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敌人踩在脚下
【陶德】
第二天一大早,钟塔底部附近便传来飞快地敲敲打打的声音,他们在搭建一个台子,上面放置了一个扩音喇叭。正午时分,新普伦提斯市的男人们纷纷来到台子前面。“这是为什么?”我俯瞰着底下说道。
“你觉得为什么呢?”莱杰市长坐在黑暗的角落里,揉着太阳穴说道,他的声流嗡嗡作响,炽热,散发着金属质感。“为了面见那个掌权的新任市长呗。”
底下的男人话并不多,面色苍白而冷酷,不过我听不到他们的声流,谁又知道他们内心在想什么呢?但是,他们留着短发,刮了胡子,衣服也更精致,看起来的确比我老家的居民要干净清爽些。很多人都和莱杰市长一样,身材圆润柔和。
港湾市一定是个很舒服的地方,大家不必为了生存而每天奋力拼搏。
也许过于安逸才是问题所在。
莱杰市长轻蔑地哼了一声,但没有说什么。
普伦提斯市长的手下骑在马上,占据了整个广场的战略制高点,有十来个男人持枪待命,保证大家都遵守规则,虽然军队即将到来这一消息已经构成了足够的威胁。我看到了跟我一起长大的泰特先生、摩根先生和奥黑尔先生,以前还是农民的时候,我每天都能见到他们;在一夕改头换面之前,他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放眼望去,我没看到戴维·普伦提斯,一想到他,我的声流就又开始轰隆作响。
他的马拖着他跑到了山坡上,他一定下了马,回到了这里,找到了帆布背包。背包里只剩下几件破衣服,还有那本日记。
我妈妈的日记。
我妈妈给我的遗言。
这些话是她在我出生时写下的,她一直都在写,直到去世。
直到她被杀害。
我可爱的儿子,我发誓,你会见证这个世界变得美好。
这些话是薇奥拉念给我听的,因为我没办法读——
而现在,该死的戴维·普伦提斯——
“拜托你,”莱杰市长咬牙切齿地说道,“至少试一试——”他停了下来,充满歉意地看向我,“抱歉。”自从柯林斯先生送早餐时叫醒我们以来,这已经是他第一百万次向我道歉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骤然间心口就被用力一拽,猝不及防,我差点背过气去。
我再次往外看去。
新普伦提斯市的女人们来了。
她们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远方的辅路上,跟广场上市长的骑兵巡逻队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感受到了她们的沉默,但我无法以同样的方式感受到男人们声流的消逝。这仿佛是一种失落,就像累积而成的巨大悲伤对抗着这个嘈杂纷乱的世界一样,而我不得不再次抹了抹双眼,往那个开口处靠得更近了些,我想看到她们,看清楚她们每个人。
看清楚她是不是也在。可是没有。
她不在。
她们看着跟男人一样,多半身穿裤子和剪裁各异的衬衫,有些妇女身穿长裙,不过大家看着都很干净舒适,营养充足。她们的发型更加多样,有后脑勺盘发的,有扎到头顶的,有披散头发的,有短有长,而且跟我故乡那帮染上声流的男人相比,这儿金发妇女的数量并不多。
我看到大多数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大多数人脸上充满了疑惑。
而男人们脸上流露出的更多是愤怒。
“你们有人反抗过吗?”我一边问莱杰市长一边继续看着外面,“有人不愿意投降吗?”
“这是一种民主,陶德,”他叹了口气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我说道,依然看着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这意味着少数服从多数。”他说道。
我看向他。“这些人全部都想投降?”
“总统向当选的议会,”说着他摸了摸自己豁开的嘴唇,“提出了个提议,承诺如果我们同意,本市就会安然无恙。”
“你们也相信他?”
他瞥了我一眼:“你要么是忘记了,要么就是浑然不觉——我们已经打过一场伟大的战役,一场结束了所有战争的战役,那场战争差不多自你出生以来延续至今。但凡能够避免任何一场战争——”
“然后你们就心甘情愿地将自己交到了一个屠夫的手中。”
他又叹了口气:“我所领导的议会里大多数议员认为,这是拯救大多数人生命的最好办法。”他的头靠在砖墙上。“并不是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陶德。其实,没有什么是这样的。”
“可是假如——”
哐啷。门锁滑开,柯林斯先生走了进来,用枪指着我们。
他径直看向莱杰市长。“起来。”他说道。
我来回看着他们。“怎么了?”我问道。
莱杰市长从角落里站起来。“貌似我要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了,陶德,”他说道,他想努力表现得淡然一点,可我还是听到了他的嗡嗡声惊恐地加速旋转,“这本来是座美丽的城市,而且我本来是个更好的人。请记住这一点,拜托。”
“你在说什么啊?”我说道。
柯林斯先生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推搡到了门外。
“嘿!”我跟在他们后面喊道。“你要带他去哪儿?”
柯林斯先生抡起拳头,作势要打我——
我退却了。
(闭嘴)
他哈哈大笑,锁上了身后的门。
哐啷。
我被留在了塔内。
莱杰市长的嗡嗡声消失在下头的楼梯里,这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行进!行进!行进!”的声音。我跑到小开口处。
他们来了。
那支征服一切的军队,正往港湾市行进。
他们沿着“之”字形小路蜿蜒而来,汇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所经之处尘土飞扬,肮脏丑陋,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倾泻而下。行军队伍四五人一组,打头的几个人消失在远方山脚下的森林里,队伍最后面的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山顶。人群看着他们,男人们从台子旁转过身,女人们则从辅路上往外看。
“行进!行进!行进!”声音越来越响亮,回荡在市区的街道上,像个一路“嘀嗒嘀嗒”运转的钟表。
人群在等待着。我也在等待着。
就在那时,穿过树林,在道路的拐弯处——
他们出现了。
军队出现了。
以哈马尔先生为首。
曾经住在我的家乡加油站里的哈马尔先生,曾经认为孩子绝不应该听到卑鄙暴力行径的哈马尔先生,曾经在法布兰奇人逃亡时在背后射杀他们的哈马尔先生。
哈马尔先生率领着这支军队。
我现在听得到他的声音了——他大声喊着“行进”,令所有士兵随时保持队伍的整齐。“前进!”他随着行进的节奏喊道。
前进!
前进!
将敌人踩在脚下!
军队大步踏入广场,转向一侧,直直切入男人和女人中间,像一股势不可当的力量。哈马尔先生离我很近,我看得到他的笑容,那笑容我再熟悉不过。他微笑着棒打别人,他微笑着拳打脚踢,他微笑着支配一切。
他越走越近,我也越发肯定,这是个没有声流的笑容。
或许有人去路上接应军队了,或许就是这些骑手之中的一人,他是带着解药去的。除了脚步声和喊口号的声音,军队一片沉寂。
前进!前进!将敌人踩在脚下。
军队绕着广场一侧往台子走来。哈马尔先生停在一角,让他的士兵在台子后面列成两翼,背对我而立,现在人群转过身看向他们。
我看向列队的士兵,开始去看他们是谁。有华莱士先生、小史密斯先生、商店老板菲尔普先生、普伦提斯市的男人,旁边还有更多的男人。
一路壮大的军队。
我看到了伊万,那个来自法布兰奇谷仓的男人,他曾偷偷告诉我,世上存在富有同情心的人。他是其中一列队伍的领头人,所有拥护他的男人都立正站在他身后,准备射击。
最后一名士兵走进队伍,喊了最后一声口号。
将敌人踩在脚下!
然后,周围一片寂静,只剩沉默,像一阵风吹过新普伦提斯市。
这时,我听到脚下大教堂开门的声音。
普伦提斯市长走了出去,面向这座属于他的新城市发表讲话。
“此时此刻,”他对着麦克风说道,并冲哈马尔先生敬了个礼,一路从台阶爬上台子,“你们内心充满恐惧。”
这座城市的男人纷纷回头看向他,一言不发,也没有发出声流或嗡嗡声。
女人仍旧待在街上,也缄默不语。
军队立正站着,准备应对一切情况。
我发觉自己屏住了呼吸。
“此时此刻,”他继续道,“你们觉得自己被征服了。你们觉得毫无希望可言。你们觉得我来这儿是宣布你们的厄运。”
他背对我而立,但他的声音透过四个角落里隐藏的扬声器,清晰地轰鸣在整个广场上方,轰鸣在整个城市上方,也许还会回荡在整个山谷及其上空。有谁在听他讲话?新世界的所有人不都聚集在这里或者被埋在地下了吗?
普伦提斯市长在对整个星球讲话。
“不过你们的感觉没错,”他说道,我敢说我切切实实听到了他的笑声,“你们的确被征服了。你们战败了。我要宣布你们的厄运。”
他沉默了片刻,让这些话沉淀。我的声流轰隆作响,我看到几个男人抬头看向塔顶。我竭力保持它的安静,不过这些人是谁?这些衣着干净舒适、脸上毫无愠色的人是谁?这些将自己的命运拱手相让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不是我征服了你们,”市长说道,“我没有对你们拳打脚踢,也没有打败了你们或奴役了你们。”
他顿了一下,环视人群。他一身白色:白色的帽子、白色的靴子,而且台子上铺了一层白布。下午的阳光铺洒而下,他简直令人目眩。
“你们是被自己的懒散奴役了,”市长说道,“你们被自己的自满打败了。你们在劫难逃——”他突然提高音量,大声说着“在劫难逃”,人群中的半数市民被吓了一跳,“——是因为你们的愿望过于美好!”
他现在振作了一下精神,麦克风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挑战时,是你们让自己变得那么软弱、那么无力,以至于你们变成了这代人中唯一一个向‘流言’投降的民族!”
他手里拿着麦克风,开始在台子上踱步。人群中每一张惊恐的脸庞,军队里的每张脸,纷纷转头看着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走动。
我也在看他。
“你们让军队挺进了你们的城市,你们没有逼他们攻打下来,而是自愿地双手奉上!”
他还在踱步,他的声音越来越洪亮。
“这样你们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我拿到手了,我拿下了你们,夺走了你们的自由,夺走了你们的城市,夺走了你们的未来。”
他哈哈大笑,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我本来以为会大打一仗的。”他说道。
人群中有人低下了头,躲开彼此的视线。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感到羞愧。但愿如此吧。
“没有打仗,”市长说道,“只是通过对话。这场对话的开头是‘拜托别伤害我们’,结尾是‘请尽管拿走你想要的东西’。”
他在台子中间停了下来。
“我本来以为会大打一仗的!”他再度大喊,冲大家挥了挥拳头。
所有人纷纷退缩。
如果整个人群也能退缩,那他们也一定会退缩。
仅仅面对一个拳头的威胁,就有一千余人退缩了。
我看不清女人们是什么反应。
“就因为你们没给我们打仗的机会,”市长说道,他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所以你们要承担后果。”
我听到大教堂的门再次打开,柯林斯先生推着双手被绑在身后的莱杰市长出去,穿过士兵的队列。
普伦提斯市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凝视着他走上前。男人们终于开始低声抱怨,女人们的抱怨声更高,马背上的男人挥了挥手中的步枪以示阻止。市长甚至都没有回头看窃窃私语的人群,仿佛他没留意到。他只是看着柯林斯先生推搡着莱杰市长,沿着台阶爬上平台。
莱杰市长停在最高一级台阶,往外俯瞰着人群。人群也回瞪着他,有些人眯眼瞪着他的声流嗡嗡声。我发现这个嗡嗡声现在正开始喊着真切的话语、恐惧的话语、恐惧的画面,柯林斯先生打青了他的眼、打裂了他的嘴唇的画面,他同意投降并被锁在塔内的画面。
“跪下。”普伦提斯市长说道,尽管他的声音很轻,尽管他别开了脸,没有冲着麦克风说,可我莫名听得很清楚,就像回响在我脑海中的钟声一样,人们纷纷吸气,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听到了“跪下”这两个字。
莱杰市长似乎还未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就跪在了台子上,一脸吃惊地跪在那儿。
整个城市都目睹他这么做。
普伦提斯市长等了一会儿。
然后他走向莱杰市长。
他拿出了一把刀。
这是个硕大而严肃的东西,它代表着死亡,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他将刀举过头顶。
他慢慢转过身,好让大家都看清楚即将发生的事。
这样大家都能看清楚那把刀。
我吓破了胆,那一会儿,我心想——
但那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
接着有人在广场对面喊道:“屠夫!”
这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在沉默中响起。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的心脏狂跳了几秒钟——
但那当然不会是她——
不过,至少有人会这么喊。至少有这么一个人。普伦提斯市长从容地走到麦克风前。“你们大获全胜的敌人在对你们发表演说,”他近乎礼貌地说道,仿佛这个喊“屠夫”的人只是没搞清楚现实,“你们的领导者即将被处决,这是你们战败所不可避免的后果。”
他转身看向跪在台子上的莱杰市长,后者试图保持镇定,但大家都听得到他不想死的声流,他的愿望有多幼稚,他近来复发的声流那么响亮地蔓延在这整个地方。
“现在,你们将会认识到,”普伦提斯市长说道,回过头面向人群,“你们的新总统是怎样的人,他需要你们做什么。”
沉默,依旧是沉默,除此之外,只有莱杰市长的呜咽声。普伦提斯市长走到他跟前,手中的那把刀闪闪发光。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因为他们终于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了。普伦提斯市长走到莱杰市长身后,再次举起了那把刀。他站在那儿凝视着人群,凝视着所有人看向他时的脸,他们正看着他们的前任市长想控制自己的声流却失败的样子。
“看吧!”普伦提斯市长喊道,“你的未来!”
他将刀锋转到方便刺杀的角度,仿佛又要说“看吧”——
人群中的絮絮低语声逐渐抬高——
普伦提斯市长举起手臂——
这时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女性的声音,也许还是之前那个人的声音。她喊道:“不要!”
接着,我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在那把椅子上,在那个周围都是彩色玻璃的房间里,他打败了我,他将我拖到死亡的边缘,他逼迫我感知死亡的到来——
接着,他为我绑好绷带。
也就是那时,我告诉了他他想知道的事。
那把刀划破空气,割断了莱杰市长手上的绳子。
几乎全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可以说是全星球的人。
普伦提斯市长静候片刻,接着又说了一遍:“看吧,你的未来!”声音很轻,甚至都没有对准麦克风。
但是那句话就在你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他将刀别在背后的腰带里收好,重新回到麦克风旁。
然后他开始为所有人绑绷带。
“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他说道,“我不是屠杀敌人的暴君。我不是毁坏解药的疯子。我不是——”他低头看向莱杰市长,“——处决你们的刽子手。”
人群中无论男女,都变得异常安静,现在广场上像是空无一人。
“战争结束了,”市长继续说道,“随之而来的是新的和平局面。”
他指向天空,人们抬起头,仿佛他能用魔术变出些什么,落到众人身上。
“你们可能听到了流言,”他说道,“说有新移民要来。”
我的胃又抽搐了下。
“我以总统的身份告诉你们,”他说道,“流言是真的。”
他怎么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人群又开始窃窃私语。市长也放任不管,他很乐意在私语声中讲话。
“我们将准备好迎接他们!”他说道,“我们将建设一个值得自豪的社会,准备欢迎他们加入新的伊甸园!”他再度拔高了音量。“我们会让他们看到,他们脱离了旧世界,来到了港湾!”
现在,更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
“我要拿走你们的解药。”市长说道。
天哪,私语声也消失了。
市长听之任之,任凭沉默堆积,然后他说道:“暂时而已。”
男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市长。“我们正在走进一个新纪元,”普伦提斯市长说道,“你们要跟我一起打造新社会,从而获得我的信任。等新社会建成了,等我们克服了新的挑战、庆祝初战告捷时,你们将重新获得被视为人的权利。你们将重新拿回解药,那时,所有的男人将变成真正的兄弟。”
他没有看向那群女人,人群中的男人也没有看向女人。女人一定无权获得解药的奖励,对不对?
“这将困难重重,”他继续道,“我不会假装一切进展顺利。可是,结果必定值得期待。”他冲军队打了个手势。“我的副手已经开始组织你们。你们要继续听从他们的指挥,不过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这些指挥不会太烦琐,你们很快就会看到,我不是你们的征服者。我不是你们的厄运。我也不是,”他又顿了一下,“你们的敌人。”
他转过头,最后扫了那群男人一眼。
“我是你们的救世主。”他说道。
即便没有听到大家的声流,我还是看到大家都在怀疑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也许最后一切都会变好,也许吧,尽管他们还有很多害怕的疑虑,但是他们已经脱离了困境。
你不是,我心想,绝对不可能。
市长讲话结束后,人群开始有秩序地离场。在这之前,我就听到了我房间门锁的哐啷声。
“晚上好,陶德。”市长边说边踏入这座鸣钟的监狱,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儿的气味令他皱了皱鼻子。“你喜欢我的演讲吗?”
“你怎么知道有移民要来了?”我说道,“你一直在跟她联系吗?她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但是他也没有为此打我。他只是在笑,并说道:“耐心点儿,陶德。”
我们听到声流从门外的楼梯传上来。活着,我还活着,那个声流说着活着活着,然后走进来的是莱杰市长,他被柯林斯先生推着。
看到普伦提斯市长站在那儿,他停下了脚步。
“明天会送来新床铺,”普伦提斯市长说道,仍旧看向我,“也会特许给你们安装马桶。”
莱杰市长的嘴角动了又动,但是试了好几次,他才发出声:“总统先生——”
普伦提斯市长没有理他。“你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从明天开始,陶德。”
“工作?”我说道。
“大家都要工作,陶德,”他说道,“工作是通往自由的道路。我也会工作,莱杰先生也一样。”
“我也会?”莱杰市长说道。
“可我们在坐牢啊。”我说。
他又笑了起来,笑容里更多的是促狭,我不知道我会受多少折磨。
“睡会儿觉,”他说着话,走到门口,看向我的眼睛,“我儿子明天一大早就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