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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阿布拉奥海滩下船，有个被太阳晒得皱起脸来的当地老妇人主动上前要帮忙泰奥提行李，还推荐他旅馆以及导览游船行程。「我可以带你品尝本地最棒的海鲜锅。」她以尖锐的嗓音补上一句。
泰奥只想租一顶帐篷。
「你打算待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书快写完了，需要能专心的地方。」
「我可以带你去露营区。」
「有没有无人沙滩?」
老妇人仔细打量他，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她散发海盐和古龙水的气味。「在野外露营是违法行为。」她念稿般说道。
「我可以付妳丰厚的酬劳。」泰奥说。他想起高速公路巡逻警察，决定把今天命名为「贿赂星期三」，想到这里他不禁暗自偷笑。
老妇打量四周看有没有人在偷听。
「我在内维内维海滩有一栋小木屋，它很偏僻，住起来不算很舒服，不过还过得去。」
「我不需要住得舒服。它真的够偏僻吗?」
「相信我，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沙子和清澈的海水。小屋后方是森林和山脉，几乎没有人会去那里，只有狂热的登山客会出现。」
「我要待一个月，那要花多少钱?」
老妇喃喃吐出一个离谱的价格，然后露出笑容。「这费用有一半要进野生动物管理员的口袋，为了确保没有人会去烦你。」
他得动用比例可观的存款，而且接下来几个月都要省吃俭用。不过为了克莱瑞丝，值得。
「你最好在出发前先去超市采购补给品。」
「好。」
「而且你也该去一下自动提款机，」她红着脸说，「我们采预先付费制。」
❄
一个多小时后，泰奥领了钱、买了生活用品，然后去了一家药局。他在一家艺品店买了条宝石项链，准备送给克莱瑞丝当圣诞礼物。他在一家书报摊再试了一次购买前一天的报纸，还是没买到。
他坐在一家放着音乐的咖啡馆，点了杯百香果汁，据说这种饮料能舒缓紧张情绪，尽管他并不觉得紧张或不安。其他客人好奇地打量他，大概是因为他带着粉红色大行李箱。
他已经和老妇人约好，半小时后在码头碰面。他考虑寄明信片给母亲还有伊莲娜，却又决定还是用打电话的。他拨了他家的电话号码。
「我在格兰德岛。」他告诉母亲。
派翠西亚很讶异，她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我们租了一个月的套房。克莱瑞丝在写她的剧本，故事有一部分是以这里为场景。」他没提他们之后还要去帕拉蒂的事。「我们一月初会回去。」
「明年?」
「是啊。」
「这是我们第一次分开过圣诞节。」
「妈，我已经是大人了。」
「而我是老人了。」
「别这样说啦。」
「我把我们的圣诞树装起来了，今年我好不容易没弄破太多颗球。」她用怀旧的口吻说。她勉强笑了一下。泰奥不发一语。「我想为上一次你打电话时我说的话道歉，我不该怀疑你女朋友的。你们两个处得还好吗?」
「很好啊。」
「她的家人不介意她离家这么久吗?」
「她妈也在抱怨她不回去过圣诞节，不过我觉得我们这一趟相处下来对感情很有帮助。」他说—使用「我们」让他觉得很安心。
「你还会再打给我吗?」
「可能没办法耶，我们要待在一座没有手机讯号的沙滩上。」
「我会想你的，儿子。」
她这话说得哀凄，让他听了不太高兴。不过他还是说了他也会想她的。他们互道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后挂断电话。
由于和母亲的通话很顺利—而且她没提起参孙—让他有了勇气打给伊莲娜。
「喂?」她接起电话时生硬低沉的语气让泰奥恼火。他把剩下的果汁喝光，然后示意服务生帮他续杯。
「我是泰奥。」
「我昨天一直想联络上你们。」
「嗯，我们才刚看到未接来电纪录，然后—」
「你骗了我。」她打断他的话。
「什么?」他决定不计代价也要装傻到底。
「你骗了我。布雷诺星期四去找你们了。我不是傻瓜。」
她怎么能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新的果汁送来了，他却浑然不觉。
「你们一离开旅馆，古利佛就打给我了。警察在找你们，你们却逃跑?」
「我们没什么好逃的。」
「古利佛什么都告诉我了。」
「像是什么?」
他已经在思考要是她说侏儒那天晚上看到布雷诺抵达旅馆的话，他该说什么才好。
「他告诉我他去你们房间修电话时受到什么待遇，还告诉我你们匆匆离开。」
「我不欠妳任何解释，」他用和她同样不客气的语气回应，「克莱瑞丝不想打给妳，她说妳永远都在挑她的毛病……因为她现在不在这里，妳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妳。」
「告诉我真相。」
「真相就是布雷诺没有去旅馆。古利佛有说他看到他了吗?」
「没有。」她干咽了一口口水后回道。
泰奥怀疑伊莲娜会不会只是虚晃一招，看看他会被套出多少。「那妳怎么能指控我说谎呢?」
「我……」她紧张到呈现一种神经质的滑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逃离旅馆?」
「我们没有逃啊，克莱瑞丝很认真看待写剧本的事，妳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
「我知道，她是我女儿。」
「有一段故事情节发生在格兰德岛上，她说她只在小时候来过，几乎什么印象都没有。」
「你们在格兰德岛?」
「是啊，刚到。我们要在一座海滩待一个月，这没什么不对吧。」
「我要她回来过圣诞节。」
泰奥长声一叹。「那是妳和她之间的事了。我坚持要她和妳说话，可是她在写完剧本之前不愿意和任何人联络。古利佛去我们房间探头探脑的时候，她还满生气的。是她提议我们来这里，而我也没办法强迫她和谁讲电话。」
「你告诉她布雷诺失踪的事了吗?」
「我说过我不打算这么做。」他说。他不觉得自己的说词有任何漏洞。「他还没出现啊?」
「没有。今天警察打给我，说他们没能和你们两个通上话。」
「特雷索波利斯没有手机讯号，我们现在要去的海滩也是一样。告诉他们我们回去的时候会打过去。」
「警探跟电信公司调了布雷诺的通联纪录。」
「然后呢?」
「他会发现布雷诺打过电话到这里和克莱瑞丝的手机。」
「那不代表什么啊。如果我进城的话，我会趁克莱瑞丝不注意时打给妳，让妳知道我们怎么样。我能体会妳的担心。」
「谢了，泰奥。」伊莲娜似乎真心感激。「你觉得时机恰当的话，就告诉克莱瑞丝布雷诺失踪的事吧，别瞒她瞒太久。」
「我想他随时都会现身的，谁说得准呢?我也许根本不用害克莱瑞丝白担心。」
「希望如你所说。警察也申请了他的信用卡纪录，那应该能厘清一些事。」
「是啊，应该会。」
他们结束了通话，泰奥这才发现自己和老妇人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他付了两杯果汁的钱后离开。
那艘红蓝条纹的船在码头边，与其他船只同步上下摆动。船身写着船名：「叮当小仙女」。
「这附近的人都这么叫我，」老妇人边说边拉了拉船首的铃，「因为我的名字挺怪的。」
购物袋放在甲板下的夹层，但泰奥让装有克莱瑞丝的行李箱留在身边。他倚着船首的护栏，想着许多事情以及那些事情的后果。
船缓缓离岸，噗噜噜地前进，散发燃烧柴油的臭味和鱼腥味。
泰奥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试着放轻松，但某种不安的感觉紧紧纠缠他。他试着回想布雷诺的皮夹里有哪些东西：一百一十雷亚尔现金、两张信用卡、证件……没有任何信用卡签单，他确定。布雷诺极可能是用现金购买往特雷索波利斯的车票的。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微机率他是用信用卡买的车票。很多人都会随手扔掉信用卡签单，他自己就常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