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莱拉没有匕首可用了。
其中三把被欧沙朗化成了灰,两把变成沙子,第六把——她从莱诺斯手里赢来的——完全消失了。她手中只剩一把——是她抵达红伦敦的第一天,从弗莱彻的店铺里顺来的——不愿意再失去了。
血流进了那只完好的眼睛,她毫不在意。欧什卡浑身都在倾泻雾气,凯尔、霍兰德与怪物仍在死斗。他们杀得怪物千疮百孔。
但还不够。
欧沙朗依然屹立不倒。
莱拉的指头擦过染血的脸颊,她跪下来,按着石头地板施法,但被拒绝了。地面有魔法的嗡鸣,却异常空洞。
合情合理,因为它不是 真实的 。
它是虚幻的,填充其中的是死物,就像——
地板忽然软化成焦油,她及时地跳开。欧沙朗的又一个陷阱。
她受够了在阴影国王的规则之下战斗。
在对他唯命是从的宫殿里战斗。
莱拉扫视周围,然后抬头望去——目光越过高墙,投向外面的天空。她有主意了。
莱拉释放了全部的力量——包括霍兰德和凯尔的一部分——然后 拉拽, 目标不是空气,是艾尔河。
“你不可能用意念操纵大海。”阿鲁卡德对她说过。
但他没说河流不行。
★★★
鲜血顺着莱拉的脖子流淌,她用手帕捂着鼻子。
阿鲁卡德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真想不通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莱拉耸耸肩,隔着手帕,声音模糊不清:“我命硬。”
船长站了起来。“顽固不代表你永远不会犯错,”他说着,斟满一杯酒,“我已经三次嘱咐你,你不可能用意念操纵该死的大海,不管你多么用力。”
“也许是 你不够 用力。”她喃喃道。
阿鲁卡德摇着头。“万事万物都有大小之分,巴德。你不可能用意念操纵天空,你不可能移动大海,你不可能搬运脚下的整块大陆。一股股气流、一盆盆水和一块块土地,即是魔法师所能触及的规模。那是他们的力量得以施展的极限。”
接着,他毫无预兆地将酒瓶扔向她的脑袋。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接住了,但也相当勉强,捂着鼻子的手帕掉了下来。“什么意思,埃默里?”她厉声问道。
“你的手能握住吗?”
她低头看着酒瓶,手指握在玻璃上,指尖差一点点才能碰到。
“手就是手,”阿鲁卡德说,“它有极限。你的力量也一样。无论你多么用力地伸展手指,它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指尖碰不到一起。”
她耸耸肩,掉转酒瓶,在桌上砸碎了。
“现在呢?”她说。
阿鲁卡德·埃默里呻吟了一声。他捏了捏鼻梁,每当她的行为太出格的时候,他就习惯性地做这个动作。她计算过一天之内逼他捏鼻梁的次数。
目前的记录是七次。
莱拉凑上前来。她的鼻血止住了,但舌头依然可以尝到铁锈味。她操纵碎玻璃飞到两人之间,勉强拼成瓶子的形状。
“你是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她说,“但有些事你就是不明白。”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是什么?”
莱拉微微一笑。“赢得战斗的秘诀不是力量,而是策略。”
阿鲁卡德挑起眉毛。“谁跟你说战斗了?”
她置之不理。“ 策略 是个花哨的概念,其实是一种特定的常识,一种看清选择、发现选择的能力。策略不是对规则的了解。”
她的手落了下来,瓶子再次破碎,玻璃碴如雨一般落下。
“而是知道如何打破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