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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死亡的树林

莎蒂丽蹒跚着经过一堆燃烧的树干,进入遮阴小巷的阴影中,阿
佳珐利树的燃烟味令她剧烈咳嗽起来。这是个炎热无风的早晨,火焰
的烟气像下沉的尘云一般悬在地面上。广场的烟雾是如此浓密,以至
于不吸呛烟都难以呼吸,站在几尺之外的人看起来都只不过是个虚无
飘渺的轮廓。 
尼本奈的奴工无视烟熏火燎,他们穿过了贤者广场,砍倒了干枯
的树木,把焦黑的树干扔进了熊熊大火中。烟雾中某处,城里最好的
风笛手组合往空气中传送着悲伤的曲子,伴随着一个孤独的歌手在哀
悼古老森林的损失。 
“你找到我们的向导了?”马古纳斯问。 
“没,”莎蒂丽答道。黎明已经过去,他们还看不到拉卡的踪影,
也见不到蒙面同盟派其他人来。“你确定看到那男孩逃出了商场?” 
“对,”风咏师答道。“我抬着法尼亚昂出走道时,一对儿奴隶
把他从碎石堆里扒了出来。他靠自己的力气,跟他们一起蹒跚着走了。
之后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被肖恩家的守卫攻击,看不见他
了。” 
虽然巷子里都是烟雾,但莎蒂丽还是认出了风咏师用来绑伤口的
披肩。他后面是若隐若现的法尼亚昂,正弯着腰以避免脑袋碰到低矮
的房顶。精灵族长仍然头晕眼花摇摆不定,但他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
足以自行走路了。逃出商场之后,女法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半的
解药倒进父亲的喉咙里。然后莎蒂丽让马古纳斯用魔法治疗自己。幸
运的是,风咏师有能力中和猎蜈蚣的毒液并止血,但女法师的腿仍然
疼得厉害,她走起路来既困难又痛苦。 
胡亚站在法尼亚昂旁边,他坚定不移地用一只胳膊搀着父亲兼族
长。这小队中唯一缺少的是芮恩。她去找莎蒂丽的壳甲虫了,以便女
法师能立即跟上队伍出城。 
过了一会儿,胡亚对莎蒂丽说:“也许你的朋友出卖了你。毕竟
这样更明智。” 
 

“不要用你自己的标准去误解蒙面同盟,”莎蒂丽被这个精灵自
以为是的腔调惹毛了。 
“那个向导有没有出卖你,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法尼亚昂说。
他的话音缓慢而含糊,这是他清醒后第一次开口。“看起来我们必须
自己找路出城。” 
“那可不容易,”莎蒂丽说。“我昨天差点杀了巫王的儿子。我
怀疑门卫不会让我们离开。” 
“就算是尼本奈的墙,也有裂缝,”法尼亚昂给了她一个安抚的
微笑。“把你偷偷带出城,算是报答你救了我。” 
“多谢,不过我已经商量好了酬劳,”她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胡亚。 
“是吗?”族长看着儿子问。“是什么?” 
胡亚咽了口吐沫。“我说我们会带她到纯洁塔。” 
法尼亚昂怒视着他。“要去你自己去吧。” 
“但我不知道在哪儿——” 
“到裂岩,往日出方向一直走,你就看到塔了!”族长吼道。他
揪住胡亚的脖子拉了过来。“你怎么能为这么一件小事,就危及到整
个部落?” 
“只有这样她才叫朋友找你,”胡亚说。“而且,我们不必遵守
承诺——” 
“对你来说,法尼亚昂的命就这么不值钱?”莎蒂丽问。 
“族长的命比我自己的还珍贵,”这个精灵答道。“但是格法尔
的也是——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那就找出杀你弟弟的凶手,亲自报仇,”莎蒂丽哼道。“但如
果你还看重法尼亚昂的命,那就给我履行承诺。” 
族长皱起眉头,走向女法师。“你在威胁我?” 
莎蒂丽摇了摇头。“不。但我以为拯救了族长的性命,偿还这个
人情是他部落的荣耀。” 
 

法尼亚昂打量了莎蒂丽一阵子,然后说:“首先我们必须逃离这
个城市。然后我们再讨论纯洁塔和格法尔的死。”他朝女法师笑了笑,
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无论我怎么决定,都不要以为我会忘记你
所做的事。我很钦佩你的勇敢和精明。” 
莎蒂丽耸肩抖开了族长的手。就在她要告诉法尼亚昂,自己更关
心前往纯洁塔而不是他对她的看法时,马古纳斯插嘴了。 
“她继承了父亲的勇气和敏锐的才智,”风咏师说。“是吧,莎
蒂丽?” 
法尼亚昂眯起了一只珍珠色的眼睛,从头到脚打量莎蒂丽。“我
记得你的名字是罗蕾莱?” 
女法师摇了摇头。“不。是莎蒂丽——提尔的莎蒂丽。” 
“芭拉卡的女儿?”这句话与其说是问题,倒不如说是惊叹。 
“很惊讶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女法师答道。 
法尼亚昂的薄嘴唇扭出一个怀念的微笑。“我最有名气的女儿
呢,”他伸手抚摸她染成棕草色的头发。“我一开始就该知道的。你
跟你母亲一样美。” 
“不知道,”莎蒂丽啐道,把他的手拍开。“我记忆里她是个憔
悴心碎的老太婆,被她唯一爱过的男性抛弃为奴。” 
法尼亚昂瞠目结舌,貌似真的不知所措。“我还能怎么办?”他
问。“把她从提尔的族人中带出来?” 
“当然!”莎蒂丽答道。 
精灵看起来完全迷茫了。“然后呢?把她像侍奴一样养着?” 
他最后用上了那个贬义词。侍奴是配偶——可男可女——从别的
部落抢来的。侍奴一直以农奴的身份生活,直到族长认为他们忘记忠
于从前的部落。侍奴被纳入新部落的正式成员要很多年,有时候一辈
子也进不去。 
“那也比这个下场强,”莎蒂丽啐道。 
 

“你什么都不懂,”法尼亚昂嘲笑道。“芭拉卡不是精灵。日行
者只会把她当侍奴来接受,你一出生,我们族长就会把你扔给彩膜
蜥。” 
莎蒂丽压不住怒火,使尽全力推了父亲一把。大个子精灵几乎动
也不动。他怒容满面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放开我!”莎蒂丽伸手摸背包。 
“安静!”法尼亚昂把她推向马古纳斯。他的另一只手从胡亚臀
部的皮鞘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莎蒂丽听到两把武器相撞的啪啦声,她转身看到父亲避开了一把
黑曜石宽刀的劈砍。没人在挥舞这把沉重的斩刀;它只是自己凌空飞
舞。法尼亚昂去抓刀柄,在利刃划到手腕之前勉强抽开了手。 
族长突然无视那把兵器,冲进了巷子。在漆黑的道路另一头站着
一个男孩般的身影,他的手指着漂浮的宽刀。这个年轻人朝莎蒂丽的
方向挥出手,沉重的大刀朝她的头飞驰而来。 
女法师趴在了街道上。当她滚过污秽的石头时,伤腿爆发出灼热
的疼痛。她大叫出来,然后在一对儿长着白色大指爪的脚上停下来。
宽刀朝她脖子落下,但马古纳斯的胳膊冒出来,在石墙上砸碎了黑色
的刀刃。 
莎蒂丽松了口气,她望向巷子,看到法尼亚昂正扬起匕首攻击拉
卡。“别杀他!”她叫道。 
精灵的利刃停在半空,他抓起了这个男孩。“可他想要杀你。” 
“没关系,”莎蒂丽站了起来。“他是我们的向导。带过来吧。” 
法尼亚昂扬了扬剑眉,仿佛她疯了似的,但遵照执行了。他一只
手牢牢抓住拉卡,另一只手准备好掐男孩的喉咙。他的脸上遍布划伤
和浮肿,是被落下的拱门砸出来的,但除此之外,他看上去安然无恙。 
“你承诺说帮我们离开城市,”莎蒂丽一脸强忍回应拉卡的怒视。
“为什么反而要杀了我?” 
“你背叛了我,”年轻人哼道。“首领禁止我回同盟了。” 
“凭什么?”莎蒂丽吓了一跳。 
 

“我不能再相信你所说的话了,”拉卡愤怒地摇了摇头。“我替
你作担保,你却是个亵渎者。我们看到你昨天施法了。” 
莎蒂丽的肚子感觉就像被这年轻人锤了一拳。她咬住嘴唇,转开
了目光。“我并不指望你认可我的方式,”她说。“但我只有那一种
方法阻止杜伽。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光荣战死,”拉卡冷笑说。 
“结果呢?”莎蒂丽问,她此时跟男孩一样生气。“就让龙皇继
续对阿塔斯恐怖统治?” 
“那也总比帮他摧毁阿塔斯强,”拉卡答道。 
他猛地挣脱了法尼亚昂的紧握,攥住莎蒂丽的胳膊拉到了巷子尽
头。“那片森林跟尼本奈一样古老,”他指着阿佳珐利林的枯树干。
“巫王亲自宣称它为保护区,连亵渎者都不敢碰——直到提尔的莎蒂
丽来了。” 
“很抱歉你们的树死了,”莎蒂丽苦涩地说。“但阻止龙皇更重
要——难道几千人被杀对你就无所谓?” 
“当然不是,”拉卡的态度缓和了些。
“但对这些生命也是一样。” 
莎蒂丽摇了摇头。“你乐意叫我亵渎者就叫吧,但如果必须在人
民和植物之间选择,我每次都会选人民。” 
“我不是在说这些树,”拉卡说。他指了指一打奴隶正努力把一
截沉重的树干扔进最近的火里。“国王派了一百个奴隶照料这片树
林,”他说。“一旦他们清理完毕,守卫会把他们陪着火葬。” 
女法师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重压。“你不能为这个责怪我,”她
说。“我不可能事先知道。” 
“你应该知道,”拉卡反驳道。“只要你亵渎大地,就会有人死。
也许不是当下,但可能是当他们饿着寻找生长在那儿的湖珊礁,或者
需要那儿放牧的蜥蜴的肉和皮时,就会遭报应。” 
“够了,”法尼亚昂粗暴地把拉卡推回巷子。他扬起一只手要给
这个年轻人一巴掌。“别再讲道理和——” 
“不要伤他,”莎蒂丽抓住了父亲的胳膊。“他说得对。” 
 

拉卡把她的评论当成了继续说的信号:“糟糕的是,你毁掉了未
来。如果这片大地不能再生长食物,不光是人会死,他的孩子也会—
—还有接下来几千年要在那儿生活的孩子都会死。” 
年轻法师刚结束演讲,芮恩就出现在了通道的另一头。“很好,” 
那个精灵喊道。“向导在这儿。” 
莎蒂丽注意到妹妹没有带坐骑来,便问:“我的壳甲虫呢?这样
子我没法走太远。” 
“它不在那儿了。我晚会儿再给你说原因,”芮恩说。“但是现
在我们最好走——一支巡逻队正在来的路上。” 
“巡逻队?”法尼亚昂喘声说。“我在尼本奈从没见过。” 
“巫王的儿子以前从没受过伤,”拉卡说。“他把圣堂武士都派
出来收集祭品,来治好杜伽。” 
马古纳斯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哪个治疗魔法要用活人献祭。” 
“巫王有他们自己独特的魔法,”莎蒂丽转向拉卡。“你能帮我
们离开城市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胡亚掐住了他的喉咙。“不带我们走就得死!” 
“那我就死,”年轻人喘声说。他瞥了眼莎蒂丽。“我不会帮亵
渎者的。” 
莎蒂丽试图拉开胡亚的胳膊。“放了他吧,”她说。“杀了他也
救不了我们。” 
胡亚不但没松开年轻人,反而把拇指按在了男孩喉结上。拉卡挣
扎脱身时,喉咙里发出可怕的汩汩声。 
女法师转向父亲。“这样做于事无补,”她说。 
法尼亚昂考虑了一会儿她的请求,朝胡亚点了点头。“放了他,” 
他说。“我想我知道有一条出城的路。” 
这个战士不情不愿地松开了男孩喉咙上的手,把他推到了一边。
“走吧,庆幸提尔的莎蒂丽是个宽容的蠢货,”他说。 
 

小巷另一头传来磕磕绊绊地脚步声,伴随着鞭子的噼啪声和尼本
奈圣堂武士的喝令声。当年轻人抓住自己淤青的喉咙,开始往反方向
跑时,法尼亚昂拉住了他的肩膀。 
“别进贤者广场,”族长给拉卡指了指巡逻队。“你可以充当诱
饵来报答我。” 
“我并不是为那才救他,”莎蒂丽握着拉卡的胳膊反对说。“让
他跟我们一起走。如果打起来,我们都更有利些。” 
年轻人挣脱了女法师。“与其跟亵渎者并肩作战,我宁愿去找圣
堂武士碰运气。”说完,他伸手到钱包里摸法术材料,然后大叫着跑
出小巷。“干掉杜伽!” 
“拉卡!”莎蒂丽叫道。“不要!” 
她正要跟上去,法尼亚昂抓住她胳膊拉了回来。“这边,女儿,” 
他把她抬进了贤者广场。 
他们刚进入冒烟的广场,小巷里便闪出橄榄色的光,紧跟着是空
气中的咝咝声。过了一会儿,拉卡得意的声音回荡在路上,但突然被
一道闪电矢的嘶嘶声骤然打断了。 
在法尼亚昂前面,三个巨大的身影冲向了骚乱之处。每个半巨人
都一手持着曲剑,另一手握着倒刺三叉戟。他们眼中的黑瞳孔盯上了
法尼亚昂和这队精灵。 
“如果我放下你,你不会做什么蠢事对吧?”族长轻声说。 
“我不会闹事,”莎蒂丽的声音出奇地细小。拉卡最后的话语沉
重打击了她的理智,她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证明不是在以对抗龙
皇的名义做些卑鄙之事。 
半巨人站在了法尼亚昂面前。“那是什么声音?”领头的那个怀
疑地打量精灵。 
“同盟伏击了,”法尼亚昂紧张不安地瞥了眼小巷的方向。“看
起来他们要从这条路出来——也许要来攻击你们。” 
“你为什么那么说?” 
 

法尼亚昂再次看了看小巷的方向。“你没听说吗?提尔的莎蒂丽
在城里,”他说。“依我看,她要来解放奴隶,就像她在自己城市里
所做的那样。” 
这句评论让莎蒂丽的心狂跳起来,但半巨人仍然没注意到她的反
常。他们满脸担心地面面相觑,然后领头的挥手让队伍上前。“你要
对女法师的事保密,”他警告道。“没人料到她在这儿。” 
族长耸耸肩。“听你的,不过你在市集也听不到其它的了,”他
说。“这里哪条路通往蛇塔?” 
半巨人指着另一条烟雾缭绕的小巷,然后带着两个同伴小心翼翼
地爬向拉卡刚刚被杀的小路。法尼亚昂带队穿过广场,他掩护着女法
师,以免她一瘸一拐太引人注目。 
当他们穿过这条隐蔽的小路时,族长终于放开了莎蒂丽的胳膊。 
“你在那儿脸皮真有点厚,不是么?”女法师问。 
芮恩答话了。“那是最好的办法,”她说。“否则,他们会以为
你试图隐藏什么。” 
“是我们——记住没?”莎蒂丽答道,她挣扎着跟上众人。“我
的壳甲虫怎么了?租工给杀了?” 
“我觉得你想反了,”芮恩答道。“根据他的奴隶所说,老头打
开门让人去检查的时候,那牲口抓住他离开了。他的助手跟着这东西
到了宫门,你的野兽对守卫们表演了某个戏法。然后,壳甲虫和那人
都被带进去了。后来再没人看到。” 
“泰西安!”莎蒂丽嘶声道。 
“你们国王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法尼亚昂问。 
“据杜伽说,是泰西安告诉他我到了尼本奈,”莎蒂丽答道。 
马古纳斯迷茫地摇了摇头。“怎么告诉的?” 
“通过壳甲虫,”莎蒂丽答道。“泰西安变成了一个优秀的控脑
师。我想他是用灵能通过坐骑监视我。这是他唯一知道我到尼本奈的
方法,也知道我要去纯洁塔。” 
 

“我以为泰西安应该是个好国王,”法尼亚昂。“他为什么要出
卖你?” 
“说泰西安是个好国王,倒不如说你是个好父亲,”莎蒂丽顶嘴
说。“至于说他的出卖,他显然不想让我去纯洁塔。杜伽也是。” 
“那也许你应该重新考虑下计划了,”法尼亚昂建议说,他没有
理会女法师的反讽。“如果巫王的儿子不——” 
“我要去,”莎蒂丽打断道。“如果他们这么迫切阻止我,那就
肯定更有理由了,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要赶快去。龙皇要不了多久就
会到提尔,我想等着他。” 
“那,总而言之,我们快点走吧,”法尼亚昂略带讽刺地说。 
族长带路出了小巷,沿着商场后面一条较宽的街道前行。他基本
上一直朝城市北边的高山峭壁走去,偶尔停下来问路。有时候紧张不
安的路人拒绝回答,手护着钱包匆忙跑走了。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对
精灵很放心的行人只是停下来指方向,没有搭讪聊天。 
莎蒂丽用伤腿艰难地行走。要不是她身强力壮,跟上精灵的长腿
就更困难了。现在随着他们急行,每一步对女法师来说都是挣扎,她
实在走不动了。半小时后,她不得不请求他们慢一点。 
“也许我们应该在城里藏一两天,”马古纳斯建议说。“明天之
前我对你的腿无能为力,没有壳甲虫,你在沙漠里走不了几里路。” 
莎蒂丽摇了摇头。“不,我们必须今天离开。照拉卡所说,巫王
忙着治疗儿子。治好后,他可能会把注意力转向我们。” 
“既然那样,也许我们应该把莎蒂丽留在这儿,”胡亚看着父亲,
建议说。“我们不想为了她的利益危害部落。” 
“部落什么时候落入危机,应该为谁的利益,这都由我来决定,” 
法尼亚昂对儿子皱起了眉头。“如果有必要,你就背着莎蒂丽。” 
“谢谢你,”女法师说。“知道你是个有荣誉感的精灵,真是太
好了。” 
法尼亚昂假装笑了笑。“谢谢你。” 
“但我们离城之前,我需要拿一个东西,”她补充道。 
 

她父亲的笑容蒸发了。“不行,”他重新动身。 
“不会很麻烦的,”莎蒂丽坚持道。“我到纯洁塔时需要它。” 
法尼亚昂停下来,困惑地看着她。“什么东西?” 
“黑曜石球,”她答道。“对付影子。” 
从父亲面色全无来看,女法师知道他去的时候见过影子。过了一
会儿,法尼亚昂恢复镇静,问:“你有钱吗?” 
“当然没了,”莎蒂丽答道。“你拿了所有——” 
“我也没有,”精灵答道。“现在也没时间去偷了。如果你需要
黑曜石,我们路上再买,或者从商队里拿。”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法尼亚昂就对马古纳斯和芮恩示意了一下。
“确保她跟上来。”他重新迈起了步子。 
一路无话,他们来到一个小广场。穿过这个广场,有一堵峭壁接
壤尼本奈北面。峭壁上凿出来十几个岩面,坐落着迥异的宫殿,每一
个离地面的高度都不同。在这些宅邸上方,低矮的石墙围着悬崖,形
成的防御工事保护着这部分城区。 
在悬崖下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塔。它的外形是条盘蛇,上百个鳞形
窗户沿着外墙发光。在塔楼底部,入口做成了毒蛇张嘴的形状。 
一条条铸成蛇头形的曲径天桥从塔里伸向每个悬崖宫殿。最高的
通道搭上了城墙,后面几码处是半打散布的哨兵,莎蒂丽几乎辨别不
出的那微小的身影了。 
法尼亚昂带着小队来到塔底。当他们抵达石蛇嘴巴时,一对儿穆
尔人守卫走出来挡住了路。两个人装备着黑曜石曲剑,穿着印有黑蝎
子头的制服。虽然看起来都不比里卡斯老,但他们的身体已变得软塌
塌的。在莎蒂丽看来,这种外貌意味着他们曾是某个贵族的奢侈角斗
士,从格斗场退休下来后,当上了家族守卫。 
女法师的父亲试图直接从两人中间走过去,他懒得去搭理他们。
高个穆尔人一只手按在了精灵胸前,把他推回斜坡。 
“你去哪儿?”守卫问。 
 

法尼亚昂瞥了眼穆尔人。“我找甘达拉大人有事,”他说。“用
不着你操心。” 
两个穆尔人放下了剑,但没有让开。“没人告诉我们接待你,” 
另一个说。 
“那是因为还没通报我来了,”法尼亚昂回答。他抓住莎蒂丽的
胳膊,狠狠地拉上前来。“我想也许他会感兴趣做交易。” 
莎蒂丽习惯于扮演奴隶的角色了,她放低下巴,看起来很害怕。
与此同时,她把淡色的眼睛瞟向穆尔人,就好像忍不住要赞美他们的
身材似的。 
她的沉默有效了。穆尔人绕过她,从每个角度打量她的身材。
“甘
达拉大人的品味很高,”高个说。“我不确定这种类型达不达到他的
标准。” 
莎蒂丽抬起下巴皱起了眉头,然后咬住嘴唇就好像避免自己强烈
反驳一样。正如她所希望的,守卫们哈哈大笑,然后站开了。“我给
你指路,”高个说。 
“不用麻烦你了,”法尼亚昂带着小队上了斜坡。
“我以前去过。” 
当莎蒂丽进塔时,她感觉就像是跳过了一堵附魔墙。空气中弥漫
着暗绿色的光,把她皮肤上的灰尘照得犹如上千个眼花缭乱的小宝
石。前方的走廊分成了三条。每一条都喷射出带着霉腐味的浓密热蒸
汽,被焚香的芬芳味给冲淡了。 
法尼亚昂把他们引到右手边的走廊,朝陡峭的螺旋形斜坡攀上。
这条走廊沿途布满了鳞型窗户,可供她看到外面。透过窗口她可以看
到他们正在迅速爬向塔顶。当他们绕到北面时,下面的广场景象就被
崎岖的岩石峭壁取代了。他们偶尔会遇到峭壁宫殿,都有两个面容坚
毅的哨兵看守着连接主人住宅和高塔之间的堤道。有时候,莎蒂丽仿
佛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跟踪,但他们只遇到过一个人——一个背着空
水果篮去市集的老女人。 
当莎蒂丽感觉差不多没人会无意中听到时,问:“法尼亚昂,我
们到塔顶以后再去哪儿?” 
 

“那儿有两个宫廷守卫,”精灵答道。“我会杀了他们,然后翻
墙过去。” 
莎蒂丽往窗外看,离地五十尺了,女法师难以想象墙外这么高的
地方会有什么。“然后呢?” 
“你施展把部落带过峡谷的法术,”族长答道。“在哨兵注意到
之前,我们就过去了。” 
莎蒂丽停步下来。“不行,”她说。“要用那个魔法,我就不得
不污染。我不想再做了。” 
“你必须做,”法尼亚昂继续往斜坡上走。“这是最好的法子。” 
“你带我们来这儿前就应该问问我,”莎蒂丽说。 
法尼亚昂急转向她。“我不需要问!”他哼道。“我是族长,你
得照我说的做。”他等了她一阵子,然后不再讨论便继续沿着走廊前
进。 
芮恩的一只手搀着莎蒂丽,拖着她跟上族长。不一会儿,这条路
变水平了,弯向了塔北面。 
“我来搞定守卫,”法尼亚昂轻声说。“马古纳斯,你和胡亚保
持大门敞开。芮恩,看好莎蒂丽。” 
过了一会儿,走廊扩展为正方形大厅。一面是一扇骨闸门吊在通
往堤道的小路上。就在门后面,一条狭窄的门厅通往主走廊,接着骤
然转向右边,看起来是通往一个小房间,但在主通道看不到。一小截
几不可见的堤道悬在塔和城墙之间的空中。 
正如莎蒂丽的父亲所料,两个守卫站在闸门处。他们都是人类,
穿着紫色斜跨裙,白色制服上带有猎蜈蚣的标志。他们手中握着阿佳
珐利木头制成的短矛和盾牌。 
守卫在堤道前面交叉着双矛。“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人问。 
法尼亚昂继续从容不迫地走向他们,紧紧地握着鞘中的匕首。虽
然守卫们并没有看到他靠近有什么危害,但还是警惕地对他举起了矛
尖。 
“你不能再过来了,”第一个守卫说。 
 

族长站在两人面前,让他们的矛尖抵着自己的胸膛。 
“给我离开——” 
法尼亚昂纵身一跃,双手插进去分开了两根矛。守卫还没叫出声,
他就抓住了他们的后颈。他把他们的头依次往下按,撞在了自己膝盖
上。尼本奈人大叫着丢下短矛,然后精灵把他们推到一堵墙上,拿他
们的脑袋撞石头,直至他们失去知觉。 
“我说过,事儿很简单,”他示意大伙儿往前走。 
马古纳斯和胡亚走过通道,捡起晕倒守卫的短矛。当芮恩和莎蒂
丽走到闸门下时,一个尼本奈圣堂武士却从外廊冲了过来。她看了眼
不省人事的守卫,然后转向堤道,开始张嘴召唤国王的魔法。 
莎蒂丽揪住了这女人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一拉,另一只手则斩
在了这个圣堂武士的喉咙上。尼本奈人痛苦地咕噜一声,芮恩用一把
骨匕首插入她的心脏,了结了她的性命。 
“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呐,”莎蒂丽对父亲摇了摇头。 
“事实证明也没有变糟糕,”法尼亚昂带路穿过了堤道。 
待到这只小队走过桥后,分布在山峰上的哨兵朝他们冲了过来。
法尼亚昂从马古纳斯手中接过矛,飞掷进了最近一个守卫的胸膛,胡
亚则把矛插进了对面逼近的一个守卫。后面一队人看到精灵们只剩下
匕首了,便抽出黑曜石短剑冲上前来。 
“施法,”法尼亚昂命令道。 
“我就放一个,”莎蒂丽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木头碟。 
法尼亚昂没理她,拔出之前从胡亚那儿拿来的匕首。当族长准备
迎上第一个哨兵时,芮恩把自己的匕首给了胡亚,然后从背包里取出
一块儿壳甲虫壳片,开始准备施展法术。 
莎蒂丽走向墙壁,朝外面张望。她发现自己正在眺望无穷无尽的
银色沙地,上面零星分布着巨石大小的冬青岩。在远处,一群奴隶在
一个半巨人监工的鞭笞下,用水桶灌溉着国王的田地。 
当女法师召唤法术所需的能量时,第一个哨兵上来攻击了。法尼
亚昂杀他毫不费力,他避开了笨拙的刺击,然后把守卫手中的剑绞脱,
 

用自己的利刃切开了这个人。胡亚更费事些,他的前臂被划伤,匕首
掉落了,最后马古纳斯不得不插手,把这个哨兵从悬崖上打了下去。 
莎蒂丽手持碟子站在墙头,念诵了咒语。木盘从手中浮起来,在
半空中盘旋,然后开始膨大。 
“那是什么?”法尼亚昂问。 
“是我们用来下城墙的东西,”莎蒂丽解释道。 
弓弦嗡的一声,一支箭射进了马古纳斯的厚皮。风咏师痛声大叫,
但稳住了自己,以便遮住队友。 
“再放一个法术!”法尼亚昂命令道。 
“我跟你说过不放,”碟子在继续扩大,莎蒂丽用一只手拉住碟
子避免飘走。“很危险,但我不得不这样做。” 
在马古纳斯防守不到的另一边,一个哨兵跪下来,朝小队射出了
一支箭。箭矢在莎蒂丽脑袋旁边的石头上弹落,女法师可以看到又有
几个守卫前来加入战团。 
芮恩挑在这一刻施放法术,她把壳甲虫壳扔到了空中。碎片消失
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个外壳。胡亚立即抓住了它来保护小队。他们
两边的哨兵咒骂起来,把弓箭扔到一旁,徒手攻了上来。 
“我觉得够大了,”莎蒂丽示意法尼亚昂上碟子。它现在跟一张
大桌子一样。“上去吧。” 
族长怒目而视,但还是听从了。芮恩和莎蒂丽跟着上去,胡亚也
扔下壳甲虫壳加入他们。马古纳斯最后走,他又一次把自己满是箭痕
的身躯挡在中间。他把碟子推离墙壁,高声吟唱起来。片刻之间扬起
了一股劲风,把这支队伍载向国王富饶的田地,进入了阿塔斯的沙漠
废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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