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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幽暗。墙上和天花板上的镜面彼此映射,形成无限延伸的投影。双人床铺着白色被单,散发洗衣粉和香烟的气味。床边桌上有一台无线电话,和二十五吋电视的遥控器。
「还不错啊,」克莱瑞丝边说边抚平被单,「希望他们把这个洗得够干净。」
泰奥提着行李箱跟在她后头进了房间,他把行李箱留在门边的两张椅子上。他进了浴室检查一番,确保米色的马桶能正常冲水,又试开了一下淋浴间的水龙头。塑胶浴帘装饰着粉红色的草莓图案。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住进这种地方。
克莱瑞丝穿着一件领口很低的洋装,袖子上有许多小蝴蝶结。她躺在床上,朝他微笑。
「没有浴巾。」他说着别开目光。
他考虑打电话到楼下的柜台,又决定亲自去拿。和克莱瑞丝共处一室变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是在躲她还是自己?现在不是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给她铐上手铐就走出去了。
「天啊!天啊!我快来不及了!」坐柜台的男人在泰奥走近时对着电话说道。他眼神忧虑地看着表。他挂了电话。「你需要什么?」
「浴巾。」
「抱歉!我忘了送上去。」他说,「接我班的人还没来。」
「没关系。」
泰奥看着门边那尊手持长矛的战士雕像。他们刚到这里时,他把车停在汽车旅馆的车库里,再搭后侧直接通往柜台的电梯上楼。
这里的墙壁有种中世纪味道,漆得很不严实,隐约透出底下堆砌的石块。两座低矮的塔楼展现出这栋建物的企图心,它应该要营造出城堡的氛围,可惜没成功。
接待员把浴巾递给他时,他想起来一件事,问道:「房间里有无线网路吗?」
「没有。」
「谢谢。」
❄
每扇门上方都有一盏红灯,泰奥很快就琢磨出它的用意:只要灯亮着,就表示房里有情侣。他凑近两、三道门,不过没听到任何呻吟声。
他带着浴巾回到房间,发现克莱瑞丝正盯着电视看。有两男一女正在厨房流理台上享受鱼水之欢,他们的姿势看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他取下克莱瑞丝的手铐,把她的笔电放在床上。
「泰奥,你喜欢看色情片吗?」
他转开脸。他不喜欢谈私密的事,即使对象是她。他拉开行李箱拉链,随意拣选了一本书。
「我喜欢看,」她说,「你能相信多数女人不会自慰吗?我上次在杂志上看来的,她们觉得自慰很羞耻。」她在床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关掉电视。「你也觉得偶尔打打手枪是件羞耻的事吗?」
「住口。」
「这很正常。」
「我—」
「上次你在浴室里待了半个钟头,我敢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勾当。」
克莱瑞丝用侵略性的眼神上下打量他。泰奥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恰当的距离,他想结束这个话题,聊点比较不尴尬的事。他有需求的时候就会手淫,不过会避免用特定女性当作性幻想对象。自从他认识克莱瑞丝以来,他都避免想到她。他觉得那样太不尊重她了。赤身裸体,握着自己坚硬的阴茎时,他感觉自己像个食人妖,像只脱逃的野兽。
「你应该交过女朋友吧?」她问。
「我想看我的书。」
「我只是想聊聊天嘛,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交过女朋友?」
他的目光在书页上游移。「我交过女朋友,」他说,「一个。」
「她有名字吗?」
「莱蒂西亚。」
「你和她交往多久?」
「不久。」
「那是多久?」
「几个月。」
他没说谎。他在很久以前和莱蒂西亚有过一段渊源。当时他十五岁,每个同学都在谈论女孩子、接吻、屁股之类的事,他也想打入团体生活。莱蒂西亚住在圣保罗,有点圆润、有点书呆子、有点黏人,在当时是个理想女友。他们在网路上认识,畅谈电影、音乐和生活琐事。她觉得他很特别,比其他人都聪明,而他很喜欢这样。
泰奥没过多久就醒悟到莱蒂西亚对他的感情比较深。他给她灌输幻想,不是出于恶意,而是出于他需要喜欢别人,需要假装喜欢别人。这对他来说是种全新的体验。
这段恋情维持了五个月。莱蒂西亚每天都传简讯给他,问他人在哪里、他好不好、他在想什么。虽然他们没有实体接触(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面),她却似乎一心一意要接管他的生活。她想要分享秘密、提供建议、拉近距离。她不满足只是当他的网路女友。女人永远欲求不满。泰奥的自然反应是退缩。他开始忽略简讯、回应简短、找借口说要提早上床睡觉。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为什么分手?」克莱瑞丝追根究柢。
「因为我们合不来。」
「你脚踏两条船吗?」
「我不做那种事。」
「男人都会做那种事。」
他摇摇头,气恼地说:「我不会脚踏两条船,克莱瑞丝。」说完他就回头读他的书了。
❄
她走出浴室,走向床铺,全身赤裸,只用一条白毛巾包住头发。泰奥本来没注意她,后来猛一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吓了一大跳—克莱瑞丝总是会在门后换衣服的。他试着表现得自然一点。
她拿起电话递给他。「要不要替我们两个点一瓶酒?」
几分钟后,那瓶酒就放在冰桶里送到了,还附了一个开瓶器和两只塑胶杯。她看着他倒酒,面露微笑,两手扠腰,露出邀约的眼神。
「你是处男吗?」她问。
她与他碰杯,然后啜了一口酒。一滴酒由她唇间脱逃,沿着下巴往下淌,然后一分为二,继续滑过她的双峰。像是两颗成熟的柳橙。
泰奥没回答,他几乎无法思考了。粉红色的乳头。
「如果你受我吸引的话,我要让你知道,我想和你上床。」她终于说。她用手指抹起其中一滴酒,放进嘴里吸吮,腮帮子凹了进去。
他摇头。「不能这样,我不希望这样。」
「别傻了,情侣本来就会打炮。」
「我—」
她用食指按在他唇上让他噤声,她的指头仍因她的唾液而湿润。泰奥眨眨眼,试着记住眼前的所有画面。克莱瑞丝太完美了:她的舌头羞怯地轻触牙齿,肩上的星星刺青在赤裸的身躯上显得更鲜明,她的胴体多么白皙啊。
「你不喝吗?」
「要啊。」他说。他吞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充满香气的空气充盈他的肺。
「我知道你是处男。」她说。她坐到他腿上,两只杯子又碰出清脆声响。「可是我会教你一切。」
「我不是—」
她倾过身去,轻轻吻住他的唇。这个吻停留了几秒,然后她轻咬他的下唇。泰奥往后缩,有如被麻醉了一般,嘴巴酥酥麻麻的。她的髋骨在纤腰底下凸出来。在那一瞬间,他真想扯掉她的毛巾,把她推倒在床上,然后干她。他盯着她身上柔和的曲线,像水流般在阴部汇合。
克莱瑞丝彷佛看穿他的心思,任由毛巾由头上滑落,然后跨骑在他身上,脱掉他的套头睡衣上衣。他低吟、颤栗、喘息。他两手捧着她的乳房,感觉它们的柔软、馨香与轮廓。克莱瑞丝伸手去拿床边桌上的手铐,用冰冷的金属滑过泰奥宽阔的胸膛,也用指甲轻轻刮他。她歪着头,在他脖子上印下湿润的吻。她用舌头绕着他的乳头画圈,同时滑顺地把手铐铐在他右腕。她巧笑倩兮,任由泰奥被她的曲线所眩惑。她正准备把另一边手铐卡在他左腕上时,他阻止了她。
「妳别想这么做。」他说。
他粗暴地把她推开,站起身,手铐由他一边手臂上垂挂着。
「泰奥,回来这里。」
他从桌上拿了钥匙把手铐解开。
他把手铐抛给克莱瑞丝。「把妳自己铐上,」他命令,「绕着床柱。」
「我不是—」
「照做就对了。」
他坐在扶手椅里,审视她轻盈到几乎像飘浮的动作。克莱瑞丝花了几分钟才把自己铐在床上,两手高举过头。手铐中间的链子很短,几乎不足以绕过床柱。
「我们现在要干么呢?」她以魅惑的语气问道。
他仍欲火未消,她肌肤的触感真是难以形容。他站起身,神经质地在房间里踱步。她在说话,但他试着不去听。她摆动手臂,张开双腿,但他不愿意看。那幅画面太诱人了,也太危险了。他需要呼吸,他需要思考,他需要……他迅速离开房间,把克莱瑞丝留在「仙境汽车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