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时间:二〇〇七年
恶梦在阿勒勒市火车站的报摊上降临。《闲话家常》的复活节版比平时早一天发行,路过报摊的人,不管认不认识卡尔都看到副警官卡尔‧穆尔克的照片被登上头版的角落,就在王子与法国女友结婚的消息底下。
几位当地居民在购买三明治和水果时,很难不被「刑事警察威胁记者」标题吸引,下面还有一小行字「死亡枪击案件的真相」。报摊老板注意到卡尔无意购买报纸似乎有点失望,卡尔死也不会让佩勒‧希特斯缇可以藉写出这些垃圾赚取他的生活费。
在火车上有许多乘客好奇的盯着他看,他感觉到胸腔那股压力再次蔓延开来,而总局里的情况并未比较好,前一天他才因乌佛逃离疗养院一事遭上司斥责,今天他又必须立刻到楼上去。
「看什么看,你们这群白痴。」在前往马库斯办公室的途中,卡尔对着几位同事怒吼,他们似乎不替卡尔抱屈。
「哎,卡尔,我们该拿你怎么办?」马库斯开门见山的说:「我很担心下周的报纸标题是你对心智障碍者施以精神暴力。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乌佛出了什么事,媒体一定会藉这次的事件炒作一番。」他指着报纸上的照片这么说。卡尔还记得这张照片,那是几年前,他将媒体强制驱离出某个封锁的犯罪现场时,被愤怒的记者所拍下来的画面。
「让我再问你一次,卡尔,我们该拿你怎么办?」
卡尔拿起报纸浏览布满鲜红或鲜黄色标题的文章,怒气逐渐上升。他们真的知道怎么诽谤一个人,这些最下流的八卦记者。
「我从未对《闲话家常》提起枪击案,」他说:「我只说自己愿意为安克尔和哈迪付出生命。不要管它,马库斯,或者我们该考虑聘请一位律师。」
卡尔把周报丢到桌上后站起来就没再多说。该死的马库斯想做什么?如果凶杀组组长想乘机把他赶出警局,那肯定会招来更多这样的标题。
组长容忍的看着他。「TV2电视台来电,有个探讨犯罪的节目想跟你聊聊,我已经替你回绝,叫他们忘了这件事。」
「好。」组长不敢轻举妄动,卡尔心想。
「他们问我《闲话家常》报导你威胁记者一事,以及亚玛格岛上的枪击案。」
「喔,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说。」
「我告诉他们,整件事不过只是小题大作。」
「好,这很好。」卡尔气愤的点点头。「你真的这么认为?」
「卡尔,听我说,你从事公职多年。在你警察生涯中,曾经历多少次同事在值勤时发生意外?想想看,当你还年轻在兰德斯市当警察,或者第一次巡逻的时候,一群喝得醉醺醮的混蛋们突然出现在面前看你的制服不顺眼。你还记得当时的感觉吗?随着时间的逝去,我们一再面对糟糕百倍以上的情况。我经历过,罗森和巴克也经历过,一堆今日做着不同工作的旧同事也经历过。我们都曾被斧头、大锤、金属棍、刀子、破啤酒瓶、霰弹枪和其他枪枝威胁,又有几次这种情况圆满解决?我们全部都深陷在困境中。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就不是个好警察,是不是?我们每天都要想办法应付突发状况,失去支持的窘境也会一再发生,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卡尔点点头,觉得胸口的压力不同于以往。「这件毕该怎么办,组长?」他指着报纸问道:「对此你有什么要说?」
凶杀组组长静静看着卡尔不发一语,然后站起来打开对着蒂沃利乐园的窗户俯身向前,拿起手上的报纸做了一个擦拭屁股的动作,接着转身面对窗户把这团废物丢出窗外。除了这么做,他无法更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见。
卡尔察觉到自己的嘴角上扬。某位经过警察总局楼下的行人,可以因此免费得到一份电视节目表。他向主管点点头。马库斯的行为确实令人感动,但那些表示支持的言谕似乎结束了,于是卡尔准备离开。
「林格案就快要有进展了。」他临走前说道。
马库斯点头表示自己某种程度的认同。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才知道马库斯受人爱戴的原因,才了解为什么他美丽的妻子愿意陪在他身旁三十年以上。「卡尔,你仍然没有参加领导力课程。最晚明天解决掉它,清楚了吗?」
卡尔点头未发一语。如果组长继续坚持进修的事,或许他该考虑拜访公会寻求协助。
※
从凶杀组组长办公室走回地下室的这段四分钟路程,根本是一种充满异样眼光的夹道酷刑,一路上卡尔看见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不以为然的手势,有些人的眼神透露着:「你是我们的耻辱」这样的讯息。该死,你们自己也是,卡尔心想。他们应该要支持他,那么他至少不会觉得自己面对着一群企图冲撞他的公牛。
连待在地下室的阿萨德都看到这篇文章,但助理却拍拍卡尔的背,他认为这张登上头版的照片非常清晰,可惜这份报纸实在太昂贵了。与众不同的观点令卡尔精神一振。
十点整,卡尔接到来自「笼子」──警察总局服务台拨来的电话。「这里有人找你,卡尔。」值勤者的语调冷淡。「你在等一位约翰‧罗斯慕森?」
「对,让他到地下室来。」
五分钟后,走廊上传来踌躇的脚步声,接着一个小心谨慎的语调在门口响起。「哈啰,有人在吗?」
当卡尔打开门,看见眼前这个人穿着过时的毛衣、绒布裤,还有其他不值钱的东西。
「约翰‧罗斯慕森。来自戈德港保育院的退休教师,我跟你有约。」对方伸出手主动问候,「你是登上这期周报头版的警察?」
这真的会把人逼疯!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竟意外拥有敏锐的观察力。
他们很快就取得共识,先由卡尔询问关于和案件有关的问题,然后再带领罗斯慕森进行导览。卡尔希望在一楼做个简单的参观,然后迅速绕中庭一圈后将他打发。
罗斯慕森记得阿特摩斯,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这位退休教师是个和蔼可亲却有些啰嗦的长者,即使连最冥顽不灵的那种无赖都会被他感动,但这是卡尔的印象,一定有些他不知道的特例,例如阿特摩斯。
「我会把他在保育院的相关文件传真给你,我和办公室的人说好了,可惜所剩数据并不多。包括病历在内,几年前许多关于阿特摩斯的文件不翼而飞,当我们在架子后面找到数据时,缺了至少一半。」他摇摇头,下巴下面的松弛皮肤跟着晃动。
「为什么他会被带到保育院?」
退休教师耸耸肩。「你知道的,家庭问题。这个少年曾经有过寄养家庭,因为和寄养家庭处不来让情况失控。他是个本质不赖的少年,但脑袋太聪明又没有接受足够的挑战,这真不是个好组合。你在外劳居住区可以观察到这种特质的年轻人,他们习惯往外爆发出未曾宣泄的力量与活力。」
「他犯法?」
「他的确触犯了某些法律,但据我所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嗯,好吧,也许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但我并不认为戈德港时期的他是个彻底暴力的人。不,我完全想不起这类的事情,但也许我记错了,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不是吗?」
卡尔拿出笔记本。「我想请教你几个相关的问题,你若能直接回答我会非常感激,如果想不起来就继续下个问题,但要是你突然想起前面问题的答案可以随时打断我,好吗?」
接着阿萨德用可爱的描金小瓷杯端来一杯糊状热饮,长者友善的向阿萨德点点头笑着接过去,卡尔相信他不用多久就会后悔。
然后他瞥了卡尔一眼。「好,」他说:「当然。」
「少年的真实姓名?」
「就我所知他叫作拉尔斯‧艾瑞克或拉尔斯‧亨瑞克,或者类似的名字,他的姓很普通,好像叫彼得森。我可以把这些数据传真给你。」
「为什么他会被叫作阿特摩斯?」
「这和他父亲的工作有关。他很佩服他父亲,非常佩服,可惜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他父亲是位工程师,工作内容和里索岛的核子测试站有关,我不清楚详细情形,但我认为如果你手中有少年的真实姓名和身分证字号应能轻松查出来。」
「你有他的身分证字号?」
「是的,尽管记载他的身分证字号和其他数据的档案不翼而飞,但保育院的会计单位有个用来申请地方和国家补助的特殊系统,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查出他的身分证字号。」
「他在你们那里待了多久?」
「差不多三至四年,我想。」
「如果考虑到他的年龄,这时间有点久,不是吗?」
「是,但也不是。有时候会有类似的情形。那时他的母亲没有能力抚养他,而他也不想待在新的寄养家庭,所以不可能让他离开保育院。」
「之后还有没有他的消息?他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在他离开保育院数年后我曾有次与他巧遇,看样子似乎过得不错。我记得是在赫尔辛格从事服务生或舵手这类的工作。他身上穿着制服。」
「你的意思是他是船员?」
「是的,或是从事这类工作的人。」
我得要斯堪地渡轮公司把那天船上的人员名单寄给我,卡尔心想。但这份名单其实早就应该在档案中,卡尔眼前再度浮现星期四在组长办公室,巴克那张感到羞愧的脸。
「请等一下!」他暂停和罗斯慕森的问话,然后吩咐阿萨德上楼向巴克询问,是否有梅瑞特失踪那天渡轮上的人员名单,如果有的话,那份资料现在又在何处?
「梅瑞特?这涉及到什么事情?」男子眼睛为之一亮,呑下一大口加了太多糖的茶。
卡尔笑而不答,继续下一个问题。
「你认为少年有精神错乱的倾向吗?他是否是一个具同理心的人?」
退休教师盯着空杯的模样似乎还想要再来一杯,看来他显然是那种味觉非常极端的人,然后抬起灰色的眉毛说:「许多来保育院的少年都有情绪上的问题,我们当然会为其中一部分作诊断,虽然我不记得我们是否评估过阿特摩斯的情况。不过我认为他是个具有同理心的男孩,至少他经常担心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难道她患有毒尔,或者其他原因?」
「不、不,她没有吸毒,不过她病得很严重,这也是为什么阿特摩斯在保育院待了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在卡尔问完所有问题后,警察总局的导览也很快草草结束。过程中,罗斯慕森证明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不断对眼前的一切发表评论,如果导览按照他的意思进行,他肯定会设法巡视这栋建筑物的每一个角落。退休教师对每样细节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让卡尔最后不得不弄响自己口袋里的呼叫器。「嗯,抱歉,我得赶去调查一件谋杀案。」卡尔的严肃语调让人不容置疑。「我们的参观活动恐怕得要提前结束。非常感谢你过来,我跟你约定在两个小时后接收传真好吗?」
※
卡尔的办公室一片宁静,他的桌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巴克没有渡轮人员名单。该死,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地下室除了从阿萨德所处的小房间传来细微的祈祷呢喃,此外一片沉寂,但这一切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之后办公室的电话开始不断响起,至少连续响了一个小时。都是那篇该死的八卦报纸报导!上至警察总长打来给卡尔忠告,再来是地方广播电台、在线编辑,一直到报社的蹩脚记者,这篇新闻在媒体圈引起过份激烈的反应,把电话转接到地下室的工作似乎娱乐了三楼的索伦森小姐,于是卡尔按下某个号码按键尝试把电话调成静音,虽然他从没记清楚那些按键代表的功能,最后仍成功暂时隔离电话铃声的骚扰。
直到戈德港的退休教师依约传真过来,卡尔才从自我选择的冬眠苏醒。
一如所料,罗斯慕森是个客气有礼的人,他感谢卡尔百忙之中带他参观总局,在赞美言词的下方是他许诺要传真过来的文件。这些数据内容虽然不多,但却非常有价值。
被称为阿特摩斯的少年,他的真实姓名是拉尔斯‧亨瑞克‧言森(Lars Henrik Jensen),身分证字号是〇二〇一七二〇六一九,出生于一九七二年,当天刚好是他三十五岁生日,和梅瑞特的年纪相仿。
拉尔斯‧亨瑞克‧言森,多么平凡到不行的名字,卡尔疲惫心想。为什么巴克或任何一个当时侦察这个案子的警察没想到要找出什列斯威‧霍尔斯坦号的人员名单?同僚粗糙的办案方式令卡尔感觉绝望,而且过了这么久之后,谁敢保证一定找得到当时的值班表?卡尔希望可以透过询问渡轮公司获得解答。他坐在传真机前再次浏览传真稿,决定拿起话筒打给渡轮公司的总部。
但在他输入号码前话筒中就先传来一道声音,起初卡尔以为是三楼的丽丝,但接着就从有如天鹅绒般的语调认出那是梦娜‧易卜生,令他不禁屏住呼吸。
「怎么回事?」她问:「电话根本还没响。」
是,他的确也很想知道。这情况唯有在卡尔拿起话筒,电话又刚好接通时才会发生。
「我看了今天的《闲话家常》。」她说。
他轻声低咒了一声,果然是来问这件事。如果这份狗屁报纸知道卡尔带给我们多少读者,肯定会把他的肖像周周刊在头版。
「这是很特别的状况,卡尔。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很好,这篇报导根本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你应该尽快和我约时间碰面。」她说。
不知何故,易卜生提供的机会此时不再具有吸引力,也许是婚戒的关系,卡尔对异性的触角在接收到这讯息后产生影响。
「我可以大胆揣测,直到凶手被捕的那天,你和哈迪的心理创伤才会完全康复。你赞同吗,卡尔?」
他察觉到内心开始与这位心理医师保持距离。「不。」他说:「和那些白痴无关。警察经常暴露在危险之中。」他试图回想稍早与凶杀组组长的谈话,电话线那头,这个性幻想对象的呼吸声再也无法为他指点迷津。「应该说,在每个警察的职业生涯中都有可能碰上这样的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说得好。」她答道,卡尔相信哈迪也会说类似的话。「可是卡尔你知道吗?这完全是胡扯!我建议我们固定碰面控制这种想法,下周报纸不会再刊登你的消息,我们可以在不受打扰的情况下会面。」
※
斯堪地渡轮公司的人非常和气友善。如同其他失踪案件,他们已经建好梅瑞特的档案,原来当天的人员名单曾打印出来,也拷贝了一份给行动派遣队。当时派遣队询问过甲板上下的人员,可惜没有人知道梅瑞特发生什么事,如果有一些当时拍的照片就好了。
卡尔敲打自己的额头。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把它当成咖啡滤纸用掉了?巴克和那个小组的人真该死!
「我手上有一个身分证字号,」他说:「也许你可以帮忙?」
「今天恐怕没办法。会计处的人刚好外出受训。」
「好吧,你们手上这份名单是以字母顺序排列的吗?」卡尔问道,但事实上人员名单不是以字母顺序排列,而是按照船员的辈分,船长和他的副手总是排在最前面,船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可以麻烦你在名单里找一位叫作拉尔斯‧亨瑞克‧言森的人?」
接电话的人员回以一个听起来有气无力的笑声,这份名单显然很冗长且零散。
对方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搜寻,相当于阿萨德祈祷完起身,在角落里用小毛巾擦脸,大声拧鼻子,最后装水准备煮糖果般甜腻的茶,渡轮总部的员工才结束这份工作。「不,上面没有叫作拉尔斯‧亨瑞克‧言森的人。」他说。
这真是令人泄气。
「为什么你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卡尔?」阿萨德笑问。
「别再想那份笨报纸的笨照片,只要想想如果你的手脚都断掉的话情况会更糟。」
真是个特别的安慰。
「阿萨德,我取得了那位昵称阿特摩斯的少年真名。」他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在梅瑞特失踪的那艘渡轮上工作,结果不是这么回事,所以我才看起来垂头丧气。」
阿萨德友善拍拍他的背。「但你已经找出渡轮人员的名单,干得漂亮,卡尔。」助理赞美他的态度,就像夸奖小孩勇敢上厕所一样。
「没错,虽然我们手上的线索不多,但既然戈德港的传真上有拉尔斯的身分证字号,我们一定可以找到这个家伙,政府的网站系统里有全丹麦人的数据。」
阿萨德站在卡尔身后看着他把号码输入计算机,他感觉自己像是个打开圣诞礼物的小孩,对刑事警察来说,能确认嫌疑犯的身分绝对是个关键时刻。
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
「这是什么意思,卡尔?」阿萨德指着计算机屏幕发问。
卡尔翻了个白眼。「意思是找不到这个号码。简单来说,在整个丹麦王国里,没有人有这个身分证字号。」
「你会不会输入错误?传真上的号码真的是这样吗?」
卡尔又再看了一次传真。不,他没有打错。
「或许这不是正确的号码?」
猜得好。
「也许它被改过。」阿萨德拿起卡尔手中的传真,眉头紧蹙的看着身分证字号。「你看这里,卡尔。我认为有一、两个数字被改掉了,你觉得呢?这里看起来像不像是被刻意刮掉?」他指着最后四个数字的其中两个问道。卡尔觉得有点难以办认,但那两个数字旁边的确有些阴影,不过也许是文件经过传真后造成的。
「即使只改变两个数字,也有一百种的组合,阿萨德。」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派人送束花上去,索伦森小姐必定可以在半个小时内查出我们要的答案,」
助理奉承泼妇的行为让人匪夷所思。「阿萨德,有许多可能性,如果可以改掉两个数字,也有可能十个都改变。我们应该先想办法要到戈德港的正本数据再来尝试组合数字。」
卡尔打电话给保育院,要求他们立刻将正本数据邮寄到警察总局,但对方坚决拒绝。
卡尔试着解释这件事的严重性。「你们的文件极有可能遭人伪造。」
「不,我不相信,」教育工作者答复的语气十分肯定,「如果号码是错误的,我们一定会发觉。每个来到保育院的人都要经过建档才能申请补助。」
「我明白。但如果这人是在离开保育院后才造假呢?谁会发现这一点?你不能忽略这种可能性:在阿特摩斯离开十五年之后,你们文件上的身分证字号遭到了涂改。」
「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可能交出正本数据。」
「好吧,那么我就必须按照官方程序来。我认为你不愿意帮助我们,并且很不友赛。我们侦察的很有可能是件谋杀案,你好好想想吧。」
卡尔从一开始就明白不是因为谋杀案的重要性,也不是威胁要循求官方途径才让他的话发挥作用,反而针对个人的批评最为有效。谁喜欢被藐视?从事心理治疗的专业人员肯定不愿意。像「不友善」这类的字眼听在他们耳里贬低的意味十分强烈,所以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成效。卡尔在警察学校的某位老师将这技巧称为「言词的压制」。
「你必须先发一封电子邮件,要求要看正本档案。」保育院的人员说。
一比零,获胜。
※
「你查出阿特摩斯的真实姓名了,卡尔?我们知道他的昵称是怎么来的吗?」阿萨德坐在卡尔身旁接连发问,一只脚跨在办公桌其中一个抽屉上。
「拉尔斯‧亨瑞克‧言森,他们说。」
「拉尔斯‧亨瑞克,好奇怪的名字,遇到同名的机会一定不多。」
在阿萨德的故乡肯定没有,卡尔心想。正当他打算下个讨人厌的批注时,却看到阿萨德沉思的表情,他突然觉得那个表情很陌生,与平时的阿萨德不太一样。少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看起来相当严肃。
「你在想什么,阿萨德?」
阿萨德的眼睛上像是附着一层油膜,颜色不停改变。他眉头微蹙,伸手拿起梅瑞特的档案,短暂翻阅后发现自己要寻找的资料。
「这有可能是巧合吗?」阿萨德指着某页上方的某一行问道。
卡尔瞥了一眼才察觉阿萨德手里拿的是哪份资料。
卡尔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一段时间后豁然开朗,他并未仔细斟酌事件的因果关系,意识也并未以逻辑性验证,而是让想法在脑中自由流动。事实上,所有的档案早就在它自己的位置上,他终于理解整起事件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