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战锤·荷鲁斯叛乱·机械教> 2.02

2.02

  她被困在黑暗中。她想要醒来,但是她周围全部方向上都只有彻底的牢不可破的黑暗。其实她甚至都无法理解方向,这个空间看上去不存在方向。她感觉不到上与下,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吗?她记不得了。她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

  她的记忆是模糊的。她曾经自由翱翔,她记得的只有这么多了,进食,在不经意间捻灭恒星或者创造恒星,但是现在……

  现在到处都只有永恒的死之黑暗。

  不,不是死亡,但这是休眠吗?还是囚禁?

  她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若这并非死亡,她留下的全部力量只有如此也让她或许和已死无异。

  这些到底是记忆还是幻想呢?

  她将自己视为一个女性,但是这又有何意义。性别对一个纯粹的能量和物质存在又意味着什么?

  她的意识在黑暗中漫游,但是她究竟是已经跋涉了能够横跨许多个银河的距离还是仅仅移动了几个毫米,她无法分辨。她的旅程是刚刚开始,还是已经与宇宙同岁了呢?

  她所想的许多维度对她来说是无意义的,她觉得它们在这片黑暗中都是同等荒谬之物。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没有。

  不过这并不总是准确的,不是吗?

  有时会有光点闪过,她一注意到这些黑暗中微小的火花它们马上就会消失不见。有时候黑暗中会出现光明的小洞,她的存在元素透过这些小洞被抽走,从一个恒星大小的生命体上削走一些存在的原子,小到可以忽略但是它们却意味着在黑暗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她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种光芒上,但是她一注意到光点的出现它就马上消失了,只留下它还会再次出现这个诱人希望支持着她。这不是生命,这是凭已被遗忘的旧日科学维系在灭绝边缘的纯粹的存在。

  达丽亚。

  那声音又出现了,微微的低语,她只能勉强听到它,或许这只是她的想象。

  达丽亚。

  这个词给形态赋予了意义,凭借透过那些声音成型的概念,她开始构建起大小和空间的感觉。随着她周围的环境变得渐渐具体起来,她也开始重新构建起自我。

  达丽亚。

  那是她的名字。

  她是一个人类……不是一个力量绝伦,可以无视时间和物质宇宙的巨大生物。况且她也不确定这样一个其跨度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存在是否可以用生物作为形容。

  她不存在于黑暗中。她不是由金色锁链束缚,被一名身穿铠甲的看守扔进世界的无光深渊的囚徒。

  她是达丽亚•西西拉。

  当她想起来时,她醒了。

  信息沿着数万亿公里的电缆传递信息。许多铸造厂所对使用古代机械的确切工作方式未知,甚至利用这些设施的贤者们也不完全了解。

  然而现在火星上几乎所有信息传输方式都受到从奥林匹斯山深处沸腾而出废码的腐蚀。

  废码就像一只狩猎的猛禽,寻找可供吞食的信息流。被它所接触到的一切都将扭曲成肮脏、堕落的东西。机械语言所激发的奇妙闪烁和由此产生的律动、涌动鲜活的数据流和闪烁着丰富信息的光芒而这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只有发出耸人尖叫的邪恶畸形扭曲物。

  废码蔓延到火星表面的速度前所未有,它像刺客一样潜入火星的锻造网络并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破坏。防护屏障试图阻挡但在它的锐利面前通通化为泡影。

  只有极少数的铸造厂在看到危险时,能够迅速切断与网络的联系,但所有人与火星信息系统的联系如此之深,以至于不可能完全避免暴露。

  废码以惊人的速度复制自己,在发现每家锻造厂的弱点后,通过引爆每一个环节引发灾难性的系统故障。

  在辛纳斯·萨拜斯(Sinus Sabaeus),一块大陆那么大的黎曼·鲁斯主战坦克生产线停止了运转,一个多世纪以来炙热运转的机器因此停转冷却。

  在第谷·布拉赫(Tycho Brahe)的弹药库,一组失控的指令使钷储罐内温度失控,导致一场灾难性的爆炸撕裂了底层的储药库。火焰从火山口升起,一场毁灭性的大火吞没了整座设施,引爆了数十亿吨的军械,雅吾(Iaigo)贤者的财产被摧毁了。

  阿斯卡利亚平原上的斯基亚帕雷利巨库是一座高耸的金字塔,由人类掌握科学的最早时期的数据和从各个时代收集来的智慧堆砌而成,如今它也被废码感染,两千多年的知识变成无序的代码。

  因为废码警报声拨号声瞬间暴起然后又在片刻间撤销指令。当异常电流通过电路全数涌入机器时,机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电路承受不住重压爆炸,无数精密机械因为过载被摧毁。

  火星上没有一个角落安全。曾经火星上的芸芸众生依靠网络连接在一起,而如今他们被恶意的枷锁绞住等待死亡降临。

  北方瓦斯蒂塔斯(Vastitas)的化学精炼厂打开了压力阀门,充满异氰酸甲酯、光气和氯化氢的混合物淹没了北极盆地工人使用的水槽。致命的云慢慢渗进水池,杀死了每一个活着的灵魂。当早晨的阳光再度来临时已有超过90万人死亡。

  就像享受这种谋杀方法一样,废码随后杀死了美杜莎·福萨的灵能者,通过改变维持呼吸的空气成分,每个灵能者体内都被注入氰化氢气体。几分钟之内,六千多位灵能者消失了。人们听到帝皇穹顶上空一阵痛苦的死亡尖啸,火星沉寂下来。

  伊普卢维恩在遭受更大损失前切断与网络的连接,但尽管如此他的三个靠近尤利西斯山的聚变反应堆还是因此崩溃,爆炸产生的蘑菇云漂向东部和北部,使数千平方公里的火星土壤遭受巨量辐射。

  同样的事故在这颗红色星球的表面上无数次上演,机器们因为内部运作被相互矛盾的指令过载爆炸。锻造厂的爆炸将使毒化学物质溢出工厂和储存设施,这些有毒物质结合毁灭性的连环爆炸,几分钟内死亡人数达到难以计数的灾难程度。

  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个夜晚被称为无妄之死(the Death of Innocence)。

  只有科瑞尔·泽斯贤者的铸造厂毫发无损地逃过一劫,即使势不可挡的废码洪流也无法穿越闪光金线构筑的防御,这些金属丝因为承载帝皇之光才能抵御侵蚀。就像带正电的铁屑在带正电的磁铁周围流动一样,废码洪流完全绕过了岩浆城。

  这里是凄凉夜晚仅存的一线希望。

  卡克斯顿和佐奇胡子拉碴,赛维琳看上去极度缺乏睡眠而一蹶不振。即使是一向理性的、冷静的梅利辛,在面对阿卡西解读器灾难性的毁坏之后也看起来泄气了。他们在岩浆城医疗区达利亚的床边为而她忙碌,一旁的医务人员借助各种仪器手段监测她的生命体征。

  房间里弥漫着杀菌剂、肥皂的味道,还有泽斯喜欢用在盔甲上研磨粉的味道。

  “小姐,你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当祖切走进房间看到达利亚醒着时轻声问候。醒来的达利亚也被机械师粗野的脸上流露出的真挚感情感动了。

  “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她说,”卡克斯顿勉强笑了笑说,尽管达利亚能看到年轻人眼皮下的黑影,以及因为流泪所引起的浮肿。“达利亚打开了一扇通往充满精神能量的门,她说她不是故意的。”

  “哦,我不知道,”达利亚说,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辩解听起来有多傻。“我不能把乔纳斯留在那里。”

  他们谁也不愿面对她的目光,他们都对死者表示了片刻的哀悼。

  赛弗琳对乔纳斯的死特别难过,达利亚握住她的手亦示安慰。几个星期过去了,她脸上第一次看到朋友严肃的伪装褪去,看到朋友眼中的悲伤她心里也很难过。

  在房间里没有发现乔纳斯的任何踪迹,甚至连他身体的一个原子都没有,没有证据证明他曾经存在过。同样地,那些被囚禁的灵能者,没有一个能从那场巨大的能量爆发中幸存,他们本就干枯的尸体枯萎成干瘪的胚胎状态。

  事后统计死亡人数是237人,这个数字就像他们脖子上的悲伤之链。他们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灾难之夜,更不知道这与火星上其他地方遭受的损失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

  从那以后达利亚被告知,她在卡克斯顿、一组生物监测仪和一台与附近医疗站相连摄像机的监视下,已经在一场持续的昏迷中煎熬了7天。

  她得知卡克斯顿拒绝离开她的病床,尽管其他人一再保证他们会轮流看护她。从达利亚醒来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尽管大部分时间都被用于回答泽斯贤者问话。她的朋友们刚刚才获准接近她。

  “泽斯大师怎么说发生了什么事?”在互相拥抱、一起流泪之后,赛维琳问。“她一定很失望,机器坏了。”

  “难道不是吗?”祖切眯起眼睛问道。“虽然超载但机器运转正常,只是时间不长。”

  “达利亚,泽斯大师问了你什么?”梅利辛问,她的提问总是直指中心。

  达利亚看到他们好奇的眼神,知道他们也想知道阿卡西解读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知道密室里发生的一切,还有乔纳斯·米洛斯对我说的一切。”

  “他说了什么?”卡克斯顿问。

  她捏了捏卡克斯顿的手,抬头瞥了一眼房间上角的摄像机。

  “他瞬间就死了,”达利亚说。“他什么也没说。”

  医生宣布达利亚第二天早上可以继续工作,接下来的六轮工作是在泽斯大师核心铸造厂重建阿卡西解读器,在替换掉那些烧坏的部分后重新校准修复那些幸存下来的部分。

  泽斯和达利亚现在他们正在为当初的鲁莽付出代价。达利亚本应对泽斯提供数据进行核实,但之前太过关注项目细节,以至于没有想到要质疑泽斯的数据。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严格的双重测试和检查程序被强制执行,每一个人员的工作都由对应一个湿件核查。

  银线已经熔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包裹厚板的电缆。机器零件的每一个方面都经过检查和重新评估以确定是否有改进其性能的方法,并确保它不会再出现故障。

  几十个贤者和仆人与达利亚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在圆屋顶上劳作,尽管他们在之前从事阿卡西解读器的工作时没有那种共同的惊奇感。只有仆人们的操作打破了穹顶的寂静,他们替换掉不符合要求的替换上。

  圆顶上的柜子是空的,它就像被绑住失明灵能者的眼睛下一样令人不安,每个人对他们的缺席感受剧烈。空位无情地提醒着人们,他们正在修复的机器已经造成了许多人的死亡,而聚集在一起的工人们则全神贯注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泽斯很少和达利亚说话,达利亚被迫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处理他们流产实验的后果上。现在她由她的学徒波尔克(Polk)负责,在他和罗-穆31的监督下,工作照常进行。

  有一次,达利亚问罗-穆31,为什么泽斯没有出现在圆顶上,这位穿长袍的保护者只说了一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达利亚认为阿卡西解读器是泽斯最伟大的作品,因为它所造成的后果,即使是泽斯这样的行家也无法忽视。那几次达利亚和泽斯说话时,她只是重申乔纳斯·米洛斯没有和她说话。

  泽斯则是疲惫地点头表示接受,但达利亚可以从她眼光中看出的怀疑……以及对达利亚来说比考验失败更可怕的事情是含蓄的恐惧。

  她不确定她为什么不愿意与泽斯分享关于亚空间的话,但她内心的直觉,之前设计阿卡西解读器经历使她觉得应该把她知道的告诉大师,但她知道的娴熟——反正没有多少——很可能是危险的。

  知识就是力量,好好保护它,这不正是机械教的格言吗?

  达利亚打算好好保守这个秘密,她敢相信的人只有几个。

  泽斯不在其中。

  新改造重建的阿卡西解读器的接近完成,受体的容差和容量发生了变化,允许增加的能量在下一次激活时流经装置。

  许多个月之后,火星和地球才会再次校准,但在接下来的几次旋转中,灵能者的力量仍然是可获取的精神能量的巨大资源。

  新灵能者已经安装就绪,尽管没有迹象表明在祭台上会有另一个读心者坐上王座,达利亚对这一事实有些庆幸。

  随着圆顶的活动接近完成。达利亚接近工作台,祖切和卡克斯顿在那里制作头盔。祖切的手腕上有突出的树突,他操作车床切割高档钢材时发出的嘶嘶声就像是女妖的嚎叫。

  当那声音刺进她的大脑时,达利亚退缩了。

  卡克斯顿看见她走过来,微笑着举起手来打招呼。她笑了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回应,这时祖切从他的工作中抬起头关闭车床运动。

  “达利亚,”祖切说着,把他的机械树突从工作台上撤出来,把防护眼镜翻了起来问候道。“你今天好吗?”

  “我很好,祖切,”一边说着她的目光转到高台上,在那里,曾经泽斯和罗-穆31穿着青铜铠甲指挥着梅利辛和赛维琳的工作。“劳驾,你能把车床重新打开吗?”

  “重新打开?”祖切看了卡克斯顿一眼。“为什么?”

  “求你了,就这么做吧。”

  “怎么了,达利亚?”卡克斯顿问。“你确定你没事吗?”

  “我很好,”达利亚重复道。“请把车床重新打开,我需要跟你们两个谈谈,但我不想让任何人听到。”

  祖切耸了耸肩,重新把树突连接到工作台上以激活车床切割激光。再一次,切割金属的嘶嘶声弥漫在空气中,金属板随之滚动以承受机床切割。因为噪声,达利亚说话时祖切和卡克斯顿都靠了过来。

  “我们在解读器中使用的阻尼器,也就是阻止外部干扰与读心者头盔连接的部分,你能制造一个便携版本吗?”

  祖切皱眉。“一个便携式。为什么?”

  卡克斯顿猜测着达利亚的意思,“这是为了阻止窃听和中途干扰。”

  “是的,”达利亚点头。“没错。”

  “我不太确定。”祖切说,“我不喜欢保密。那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到底能不能做成?”达利亚问道。

  “当然可以,”卡克斯顿说,一想到要胡闹,他那孩子气的脸上就露出喜色。“很简单,不是吗,祖切?”

  “是的,很简单,但你为什么想要这样一个装置呢?”祖切问,“有什么秘密是你需要阻止别人听到的?”

  “我必须跟你谈谈,梅利辛和赛维琳也是,我需要确定只有我们在听。”

  “跟我们谈谈什么?”

  “关于乔纳斯·米洛斯对我说的话。”

  “我记得你说过他什么也没说,”卡克斯顿指出。

  “我撒谎了。”达利亚说。

  在换完班以后他们在教会食堂大厅里碰了头,那块有回声的地方挤满了正在进行补充作业的奴工和饥饿的劳工、苦力和教士。大厅里流言四起,少量还在工作的资讯网络在快速地涌出关于火星四处爆发了灾难性事故和非自然事件的恐慌消息。

  他们找了个离其他人尽可能远的地方坐下来,就好像在策划什么阴谋一样,不过因为每群人都在低声猜测着在塞斯教士的铸炉之外到底在发生什么,其实也没有人在意他们。

  他们挤坐在一张小到只能刚刚好让他们全部坐下的桌子周围,达丽亚花了一阵时间严肃地打量了她的朋友们,思考着他们在听到她将说的故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卡克斯顿看上去相当自在,祖切则因为这次地下聚会挺紧张的。从梅利辛的姿势看的出来她的不安,赛维琳则维持了自乔纳斯•米洛斯死后以来一贯的憔悴脸庞。

  达丽亚开口说:“祖切,你把它带来了吗?”

  “是的,小姑娘,我带过来了,” 祖切点了下头说,“这个东西工作正常。没人能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在做什么,达丽亚?” 梅利辛问,“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聚会?”

  “抱歉,但是我不知道除此以外还能怎么做。”

  祖切问:“做什么?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得像这样偷偷藏藏的,就因为那个该死的读心者和你说了句话。”

  赛维琳猛地抬起头眨着眼睛问:“乔纳斯和你说话了?”

  达丽亚点头回答:“是,说了。”

  “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达丽亚承认说,“而且那时候也弄不懂他说的话有什么意义。”

  “那现在呢?” 梅利辛问,教会食堂的昏暗灯光反射在她半张金属的脸上。“你的话听上去是说那些东西现在有意义了。”

  “呃,或许吧。我不确定,但可能是的。”

  “清晰度,达丽亚,” 梅利辛说,“不管做任何事都要记得清晰度。首先,告诉我们那个读心者说了什么。”

  “他的名字是乔纳斯,” 赛维琳不满地说,“他有自己的名字。你们注意了,他有个名字是乔纳斯。”

  “我当然知道,” 梅利辛停也不停地说,“达丽亚,你继续。”

  达丽亚感觉到每个人的双眼都在盯着她,她不好意思地脸颊通红,在开口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很容易就回想起了那些话,每一句话都好像用酸液蚀刻玻璃一样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说,‘我看见了!全部知识。’而且即使他就站在我面前,他的声音听上去是从很远很远以外传来的,就好像他身在火星的另外一面或者很深的地下。”

  “就这样?”赛维琳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不是,”达丽亚说,“我告诉他我对他的遭遇感到抱歉,然后他说他不想要我的怜悯。他说他看见了真相而且他自由了。”

  “什么自由?”祖切问。

  达丽亚回答:“我不知道。他说:‘我看见了真相而且我自由了。我全都知道了,帝皇杀死了火星之龙……这颗红色星球的巨大谎言,还有必将动摇银河的真相,全都被人类遗忘在了晚上的迷宫的黑暗中。’当时太可怕了,他的嘴巴里冒出火焰,他每说一个词他的声音都在变弱。”

  “晚上的迷宫?” 卡克斯顿问,“你确定他说了这个?”

  达丽亚说:“是的,当然。晚上的迷宫。”

  “晦夜迷宫。” 梅利辛说,卡克斯顿也点了下头。

  达丽亚看着他们两人问:“晦夜迷宫……那是什么?”

  卡克斯顿回答:“晚上的迷宫,这就是晦夜迷宫的意思。”

  “那是怎么样一块地方?”达丽亚问道,她因为发现之前意义不明的这个词是有所指的而感到兴奋。“那是一座山吗,一座环形山?还是什么?”

  梅利辛摇了摇头,一张薄膜快速张合在她的强化改造眼上,那是她在从记忆线圈里挖掘信息。

  “都不是。晦夜迷宫是塔西斯高原和水手峡谷之间的一块破碎地貌。” 梅利辛用正在从内置记忆线圈中提取信息的语气说,“它的显著特点是侧壁陡峭的大深度峡谷构成的迷宫状地形,据认为是在上一个年代由断层运动形成的。此外,许多峡谷展现出标准的地堑结构,可以明显在峡谷底部发现高原地表。”

  达丽亚皱起眉头,努力思考火星上的这块荒芜地区和乔纳斯所说的话有何联系。她问:“它是空的?”

  “差不多吧,”卡克斯顿说,“卢卡斯•克罗姆教士把他的伽马界城建在它的南方,但是除开他的话我们就是最近的铸炉了。”

  “所以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火星上没人对那里有兴趣,” 梅利辛说,“我好几次听说曾经有些教士试过在那儿兴建铸炉,但是没一个能长久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它们就只是维持不下去。据说那些铸炉都饱受技术问题困扰。教士都说那个地方对机魂不友善,所以他们放弃了他们的成果搬去了其他地方。”

  达丽亚说:“所以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不管乔纳斯说的是什么,它就在晦夜迷宫里。它肯定在那里。那个巨大的谎言和伟大的真相。”

  “这有可能,” 梅利辛承认道,“但是你觉得他在说什么呢?他说的帝皇杀死的这条龙……你有什么点子吗?”

  达丽亚靠过去说:“我也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是我回忆了我在泰拉上誊写过的文章找到了些线索。”

  “就像什么?”赛维琳问道。

  “嗯,乔纳斯提到帝皇杀死了火星之龙,所以我先查了一下关于龙的资料。”

  “结果如何?”

  “你知道我的记忆力。”达利亚说,“我告诉过你,只要我读过的东西就不会忘记。”

  梅利辛笑了。“这确实是一种有用的才能,达利亚。继续下去。”

  “好吧,我们都知道神话中的龙吧?”

  “当然,”祖切说。“儿童故事。”达利亚摇了摇头。“也许吧,但我想乔纳斯的话还有更多的含义。至少有一些…我的意思是,是的,我发现了很多英勇的骑士穿着闪亮的盔甲杀死龙然后拯救少女最后终成眷属的故事。”

  “太典型了,”赛维琳说。“你从来没读过哪个姑娘把一个人从恶龙手里救出来的故事。”

  “我想没有,”达利亚表示同意。“我想这与当时的时代不太相符。”

  “说下去,达利亚,”梅利辛说。“你还了解到什么?”

  “没有多少可以被称为事实的东西,但我记得有几本声称是历史著作,但我认为可能是神话,因为它们讲述了龙和恶魔之类的怪物,也描述了军阀和暴君的崛起。”

  “你还记得这些书的名字吗?”祖切问道。

  达利亚点点头。“是的。主要的有乌尔什编年史(The Chronicles of Ursh)、雷韦拉蒂·德拉科尼斯编年史和奥比特·福特斯编年史(Revelati Draconis and The Obyte Fortis)。他们都提到了龙,一种能喷火的蛇形怪物,它们掳去美丽的少女掳以让它们吞食。”

  “我知道那些故事,”卡克斯顿说。“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读了。血淋淋的东西,但挺有劲儿的。”

  “我也知道它们,”祖切插嘴说。“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它们不仅仅是故事,卡克斯顿。努沙·甘邦安(Nusa Kambangan)学者教导说,它们是对帝皇降临的讽喻性表达,这是光的力量战胜黑暗的象征性表达。”

  “没错,”达利亚兴奋地说。“杀戮者代表全能的神,而龙则代表混乱无序的危险力量。这位屠龙的英雄象征着不断增强的意识——走向成熟的旅程。”

  “难道它们就不能是故事吗?”卡克斯顿问。“为什么每件事都要有意义?”

  达利亚不理他继续说。“这些故事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龙虽然被打败了但并没有被摧毁,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升华成另一种形式以让善良和有感知力的生命从失败中走向光明。”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赛维琳问道。

  “好吧,这么说吧,”达利亚说,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来表达她越来越强烈的感情。“在《启示录》(Revelati Draconis)中,作者描述了一条龙被天神用雷电武器杀死以获得滋养世界所需的水。另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被蛇形谋杀女神,她拿着神秘的石板而她的身体被用来创造天地。”

  “是的,”卡克斯顿说。“这是正确的。在乌尔什的编年史上有一个关于这些生物的故事,我想他们被叫做温凯(Unkerhi),他们被雷霆战士摧毁了。据说他们的遗骸变成了美洲大陆某处的山脉。”

  “完全正确,”达利亚说。“编年史的最后有一个脚注,作者描述了一个被称为佛摩利亚的物种,据说他们控制着地球的肥沃程度。”

  祖切说:“让我猜猜,那些龙被击败了,但是并没有被毁灭,因为它们的持续存在对世界福祉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猜对了。”

  “那么所有这些故事意味了什么?” 赛维琳问,“它们都很有意思,但是为什么说一些和龙相关的故事要用到声音隔绝器?”

  “这不是很明显吗?”达丽亚反问一句,然后才想起来她的朋友们不像她,并没有同样的数据回想的天赋。“显然这些被打败的力量,这些龙仍然是有价值的,而且进一步说这些古早的作者都明白龙和弑龙者之间的斗争不是你死我活的决斗,而是一种永恒的对抗。为了世界福祉,双方都需要将自己的力量表达出去并维持平衡。这些古老的敌人需要彼此。”

  “你的逻辑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前提是这个对抗本身,而不是胜利。” 梅利辛说。

  达丽亚的目光直射向梅利辛说:“是的,这就好像是夏与冬。永恒的夏会烧烬世界,但是永恒的冬也会冻死它。只有二者交替才让生命可以生长壮大。”

  “那我又要问了,这些意义什么?” 赛维琳问。

  达丽亚看着她朋友们的脸庞,不确定应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他们会相信她吗?还是说他们会认为接触星炬的灼烧能量让她错乱了?她作了一次深呼吸下定决心,已经走了这么远了,现在回头太划不来。

  “在事故发生后我陷入了昏迷,我想……我想我成了一部分,一个其他什么,非常巨大的意识的一部分。那个感觉就好像我的意识已经离开了我的身体。”

  “离体幻觉,”祖切说,“挺常见的一种濒死体验。”

  达丽亚说:“不是,那远不是一次幻觉。我不知道应该怎样换个说法解释,但是那就好像是本源阅读器让我的意识可以……和什么古老的存在联在一起。我是说,它真的很古老,比这颗星球还老,比我们能想象的任何东西都老。”

  梅利辛问:“你觉得它是什么?”

  “我觉得那就是乔纳斯所说的龙。”

  “那条他说已经被帝皇杀掉的龙。”

  “对,就是它,”达丽亚说,“我不认为它死了。我觉得这就是乔纳斯试着告诉我的事。火星之龙还活在晦夜迷宫地下……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能找到它。”

  他睁开眼睛,试图尖叫却又一次感到胸口剧痛的刺痛。他伸展四肢,手掌敲击着光滑的玻璃表面,他的动作迟缓,眼中的世界是一片模糊的粉红色,他眨了眨眼睛努力使视线清晰。他伸手揉捏眼睛以示使视线清晰,这种感觉就像在粘稠的水里游泳。

  一个人形在他的视线边缘游动,但他还不能集中注意力认出何人。

  他的头隐隐作痛,身体沉重得难以形容,尽管他的身体显然是悬浮在液体浮力中。虽然他身体的无比疼痛,但这与他内心沉重的悲伤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记得睡觉,或者至少在黑暗中疼痛减轻了一些时候,但是没有什么能真正减轻他所感到的那种可恶的、不能集中力量的悲哀。他知道自己以前在这里醒来过,听到过一些遥远的谈话片段,其中使用了“奇迹”、“脑死亡”和“梗塞”等字眼。没有上下文使得这些词毫无意义,但他知道这些词是用来形容他的情况的。

  当他听到更多的词语时,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想弄明白它们的意思。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声音上,在他的意识世界里,思维同粘稠的液体里荡来荡去。

  那个身影又说话了,至少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它的声音,那些轻柔的、没有骨头的字眼,仿佛是从有毛病的螺旋钻里过滤出来的。

  他奋力向前,直到他的脸紧贴在一块厚厚的玻璃上。他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个由抛光瓷砖和金属轮床组成的消毒室。天花板上挂着像蜘蛛一样的装置,远处墙上的黄铜插座上安装了许多装满液体的玻璃罐。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蓝白相间长袍的年轻女子。她的身体在液体中颤抖,但他的视线使与她的笑容模糊不清。

  “卡瓦雷里奥殿下,您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女声发问,话语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他试图回答,但他的嘴充满液体,气泡在他的嘴唇上翻滚。

  “殿下?”

  “是的,”他说,他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

  “他醒了,”年轻女人说,这话是对一个看不见的房间主人说的。他听到她声音里的宽慰,奇怪她为什么听他说话这么高兴。

  “我在哪儿?”他问。

  “你在医疗舱,元首。”

  “医疗舱?在哪里?”

  “在阿斯克劳厄斯山。”女士说,“您回家了。”

  阿斯克劳乌斯山,军团的堡垒山。

  是的,这就是他的家。近两个世纪前,他就是在这里正式获得了王位。这就是他第一次踏上电梯进入驾驶舱的地方……

  胸口一阵剧痛,他喘着气,吸入了大量含氧液体。他的意识对呼吸液体的想法感到反感,但他的身体比他更清楚地知道它能经受住这种经历,他的恐慌逐渐减轻,尽管他的痛苦没有减轻。

  “你是谁?”他的呼吸恢复正常后问道。

  “我叫阿加特(Agathe),我是你的Famulous。”

  “Famulous ?”

  “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助手。您需要有人来照顾您起居。”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Famulous?”他问道。“我不是跛子!”

  “尊敬的元首,你刚刚从一场痛苦中醒来。你需要帮助来调整。我将为你提供这一切。”

  “我不明白,”卡瓦雷里奥说。“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阿加特犹豫了一下,显然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最后她说:“也许我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我的王子?在你有时间适应新环境之后。”

  “回答我,该死的,”卡瓦雷里奥用拳头打玻璃,喊道。

  阿加特朝房间里那个看不见的主人瞥了一眼,她的搪塞只会更加激怒卡瓦雷里奥。

  “别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姑娘,”他咆哮道。“我是风暴之主,你必须回答我。”

  “很好,我的元首,”阿加特说。“您还记得多少?”

  他皱起眉头,水泡飘到他的脸上,他试图回忆起醒来前的最后一段记忆。

  死颅军团的高耸泰坦向他逼近。

  维多利亚·麦格纳的引擎在压力下破裂。

  阿盖尔贤者死时的惨叫。

  一个张开的黑色深渊又将他拉入黑暗中。

  当卡瓦雷里奥重新体验到他机器的死亡时,胸中一阵剧烈的痛苦涌上心头,在他那带血的悬浮液里流着外人看不见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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