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 章
提莫站在小会议室的入口来回打量。所有的议员都已
经到了，正坐在桌子旁。大家沉默地注视着他。只有候尔
例外，他正呆呆地瞪着眼前的桌面。
“你们听到民众在议论什么了，”他还没坐下，莎蒂
丽就不带开场白的发言了。“整个城市被墓地的死尸侵犯
了，”她继续说。“数目还不清楚，但我们知道六十个以
上的死人复活了。被亵渎者魔法复活了，”她多加了一句，
特别强调了这个重点。里卡斯坐在她旁边，怒视着他。
提莫正要回答，可莎蒂丽毫不停顿地继续了。“整个
城区墓地的山坡和高地被肮脏的法术完全抽干了，”她的
目光从来没离开过他。“而且，腐尸被派到了城里面——
城里面！有很多目击者。人们被惊恐地堵在家里。孩子们
被吓坏了，更不用还有些人，他们的亲人被杀害，并因为
极度邪恶的目的而被改造成行尸走肉。在蒙面同盟成员去
压制这场危机前，水晶蜘蛛赌坊有一整队后备守卫被杀。”
“是啊，真是场惨剧，”提莫平静地开口道，同情般
摇了摇头。“幸运的是——”但他还没说完，莎蒂丽下面
的话就打断了他。
“人们说你要负责任，”她狠狠地盯着他。
“我？”提莫说。“的确，城市守卫要负责任，他们
玩忽职守。圣堂武士——你也知道，因为是你订制的法令
——不再承担贯彻城市律法的主要角色。我们当然支持城
市守卫，但——”
“他们说是你，提莫，复活了这些死者，”莎蒂丽直
接了当地说。
提莫感到一股寒意，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荒谬，”
他说。“人人都知道，卡拉克被杀，我们圣堂武士就失去
了力量。你肯定不像大众那样相信这种胡说八道吧？”
“我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不在这里争论，”莎蒂
丽说。
“有什么好争论的吗？”他问，但是她并没理他，而
是继续说话。
“还在现场找到一个罗坎，据说是尼本奈的强盗头子，
城市守卫曾逮捕的间谍，他是从你的扣押下释放的。怎么
回事？提莫，你扣押的罪犯，一个已知的强盗和间谍，没
想到竟在提尔的街上大摇大摆，还能装备着匕首、长剑和
十字弩。”
十字弩？我没给他十字弩，提莫心想。他肯定是自己
搞到的。他无疑是害怕跟半精灵人面对面。不过没关系。
现在事情的原委很清楚了。他们想方设法把一切都推到他
身上。很明显，他们在怀疑，但如果罗坎死了，那他们就
不可能有任何证据。
“罗坎……”提莫说着，就像在试图回忆这个人。
“我
不确定记得他是哪个人了。无论如何，我没有关于他设法
逃跑的消息。这个过错显然在于看管他的人，我会确定该
谁负责的。”
“该谁负责很明显，”里卡斯咆哮道。
“你在说明什么？”提莫用被侮辱的声调反驳。“你
的评论暗示某种谴责。”
“我不需要暗示什么，”里卡斯说。“我全都明白。
五个尼本奈间谍都被城市守卫逮捕过。五个都在圣堂武士
的扣押下跑掉了。特别是他们被带到过你的宅子。五个人
都轻易逃脱，去暗杀半精灵人索拉克。他们的尸体全都认
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逃走是很遗憾，”提莫平静地说，“他们无
疑是要向造成他们被捕的人报复。幸运的是半精灵人知道
如何保护自己。对于区区一个牧民来说，他看来是个不错
的战士。我看不出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除非你让我来
为那些间谍侥幸逃脱亲自负责。的确，我是审问过他们，
但是——”
“我们要让你为放走那些间谍，下令杀索拉克负责，”
里卡斯说。“还有更多别的事情。”
“你肯定是疯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我不知
道谁先开始造谣说我要为不死生物灾难负责的，但是荒唐
之极，绝对是恶意歹毒莫名其妙的中伤。我不是法师。”
“那你否认在使用亵渎者魔法？”里卡斯问。
“我当然否认！那是违法的！”
“你否认用强迫、施法或者别的方法令强盗对付半精
灵人？”
“我说过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可能得到什么
好处？”
“好处是半精灵人的死，你认为他威胁到了你策划的
某个阴谋。”
“笑话！”提莫说。“我没有强迫、施法或者别的方
法对任何人！我拒绝坐视这些滑稽无礼的指控！你对圣堂
武士暗藏怨念已经不是秘密了。这只是让圣堂武士失去人
民的宠爱、把我驱逐出议会的策略！”
“找到罗坎那个人的时候，他毁容得很厉害，”莎蒂
丽说。
“嗯？怎么了？”
“带第一位目击者，”莎蒂丽说。
“目击者？什么目击者？”提莫恼怒地问。
一个城市守卫的士兵进来了。
“你是关押尼本奈强盗罗坎的人之一吗？”莎蒂丽问
他。
“是的，女士，我是。”
“他当时以任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他没有。”
“你们抓他的期间，他以任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
“当你私下把他留到高阶圣堂武士区的时候，他以任
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
“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了。”
士兵转身离开了。
“这又如何？”提莫厉声说。“这能证明什么？只不
过是他被带到我那儿之前没有毁容。很明显，在他逃跑期
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后来发生的。”
“传下一位目击者，”莎蒂丽说。
一个提莫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精灵市集的一个医生？”莎蒂丽问。
“我是，女士。”
“你接待的强盗叫罗坎？”
“他始终没告诉我名字，女士，但是我从尸体上认出
他来了。他半夜到我那里，威胁说如果我不治好他的箭伤，
就割断我的喉咙。从十字弩射出的箭矢，我肯定。”
“根据记录，这是同一晚上袭击半精灵人索拉克的箭
矢，”莎蒂丽说着，环视了其他政务会成员，“另有目击
者已经证明了。”她转身对着医生。“当他找你治伤的时
候，已经毁容了吗？”
“是的，女士，毁得非常厉害，”医生说。“他的脸
跟我看到他尸体上的一样。”
“他提到过怎么毁的容吗？”
“他问我能不能给他复原成正常面孔，”医生说。
“我
告诉他这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他回答说是一个法师损伤他
的容貌，但他没有说起这个法师的名字。”
“那你处理好他的箭伤，然后他离开了？”莎蒂丽问。
“我们还另外谈了些，”医生说。“他想知道关于毒
药的事情。非常猛烈、迅速致死的那种。我告诉他我是个
医生，不卖毒药，但是我不想自己的喉咙被割。就报了个
毒药的名字。他很容易就能在精灵市集获得，所以我没告
诉什么他本来在别处找不到的毒药。我想没必要对这种简
单的消息保密吧。”
“你对他建议的哪种？”莎蒂丽没有理睬医生的闪烁
其辞。
“水晶蜘蛛毒，女士。他想让箭矢带毒。”
“这把十字弩的箭矢吗？”莎蒂丽小心地举起这东西
问。
“是的，女士。”
“这支箭矢是从属于半精灵人的烈虎遗体上取回来
的，”莎蒂丽说。“罗坎朝半精灵人射击，但是射偏了，
反而杀死了他的猛兽。医生，你能鉴别箭矢上这糊状物质
吗？”
这个男人走向她，弯腰谨慎地闻了闻。“是水晶蜘蛛
毒，女士。”
“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了。”
医生对她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这又是什么意思？”提莫质问。“罗坎试图杀死半
精灵人。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些所谓的‘目击者’什么都
没证明。你只是把他们亮出来，增加你含沙射影的力度。”
“罗坎被巫术毁容了，”莎蒂丽说。“当他被带到你
那里的时候，还好好的。”
“嗯，所以他是被巫术毁容的！那证明我不可能做这
种事！我不是法师！我的力量存在于卡拉克统治时期。我
本身对魔法一无所知。我对亵渎者法术一无所知！”
“传佐卡队长，”莎蒂丽说。
过了一会儿，这个城市守卫的士兵来到会议室。
“佐卡队长，搜查完了吗？”
“搜查完了，女士。”
“搜查？”提莫不安地说。“什么搜查？”
“那你找到了什么？”
“这个，女士，”佐卡说完，从斗篷下面取出一个小
箱子。
提莫一见，眼睛睁大了。
“在哪儿找到的？”
“在这个高阶圣堂武士的密室里，女士。”
“里面装的什么？”
“弄断盖子上的铰链，箱子就开了，里面找到一本法
术书，女士。这本法术书。”他把它扔到桌子上，正好落
到提莫面前。
“撒谎！”提莫说。“这是个阴谋！那个箱子是安插
在我家的！”
“你意思是它不是你的？”莎蒂丽扬了扬眉毛问。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它！”
她冲佐卡点点头，这个士兵突然从背后抓住提莫，扭
住了他的胳膊。当提莫抗议地喊叫时，里卡斯从椅子上站
起来，开始搜他身。
“佐卡没有找到钥匙，”里卡斯说。“以这箱子里放
的东西，如果它是我的，我就不会让钥匙离开视野。啊哈！
这是什么？”
他撕开提莫的外衣，露出圣堂武士脖子上挂的钥匙。
里卡斯使劲一扯，把它拽了下来，然后插进箱子的锁眼。
完全吻合。他一扭，锁咯啪开了。
“我就猜到钥匙在你身上，对吧？”莎蒂丽冷冷地说。
她把眼睛合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吐出几句模糊的话，
伸手一挥。法术书自己翻开了，页面拍打了一会儿，等到
停止跳动时，法术书依然在桌子上展开。
“佐卡队长，你能不能好心看看这本书翻到哪页了？”
佐卡队长在提莫肩上往下瞥了一眼。“是关于复活死
者的法术。”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藏有这个，”候尔依然盯着桌面。
他艰难地咽下吐沫，摇了摇头。“我发誓，我从来不知道
他这么嚣张！”
“候尔！”提莫叫道。“闭嘴，你这个白痴！”
“现在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有所改变了，”里卡斯说。
“你已经被定罪了。”
在房子外面，传来了游行的动静。许多声音在愤怒地
呐喊。众多的脚步声和威胁的口号声越来越近。提莫呆住
了。他们在喊他的名字。
“提——莫！提——莫！提——莫！”
“看来新闻传播得很快，”莎蒂丽说。“你能听到他
们吗，提莫？这就是你想用来对付我们的暴动。这是民众
的声音，提莫。他们在呼喊你。”
提莫脸色苍白。“你不会把我交给他们吧？你不能！
你决不能！他们会把我分尸的！”
“那多可怜啊，”里卡斯的声音中流露出讽刺。
人群迅速靠近过来。口号声现在更大了，也更坚决。
石头从窗户扔进来了。那些坐在发射路线上的人赶紧走开，
更多的投掷物砸到了桌子和身后的墙壁上。政务会成员慌
作一团。其中一个人冒险快速瞥了一眼窗户。
“是暴动，”他说。“外面有成百上千人！守卫挡不
住他们的！”
“我和我的人应该挡得住。”佐卡说。
新一轮的石头从窗户扔进来，每个人都爬下了。只有
提莫例外，他正找机会从心慌意乱的佐卡手中逃掉。他使
劲一顶士兵，然后跑了。里卡斯开始追他，但是穿过窗户
的石弹攻击减缓了他。几块大石头砸到了里卡斯的头上，
他踉跄一下，举起手护住脸。
提莫跑出来进到门厅里。他不知道往哪儿逃，只知道
不能落到民众手里。候尔在后面喊出了他的名字。
“提莫！提莫，快！这边！”
提莫转过来咒骂一句。然后听到从小会议室里跑来的
脚步声，他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候尔。他们拐
过一个角落，候尔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条走廊里。
“这边！”他说。“快，快！”
“你要带我去哪儿？”提莫质问。“带到外面叫喊的
暴徒中？”
“我只是想帮你，”候尔反驳道。
“你帮够我了！你就只顾救你自己的小命！”
“我无能为力。你走进会议室之前就完蛋了。”候尔
把他拉到一个小房间。“这里，快！”
“这是死路，笨蛋！我们会被捕的！”
“不，你看，”候尔按了按壁炉架上隐藏的旋钮，壁
炉的后墙展开了一个秘密通道。“从那儿过去，快点！”
“通到哪里？”
“这是往城墙外的老救生通道，”他们钻进去的时候，
候尔一边说，一边关上他们后面的通道入口。
“我从来都不知道，”提莫急着穿过狭窄的通道，弄
得自己的头不停地撞上低矮的天花板。
“这对卡拉克和圣堂武士是保密的，”候尔说。“卡
拉克统治的时候，政务会有很多要担忧的事。建这条秘道
就是为了在巫王把怒气转向他们时，能有逃跑的路线。”
“你怎么知道的？”提莫一边问，一边咒骂着扫清沿
途的蛛网。
“我祖父是设计这个小会议室的建筑师，”候尔说。
“他是个谨慎的人。”
“如果你知道这条路，那其他人也会知道！”
“不，里卡斯和莎蒂丽一点都不知道，目前在政务会
中，只有我的亲戚在卡拉克时代服役过。”
“这黑咕隆通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顺着路走就行了，”候尔说。“通往一个地表岩石
的密门，就在国王花园墙外面。”
“你把我出卖给了那些恶心的蛆虫，现在为什么要帮
我，候尔？”
“因为我自己就会是下一个，”候尔说。“他们知道
我是你的人，会让我来顶替你的罪孽。”
“这样以来，懦弱的人群就会散去，嗯？”提莫说。
“你也跑了，”候尔说。“再说了，我也没想要像个
懦夫一样活下来。可不是我把你拉下水的。你自作自受。
我支持你，但做梦也没想到你如此嚣张，往城里释放了一
场不死生物灾难！”
“我不是往城里放，你这个笨蛋！我派它们去解决那
个畸形的半精灵人！”
“你压根就不应该管的，”候尔说。“是那个半精灵
人打垮了你。”
“我真想干掉他，”提莫咬牙道。“不找到他我绝不
善罢甘休，我要让他为自己的多管闲事付出代价！他的死
会漫长而痛苦！”
“等等，慢点，”前方的候尔说。“我想咱们差不多
到了。对，这儿就是门！”
提莫等待着。
“卡住了，”候尔说。“很多年没用过。这里，帮我
推……”
提莫挪到候尔身边，用肩膀顶门。“要不是离得这么
近，我就可以把这该死的门铰链轰飞！”
“向可能在城墙上守望的人暴露我们的位置？”候尔
问。“现在谁是笨蛋？推！”
两个人使劲哼唧着，门慢慢开了。一丝日光射进来，
然后随着门在铰链的束缚下打开，光线也越来越宽。提莫
脸上感觉到了新鲜的空气，并深吸了一口。地道里陈旧的
霉味让他有气无力。他从门中走出，伸展四肢。
“啊啊啊！
弯了那么久，我的腰都开始疼了——”
一阵吱呀呀的声音传来，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候尔没
有出来。他还在地道门的后面。“候尔！候尔！出来！你
干什么？”提莫寻找从外面开门的方法，但却一无所获。
“候尔！开门！你听得到我吗？候尔！”
“你的朋友走了，”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完成
任务，原路返回了。”
提莫急转过身来。他身后凸岩那边，冒出一群白袍兜
帽身影，呈半圆形围着他。他们全都蒙着面。提莫瞪大了
眼睛。同盟！候尔，无耻的叛徒……
“如果你想用亵渎者法术跟我们打，那么就来吧，”
刚开口的守护者法师说。“我们欢迎较量。”
提莫舔了舔嘴唇，胆怯地往周围瞥了瞥。他不再有法
术书了，他的记忆力也骤然拒绝在这种可怕的场合提供任
何法术。而且他们是群殴他。如果运气好，他也许可以解
决两三个，但是其他人马上就会干掉他。他的大脑拼命设
想逃出困境，但却毫无办法。逃不掉了。
几个兜帽身影让到一旁，半精灵人上前来了，他身旁
是年轻美丽的武利炽修女。
“你！”提莫说。
索拉克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看着圣
堂武士。“为什么？”他说。圣堂武士正要开口，监护人
已探测到他的大脑，索拉克知道答案了。
提莫发出模糊的怒吼，朝索拉克冲去。蕾娜迅速上前，
用手杖把他敲倒在地。
“原来是这样？”索拉克说。“一个错误的假设？”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监护人说。“他在
密谋对付其他人，所以他也相信他们在密谋对付他。他醉
心于权力，不相信别人会不同。”
“他却失去了一切，”索拉克低头看着手脚扑地的圣
堂武士说。
提莫抬头盯着他，头上的血从蕾娜打出的伤口中流出
来。“来啊，你这个杂种，私生子，混血渣子！来杀啊！
干掉我，操你妈，来动手啊！”
索拉克低头凝视着他，摇了摇头。“不，圣堂武士，
我不会杀你，”他说。“你对我所造成的痛苦远比你知道
的多，但是他们优先。”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蒙面白袍男
子。
“不！”提莫说。“不要他们！他们会做什么，我很
清楚！”他抓紧索拉克的腿。“杀了我！杀死我！是我复
活不死生物对付你！是我派罗坎和他的人去割你的喉咙！”
索拉克把腿从圣堂武士的紧攥中猛拉出来，转身走开。
“不！”圣堂武士尖叫起来。“杀了我！用你的剑！
杀了我，操你妈！可怜可怜，杀了我吧！”
索拉克继续前行，离开了城市，蕾娜陪在他身边。兜
帽人围上圣堂武士，他开始拼命尖叫，他俩谁都没有回头。
* * *
在俯视城市的山上，索拉克和蕾娜坐在火堆旁。在他
们面前，荒凉的戈壁荒原仿佛无边无际。
“你为什么跟着我？”索拉克拿着蒙面同盟给他的卷
轴，轻声问。
“需要问吗？”蕾娜说。
“主教让你离开？”
蕾娜看着地面，摇了摇头。“我从塔里出来的时候，
听说你走了，我知道我必须跟来。”
“你意思是未经大主教允许就离开了修道院？”
“是的，”她说。“我破誓了。我不再是修女。我也
不想当。我只想跟着你。”
“你追踪我来的？一路追到提尔？”
她笑了。“我是个武利炽。从山上跟着你的痕迹并不
是很困难，但是一到城里，找你就花了点时间。幸好你很
快扬名了。很多人都说在水晶蜘蛛赌坊工作的半精灵人是
个可怕的战士和灵能大师。我知道那只可能是你。可是看
到你跟那个半精灵女孩在一起，我以为……”她的声音低
了下来。
“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索拉克说。
她点点头。“是的，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你离开时
也没给她话别。她肯定会想念你的。”
索拉克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剑。“如果她真的想念，那
想的也是一种感觉，而不是我。”
“索拉克，无论你的名字怎样，你不能总是独自上路。
没人可以。你需要我。”
“你最好回去。”
“我不能。”
“不能，还是不愿？”
“都是，”她回答道。“你可以告诉我说你不想让我
跟你一起走，索拉克，但是这毫无作用。不管你要不要我，
我都会跟着你。没人像我一样熟悉你。没人像我一样了解
你。没人像我一样关心你。也没人像我一样注意着你的背
后，”她想起自己杀了潜伏在巷子里偷袭他的两个人，便
补充了一句。她没有告诉他那件事，并不想要他感激。她
只希望自己的十字弩目标再准一点，就把罗坎也杀了。那
泰格拉就不会死。她也没有告诉他这些。
他无力地笑了。“为什么要把人生浪费到一个不能完
全爱你的男性身上呢？”
“为什么要把人生浪费到武利炽修道院那个我根本见
不到男性，又缺少爱人的地方？”她反驳道。
“但你已经抛弃了誓言，不再是修女了。你没有誓言
要守，我却还有不能破的誓言，无论我多么想破都不行。”
“你能让步我就很满足了，”她说。“如果我不能成
为你的爱人，那就成为你的妹妹吧，就像以前那样。”
“一直都是那样，”索拉克说。“好吧，小妹。既然
我劝阻不了你，那就一起出发去寻找圣者吧，在那边的某
个地方。”
他面朝着广袤的阿塔斯沙漠，随着残阳沉到地平线下，
它也逐渐由金橘色变成了血红色。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经到了，正坐在桌子旁。大家沉默地注视着他。只有候尔
例外，他正呆呆地瞪着眼前的桌面。
“你们听到民众在议论什么了，”他还没坐下，莎蒂
丽就不带开场白的发言了。“整个城市被墓地的死尸侵犯
了，”她继续说。“数目还不清楚，但我们知道六十个以
上的死人复活了。被亵渎者魔法复活了，”她多加了一句，
特别强调了这个重点。里卡斯坐在她旁边，怒视着他。
提莫正要回答，可莎蒂丽毫不停顿地继续了。“整个
城区墓地的山坡和高地被肮脏的法术完全抽干了，”她的
目光从来没离开过他。“而且，腐尸被派到了城里面——
城里面！有很多目击者。人们被惊恐地堵在家里。孩子们
被吓坏了，更不用还有些人，他们的亲人被杀害，并因为
极度邪恶的目的而被改造成行尸走肉。在蒙面同盟成员去
压制这场危机前，水晶蜘蛛赌坊有一整队后备守卫被杀。”
“是啊，真是场惨剧，”提莫平静地开口道，同情般
摇了摇头。“幸运的是——”但他还没说完，莎蒂丽下面
的话就打断了他。
“人们说你要负责任，”她狠狠地盯着他。
“我？”提莫说。“的确，城市守卫要负责任，他们
玩忽职守。圣堂武士——你也知道，因为是你订制的法令
——不再承担贯彻城市律法的主要角色。我们当然支持城
市守卫，但——”
“他们说是你，提莫，复活了这些死者，”莎蒂丽直
接了当地说。
提莫感到一股寒意，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荒谬，”
他说。“人人都知道，卡拉克被杀，我们圣堂武士就失去
了力量。你肯定不像大众那样相信这种胡说八道吧？”
“我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不在这里争论，”莎蒂
丽说。
“有什么好争论的吗？”他问，但是她并没理他，而
是继续说话。
“还在现场找到一个罗坎，据说是尼本奈的强盗头子，
城市守卫曾逮捕的间谍，他是从你的扣押下释放的。怎么
回事？提莫，你扣押的罪犯，一个已知的强盗和间谍，没
想到竟在提尔的街上大摇大摆，还能装备着匕首、长剑和
十字弩。”
十字弩？我没给他十字弩，提莫心想。他肯定是自己
搞到的。他无疑是害怕跟半精灵人面对面。不过没关系。
现在事情的原委很清楚了。他们想方设法把一切都推到他
身上。很明显，他们在怀疑，但如果罗坎死了，那他们就
不可能有任何证据。
“罗坎……”提莫说着，就像在试图回忆这个人。
“我
不确定记得他是哪个人了。无论如何，我没有关于他设法
逃跑的消息。这个过错显然在于看管他的人，我会确定该
谁负责的。”
“该谁负责很明显，”里卡斯咆哮道。
“你在说明什么？”提莫用被侮辱的声调反驳。“你
的评论暗示某种谴责。”
“我不需要暗示什么，”里卡斯说。“我全都明白。
五个尼本奈间谍都被城市守卫逮捕过。五个都在圣堂武士
的扣押下跑掉了。特别是他们被带到过你的宅子。五个人
都轻易逃脱，去暗杀半精灵人索拉克。他们的尸体全都认
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逃走是很遗憾，”提莫平静地说，“他们无
疑是要向造成他们被捕的人报复。幸运的是半精灵人知道
如何保护自己。对于区区一个牧民来说，他看来是个不错
的战士。我看不出这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除非你让我来
为那些间谍侥幸逃脱亲自负责。的确，我是审问过他们，
但是——”
“我们要让你为放走那些间谍，下令杀索拉克负责，”
里卡斯说。“还有更多别的事情。”
“你肯定是疯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而且，我不知
道谁先开始造谣说我要为不死生物灾难负责的，但是荒唐
之极，绝对是恶意歹毒莫名其妙的中伤。我不是法师。”
“那你否认在使用亵渎者魔法？”里卡斯问。
“我当然否认！那是违法的！”
“你否认用强迫、施法或者别的方法令强盗对付半精
灵人？”
“我说过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可能得到什么
好处？”
“好处是半精灵人的死，你认为他威胁到了你策划的
某个阴谋。”
“笑话！”提莫说。“我没有强迫、施法或者别的方
法对任何人！我拒绝坐视这些滑稽无礼的指控！你对圣堂
武士暗藏怨念已经不是秘密了。这只是让圣堂武士失去人
民的宠爱、把我驱逐出议会的策略！”
“找到罗坎那个人的时候，他毁容得很厉害，”莎蒂
丽说。
“嗯？怎么了？”
“带第一位目击者，”莎蒂丽说。
“目击者？什么目击者？”提莫恼怒地问。
一个城市守卫的士兵进来了。
“你是关押尼本奈强盗罗坎的人之一吗？”莎蒂丽问
他。
“是的，女士，我是。”
“他当时以任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他没有。”
“你们抓他的期间，他以任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
“当你私下把他留到高阶圣堂武士区的时候，他以任
何方式毁容了吗？”
“没有，女士。”
“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了。”
士兵转身离开了。
“这又如何？”提莫厉声说。“这能证明什么？只不
过是他被带到我那儿之前没有毁容。很明显，在他逃跑期
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是后来发生的。”
“传下一位目击者，”莎蒂丽说。
一个提莫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是精灵市集的一个医生？”莎蒂丽问。
“我是，女士。”
“你接待的强盗叫罗坎？”
“他始终没告诉我名字，女士，但是我从尸体上认出
他来了。他半夜到我那里，威胁说如果我不治好他的箭伤，
就割断我的喉咙。从十字弩射出的箭矢，我肯定。”
“根据记录，这是同一晚上袭击半精灵人索拉克的箭
矢，”莎蒂丽说着，环视了其他政务会成员，“另有目击
者已经证明了。”她转身对着医生。“当他找你治伤的时
候，已经毁容了吗？”
“是的，女士，毁得非常厉害，”医生说。“他的脸
跟我看到他尸体上的一样。”
“他提到过怎么毁的容吗？”
“他问我能不能给他复原成正常面孔，”医生说。
“我
告诉他这超出我的能力之外。他回答说是一个法师损伤他
的容貌，但他没有说起这个法师的名字。”
“那你处理好他的箭伤，然后他离开了？”莎蒂丽问。
“我们还另外谈了些，”医生说。“他想知道关于毒
药的事情。非常猛烈、迅速致死的那种。我告诉他我是个
医生，不卖毒药，但是我不想自己的喉咙被割。就报了个
毒药的名字。他很容易就能在精灵市集获得，所以我没告
诉什么他本来在别处找不到的毒药。我想没必要对这种简
单的消息保密吧。”
“你对他建议的哪种？”莎蒂丽没有理睬医生的闪烁
其辞。
“水晶蜘蛛毒，女士。他想让箭矢带毒。”
“这把十字弩的箭矢吗？”莎蒂丽小心地举起这东西
问。
“是的，女士。”
“这支箭矢是从属于半精灵人的烈虎遗体上取回来
的，”莎蒂丽说。“罗坎朝半精灵人射击，但是射偏了，
反而杀死了他的猛兽。医生，你能鉴别箭矢上这糊状物质
吗？”
这个男人走向她，弯腰谨慎地闻了闻。“是水晶蜘蛛
毒，女士。”
“谢谢你。你可以下去了。”
医生对她点点头，离开了会议室。
“这又是什么意思？”提莫质问。“罗坎试图杀死半
精灵人。我有什么关系？你这些所谓的‘目击者’什么都
没证明。你只是把他们亮出来，增加你含沙射影的力度。”
“罗坎被巫术毁容了，”莎蒂丽说。“当他被带到你
那里的时候，还好好的。”
“嗯，所以他是被巫术毁容的！那证明我不可能做这
种事！我不是法师！我的力量存在于卡拉克统治时期。我
本身对魔法一无所知。我对亵渎者法术一无所知！”
“传佐卡队长，”莎蒂丽说。
过了一会儿，这个城市守卫的士兵来到会议室。
“佐卡队长，搜查完了吗？”
“搜查完了，女士。”
“搜查？”提莫不安地说。“什么搜查？”
“那你找到了什么？”
“这个，女士，”佐卡说完，从斗篷下面取出一个小
箱子。
提莫一见，眼睛睁大了。
“在哪儿找到的？”
“在这个高阶圣堂武士的密室里，女士。”
“里面装的什么？”
“弄断盖子上的铰链，箱子就开了，里面找到一本法
术书，女士。这本法术书。”他把它扔到桌子上，正好落
到提莫面前。
“撒谎！”提莫说。“这是个阴谋！那个箱子是安插
在我家的！”
“你意思是它不是你的？”莎蒂丽扬了扬眉毛问。
“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它！”
她冲佐卡点点头，这个士兵突然从背后抓住提莫，扭
住了他的胳膊。当提莫抗议地喊叫时，里卡斯从椅子上站
起来，开始搜他身。
“佐卡没有找到钥匙，”里卡斯说。“以这箱子里放
的东西，如果它是我的，我就不会让钥匙离开视野。啊哈！
这是什么？”
他撕开提莫的外衣，露出圣堂武士脖子上挂的钥匙。
里卡斯使劲一扯，把它拽了下来，然后插进箱子的锁眼。
完全吻合。他一扭，锁咯啪开了。
“我就猜到钥匙在你身上，对吧？”莎蒂丽冷冷地说。
她把眼睛合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吐出几句模糊的话，
伸手一挥。法术书自己翻开了，页面拍打了一会儿，等到
停止跳动时，法术书依然在桌子上展开。
“佐卡队长，你能不能好心看看这本书翻到哪页了？”
佐卡队长在提莫肩上往下瞥了一眼。“是关于复活死
者的法术。”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藏有这个，”候尔依然盯着桌面。
他艰难地咽下吐沫，摇了摇头。“我发誓，我从来不知道
他这么嚣张！”
“候尔！”提莫叫道。“闭嘴，你这个白痴！”
“现在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有所改变了，”里卡斯说。
“你已经被定罪了。”
在房子外面，传来了游行的动静。许多声音在愤怒地
呐喊。众多的脚步声和威胁的口号声越来越近。提莫呆住
了。他们在喊他的名字。
“提——莫！提——莫！提——莫！”
“看来新闻传播得很快，”莎蒂丽说。“你能听到他
们吗，提莫？这就是你想用来对付我们的暴动。这是民众
的声音，提莫。他们在呼喊你。”
提莫脸色苍白。“你不会把我交给他们吧？你不能！
你决不能！他们会把我分尸的！”
“那多可怜啊，”里卡斯的声音中流露出讽刺。
人群迅速靠近过来。口号声现在更大了，也更坚决。
石头从窗户扔进来了。那些坐在发射路线上的人赶紧走开，
更多的投掷物砸到了桌子和身后的墙壁上。政务会成员慌
作一团。其中一个人冒险快速瞥了一眼窗户。
“是暴动，”他说。“外面有成百上千人！守卫挡不
住他们的！”
“我和我的人应该挡得住。”佐卡说。
新一轮的石头从窗户扔进来，每个人都爬下了。只有
提莫例外，他正找机会从心慌意乱的佐卡手中逃掉。他使
劲一顶士兵，然后跑了。里卡斯开始追他，但是穿过窗户
的石弹攻击减缓了他。几块大石头砸到了里卡斯的头上，
他踉跄一下，举起手护住脸。
提莫跑出来进到门厅里。他不知道往哪儿逃，只知道
不能落到民众手里。候尔在后面喊出了他的名字。
“提莫！提莫，快！这边！”
提莫转过来咒骂一句。然后听到从小会议室里跑来的
脚步声，他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候尔。他们拐
过一个角落，候尔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一条走廊里。
“这边！”他说。“快，快！”
“你要带我去哪儿？”提莫质问。“带到外面叫喊的
暴徒中？”
“我只是想帮你，”候尔反驳道。
“你帮够我了！你就只顾救你自己的小命！”
“我无能为力。你走进会议室之前就完蛋了。”候尔
把他拉到一个小房间。“这里，快！”
“这是死路，笨蛋！我们会被捕的！”
“不，你看，”候尔按了按壁炉架上隐藏的旋钮，壁
炉的后墙展开了一个秘密通道。“从那儿过去，快点！”
“通到哪里？”
“这是往城墙外的老救生通道，”他们钻进去的时候，
候尔一边说，一边关上他们后面的通道入口。
“我从来都不知道，”提莫急着穿过狭窄的通道，弄
得自己的头不停地撞上低矮的天花板。
“这对卡拉克和圣堂武士是保密的，”候尔说。“卡
拉克统治的时候，政务会有很多要担忧的事。建这条秘道
就是为了在巫王把怒气转向他们时，能有逃跑的路线。”
“你怎么知道的？”提莫一边问，一边咒骂着扫清沿
途的蛛网。
“我祖父是设计这个小会议室的建筑师，”候尔说。
“他是个谨慎的人。”
“如果你知道这条路，那其他人也会知道！”
“不，里卡斯和莎蒂丽一点都不知道，目前在政务会
中，只有我的亲戚在卡拉克时代服役过。”
“这黑咕隆通的，我什么都看不到！”
“顺着路走就行了，”候尔说。“通往一个地表岩石
的密门，就在国王花园墙外面。”
“你把我出卖给了那些恶心的蛆虫，现在为什么要帮
我，候尔？”
“因为我自己就会是下一个，”候尔说。“他们知道
我是你的人，会让我来顶替你的罪孽。”
“这样以来，懦弱的人群就会散去，嗯？”提莫说。
“你也跑了，”候尔说。“再说了，我也没想要像个
懦夫一样活下来。可不是我把你拉下水的。你自作自受。
我支持你，但做梦也没想到你如此嚣张，往城里释放了一
场不死生物灾难！”
“我不是往城里放，你这个笨蛋！我派它们去解决那
个畸形的半精灵人！”
“你压根就不应该管的，”候尔说。“是那个半精灵
人打垮了你。”
“我真想干掉他，”提莫咬牙道。“不找到他我绝不
善罢甘休，我要让他为自己的多管闲事付出代价！他的死
会漫长而痛苦！”
“等等，慢点，”前方的候尔说。“我想咱们差不多
到了。对，这儿就是门！”
提莫等待着。
“卡住了，”候尔说。“很多年没用过。这里，帮我
推……”
提莫挪到候尔身边，用肩膀顶门。“要不是离得这么
近，我就可以把这该死的门铰链轰飞！”
“向可能在城墙上守望的人暴露我们的位置？”候尔
问。“现在谁是笨蛋？推！”
两个人使劲哼唧着，门慢慢开了。一丝日光射进来，
然后随着门在铰链的束缚下打开，光线也越来越宽。提莫
脸上感觉到了新鲜的空气，并深吸了一口。地道里陈旧的
霉味让他有气无力。他从门中走出，伸展四肢。
“啊啊啊！
弯了那么久，我的腰都开始疼了——”
一阵吱呀呀的声音传来，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候尔没
有出来。他还在地道门的后面。“候尔！候尔！出来！你
干什么？”提莫寻找从外面开门的方法，但却一无所获。
“候尔！开门！你听得到我吗？候尔！”
“你的朋友走了，”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完成
任务，原路返回了。”
提莫急转过身来。他身后凸岩那边，冒出一群白袍兜
帽身影，呈半圆形围着他。他们全都蒙着面。提莫瞪大了
眼睛。同盟！候尔，无耻的叛徒……
“如果你想用亵渎者法术跟我们打，那么就来吧，”
刚开口的守护者法师说。“我们欢迎较量。”
提莫舔了舔嘴唇，胆怯地往周围瞥了瞥。他不再有法
术书了，他的记忆力也骤然拒绝在这种可怕的场合提供任
何法术。而且他们是群殴他。如果运气好，他也许可以解
决两三个，但是其他人马上就会干掉他。他的大脑拼命设
想逃出困境，但却毫无办法。逃不掉了。
几个兜帽身影让到一旁，半精灵人上前来了，他身旁
是年轻美丽的武利炽修女。
“你！”提莫说。
索拉克只是站在那里，用一种迷惑不解的表情看着圣
堂武士。“为什么？”他说。圣堂武士正要开口，监护人
已探测到他的大脑，索拉克知道答案了。
提莫发出模糊的怒吼，朝索拉克冲去。蕾娜迅速上前，
用手杖把他敲倒在地。
“原来是这样？”索拉克说。“一个错误的假设？”
“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监护人说。“他在
密谋对付其他人，所以他也相信他们在密谋对付他。他醉
心于权力，不相信别人会不同。”
“他却失去了一切，”索拉克低头看着手脚扑地的圣
堂武士说。
提莫抬头盯着他，头上的血从蕾娜打出的伤口中流出
来。“来啊，你这个杂种，私生子，混血渣子！来杀啊！
干掉我，操你妈，来动手啊！”
索拉克低头凝视着他，摇了摇头。“不，圣堂武士，
我不会杀你，”他说。“你对我所造成的痛苦远比你知道
的多，但是他们优先。”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蒙面白袍男
子。
“不！”提莫说。“不要他们！他们会做什么，我很
清楚！”他抓紧索拉克的腿。“杀了我！杀死我！是我复
活不死生物对付你！是我派罗坎和他的人去割你的喉咙！”
索拉克把腿从圣堂武士的紧攥中猛拉出来，转身走开。
“不！”圣堂武士尖叫起来。“杀了我！用你的剑！
杀了我，操你妈！可怜可怜，杀了我吧！”
索拉克继续前行，离开了城市，蕾娜陪在他身边。兜
帽人围上圣堂武士，他开始拼命尖叫，他俩谁都没有回头。
* * *
在俯视城市的山上，索拉克和蕾娜坐在火堆旁。在他
们面前，荒凉的戈壁荒原仿佛无边无际。
“你为什么跟着我？”索拉克拿着蒙面同盟给他的卷
轴，轻声问。
“需要问吗？”蕾娜说。
“主教让你离开？”
蕾娜看着地面，摇了摇头。“我从塔里出来的时候，
听说你走了，我知道我必须跟来。”
“你意思是未经大主教允许就离开了修道院？”
“是的，”她说。“我破誓了。我不再是修女。我也
不想当。我只想跟着你。”
“你追踪我来的？一路追到提尔？”
她笑了。“我是个武利炽。从山上跟着你的痕迹并不
是很困难，但是一到城里，找你就花了点时间。幸好你很
快扬名了。很多人都说在水晶蜘蛛赌坊工作的半精灵人是
个可怕的战士和灵能大师。我知道那只可能是你。可是看
到你跟那个半精灵女孩在一起，我以为……”她的声音低
了下来。
“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索拉克说。
她点点头。“是的，我明白。我非常明白。你离开时
也没给她话别。她肯定会想念你的。”
索拉克低头瞥了一眼他的剑。“如果她真的想念，那
想的也是一种感觉，而不是我。”
“索拉克，无论你的名字怎样，你不能总是独自上路。
没人可以。你需要我。”
“你最好回去。”
“我不能。”
“不能，还是不愿？”
“都是，”她回答道。“你可以告诉我说你不想让我
跟你一起走，索拉克，但是这毫无作用。不管你要不要我，
我都会跟着你。没人像我一样熟悉你。没人像我一样了解
你。没人像我一样关心你。也没人像我一样注意着你的背
后，”她想起自己杀了潜伏在巷子里偷袭他的两个人，便
补充了一句。她没有告诉他那件事，并不想要他感激。她
只希望自己的十字弩目标再准一点，就把罗坎也杀了。那
泰格拉就不会死。她也没有告诉他这些。
他无力地笑了。“为什么要把人生浪费到一个不能完
全爱你的男性身上呢？”
“为什么要把人生浪费到武利炽修道院那个我根本见
不到男性，又缺少爱人的地方？”她反驳道。
“但你已经抛弃了誓言，不再是修女了。你没有誓言
要守，我却还有不能破的誓言，无论我多么想破都不行。”
“你能让步我就很满足了，”她说。“如果我不能成
为你的爱人，那就成为你的妹妹吧，就像以前那样。”
“一直都是那样，”索拉克说。“好吧，小妹。既然
我劝阻不了你，那就一起出发去寻找圣者吧，在那边的某
个地方。”
他面朝着广袤的阿塔斯沙漠，随着残阳沉到地平线下，
它也逐渐由金橘色变成了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