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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女法师

里卡斯的尖叫声停了。 
搏击棍从穆尔人厚实的手中落下。他两肩下垂,双腿打弯,眼眶中的
黑眼珠已然翻白。圆壳虫举起了黑螯,就像展示奖杯一般亮出角斗士毫无
生气的身体。一根多毛的触角依然缠着里卡斯的额头,把他的头竖直拉
着,其它的触角则紧扣着他的手腕。 
莎蒂丽站在圆壳虫身侧的十几码外。她一闻到那股恶臭气体就屏息良
久。穆尔人的身体无力地搭在野兽的黑螯上,鲜血从倒钩齿流到大腿,再
从脚趾滴下。 
圆壳虫左边的妮瓦站起身来,猛力摇头以清醒神志。野兽另一边的亚
力格已经站起来,举着长矛准备冲过来。安奈卡的长矛还插在野兽的脑袋
里,她站在莎蒂丽对面,正恼火地打量这动物。 
环坑墙上的波阿斯尖叫道:“让这个无能的穆尔人去死!” 
尽管稍后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但没有一个奴隶听从训练师的话。圆壳
虫用多毛的触角把穆尔人甩来甩去时,里卡斯少见的大叫和他后路被断无
疑表明他危机重重。亚力格拨开指着自己喉咙的的长矛,沿着绳索跳下去
帮助朋友。出于对矮人同伴的忠诚,安奈卡也几乎立刻跟了下去。同一时
刻,妮瓦从三个守卫手中夺过长矛,连绳索都没用就跳到了沙子上。 
出乎其他人意料的是,莎蒂丽闪过那些困惑的守卫,也跟着角斗士们
落入大坑。波阿斯和周围人都以为靓丽的她失去理智了,吓得冲进了大
坑,但并非如此。莎蒂丽进入竞技场是为了靠得足够近,以便施法,除此
之外,别无它法拯救里卡斯。等到其他角斗士把穆尔人从圆壳虫的螯下放
出来,估计他早就被撕碎了。要救穆尔人,莎蒂丽就得用魔法——这个行
为必然将会使她的性命处于危险中。在提尔跟在阿塔斯其它城市一样,只
有巫王及其圣堂武士有权使用魔力。触犯法律者将被处死。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不懂施法的常识,莎蒂丽自己也并没有完全掌握
这种力量。她的主人泰西安很可能会质问她,推想她跟宣称要推翻巫王的
 

秘密法师组织蒙面同盟有何联系。他肯定很想知道为什么同盟招收他坑场
的手下。一旦生擒了她,他会对她使用漫长残忍的酷刑逼出所要的答案。 
即使有如此多的顾虑,莎蒂丽也别无选择,她只能使用魔法。里卡斯
还不知道,但蒙面同盟针对他在神殿塔的竞赛有一些计划。那么多计划都
依赖于这个角斗士,他不能死。 
莎蒂丽深吸一口气,准备投射法术,她渴望看到这些战士们对敌占据
上风的迹象。她并没看到。圆壳虫拿里卡斯的身体像巨锤一样把亚力格和
妮瓦隔开,而安奈卡的长矛似乎完全丢手了。 
“妮瓦,亚力格,遮住眼睛!”莎蒂丽大喊。 
妮瓦眉头一皱。“什么?” 
“相信我吧,”莎蒂丽急声说。“为了里卡斯。”没等回答,半精灵
就平伸手掌,并张开了五指。她排除杂念,凝神于手,召唤魔法必须的能
量。她手掌下方的空气开始闪闪发光,然后一股几不可见的能量波划过空
气,进入她手中,涌动到她的胳膊上。 
在外行人看来,莎蒂丽仿佛是从地面汲取了魔法,但事实并非如此。
其实她是从阿塔斯自身的生命力中抽取的能量来施法,就像所有的法师一
样,她只能从植物中吸收这种神秘之力。在她体内流动的这股能量来自围
绕在泰西安奴隶场院的烟树、针叶木和角灌木。大地只不过是个转移的媒
介。 
莎蒂丽聚齐施法所用的能量后,便合上手掌,关闭了能量流动。如果
她吸收能量过多过快,那被抽生命力的植物就会死亡,生根的地面也会变
得荒芜贫瘠。不幸的是,很少有法师如此斟酌自己的力量,就是他们的漠
不关心导致阿塔斯退化成了一片废土。 
现在莎蒂丽收集够了神秘能量,她念诵出咒语,将魔法塑形定向,然
后朝目标撒了一把沙子。一枚血红色和金黄色的闪光椎从她指间射出,光
彩夺目地朝圆壳虫脑袋冲去。这道波一触及野兽,就崩散成一串宝绿色的
泡沫,纷纷喷洒出红色、蓝色、黄色以及其它上百种鲜艳的色彩。尽管莎
 

蒂丽早有预料,但这场面也令她眼花缭乱。缤纷的色彩令她天旋地转,由
于知道这个法术的效果,她才没被这灿烂的光景给眩晕。 
圆壳虫的触角软了下来,松开了里卡斯的头和手腕。它的红眼睛转变
成暗淡的褐色。它缩回节肢腿,鳞壳也趴回地面。不幸的是螯依然紧闭,
里卡斯松软的身体被强力的颚嘴叼着。圆壳虫的触角缠着角斗士的时候,
在他皮肤上划满了红色的伤痕。 
妮瓦和亚力格看看莎蒂丽,再看看一动不动的野兽。“怎么回事?” 
健壮的矮人问。 
“它晕了,”莎蒂丽答道,她走向这家伙的颚嘴。“我对它放了个法
术。” 
两个角斗士目瞪口呆。“你这是找死!”妮瓦说道。“就为了里卡
斯?” 
“我已经做了,”莎蒂丽回答。 
墙头上的波阿斯尖叫起来:“圆壳虫怎么了?泰西安大人会要你的脑
袋!” 
厨奴没理他,她去扳大嘴巴。没开。“我们得把里卡斯弄出来,”她
说。“圆壳虫很快就会醒来的。” 
妮瓦走到莎蒂丽身边,把一根长矛插到巨嘴里。“里卡斯从没跟我说
过你是个法师。” 
“我并没想展示我的所有秘密,”莎蒂丽回答。 
妮瓦用一只脚踏住一张颚嘴,用长矛撬开。螯慢慢松开了,亚力格把
武器放到一旁,开始往外拉里卡斯。倒刺还扎在穆尔人腹部,撕开了这个
角斗士的肚子。 
“等下!”莎蒂丽说,她把一只柔软的手放在了矮人胳膊上。“妮瓦
必须打开另一面螯。” 
“打不开,”传来一句勉强的回答。 
 

“你们在对圆壳虫干什么?”波阿斯在墙上质问。“住手,别再伤害
它了!” 
守卫们慢慢蹭到绳索处,开始重复长官的命令,让他们离开圆壳虫,
但他们并没有过来执行命令。莎蒂丽没有对他们的犹豫不决感到惊讶。他
们的战斗技巧跟这些角斗士没法比,而且也没人愿意主动对奴隶们使用武
力。 
亚力格取回长矛,放在螯之间,挨着妮瓦的武器。当矮人加入他那充
沛的力量去用劲时,颚嘴又张开了两尺。倒钩离开了里卡斯的肚子,鲜血
从伤口里喷了出来。 
莎蒂丽抓住大块头角斗士的肩膀向外拉,但对她来说穆尔人太沉了。 
“安奈卡,帮帮我!” 
半身人慢慢走到她身边,握住了里卡斯的一只胳膊。两个女子把他从
螯间拉了出来。 
当昏迷不醒的穆尔人自由后,妮瓦和亚力格抛下武器,螯又合上了。
两人分别拽住里卡斯的一只胳膊,往搏击坑边缘而去。莎蒂丽和安奈卡跟
在后面,扭头看着身后眩晕的野兽,查看它的动静。 
待到他们抵达墙边,圆壳虫的触角开始抽搐。亚力格抓住绳子爬了上
去,却发现波阿斯在上面等着他。“我应该把你们扔下去给圆壳虫,”训
练师嘶声道。 
“我们应该杀了它,”亚力格简单地回答,他在绳索顶部犹豫不决。
“我该返回去吗?” 
波阿斯凝视了一会儿这个顽固的矮人,为自己的不安而恼火。最后训
练师站到一旁。“不。你们抗命不遵,等着我再来好好惩罚吧。” 
亚力格攀出大坑,妮瓦把里卡斯尽可能举得高。亚力格转过来俯下身
子,伸手去够昏迷不醒的穆尔人。矮人的胳膊太短了,弥补不了其中的间
距,但安奈卡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她爬到绳索中间,把里卡斯沉重的胳膊
递给同伴。 
 

“抓好他!”亚力格说,他往露台上努力拉穆尔人,妮瓦在下面推。 
在莎蒂丽身后的大坑中央,圆壳虫咔咔作响地张合大螯,把几根长矛
咬出了一道道裂缝。 
妮瓦呼哨一声,把里卡斯从头顶扔上去,亚力格抓住机会接住了他的
双脚,然后把粗壮的穆尔人拉到了安全之地。安奈卡立即爬完了绳索的剩
下一半。莎蒂丽大着胆子回头看了一眼。圆壳虫站起身来,多毛的触角指
向这小队人的方向。 
“我们赶快,”莎蒂丽喊道。“它醒了!” 
她刚说完,一双强力的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半精灵还没反应过来怎
么回事,妮瓦就把她递给了亚力格,他轻松地把她拽到安全之处。 
亚力格把莎蒂丽放在了墙头,莎蒂丽赶紧转身。圆壳虫冲过搏击坑的
沙层,离墙只有一半路程了。妮瓦跃起来攥住绳索,但莎蒂丽担心在这个
女人到顶之前,那只动物就会抓住她。 
因为莎蒂丽之前可能暴露了自己是个法师,因此她认为使用魔法去救
里卡斯的同伴也不会更糟糕。她指着圆壳虫,开始念诵咒语,准备对野兽
的脑袋释放一枚魔法能量弹。 
她还没能放出法术,波阿斯就大叫:“阻止她!” 
守卫们的矛尖齐刷刷地拦住了莎蒂丽的前臂,打偏了她的攻击。一道
金色能量闪光从她指尖爆出,冲进了大坑里,正好击中圆壳虫的左侧。沙
子喷到了三十尺的空中。 
圆壳虫没有理会这次爆炸,它继续往前冲,咔咔地张合颚嘴,愤怒地
舞动触角。 
圆壳虫抵达大坑边缘时,抬起虫壳前端,开始徒劳地刮石头底座。这
动物的脑袋离妮瓦的脚踝只有数尺。她另一只手攀上了墙头,开始爬离大
坑。 
 

圆壳虫甩出一根触角,缠上了妮瓦赤裸的小腿肚。这女人痛苦而惊讶
地大叫起来。她的手指从墙头滑落,但亚力格赶快抓紧了她的胳膊。妮瓦
另一只手也抓上了。她一边痛苦地高呼,一边挣扎着往墙上爬。 
这动物多毛的触角仍然在她小腿肚上。妮瓦往上猛拉腿,使劲挣脱。
砰的一声大响,这根触须从圆壳虫头上断开了。野兽发出刺耳的尖叫,蹒
跚着后退。它在离墙几码的地方收回了腿和头,迅速把虫壳压到沙子里。 
“弄掉它!”妮瓦剧烈地翻来覆去。她试图伸手去够缠着腿的触角,
但剧痛令她的胳膊和腿极度痉挛。 
莎蒂丽过来帮忙,但面对的却是一个守卫的锐利矛头。“别动,”这
人威胁道。 
亚力格没有理会守卫对厨奴的威胁,他试图帮助妮瓦,但波阿斯站在
他和尖叫的女人之间。“我不会让你帮她的,”他说。 
矮人哼笑一声,要绕过训练师。一个守卫冲上前来,矛尖对准了亚力
格的肋骨。 
妮瓦还在翻滚尖叫,里卡斯正卧在露台上,波阿斯看了看围在四周的
守卫。“这个穆尔人死了?” 
其中一个守卫摇了摇头。“他在呼吸,不过快不行了。” 
“那你看看能不能让他活着,”波阿斯命令道。“我们不能让冠军在
睡梦中死了。泰西安大人不喜欢。” 
这个守卫点点头,给穆尔人绑扎伤口。几尺之外的妮瓦继续痛苦呼
叫。没人帮她。 
波阿斯再看看莎蒂丽。“我们怎么处理你呢,我迷人的小女佣?相信
你知道,施法的惩罚就是死。” 
尽管心里害怕得砰砰直跳,但这个厨奴镇静地迎上训练师的目光。
“泰西安大人杀我之前肯定会问我问题,”她迫使自己胸有成竹地露出一
丝妖娆的微笑。“我倒是要看看你会倒什么霉。毕竟,泰西安大人会很不
高兴地听到你派他最珍爱的角斗士去对付圆壳虫,只靠一对风鸣棍。” 
 

“那么我应该忘记我看到的?”面对莎蒂丽的微笑,波阿斯讥笑着
问。 
“看你想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维持同样的声调。 
“泰西安没什么好怪我的,”波阿斯说。“对于他来说,穆尔人只是
一个奴隶。” 
训练师端详莎蒂丽时,她希望能让波阿斯感到疑虑。他的聚精会神让
她知道自己成功了。不管这个训练师如何声称,泰西安知道里卡斯怎么受
伤后肯定会烦躁不已。如果把莎蒂丽交给主人审问,波阿斯自然要交代整
个事件。 
“也许我现在应该杀了你,”波阿斯威胁说。“就把你扔回给圆壳
虫。” 
“随你便吧,”莎蒂丽勇敢地回答。“但是瞒着泰西安大人,他没机
会质问我。最终他还是会知道我今天用了魔法。就算你的守卫保持沉默,
我确信这些角斗士会告诉他。或者你把他们也全都杀了?” 
在训练师考虑接下来的应答时,妮瓦总算从腿上扯下了圆甲虫的触
角,把它扔到了坑里。她的痛呼减轻为呻吟。这突然间的平静似乎刺激了
波阿斯。 
这个半精灵朝莎蒂丽抿嘴一笑。“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他看了看奴
隶女孩身旁的守卫,他正握着长矛指着她喉咙。“把她关到大牢。” 
莎蒂丽身子一缩。大牢是一间旧储藏室,里面建有大量小地洞深入地
面。这是波阿斯最爱的惩罚。她不确定大牢里有什么恐怖,但流言很多。
莎蒂丽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一个奴隶被关进大牢后活到五天以
上。 
这个守卫架起年轻女子的胳膊。半精灵被他拉走时,最后望了眼里卡
斯。现在有两个守卫在照顾他。他们把穆尔人的袍子撕成一条一条,裹在
了他肚子上,但血液仍然以令人心颤的速度从绷带里渗出来。莎蒂丽很高
兴看到流血,毕竟这是穆尔人毫无生气的躯体中唯一的生命迹象。 
波阿斯指示拉着莎蒂丽的守卫。“务必把她捆紧,堵住嘴。” 
 

这道命令一下,莎蒂丽的心顿时一沉。手被捆嘴被堵,她就不能使用
魔法了。她要想逃跑,打手势或者念咒语是关键。这个守卫点点头,举起
长矛指着莎蒂丽的后背。“你知道我们往哪儿去。” 
莎蒂丽带头穿过露台,到达一小段阶梯处。正前方是一大片低矮的房
子。它们的墙壁由褐色的泥砖构成,房顶上蒙着兽皮。房子之间晃悠着几
个憔悴的奴隶。他们把装有水和食物的大桶提到泰西安角斗士居住的牢房
里,更重要的是,喂养猎手们为神殿塔竞赛而捕获的奇珍异兽。 
房子外层升起了一堵院墙,这个泥砖墙二十尺高,墙头上是参差不齐
的黑曜石渣。墙壁每个拐角处都竖起一座高大的平顶塔。塔顶覆盖着鳞状
皮。 
四座塔每个上面站了一对守卫。他们没穿盔甲,因为在阿塔斯白天的
灼烧下,任何人穿着重甲都会很快晕倒,但每个守卫都装备有十字弓、配
套的小型铁头箭矢和铁匕首。 
莎蒂丽知道这些铁武器实际上是用来恐吓的。在阿塔斯,金属比水更
宝贵,简直跟雨一样少。阿塔斯的城邦之中唯有提尔控有开采铁矿。为了
金属,其它城市则不得不依赖顽强的探索队。这些坚强的财宝猎人队伍去
寻找位于远古废墟的失落盔甲和财宝地窖,这种地方埋在阿塔斯的沙子下
面,到处都是。 
事实上,泰西安委派的高塔守卫带着金属武器,表明这个高阶圣堂武
士富裕得难以想象。就算在铁源丰富的提尔,铁十字弓矢比一个健康的农
奴还要值钱,而铁匕首价值如同一个优秀的角斗士。 
守卫用黑曜石矛尖戳了戳莎蒂丽的背部。“别停下。” 
半精灵强忍着没顺手放个法术,她沿着竞技场露台的梯子走下来。这
时候,波阿斯和其余守卫会对丝毫反挺的迹象迅速做出反应,莎蒂丽想都
不用想,她可得跟半打就位的守卫搏斗。她必须沉住气,暗中一举逃脱。 
莎蒂丽走向大牢,那是庭院另一角的一座小房子。此时,一个守卫用
一块儿脏布塞住她的嘴,用一根勒进皮肤的绳子将她双手反绑。一对儿管
 

大牢的守卫左右押住了她腋下。她刚下了几级台阶,一股垃圾的湿臭和人
类的体臭袭向她。她一阵作呕,紧接着塞满嘴巴的布团险些让她窒息。 
握着她胳膊的守卫们对她的窘境一阵哄笑,继续往前拉。深红太阳的
光线洒满了兽皮屋顶,淡红色的光辉把室内这片地方照得仿佛更加腐朽破
烂。 
这个小屋的石头地板被沉重的岩石板覆盖着。守卫们带着莎蒂丽到房
间另一头,推开了旁边一个石盖子。这地洞下面传来一声嘶响,也不像清
风微抚的声音。这间牢房跟黑曜石一样漆黑,但莎蒂丽可以清楚地看到下
面的景象,就好像有火把点亮一般。她继承了精灵祖先的夜视,这个能力
在现场没有其它光源的时候看得到周围的热源。 
借助这个地洞寒冷的蓝色砖墙,莎蒂丽知道这是个直径两尺半、深十
尺的圆孔竖洞。空间足够站立,但坐不了也躺不下。 
这个牢房从上到下都挂满了绿色的丝网。丝网上几十只甚至上百只粉
红色的爬行生物急速穿行,它们柔软的鳞片摩擦丝网、墙壁和相互摩擦时
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它们有莎蒂丽手指那么长,长着柔软的管状身体,箭
头形脑袋,方形小耳朵,类似昆虫的复眼。莎蒂丽不确定它们它们是蜥蜴
还是蛇,因为它们有前面有小细腿,但没后腿。 
一个守卫搀着莎蒂丽的腋下,把她吊进这个深坑。半精灵惊慌地呻吟
一声,两脚撑住坑边。她知道挣扎是徒劳的,但一想到下面大群蠕动的东
西,就令人厌恶。 
另一个看守把她的脚从坑边踢了下去,先前一个也松开了抓她的手。
莎蒂丽坠穿了丝网,落下去的途中,皮肉和绳索都蹭得一片湿滑。当她落
到底部时,双膝一弯,肩膀也狠狠撞到砖墙上。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贯穿脚
踝和膝盖,左臂也失去了知觉。她发现自己臀部卡在了脚踝上,人被夹在
了这个狭小的地洞里。 
肉上的粗绳开始在她赤裸的腿上、肩膀上甚至脖子后面摩擦。莎蒂丽
忍不住作呕一声,强行保持站姿。这个动作让她脚踝和膝盖再次剧痛如
裂。 
 

地洞顶上的两个守卫咯咯嬉笑着,把石板滑回了原位。 
莎蒂丽独自站在牢房里,只有恶心的动物用细碎的鳞片摩擦她的皮
肤,用粗糙的舌头触碰她。她无法判定它们是欢迎她的入住还是在品尝丝
网最新的猎物。女法师心里安慰自己,最险恶的情况就是这些爬行动物把
她逼疯。她怀疑波阿斯会容许这些东西杀死受害人,从而缩短他们的痛
苦。 
半精灵并没有把太多时间浪费在惶恐或者哀叹自己命运上,因为她知
道那样的反应正是波阿斯期望的。莎蒂丽早就认识到了,生为奴隶,主人
能够用威胁和暴力束缚她的肉体,但除非她允许,他们不能控制她的心灵
和情绪。只要她依然强大,拒绝接受他们对她的奴役权,那她至少在精神
上是自由的。当然了,精神自由只是真正自由的替代品,但至少希望尚
存。 
女法师看到了太多人放弃了最后一丝尊严。莎蒂丽的亲生母亲是个叫
芭拉卡的琥珀发色女人,遗憾的是,她死时把自己女儿托付给了“罪
犯”,结果罪犯们把莎蒂丽卖去当奴隶。这个半精灵从没想过母亲跟罪犯
们有关联。 
以半精灵拼凑的信息看来,作为一个年轻女人,她母亲从事在城里少
见的非法职业来养活自己。卡拉克王宣称魔法配料买卖是违法的。自然而
然的,有关变色龙皮、阿拉伯树胶、云母尘、蝰蛇胃以及其它罕见物品的
交易在声名狼藉的精灵市集里蓬勃发展。芭拉卡就靠在蒙面同盟和靠不住
的精灵走私贩之间跑腿而过活。她还犯了个错,就是爱上了一个名叫法尼
亚昂的无耻精灵盗贼。 
正如莎蒂丽所料,圣堂武士很快就袭击了法尼亚昂生活和交易的肮脏
商店。他逃跑后遁入了沙漠,但怀孕的芭拉卡被抓后卖为奴隶。法尼亚昂
却抛弃了爱人和未出世的孩子,没有做任何努力去购买出她们的自由或者
帮她们逃跑。一个月后,莎蒂丽在泰西安的角斗士坑里出生了,她也在这
里长大成人。 
她可不打算死在这里。莎蒂丽待守卫离开了几分钟后,开始设法逃
脱。堵口物很容易就去掉了。半精灵仅仅是把头偏向一侧,用下巴蹭了肩
 

膀几次。绕着嘴巴的布条从下巴上滑脱,落到脖子上,然后她吐出了嘴里
的的布团。 
接下来,她尝试挣脱双手。如果不是反绑,她就可以直接啃断绳索。
要想这么干,她得想办法把手绕到前面来。她试图把被缚的手从背后绕过
双腿,但她的胳膊太短了。她只是把肩膀拉得抽搐生疼。 
意识到这个狭小的区域根本不允许完成第一套方案时,她开始前后晃
动身后的手腕。她估计若是多耗一会儿,就可能扯松绳结或者皮绳以便有
足够的空间挣脱一只手。 
这个重复的动作吸引了那些蜥蜴。不一会儿,随着莎蒂丽手肘来回移
动,这些滑腻的爬行动物刺痒了她每一寸肌肤。它们在她胳膊上翻滚得越
来越激烈,鳞皮摩擦的细声如劲风一般响亮。半精灵没理它们,继续前后
挣脱双手。 
莎蒂丽手肘内侧一阵剧痛。她感觉到一股暖液沿着胳膊流下,她明白
有一只动物咬了她。成群的粗糙小舌头舔舐着鲜血,她感觉到前臂内侧又
是一阵刺疼。两个伤口越流越多,蜥蜴们兴奋地爬过来,坑道里充满了持
续不断的细碎嗡嗡声。半精灵开始害怕自己脱逃的努力引发这些爬行动物
疯狂的吸血。 
莎蒂丽强迫自己无视渐生的厌恶感,她继续跟皮绳奋战。她考虑利用
这些蜥蜴来咬断绳缚。不幸的是,比起咬皮绳,它们似乎更热衷于舔血。 
皮带勒入的手腕很快也开始刺疼了,还有更多的鲜血流到了手上。这
些小型爬行动物朝新鲜的食物蜂拥而来。有一些甚至爬进了她被缚双手之
间的细缝。她抗拒着呻吟,双手合十,成功地挤死一对可恶的东西。它们
的尸体爆出一股糊状液体,弄得她满手都是冰凉的粘液。 
莎蒂丽注意到这些渣壳极为光滑,便想到可以用来挣脱双手。接下来
几分钟里,她继续前后挪动手腕。当它们吸食时,她让更多的蜥蜴爬到双
手之间,依次压碎它们。她偶尔试着拉一只手,发现皮带还是很紧。这些
爬行动物继续咬她的胳膊,舔吸缚绳周围的伤口。她用前臂顶着墙壁压死
了几只。不一会儿,她的手和胳膊被混合着她自己热血和冷蜥蜴内脏的液
体浸透了。 
 

莎蒂丽再次试着挣脱一只手。这次,她的左手从绳圈中滑了出来。她
短暂的欢呼声在坑道的砖墙间回荡,不过她估计外面听不到。半精灵立即
把双手绕到前面,把带血胳膊上的蜥蜴拂掉。没别的办法,她只能尽可能
用工作服清理双手。接下来她把蜥蜴从头发里拽了出来。她懒得去管腿上
密集的动物,因为它们太多了,而且貌似没再噬咬。 
最后莎蒂丽准备好投放第一个逃脱法术。这回女法师的手掌没有朝下
召唤所需的力量,而是面对着墙壁。由于她在地下,在召唤力量之前不用
从向下汲取了。 
莎蒂丽感觉到能量波进入体内,她从墙上取下一个丝网球放在自己舌
头下面,然后吐出了咒语。当丝网球自嘴中消失时,她知道法术运行了,
她可以像蜥蜴一样轻松爬上墙壁。半精灵的指肚按着墙壁,往上一拉。她
的身体就像一根丝线似地,轻飘飘地脱离了地面。 
女法师很快爬到了坑道顶部,每动一下都会发出明显的呼气声。虽然
她的膝盖和肩膀在落入牢房后剧痛难当,但她的身体如此轻盈,没有任何
滞缓。 
在这个狭窄的牢房顶部,莎蒂丽停下来捡起腿上的一些蜥蜴,把其它
的都拂掉。她在墙上轻松地悬挂着,就好像站在梯子上一样,她召唤了另
一个法术的能量,深吸一口气,开始推动坑道上的石板盖子。她没有设法
把它移到一旁。其实女法师就是希望引起守卫们的注意,引诱他们过来调
查这个声音。 
她并没有等很久。片刻后,石板滑开了,一道深红色的光线落到她头
上。她往墙下方躲了一下,等待大门完全打开。 
首先出现在扩大中的新月光线下的东西是一个黑曜石矛尖。虽然光线
刺伤了她的眼睛,但她强迫自己睁目直视。当另一个昏暗的守卫身影也带
着长矛现身时,莎蒂丽把从腿上扯下来的蜥蜴对准他,吐出了咒语。 
她给目标留了句建议:“下次把一个美女放下去想想这个。” 
她释放出法术时,手中蠕动的蜥蜴变形成了扭动的触须,每根有十尺
长,跟所来之地的牢房一般漆黑。他们从莎蒂丽的手中射出,像乌木色的
 

电矢直射向守卫的脸。他扔下长矛,吃惊地大叫,但黑色的触角阻断了他
的尖叫,迅速裹住了他的脸和脖子。他踉跄后退,喘不过起来了,疯狂地
撕扯缠在脖子上的肢体。 
如果她的同盟导师——一个名叫科坦德的怪脾气老男人——看到她用
这个法术,肯定很不高兴。他严禁她学习或者使用如此强力的魔法。这种
法术需要从更大半径区域里抽取能量;如果半径过小,被法术吸收的植物
就会死亡。科坦德认为这个半精灵尚未具备熟练运用这种技艺的能力。莎
蒂丽的想法却有所不同,因此在最后一次接头时,她从他的法术书里暗中
抄写了这个法术和其它一些法术。在这一刻,她很庆幸自己使出来了。 
女法师爬上墙顶。第二个守卫望向坑道边缘,手中紧紧攥着一把拔出
的匕首。没时间再放一个法术了,莎蒂丽站起来揪住了他的领口。 
“过来,”她尽最大努力抓紧他的衬衫。“那儿有些东西你应该看
看。” 
惊讶的守卫倾身向前,挥起匕首猛刺莎蒂丽的胳膊。半精灵迅速放开
他,胳膊避开了攻击,但这个人的反击并没有救到他自己的性命。他倾身
太狠了,恢复不了平衡。他警觉地尖叫起来,匕首在地板上滚动。守卫紧
接着一头栽进了黑暗中,他的手疯狂地攀抓砖头,徒劳地止住身体。片刻
后,他坠落底了。坑道底部传来的尖锐的砰声和一连串快速的噬咬声告诉
莎蒂丽:不用再特意担心那个狱卒了。 
她爬出坑道,捡起了第一个守卫的长矛。他仍然在跟缠在脸上的魔法
触角搏斗。虽然他基本上阻止不了她离开了,但她还是走到他旁边,用长
矛碰了碰他的肋骨。 
“这一下是为所有没爬出来的奴隶,”她说着,用力戳了进去。 
这个守卫停止挣扎,把覆满触角的头转向她的方向。“不要。求你
了!”他歇斯底里地喘息道。“我……有……孩子——” 
“我妈也有,”莎蒂丽答道。 
 

她把全部的体重都压到矛杆上,尖头插进了这人的心脏。他唇间喷出
短暂的一声痛呼后,身体战栗不止。片刻后,他便一动不动了。鲜血从伤
口汩汩流出。 
莎蒂丽取下这个守卫的匕首和皮带,把他的尸体拖向坑道。她把他扔
到他同伴上面,懒得去把长矛从心脏里拔出来,头上的触须也没去掉。她
把石板盖回洞口的时候,心中已经在思量下一步的逃脱。 
莎蒂丽束好守卫的腰带,匕首往纤腰旁一插,从工作服里扯出几丝游
离的蜥蜴丝网。她把这些丝捏成一小团,又从眼帘上拽下几根睫毛,封在
这个丝球里。她手掌对着地面,召唤另一股魔力所需的能量。当女法师念
出咒语的文字时,她慢慢地滚动着指间的丝团。 
丝网和睫毛消失了。半精灵举起手,在眼前一挥。她的身体同样变得
隐形了。 
莎蒂丽没有浪费时间,她动身离开大牢。法术失效前她只有很短的时
间。在那个时间里,半精灵得潜回她的泥砖牢房,收好藏在松散石头下的
法术书。然后,她将从大门离开这个庭院,从庭院里看管她的守卫和奴隶
同伴的鼻子下经过。待到法术失效时,但愿她已经远离泰西安大人角斗士
坑的围墙。 
虽然她想去查看里卡斯的情况,但她知道那么做太危险了,守卫和医
师肯定正围着他。她只能信任这个穆尔人天生的坚韧,希望他为她活得足
够久,她要去寻求蒙面同盟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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