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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把熊熊大火

晌午,传送门之城印记城圆形法院。
“啊哈,”半人马越过我的肩膀瞧了瞧,“我发现你在作画。”
“是的,”我从画架上抬起头回答道。
“这个城市呼唤真义,”半人马说道,“囚犯们戴着铁镣,步履蹒跚;公诉人们怒目而视,期待着对自己有利的宣判;而貂皮裘氅的法官在对衣衫褴褛的乞丐量刑。当然,这对一个冷眼旁观的艺术家来说是不错的题材,生命的嘲讽、灰暗和佯谬。那么,你画的主题是什么,年轻人?”
“我的主题?”我问道。
“就是你在画什么。是法律如何欺压百姓,还是从悲观主义者的观点来看,这些不完善的规范最大限度地体现了我们自身的本性?你想画哪一个?”
“我想画那些没刻着这么多花纹的入口!我的手都要画麻了!”
半人马静静地看着我。
“这幅画的委托人是管理者哈什克,法庭的审判长、秩序兄弟会的会长。”我解释道,“他对我说,卡文迪许,我亲爱的,我妻子的表弟下星期就要结婚了。家庭就是这样,你得送礼以示祝贺,他妻子说就送一幅画吧。是啊,‘就’一幅画,三英尺宽五英尺长,尽量用红色的——那孩子一激动就要昏到。为什么不画画那圆形的法庭呢!这倒挺好,早餐时可以丢在角落里看上那么一两眼,‘就’一幅画么!”
“而你就这么接受了?”半人马惊讶地看着我,“你真应该朝他脸上吐口水,或者给他讲讲艺术结构的整体性。”
“你无法和一个达官贵人顶撞,”我回答说,“他们不管要你干什么,你都得兢兢业业感恩戴德地去干。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那张权贵顾客名单比印记城所有的画家都要长的缘故。谁叫我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呢。”
半人马听了这话又一次惊异地张开了嘴,随后气愤地跺着脚走开了。我得承认,要是半人马有什么特长的话,那就是跺着脚走开。我耸耸肩,继续临摹着那些花纹,试着集中精神。要知道城市法庭可不是一个清静的地方。比如我身边的一扇门前就排着这样一些家伙:一只来自低层位面、九英尺高、长着昆虫般翅翼和三码犹如锋利的午夜藤般尾巴的爬行类生物,一只克诺根恶魔。它们几乎无所不在,而这一只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张没有文字的卷轴,上面用橘红色墨水画着一个被吊在架子上烘烤的人类或者半人。对克诺根恶魔来说,这种图画的意义十分广泛,既可以是一个晚上念给孩子们听的故事,也可以是一道菜谱。在这来自地狱的怪兽后面耐心地站着一位上层位面的金翼人,他是个英俊的男人,比我高上两英尺,皮肤是琥珀色的。和克诺根恶魔一样,他也长着同样大的翅膀。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翅膀上全是纯金的羽毛,只要其中哪怕一小片就能换得城中销魂一夜……想到这儿我情不自禁地走了神,糟蹋了一道花纹,还得用松节油把油彩给轻轻擦掉。
金翼人没有买什么读物,不过他倒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他的视线透过圆形法庭的大门,沉醉在对天堂凝视的喜悦中。要我说既然印记城的形状象是一只直径不过几英里的圆环,那么不管怎么往上看闹市区的贫民窟都是那样污秽。可金翼人却还是那样兴高采烈地看着贫民窟的街道,要不是克诺根恶魔带有鳞片的翅膀在换脚的时候扇到了他的鼻子,他恐怕会一直把那个表情保持下去。
有那么一会,我真象扯烂这无聊的建筑绘画,把眼前的景象描绘下来:来自天堂和地狱的生物并排站在一起,看上去各自相安无事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会意味着什么,但是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出现在同一幅画里,一定能说明些什么的,不是吗?可话又说回来,到底没有人委托我画天使和恶魔。要是哪天我当真决定由我来选择要画些什么,谁知道我的下一顿饭又怎么着落呢?我喃喃自语,极不情愿地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在画画啊?”一个稚气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你真的要把这些花纹全部画下来么?难道不作些修改?”
我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正蹲在那儿乜斜着眼睛瞥着我的画布。他长着一头淡金色的头发,却有着酱棕色的皮肤。他的血缘必定是一半来自人类,一般来自精灵。这可不是一段皆大欢喜的婚姻。“我认识你么?”我试着以一种吓唬的语气问道。
“哈泽坎。美德。”他的手撑着下巴,一边自我介绍一边看着我的画具盒,念着上面的名字,“布特林。卡文迪许。认识你是我的荣幸。”
“你听说过我?”
“没有。但我觉得认识印记城每一个人都是一种荣幸。你属于哪个组织?”
我叹了口气。尽管我的外衣、戒指和画具盒上都有代表感觉会的“五官感觉”标记,可这对一个主位面来的孩子来说什么意义也没有。“承蒙抬举,我很荣幸地说自己是一个感觉者,”我告诉他,“我们的社会主旨是尽可能地感受整个多元宇宙。”
“噢,我叔叔托比说起过你们,”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你们经常组织一些疯狂的聚会,是吗?”
“错。我们组织聚会只是摈弃一生中某些体验,从而探寻更高层次的追求。”
“噢。”很明显,这男孩根本不知道高层次追求是什么玩意。不过一会他突然兴奋起来,把手伸进衣袋里去,“你吃过猪莓吗?”
这词让我皱眉头,“猪莓?”
他掏出满满一把棕色的浆果,每个都有我的拇指一般大,又平又皱,好象有人穿着钉了钉子的靴子在上面踩过一样。“我从家里带来的,”男孩说,“我家的那个位面,我不是这儿人。虽然这些不是很新鲜,不过还不错。”他往嘴里扔了一个,用力地咀嚼起来,“你也试试?”
“好吧。”我说,“我试试。”要知道感觉者从来不对任何新的体验说不,即便是主物质位面恶心的新鲜李干也一样。我告诉我自己,如果这玩意吃起来果真那么糟糕的话,至少在下一次和其他会员晚餐时可以拿来当笑话讲。当然,我无法象男孩那样扔一个在嘴里大声地咀嚼。你要用指尖感受它的重量和组织结构,把它放在鼻子底下闻它的味道——一种淡淡的甜味和麝香鹿的芬芳,接下来你应该把它放在牙齿中间轻轻地往下咬——然后你就会发现这玩意吃起来就好象纯岩盐。我吃过岩盐,那是感觉者授予仪式的一部分。所有的新人都会这么告诉你,一次就够受的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那草本浆果给吞了下去。
“你觉得怎么样?”哈泽坎问道。
“我讨厌浆果。”
“哦。可我猜没关系,对吧?因为托比叔叔说感觉者什么都会尝试,无论好坏。”
“你叔叔可真是万事通。”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嗨,”男孩说,“你说感觉者们会喜欢它么?因为我要见见你们的高层,看看加入感觉会得做些什么。”
我差点没呛着。“你想加入感觉会?”
“托比叔叔说我应该加入个组织,一个人得在笼子里有些朋友,托比叔叔这么说的。他管印记城叫笼子,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和所有的组织都谈谈,了解了解他们。我本来想找管理者来着,因为我喜欢人们谈论管理者,不象政府,人们只会在背后说它。我也挺爱听这儿人说话:‘别再多嘴,主位面的小蠢货,否则我就开剥了你。’到处都有人这么说。顺便问一句,‘开剥’是什么意思?”
“你随时会明白的。”我喃喃道。
“可又说回来,”哈泽坎又继续说个不停,“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这儿的方言?你也是从外面来的?”
我瞧了瞧手里制作精良的画笔,思忖着把它插进小家伙的眼珠子里去会不会弄坏。冷静,布特林,冷静。我母亲是一位公爵的女儿,她在我小时候常常教育我说话别象街头的那些呆子那样,要谈吐文雅举止得当,这样城里的达官贵人才会邀请我们去他们家的客厅。尽管在这方面她做得也不是很好(“是的布特林,隔壁奥斯瓦尔德家的小孩是个蠢货;呃,这词该怎么说来着?”),事关家庭荣誉,我还是遵守为好;可也不允许一个小子这么侮辱我。我搜肠挂肚,想找个不失体面的方法惩罚一下这主位面佬。忽然,我看见三个和谐会的卫兵穿过前门,走了进来。
当然,作为印记城的治安部队,一般的和谐会成员出现在城市法庭的大厅里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们常常为了执行公务进出法庭。然而这些人却有些不同。首先,这三个人的灰围巾都系的乱七八糟。和谐会的长官对围巾的系戴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有一次我给一位会长画像的时候,他还特别叮嘱我要仔细描绘围巾上的每一个褶皱。其次,我面前的这些人不象一般的和谐会卫兵。即便是一个新手,在加入和谐会后不久也能以那种固定的步伐整天在街上巡逻,防备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然而这些人的步子更加军事化,与其说他们在闲逛,倒不如说他们在开步走。最后我那感觉者敏锐的眼睛还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那就是除了剑之外,一般的卫兵还会携带一根黑色的手杖,好在长官兴致昂然的时候鞭笞那些做坏事的家伙。可这三个人皮带上挂得却是由象牙或者骨头雕刻而成的、光滑无比的白色指挥棒,上面的镶嵌物闪闪发光,好象是红宝石。
“你在看什么?”哈泽坎问。
“我只是在想,或许我改收拾收拾,改天再来画这些花纹。”
“你想躲开那些卫兵吗?”男孩突然压低了声音,好象他注意到了我在看这些新来的人,“或许你以前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些特种队的人恰好可能会认出你来。”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是特种队的?”我问。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佩带火杖而不是手杖的卫兵。”
“那是火杖?”
男孩耸耸肩。“托比叔叔教我认过所有的法杖和手杖。”
糟糕了。
三个佩带着高能魔法武器的假卫兵步入了法庭,这事就麻烦了,非常麻烦。一个有理性的人一定会马上向后转开步走;可另一方面,我还从没见过火杖的使用呢。要是我能找个隐蔽的所在,说不定能在事态变得严重之后目击到前所未有的景象。或许日后我还能将这一幕画下来,包管让那些挑剔的批评家对我刮目相看。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看见任何可供隐蔽的地方。或许管理者哈什克雇佣我至少表明他对绘画不是一窍不通,但他最喜欢的艺术品还是挂毯。自从荣任管理者高位后他的这种嗜好就更是变本加厉,城市法庭的每一寸墙壁上都挂满了这些描绘多元宇宙不同位面景观,陈旧积垢的织物。一旦随时待命的火杖开始发射火球,那么这些易燃品就会象火绒一样烧起来。
那三个人走到了圆庭的中央,急匆匆地转过身去脸对脸,好象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但我知道他们佯装讨论私事,其实是在偷偷地从腰带上解下火杖。他们究竟是就这么发射,还是会大喊“所有人趴下把钱交出来!”或者绑架几个人质来抗议最近的增税?这倒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处在大厅的后脚,等跑到门那儿的时候早被烟火呛死了或烧死了。所以我得利用手头仅有的掩护。
“过来,哈泽坎。”我命令道,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让我俩挤在克诺根恶魔的身后,骗自己说这一定管用。
“你们在干什么?蠢货!”怪物转过身来吠道,尾巴扫来扫去。
“对不起,”我说,“可你不是来自九层狱的么,一定防火。”
也就是这个时候,第一枚火球击中了克诺根恶魔的后背。
***即使是有克诺根恶魔的保护,爆炸的火焰依然挟着炽热的空气掠过我的脸庞,擦刮着我的皮肤。不远处我的颜料和画布开始着火,很快松节油也爆出黄色的火焰。到处都是浓烟,除了那些喉咙被灼伤的嘎嘎声以外,人们的呼号震彻大厅。而我们面前的克诺根恶魔却毫发无伤。毕竟它来自一个以燃烧地狱著称的位面,所以不值一提的火球对它来说和挠痒痒一样。可假卫兵是在它看着我们且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射火球的,爆裂惹火了眼前的这个爬虫类怪物,它举起尖爪,看上去就要把我们撕成碎片。可忽然那空洞的黑眼珠改了主意,利爪朝金翼人挥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克诺根恶魔认为金翼人有理由对此事负责,或者它仅仅是想找个理由痛扁一顿它世代的对头。不管怎么说,克诺根恶魔的爪子抓下了一把一把的金羽毛,带着倒刺的尾巴鞭子一般抽打着金翼人的前胸,刺破了他的皮肤,闪亮的金色血液从他胸膛里涓流而出。直到这当儿金翼人才从对天空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既然他不象那只来自地狱深处的怪物那样防火,火球烧焦他许多羽毛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可直到克诺根恶魔把他刺出血来时他才反应过来。随即,金翼人的拳头如离弦之箭一般呼啸着往对方鼻子上招呼过去,一下、两下,跟着是一记漂亮的掌根击,打中了克诺根恶魔满是鳞片的下腹。它立刻喘息着趴在了地上。
“哇哦!”哈泽坎惊叹道,“我还以为天使都用魔法剑作战呢。”
“第一,”我回答说,“他不是天使,他是一个金翼人;第二,天使不用剑,他们用权杖;第三,他不会在印记城市中心用权杖敲克诺根恶魔的脑袋,除非他想引发双方倾巢而出的全面战争;最后,可能你没有注意到,先前保护我们不受火焰侵害的唯一屏障,现在正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呢!”
没错,我们现在完全暴露在眼前的惨象里。三个假卫兵背对背地站在一起,同时朝各自正对的方向发射橘红色的火球。我几乎立刻能说出火球的落点在哪里,因为那儿已经堆满了死尸,尸体在炙热下翻裂开来,露出暗红色的肌肉。而其他地方的人虽然活着,但在爆炸火焰的灼烧中无非是徒增痛苦。他们的皮肤皱成一团,淌着黏液;他们的眼睛化成了胶状物,从眼眶里流了出来;被烫伤的喉咙只能发出尖利的哨声,而不是惨号;更多的人则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火球主要射在圆庭的三面墙上,另外完好无损的一边是直通街道的大门。活着的人们开始惊恐万分地涌向出口,你推我搡的。稍微矮小一点的生物比如地精、半身人什么的都被践踏在人群的脚下,更不用说老弱妇孺了。除此之外,第一波攻击后这些人的脚下还多了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即使是最惟恐天下不乱的暴徒面对眼前的这三个人也要倒吸一口凉气。在圆庭中央站着的就是混乱的罪魁祸首,那三个冷酷无情的假卫兵。脸朝我们这边的那个满头满脸都长着胡子,而且都漂白过。他审慎地看着金翼人,一俟他丢下克诺根恶魔转过身来,便平静地举起火杖,朝他开了火。
克诺根恶魔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根本无法提供掩护。只要火球击中金翼人,处在爆炸半径里的我和哈泽坎就要完蛋。我无望地惊叫起来:“不!”
我站在堆满公文的办公室里,看着一个穿着法庭制袍的年轻女半身人。她看上去和我一样诧异:“你是谁?”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哈泽坎就抢着上前。“哈泽坎。美德,”他伸出恶心的手给她握,“抱歉突然出现在您面前,夫人。可我们情况紧急,才不得不进行传送。”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会传送术?”
“当然,”他回答说,“托比叔叔教我的。”
“又是他。”我叹道。
***我们本打算说一下现场的情况,可女半身人打断了我们,急忙把我们带到她的上司,退休法官奥娥娜。德瓦尔面前。我以前没见过她,但却听说过这把威名赫赫的老骨头。印记城每个人都知道她是个火暴脾气的实干家,和大多数作理论研究的管理者不同,她喜欢亲自勘探那些位面,组织一次又一次的远征,到多元宇宙最远的角落一窥究竟。所以当这个女半身人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第一个就找奥娥娜。德瓦尔就不足为奇了。
“火杖?”德瓦尔听说了后大吼道,“在圆庭?”
“是的,大人。”我说,“那三个人走进来……”
就目前而言,我只知道这么多。虽然德瓦尔已经六十高寿了,可依然健步如飞。她抓起一根缠着闪闪发亮银线的手杖,撑着它站起来。哈泽坎欢蹦乱跳地为她打开了门:“很荣幸为您服务,夫人。小心。”
“小心你自己吧!”她恶狠狠地说着,用一只手举着手杖在头顶上不住挥舞,从它的顶端划出一道劈啪做响的冰晶圆弧来。“我要给那些胆敢在法庭纵火的蠢货们好看!”说着她就象个十二岁的孩子一般箭步冲了出去。女半身人挥手示意我们待在原地,随即也跟着德瓦尔跑出走廊,来到外面的侯客区。就在德瓦尔停下来等半身人的当儿,她重重地把法杖磕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回音。她脚下的地板和地毯开始为一个墨黑的洞所取代。半身人看了看她的上司,又看了看那如深邃黑夜般的洞口,跳过去抓住了德瓦尔的腰。这时两人开始随着德瓦尔蠕动的嘴唇和那正被念动的无声咒语愈渐渐下沉,当她们的脑袋消失之后,黑色的洞便在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中自动合拢。
哈泽坎轻轻地关上门,一脸的惊奇。我也是。我不知道德瓦尔的法杖还能干什么,可现在看来,那些假卫兵们所使用的小小的象牙火杖根本就无足轻重。作为感觉者,我对无法观看这场即将发生在圆庭的战斗而遗憾不已;而另一方面,一想到那些尸体被炭化了的皮肤,和还活着的人们的恐怖呻吟,我就告诉自己:即使是一个感觉者,也有该看和不该看的东西。
“我们是不是该找条离开这儿的路?”我问哈泽坎,“现在我们是安全了,可要是这房子都烧着了……”
“马上,”他回答道,“我想看看这些玩意。”
的确,管理者德瓦尔的办公室里充斥着各色各样的“玩意”:绘制精美的瓷器、黄铜质的罐子、天花板上用绳子吊着的动物干尸……都是好些个奇怪的古玩。毫无疑问,其中大多数都散发着魔法的恶臭。
“什么也别碰!”我抓住哈泽坎,他正捡起一面铜架手镜。“就此而言,也别朝里面看。天知道如果你看了,里面会出来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不会弄坏的。”他委屈地说,接着闭上了眼睛,使劲地皱着眉头。过一会他又睁开眼,看着手里的镜子,“没问题,它没有附带魔法。”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集中精神,就能感觉魔法物体散发出来的辐射。托比叔叔教我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就要——”哈泽坎突然住了嘴,扭头朝门那儿看去,压低声音说,“有股强大的法力逼近了。”
“可能是德瓦尔法官和她的法杖。”
他摇了摇头。“我敢说不是。”他的眉头再次紧皱,开始集中注意力。随后他悄悄地说:“躲起来!”
虽然我讨厌让一个主位面佬对我发号施令,可哈泽坎脸上担忧的表情告诉我这不是争执的时候。我身旁正好有个衣架,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斗篷。我钻了进去躲了起来,然后我捏住斗篷理了理,让它们看起来自然一些。幸运的是我没有因此而被变成一只青蛙,不过要是其中哪条斗篷有隐形功能那就更好了。我把斗篷拉开一条小缝,用一只眼睛往外窥视着。看不见哈泽坎,不过倒是能听到他钻进德瓦尔法官从其他位面带来的那些纪念品时唏哩哗啦的声音。几秒钟后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因为没过多久,门就被人吱吱嘎嘎地推开了。两个影子出现在门口。他们拿着十字弩对房间扫视了一番,看没什么情况后,两人放松了警惕。
“我告诉过你,”其中一个说道,“我看见那爆老太被半身人匆匆忙忙地带出去了。她已经走了。”
另外一个声音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你说她把它藏哪儿了?”
“先搜桌子。”
说完这个人便走了进来,十字弩依然待命而发。在管理者办公桌上的油灯照耀下,入侵者显得又高又瘦,长着参差不齐的耳尖,和一对猫一般的黄眼珠——一个吉斯泽莱人,不过看起来他好象比一般的吉斯泽莱人要魁梧。尽管他们是印记城分布最普遍的人口,可我和他们私交不深。因为他们以严苛的组织纪律性为荣,所以绝对不会把金币浪费在象艺术这样的感情纵溺上的,所以我们从不搭界。
当这个吉斯泽莱人搜着德瓦尔的桌子的时候,另外一个则完全暴露在了灯光下。我不禁咽了口唾沫,以防自己惊声喘息。这个人的脸看起来和吉斯泽莱人差不多,可他的皮肤有如玉米般黄,而眼珠则是大理石般的黑色。除非我产生了幻觉,否则这一定是个吉斯彦克依人,和吉斯泽莱人同宗,却是他们的死敌。
一个吉斯泽莱人和一个吉斯彦克依人合作?这听起来就象是一只火精灵在邀请水元素赏脸跳支小步舞。这两个吉斯种族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置之对方死地而后快的。他们每次见面都会拼个你死我活,要是这两个种族有什么时候意见一致的话,那就是向对方宣战。这一定是幻术,一种变换身形的伪装。就我所知,这两个人可能是地精术士/盗贼,在自己身上施放了迷惑系的法术,以便在洗劫这里的时候不被别人认出来。至少这听起来挺合理。
两人把十字弩搁在管理者的桌子上,开始检查抽屉。从我这里无法看见桌子,因为吉斯泽莱人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但我还是能时不时地瞥到他一张卷轴接一张卷轴地看着,粗略地浏览一下后又把它们随手扔在地上堆在一起。这情景叫我不寒而栗,不是因为他对那些记载着古老知识的价值连城的羊皮纸的轻蔑,而是因为他对魔法的一无所知。有些卷轴是不能象这样随便展开、随便丢弃的,否则会带来诅咒或者引发陷阱,更甚者还会释放被拘禁住的怪物,到时候那些胆敢掉以轻心的家伙就会被它撕成碎片。一般情况下我倒是对这两个小贼是否会成为谁的盘中餐毫不在乎,不过眼下我可不想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份子。终于,那吉斯彦克依人说道:“看上去就是这个。”
“灰?”吉斯泽莱人丢下手里的卷曲的纸片问。
“是的,她还画上了地图呢。”
“得来全不费工夫呀。我们走。”
吉斯彦克依人卷好他找到的卷轴,把它放进胸口。这时吉斯泽莱人拿起桌子上的油灯,高高地举在他们堆出的卷轴堆上。“等老家伙回来的时候,”他说,“她会发现这里和楼下烧得一样旺。他们会认为这是同一场大火。”
“或许,”他的同伴说,“可头儿说要多点几间办公室,好让管理者不起疑心。我得去看看哪些屋子里没人。”
吉斯泽莱人嗅了嗅空气的味道:“别去了。这些人一闻着烟味就逃个没影。这儿不可能有人了。”说着他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拿着十字弩,向门口走去。他的同伴则断后,最后检查一遍情况。最后吉斯彦克依人点点头说:“我们走。”拿着灯的那个等在门口,转过身来瞧了瞧屋子,轻蔑地撇着嘴角,把油灯扔到了卷轴堆上,反手关上了门。
我和哈泽坎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藏身之地冲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救火。真是危险:羊皮纸又干又旧、而石蜡油则溅得满地都是,还好油灯玻璃只是摔裂了并没有碎,否则这里马上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我们急忙用衣架上的斗篷在紧紧地盖住火星,以防烧起来。
“他们是什么人?”哈泽坎惊魂未定地坐在卷轴堆上,直喘粗气。
“我怎么知道?”我回答说,“你别以为我认识印记城所有的流氓。”
“问问而已。”他耸耸肩,“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吧,我们可以坐下来歇歇脚、聊聊天,看火头什么时候烧上来;或者在火烧眉毛之前打个洞出去。你选哪一个?”
哈泽坎尽管是主位面佬,可也不是笨蛋。我们决定自寻出路。不久,我们找到了一条通向法院的走廊。这地方以前是管理者高层的私人走道,可现在他们都不见了。我以前虽然参观过法院,可从来没来过这儿。而哈泽坎也不知道我们该往哪儿走,他曾经把我们往外传送过一次,可那儿一片漆黑。还好他没让我们和什么墙固化在一起。最后在一个拐角里,我们发现了一道通往大厅的门,滚滚地冒着黑烟。我们小心地往前走,生怕碰上那两个纵火的盗贼,一边做着开溜的准备,一边想着里面可能有人需要我们的帮助。门后面是个大房间,摆满了一排排的书架;而其中最近的一个上面插着着了火的十字弩弩箭。
“咱们在办公室的朋友来过这儿。”我指着弩箭悄悄地说。
“他们打算在图书馆纵火?”哈泽坎惊叫起来,“这可是犯罪!”他顾不上熏人的浓烟,大叫道:“我们还来得及抢救大部分的书!”他也不管火箭插着的那个架子已经开始着火,也不管是否能够在火势蔓延过来之前逃出去,就这么象个尽职尽责的骑士一样傻乎乎地冲了进去。
“你以为你在干吗?”我朝他吼道。
“只有一个架子着了火,”他一边叫着,一边跨进着火架子和后面的缝隙里去,“要是我们能把火头分开,就……”他好象吸进了一大口烟进去,不住地咳嗽。
“该死!哈泽坎!”我想也不想就跨进屋子里去,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在干什么。要是一个主位面佬也能逞英雄,那为什么我就不行呢?当然,我不过认识他十分钟,就发生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又不能怪他;何况他的传送术还救了我一命。
“该死。”我不住地咒骂,跟着他跑进去,尽量压低身子以免吸入浓烟。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试着站起来,想要推倒一个书架。“把这架子朝墙对面推,然后把其他的架子朝反方向推,这样就不会着火了。”
“你这白痴!”我对他说,“这些架子都放着书哪,准有成吨重。”我把手伸进他的腋窝下扶他起来,烟火呛的他够戗。“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命。”
“不,我们得保住这些书。”他挣脱我,把双手顶在还没着火的架子上,“否则我不会走的。”他吃力地推着,可书架纹丝不动。“来呀,”他气喘吁吁地朝我喊道,“来帮忙!”
“好啊,”我说,“帮忙。我可从来没救过火,其他的感觉者要是知道了可真得羡慕死。”
我本可以想些更好的方法,来抢救这些受人尊崇的图书。可现在到处都是浓烟,而那书架和上面一半的书都已经烧着,我也只好卤莽行事了。既然要把着火的架子和其他的分开,那么我想我的靴子或许能够胜任。我用脚跟顶住燃烧的书架,用手撑住对面的木架,使着吃奶的力气开始推。渐渐地,我脚下的书架发出吱嘎的扭曲声,随后往后墙倒去。紧接着它的另一排架子在巨大的撞击下也开始倾倒,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它们就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轰隆轰隆地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好象整个图书馆都翻了个个。最后一排架子撞在后墙上,以势不可挡的威力撞踏了墙壁,撞出一个干草车大小的洞来。
“我们成功了!”哈泽坎叫道。
“干得好,你们这些败类!”一个新的声音说道。我抬头看去,一个结实的和谐会卫兵站在我面前,提溜着手杖,迫不及待想要往我身上招呼的样子。“你们两个混蛋被捕了,”他怒吼道,一面抓着我的胳臂把我拉起来,“我真希望你拒捕,因为这样我就能敲碎你的骨头。明白吗?”
“太好了!”哈泽坎雀跃地叫道,“那样我就能见见你们的高层,看看加入和谐会得有什么条件。”
我沮丧地把头朝手中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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