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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不断奔驰在东北高速公路上。真正的会场到底在哪?倘若还很遥远,在新木场待命的特搜部人员很可能无法及时赶到,如此一来包围及攻坚就须仰赖当地警察单位……

  尤里表面上一副百无聊赖,眼角却不放过任何自车窗外向后流逝的高速公路标示板。对面的卡姆萨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他不禁坐立不安。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

  刚刚就卡在心里的疙瘩到底是什么?

  七武士——餐会时喝的伏特加……总觉得不太对劲。

  难以释怀的疑惑残留在视觉、听觉与嗅觉中。

  ——不要蒙住自己的眼睛、耳朵及鼻子。

  尤里骤然忆起「瘦犬的七大原则」。原本早忘得一乾二净,此时竟重回心头。

  为什么突然想起?这次虽然执行特殊的卧底任务,但毕竟是符合刑警形象的工作。是否因此重新找回当年的熟悉感——或者该说是瘦犬的习性?原本以为自己堕落得无可救药,没想到还残留着刑警的直觉。尤里既感到错愕,同时亦暗骂自己愚蠢到极点。当初教导这个原则的人,正是陷害自己的达姆琴科。

  明知如此,尤里还是忍不住陷入沉思,发挥刑警直觉到极致。

  眼睛、耳朵及鼻子……自己到底看到、听到、又闻到什么?

  脑里一次次重现刚刚与巴拉拉耶夫的对话,宛如将影像重复倒转与播放。

  普拉根在桌上放了三个杯子……巴拉拉耶夫拿起「七武士」酒瓶,为两名客人倒酒……他自己无法喝酒,因此普拉根在他的杯里倒了矿泉水……干杯……

  暂停。就是这里。可疑的点不在巴拉拉耶夫或伏特加,而是索罗托夫的态度。

  巴拉拉耶夫为客人倒伏特加,自己却不喝。索罗托夫竟完全没针对这点抱怨,甚至眉头也没皱一下。这与他平日作风迥异。若是平时,就算面对露伊纳克的总管,他一定依旧会斥责对方「为什么不喝」。

  答案只有一个:索罗托夫早就知道巴拉拉耶夫无法喝酒。

  直觉告诉着尤里,这两个人早已认识,并非初次见面。

  尤里回想着巴拉拉耶夫招呼他们的桥段。

  ——很荣幸认识你,提耶尼。我是主办人艾德亚特.巴拉拉耶夫,久仰大名你这位同业人士。

  ——同业人士?我也听过你的名头。

  这两人为什么假装不相识?为什么隐瞒互相认识的事实?

  ——要喝什么酒?只要是这里有的,两位尽管点。

  ——这个嘛……就那一瓶。

  索罗托夫望向巴拉拉耶夫背后,巴拉拉耶夫拿起七武士的酒瓶。

  暂停。这里也不对劲。索罗托夫仅仅眼神示意,并未说出具体酒名,为什么巴拉拉耶夫从吧台上种类繁多的酒瓶中拿起那瓶?

  ——好眼光。

  巴拉拉耶夫拿起酒瓶时,脸上带着微笑。

  根据反应他们两人应都知道「七武士」是米克丘拉最喜欢喝的酒。由此看来,索罗托夫也是当年谢尔宾卡案涉案人之一。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这点,所以装作不认识。

  尤里这才惊觉自己的愚蠢。原来当年求助的对象也是敌人党羽。难怪恳求索罗托夫协助自己逃出莫斯科时,他会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但索罗托夫既然是谢尔宾卡案一连串阴谋的参与者,为什么愿意协助自己逃走?他的真正意图是什么?现在呢?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是否早就知道总管就是巴拉拉耶夫?

  不懂,不懂,不懂……

  「你怎么摆着一张臭脸?」坐在身边的索罗托夫开口。

  「还用问吗?」尤里尽力表现出毫无心机的态度。

  「因为巴拉拉耶夫?」索罗托夫似乎并不惊讶。「因为他是当初陷害你的人?」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他……我不会将龙机兵的机密卖给他的。要卖也是交给你。」尤里刻意轻描淡写地道。

  「你确实学聪明了,他就这点说得没错。」索罗托夫心满意足地点头。

  绝不能引起他的怀疑,绝不能招惹他的注意。

  ——别吸引对手的视线,别将视线从对手身上移开。

  又一条原则浮上心头。这是夏基列夫的指导。

  卡姆萨瞪着自己的眼神更加锐利。但瘦犬的习性一旦苏醒,再也难以压抑。

  〈但马修三。四十七岁,前警视厅组织对策部第四课主任,离职前的阶级为警部补。〉

  共同搜查本部成员一看到资料照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不管是眉心的黑痣、细长的眼睛还是厚嘴唇,都如同奥兹诺夫的描述,就像一尊佛像。

  渡会课长一脸无奈地补充:「但马这个人是典型的恶德警察。收受贿赂、盗领公款、勒索财物、威胁恐吓,跟黑道流氓互相勾结,跟女人纠缠不清……表面主动请辞,但说穿是坏事干太多不得不离职。不过另一传闻指出,他离职的真正原因是遭到上司出卖。」

  众人一听,同时抬起头。

  「据说他曾在上司授命中进行违法搜查。但事情越闹越大,上司把责任推到他头上。」

  现场警察登时理解渡会一脸无奈的理由。这类传闻在警界内部从没少过,却极少浮上台面。近年来因新闻报导及揭发丑闻的书籍争相出版,确实增加不少曝光机会,但那毕竟只是冰山一角。永远把面子摆在第一位,坏事再也无法遮掩时就把错推给属下,这就是警察组织的官僚本性。

  渡会想必憎恨但马的贪腐,却又同情他遭警察组织利用,最后遭到出卖的处境。身为警察一定感同身受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森本搜查员又回报新消息。

  〈果然没错,但马三天前就失去下落。〉

  但马有两个同伴,分别是吉冈功、熊谷康晴,这两人原是警察,而且离职时期与但马差不多。就跟但马一样,两人也在三天前不知去向。他们都是不遑多让的恶质警察,曾是但马部下,离职后还是混在一起。

  「参加拍卖会的三个日本人,应该就是但马、吉冈及熊谷。当然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渡会说着,立即命令部下搜集关于吉冈及熊谷的资料,并调查背后关系。「这三人都是恶棍,但他们不可能拥有在露伊纳克下标购买军火的资金,他们的背后一定有资金雄厚的组织。」

  紧接着又不少讯息传入上原研究。

  〈和义帮目前没有明显动向,亦没有大规模交易或与其他组织发生冲突的消息。〉

  〈冯企业CEO冯志文的行动并无可疑处。上午将与日原兴产会长等四名财界人士会谈,中午将在帝国大饭店与加藤余市众议员进行餐会,目前还在丸之内的办公室里处理公事。但冯志文的第一秘书关剑平十天前就没有到公司露脸,如今下落不明。我们伪装成相关企业询问,对方回答关剑平一星期前就到香港出差了。〉

  奥兹诺夫回传的情报果然没错,关剑平也参加这场拍卖会。众人再次确认惊人事实,不约而同地微微颤抖。没想到黑社会最大组织之一的和义帮竟也加入购买新型机甲兵装的行列。

  另一方面,冲津特搜部长也将一份亲自制作的资料发给众人。资料是关于艾德亚特.杰尼索维奇.巴拉拉耶夫这号人物。

  〈圣彼得堡出身,毕业于内务部鄂木斯克高等民警学校,父亲杰尼斯、母亲亚流娜都是地方初等教育机构的教师。前内务部中央机构参事官。离职后进入企业界。在职期间曾涉及军火买卖等各种犯罪。特别是在天然气的供给系统上,曾利用违法行径为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等能源产业谋取庞大利益,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透过开曼群岛、库克群岛、多明尼加等避税港洗钱,将庞大资金回馈给总统府及内务部,巩固自己地位。资金的主要提供对象为——〉

  城木与宫近一读这份资料,马上明白来历。

  「部长,这份资料来自……」

  宫近抬头问道。冲津点点头回答:「没错,来自外务省。资料里可以看出来源的字眼都删去了。不过你们应该明白,这是机密文件。」

  其中内容确实一看就知道是机密,而且是任何人都不想牵扯在内的机密。外务省明明查出其他国家的贪污事实,却刻意隐匿,作为外交谈判的筹码。在这场国际间的外交游戏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正义。

  「虽然真相尚未查清,但巴拉拉耶夫是从前在莫斯科陷害奥兹诺夫警部的幕后黑手之一。没想到总管的真正身分竟然是这号人物,实在让人始料未及。」冲津接着说。

  「冲津先生,这怎么回事?」渡会课长气冲冲地大声质问。身为组织对策部基层主管的他,一开始就对这件案子表现出非比寻常的决心。微黑脸孔充塞着怨念般的情绪。「总管与奥兹诺夫曾有过恩怨,这件事非同小可,可能会对计划造成影响!」

  「影响当然不能说没有。」冲津万般无奈。「如果当初知道,我绝对不会这么安排。确实无法忽视风险,但没有退路了。除了继续进行,没有其他选择。」

  「这我当然明白,毕竟我们连联络奥兹诺夫逃离会场的手段也没有。自从在那须最后一次联系至今已经过不少时间,他的身分可能早被揭穿了!」

  在场人员不禁点头,奥兹诺夫失联太久。虽然众人急如热锅蚂蚁,却没人愿意说出这句话:

  奥兹诺夫警部会不会已经被杀了?

  「我会负起责任。」冲津语气坚定地道:「是我提拔奥兹诺夫警部。安排他接下卧底任务的人是我,让他加入特搜部的人也是我,一切都是我个人决定。我对他寄予非常大的信赖,这次计划倘若失败,我愿意负起全部责任。这一点,我已告知总监及门胁组对部长。」

  渡会目睹冲津如此坚毅的态度,口头上不再多说,但那对锋利的视线透出他并非完全服气冲津的做法。

  二本松、福岛西、福岛饭坂……

  车子行经一处处交流道,沿着东北高速公路不断北上。

  ——不要蒙住自己的眼睛、耳朵及鼻子。

  尤里觉得隐情似乎不止这些。恐怕还有尚未想通的环节。

  ——相信自己。

  这是波格拉斯教导的原则。相信直觉。

  自己到底还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当时我老爸是毒贩,一次他贩卖的毒品莫名流入我母亲手中,她将之用在自己身上,就这么死了。

  骷髅女——这一妖怪背负着难以承受的巨大罪业。一个吞噬自己孩子的妖怪。他莫名地认为这个故事似曾相识。难道听丽拉说过?不,不可能。丽拉相当感兴趣以民间传说为题材的小说,但不喜欢毛骨悚然的诡异故事或可怕传说。集中精神,好好想清楚。但不能漏掉高速公路的标示板,也不能引起索罗托夫及卡姆萨的注意。尤里鼓舞自己。

  从前到底在哪里听过关于骷髅女的故事?

  对了,是《克罗兹基》。埋藏在记忆中并非「骷髅女」的故事,而是另一结构相同的故事。从前在警署内跟同事观赏过好几次的电视剧,后来还翻拍成电影。

  蓦然,尤里感到一股灼热的电流贯穿大脑。

  ——饰演克罗兹基的阿尔巴特夫,听说演得不错。

  ——是吗?能有多好?

  ——你看过了?

  ——没有,不用看也知道。那正是像我这样的人。

  当初米克丘拉与雷斯尼克聊电影时说过这几句话。

  当时不管雷斯尼克或自己,都满心以为米克丘拉拿著名演员与自己相提并论。如今尤里将不曾仔细回想过的场景在脑中反复播放,就像当年接下卡西宁交待的工作一样。

  三人坐在餐厅的座位。慢动作播放。主餐是炭烤鲟鱼。喝着伏特加「七武士」。暂停,倒转,再一次慢动作播放。三人坐在餐厅的座位上。米克丘拉相当开心。三人以伏特加干杯。暂停。米克丘拉露出若有深意的微笑,令人无法分辨那是自负还是自嘲。接着他说道……

  ——那正是像我这样的人。

  难道米克丘拉拿来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对象并非演员阿尔巴特夫,而是他饰演的角色?

  电影中的克罗兹基是枪械贩子,确实与米克丘拉算同道中人。但两人层级完全不同。米克丘拉是谢尔宾卡贸易公司的社长,在军火黑市占举足轻重的地位。克罗兹基相较只是在街头贩卖枪枝的混混。克罗兹基这种人在米克丘拉眼里就跟路边虫子一样微不足道。

  不对,这也不是正确答案。米克丘拉拿来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对象,恐怕是那部电影影射的真实案件——沙维兹基案。枪械贩子史提潘.沙维兹基平日贩卖枪械维生,没想到儿子被自己贩卖的枪械杀死。

  ——试着改变观点,从不同角度看事情。尤里宛如调换电影情节般,重新变更所有桥段的排列组合。接着依循卡西宁的教诲,试着从不同角度观看整件事情。

  沙维兹基案……米克丘拉……谢尔宾卡案……尼斯托尔.索罗托夫。

  每一情节的核心,都存在着骷髅女。因罪孽深重而自我毁灭的女人,如今依然诅咒着世上一切。倘若真是如此,当年那只纸鹤代表的意义是……尤里彷佛见到了模模糊糊的景象。并非前挡风玻璃外的路景,而是流逝于背后遥远回忆中的真相轮廓。自己遭受的诅咒就藏在那里。但如今没有办法印证推测。

  不引起索罗托夫及卡姆萨的怀疑,尤里必须压抑胸口的焦躁,意兴阑珊地转头望向一边。蓦然一片雪花贴上车窗。白雪越下越多,天气正急速恶化。

  车子离仙台南交流道已不到一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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