位弗洛里安， 现为910年，凯兰5岁，瑟莉妮6岁……因此这是不可能的。]，这让洛根歇斯底里地一通大骂。可我还是觉得……”他看到菲奥娜泪眼婆娑地深情凝视他，连忙住了嘴。“你不会想听这些的。”他说，“这很枯燥，我不想让你觉得乏味。”
“不，你能做得那么好我很高兴。你谈起这些时的语气听起来尤为兴奋。你真应该听听自己的话。”她对他微笑着擦去了眼泪，可却冒出了更多。
“好吧，我猜我喜欢枯燥的工作。”他咧嘴朝她笑笑，“我更想听听你的情况。那腐毒……你离开的时候曾说过……”
“它已经消退了。”她淡然说道，“委斯豪普的法师们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被首席巫师的胸针人为加速过，也可能……无论如何，所有的腐毒都消散了。他们也不认为它还会复发。他们做了一个又一个测试，但他们一致认为我应该是第一个不用再接受召礼的灰袍守护者了。”
“这样很好，不是吗？”
“喔，是的。”她点头道，“他们留下了那些胸针，以期探明它们是如何起效的，但同时他们还想密切留意我。”她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委斯豪普又把我召回去了，这次是永远。”
啊，原来是这样。他所真正害怕的是，她回来的理由可能就是告诉他她要参加召礼了，但他依旧抱持着一丝希望。他俩在深坑通道里度过的时间很短暂，然而却对他意义非凡。至今仍是如此。“那你会去吗？”
“组织并没有给我多少选择。此外，他们也需要有人领导搜寻缔造者的工作，必须确保它的计划不能走得比雷米尔更远。谁能知道它是否还有别的盟友没有提及呢？”
“噢。”他垂头丧气道。
菲奥娜对他温和地微笑着，伸手拂开他眼前的头发。随即她似乎又陷入了悲伤与疑虑。“玛瑞克，我有事要告诉你。”
“还有别的事？”
“当我听说邓肯准备回费罗登的时候，我就要求跟他一起过来。我需要亲自把这件事做好。”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宛如是在为自己鼓足勇气，然后便站起身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此刻的紧张感又多了几分，她朝着门那边略微大声地喊着：“邓肯，你可以进来了。”
大门打开了，邓肯安静地走了回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胳膊里搂着一个小布包。等他靠近过来，玛瑞克才发觉他拿着的并不是什么包裹。那是一个婴儿。
“祝贺您，陛下。”邓肯咧嘴笑着说道，“是个男孩。”他小心地把孩子递给了玛瑞克，后者呆滞地接了过去。他低头凝视这个小小的婴孩，内心除了震惊还是震惊。这孩子有一绺金色的头发，脸颊粉嘟嘟的，睡得正香呢。而这无疑是他的孩子，他甚至还有点像凯兰[ 当然，这个私生子就是《龙腾世纪：起源》的主角之一：阿历斯泰。]。玛瑞克还注意到这个男孩的耳朵圆乎乎的。
“他是人类。”他失声说道。说真的，更合适的感想多的是，可当时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是这个。
菲奥娜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大多都聚居在侨民区里。人类和精灵的孩子都是人类。倘若我们之间完全通婚的话，那精灵就会灭绝。”
“我从未想到会是这样。”他不可思议般地摇着头。
她伸手从他怀中抱走孩子，他顺势交给了她。孩子只是稍动了动，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小手在脸上擦了擦。她低头看着他苦笑，一边哼哼，一边抱住他轻轻摇晃。“灰袍守护者怀孕的几率不太大。”她轻声说道，“可他还是在这儿了。奇妙不？”
玛瑞克坐到了阶梯上，他感觉腿有点软。他用双手捋着头发，努力整理着混乱的思绪。继而他长出了一口气。“安卓斯特在上，洛根肯定是不会喜欢的。”
“那就别告诉他。”菲奥娜说。她把孩子交给了邓肯，表情严肃地坐到玛瑞克的身边。“我并不是把他送过来给你当继承人的，玛瑞克。你已经有了一个继承人。我也不想让你多一个精灵的私生子，你可不需要这些。我想要的是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舒适的生活，我所没有的那种生活。”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瞪视着她：“你是说……”
“我养育不了他。”菲奥娜直说道。她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他便意识到这个决定对她来说并不容易。事实上，她的心都要碎了。这才是她为什么要来的原因。
“你可以来我这儿。”他提议道，“你可以离开灰卫组织。”
菲奥娜点着头，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当真。“就假设我可以吧，”她的语调严厉起来，“我要来做什么？当你的情妇？就一个精灵法师？还是说我要住在法师圆环的塔楼里？或者是我就住在城里某个地方，你时不时地给我送钱，寄希望于不会有人发现？”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抗议道。
她叹息着缓和了态度。“我知道。我很抱歉。离开了灰袍守护者组织，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要么当一个没有自由的法师，要么当一个没有工作能力的精灵。”她面朝着他堆起笑容，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我可以当一个洗衣女工？躲在侨民区里，远离圣殿武士，用我的魔法来烧火？我敢打赌我可以做得得心应手。”
“那也许还是算了吧。你准备……灰袍守护者们有了孩子以后一般会怎么做呢？肯定会发生这类事情的吧。”
“当然。我们得把孩子交出去。我跟他们说我已经想好地方安置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我希望……”菲奥娜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所要的就是让他当好人类。我想让他完全过上人类的生活，但不要有权继承你的王位，不要去与你的另一个儿子竞争，不要跟这个只带给你悲伤的王家血统有关联。我想让他有个全新的起点。”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你能做得到的，对吧？”
“我可以派人在宫外把他养大。”玛瑞克一面考虑一面说着，“但我们天生就想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洛根也会很想知道。这孩子十有八九会想要知道的……届时我们该怎么跟他说呢？”
“什么都不要告诉他。让他觉得他妈妈是个人类，并且死了。”菲奥娜忧郁地微笑道。邓肯正轻声哼哼着摇晃着婴儿，她伸出手去，轻拍着孩子的头。“这样对你对他都轻松些。”
“那对你呢？”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拍打着孩子的前额。然而，他注意到她的眼中亮晶晶地泛着泪花。不，她是不可能轻松放下的。
“我会看好他。”邓肯郑重道，“我可以不引发怀疑地确保他学好，并护佑他的安全。我甚至还可以时不时地把消息带给您。”
玛瑞克惊奇地抬头看着他：“你愿意这么做？”
“为了您，陛下，我绝无犹豫。”
一下子要消化的东西有点太多了。先是菲奥娜回来了，而且没有濒临死亡，他现在还有了个儿子，再然后他却要失去他们两个。可他很明白她在说什么。要是他承认了这个儿子，让他在宫里长大，他就会被卷入到无休止的政治斗争中。他将被看作是凯兰的竞争对手。最好还是悄悄地把他放在别处抚养，不受注目地自己把握命运。可是要让这孩子相信没人疼爱他，让他永远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母亲吗？有精灵血统是否真的这么糟糕呢？
他的心痛得简直要炸裂了。玛瑞克对精灵的生活毫不知情，所以如果菲奥娜希望她儿子免于经受她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那他是不会反对的。就让这个孩子有机会摆脱他们俩的遗留问题把。
他与菲奥娜对视着，缓缓点了点头：“倘若这正是你所希望的，那么好的，我可以做到。”
“谢谢你，玛瑞克。”
“那你呢？”他问她，“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他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答案是不能。可她还是点了点头。“听天由命吧。”她低语道。然后她靠过来亲吻他，而他也回吻着她。这感觉甜蜜而又悲哀，是一种真切的感觉。他享受着这一刻：两人坐在温暖的火光中，而邓肯识趣地带着孩子晃到了正殿的另一侧去了。虽然这场离别宛如终局，可玛瑞克不知为何还是不允许自己伤感。这并不像是结束。
这像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