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时间:二〇〇七年
阿萨德不经意看到的资料是交通警察针对一九八六年圣诞节发生的死亡车祸所做的报告。在那场车祸里,梅瑞特的双亲身亡,报告里还提到另一辆车的三人也在这场车祸丧生,这三人分别是一名新生儿、只有八岁的小女孩,以及驾驶亨瑞克‧言森。亨瑞克‧言森是一位工程师,创办了一家名为「言森工业」的企业。报告此处有一行问号,代表这里的资料不甚肯定,按照手写注记,言森工业是一家「生意兴旺,生产安全壳使用气密钢的企业」,底下另一行注记特别以引号标明写着「丹麦工业的骄傲」,可能是引用某位证人的供词。
对,阿萨德没记错。第二辆车的死亡驾驶叫作亨瑞克‧言森,这个名字真的与拉尔斯‧亨瑞克‧言森极为类似,相信在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批评阿萨德很笨。
「阿萨德,把当时为了本案而留存的周刊和报纸拿来。」卡尔说:「也许上面会有生还者的名字,如果第二辆车幸存的少年叫作拉尔斯‧亨瑞克我也不会太讶异。」当阿萨德拿了一迭资料回来时,卡尔伸手说:「给我几份八卦报纸。是,从里面拿几份吧。」
报纸里的彩色照片令人感到恶心,周围那些渴望成名的人物报导更加深了这种感觉。陷入火海的福特嘉年华很有说服力,火焰几乎摧毁了一切,只剩下照片所记录的黑色残骸。在车内所有人被活活烧死之前,路过的救护车及时救出受困者,有几份报导用「奇迹」形容这次的救援,根据交通警察的报告,消防车因为路面湿滑,并未像平日一样快速抵达现场。
「这里写着母亲乌拉‧言森在这场车祸中失去双脚。」阿萨德说:「没有写出少年叫什么名字,只说是『这对夫妇的长子』,但提到他十四岁。」
「如果戈德港的文件可以信赖,那么这年纪刚好与拉尔斯‧亨瑞克‧言森出生的年份相符。」卡尔说完继续阅读剪报。
卡尔在第一份剪报中没有发现任何新讯息,这篇车祸报导位于政治争论及丑闻报导旁边,报纸为了刺激销售量,特地将各种不同议题的新闻编排在一起,以报社过往的经验来说,这做法的效果相当不错,但如果将这份五年前的报纸放在昨天的报纸旁边,要非常仔细阅读才看得出哪一份日期较新。
他一边咒骂媒体,手里忙着翻阅下一份数据,打开报纸的那一刻突然有个名字跳进眼睛里,正如他所期待。
「这里有写,阿萨德!」他大喊。卡尔觉得自己像只滑翔于树梢上方的老鹰,一旦发现猎物立刻俯冲而下。真是趟完美的狩猎!卡尔胸口的那股压力甚至因此减轻,这种独特的放松方式逐渐在全身的组织发挥作用。
「阿萨德,听听看这里怎么说。被批发商亚历山大‧林格驾车冲撞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包括:乌拉、女性、四十岁,一名新生儿,以及长子、拉尔斯‧亨瑞克、十四岁。」
阿萨德丢下手中的剪报,深棕色的眼睛因为笑容挤成一条线。
「给我交通警察的报告,阿萨德。」卡尔认为里面会列出所有人的身分证字号,但他的食指顺着报告内容快速扫过,只发现两名驾驶的资料,梅瑞特的父亲和拉尔斯‧言森的父亲。
「卡尔,我们可以利用父亲的身分证字号找出儿子的数据,然后再拿来与戈德港的少年比对。」
卡尔点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正在看是否能找出与亨瑞克‧言森有关的消息。阿萨德,这期间请你去找丽丝帮忙查出身分证字号。告诉她,我们要找出拉尔斯‧亨瑞克‧言森的地址。如果这个人不住在丹麦,就请她改搜寻他的母亲,麻烦丽丝在确认身分证字号以后,把言森在车祸后的所有登记过的地址打印出来。拿着档案上楼吧,阿萨德,快一点。」
卡尔在网络上搜寻「言森工业」,却没有找到任何一笔数据,于是将关键词改成「核子反应炉用的气密钢」,结果得到一长串位于法国与德国的企业名称。接着又输入「安全壳」等字眼,但如同刚才输入「核子反应炉用的气密钢」的搜寻结果,依旧没带给他答案。
就在他打算放弃时发现了一个PDF档,档案中提到一间位于科格的企业,并且写着「丹麦工业的骄傲」,与报告上的注记如出一辙。报告中的文字肯定是出自于这里。写下注记的警察挖掘到比别人更深层的东西,他在心里替这位同事送上友善的祝福,卡尔敢打赌他迟早会调到刑事部门。
卡尔继续在网络上搜寻,却无法找到更详尽的数据,于是他打电话询问负责受理商业登记的单位,竟得到不曾有企业以亨瑞克‧言森这姓名登记的回答。当卡尔说不可能时,对方给了他三种可能的答案:这家公司的经营者是一个外国人,对方是用合资人的姓名提出申请,或者属于控股公司,使用控股公司的名字登记。
他拿起原子笔划掉笔记本上的公司名称,看来「言森工业」属于高科技地图上仍未标示的地区。
卡尔点燃香烟,静静看着香烟的烟雾在天花板下方的管线间扩散开来,也许将来有一天这举动会引起外面走廊上侦烟警报器的反应,并造成整栋大楼员工的疯狂骚动,全数跑到街上去。他想到这里忍俊不禁又深深吸了一口,朝门口吐出厚厚的烟圈。虽然这么一来会导致这个消磨时间的小小非法活动被迫终止,但光是想象巴克、柏恩和马库斯站在街上,从害怕、生气,到气急败坏走回数百公尺外的办公室……这一切就很值得。
然后他突然想起约翰‧罗斯慕森曾提到,阿特摩斯父亲的工作与里索岛的核子测试站有关。卡尔拿起电话播号,也许这是另一条死胡同,但是如果想谈论核子反应炉所使用的气密钢,没有比里索岛上核子测试站更好的选择。
值班员工和蔼可亲,把卡尔的电话转给一位叫作马汀亚森的工程师,然后这人又把电话转给一个名为史东的人,最后卡尔和一位叫作乔纳森的工程师通上话。随着不断的转接等待,接电话的男子听起来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乔纳森在电话中自称为米克尔,虽然手边得处理一些事情,但仍愿意花五分钟的时间提供协助,并询问警察的来电的目的。
当听完卡尔的问题后,乔纳森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自满。「你想知道八〇年代哪一间丹麦企业在制造安全壳?」他重复卡尔的提问。「HJ工业算是世界先驱。」
一听到这位先生说HJ工业卡尔便恍然大悟,HJ指的就是亨瑞克‧言森,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答案吗?就是这么简单。商业登记的职员怎么会没想到,真该下地狱!
「嗯,其实亨瑞克‧言森的企业应该称为妥贝卡控股公司,不要问我为什么。HJ享誉世界,它制订的标准沿用至今,虽然亨瑞克‧言森骤逝又宣告破产的故事令人唏嘘,但没有他领导二十五名员工,没有他高标准的要求,这间企业根本不可能经营下去。那个不幸的事件正好发生在他们乔迁、扩建之际,让公司顿时失去了重要价值与专业技术。如果我们当时资助它,这间公司也许不会面临倒闭的命运,只可惜当时外在环境并不允许。」
「能否告诉我HJ的地址?」
「它的旧址位于科格,我曾经去过几次,但在意外发生之前他们搬到了哥本哈根的南方,我不清楚确切位置,不过我可以找找看电话簿,它不知道被我丢到什么地方了,你可以在在线等我一下吗?」
等待时间一定超过五分钟,卡尔在电话里听到这个人四处翻找,满口飙出丹麦语中最脏的脏话,卡尔很少听到类似的粗话,对方听起来似乎对自己很生气。
「不,很抱歉。」他说:「虽然我没有丢掉它,但一时之间找不到,我常常这样。我建议你找乌拉‧言森谈谈,也就是亨瑞克‧言森的遗孀,我想她的年纪还没有大到无法跟你叙述关于HJ工业的一切。她是个非常勇敢的女人,遭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
「嗯,令人感到遗憾。」卡尔表示赞同,还想提出最后一个问题。
但工程师欲罢不能。「HJ的技术真是完美,焊接的方法简直无与伦比,连使用最精良的机器进行X光照射检查也看不出任何瑕疵!他们还发明一个测试漏气的疯狂方法,那是一个可以调节一到六大气压力的压力舱,有了这个压力舱后,就可以用来测试产品的坚固程度。它是我见过最大的压力舱,控制系统非常先进。如果安全壳通过测试,就可以确定核子反应炉的防护滴水不漏。这就是HJ,总是走在技术尖端。」
工程师称赞HJ的模样,就像是他拥有这间企业的股票。
「你知不知道乌拉‧言森现在住在哪里?」卡尔迅速转移话题。
「不,但只要去户政事务所查一下就知道了。她住在那间企业最后落脚的地方,就我所知她又不可能被解雇。」
「你是说哥本哈根南部某处?」
「是的,完全正确。」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矛盾?「哥本哈根南部某处」和「完全正确」?
「如果你对核子测试有兴趣,我很欢迎你来这里参观。」男子说道。
卡尔婉谢他的邀请,表示自己办案时间紧迫不克前往。实际上,他想要驾驶千吨重的蒸汽压路机碾过里索岛上的企业,再把它卖给西伯利亚随便一个偏僻村镇制成道路覆盖物,对他们两人来说拜访那里无疑是浪费时间。
当卡尔挂断电话,阿萨德已经在门口站了两分钟。
「有什么事吗,阿萨德?」他问。「我吩咐的东西搞定了吗?那个身分证字号怎么样?」
阿萨德摇摇头。「我想你应该自己到楼上去和他们谈谈,卡尔。今天他们全部……」他用手指头指着太阳穴,「疯了。」
卡尔踏着猫步小心朝三楼丽丝的办公室前进,她看起来真的不好亲近,平时活泼蓬松的短发此刻塌了下来。索伦森小姐站在丽丝后面眨着眼睛看着他,周遭的人朝彼此高声怒骂。这里真的一团乱。
「发生什么事?」当丽丝终于注意到他时,卡尔问道。
「我不知道。只要我们一登入政府的数据库,屏幕就会跳出「拒绝进入」的画面,就像是有人改过登入密码。」
「网络功能看起来没问题。」
「登入刑案数据库或财政部的网站就会出现我刚才说的状况。」
「你必须等待,就像其他人一样。」索伦森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卡尔站在那里试着找出解决方法,但当他看见丽丝的计算机屏幕一次次跳出错误讯息,最后不得不放弃。
卡尔耸耸肩。怎么回事?他心想,事情没这么急迫,像他这样的人知道如何在工作时利用自己的权限,如果网络系统决定罢工,这不就代表他可以到地下室虚掷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喝杯咖啡,把脚翘到桌上在心里自言自语?
「哈啰,卡尔。」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转身看到凶杀组组长马库斯穿着洁白的银衫搭配斜条纹的领带站在那里。「你在这儿,好极了。你有空和我去员工餐厅一趟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巴克要向我们做简报,我相信你一定也会感兴趣。」
※
员工餐厅里大约有十五个人,卡尔站在后面,组长待在一旁,两名来自缉毒部门的警察、柏恩,以及巴克和他最紧密的工作伙伴站在前方。
柏恩简单开头后交由巴克发言,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们今天早上针对脚踏车谋杀案采取逮捕行动,此刻,嫌疑犯正和律师坐在一块,相信今天结束前可以得到书面自白。」
他面露微笑,用手顺了一下精心设计的头发,这是他的日子。「女目击者安娜莉丝‧凯威斯特在指认嫌疑犯后发表了一份详细的声明。她的说法百分之百支持了我们的办案过程。案件与在法尔比开业行医、具有名望的医师有关,他在法尔比公园杀死贩卖毒品的药头,另外涉嫌目前仍被假定为自杀的凯威斯特谋杀未遂案,以及威胁伤害她的孩子。」巴克指示他的助理继续说明。
「在搜索嫌疑犯住处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超过三百公斤的毒品,目前正由专员进行分析。」他停顿一会儿,直到众人安静下来续道:「无庸置疑的,这位医生在同事间建立了分工细密的人脉网络,这些人非法销售需要处方签的药品牟取暴利,从美沙冬到二氮平、烦宁、苯巴比妥和吗啡。至于特殊进口的药物有:安非他命、使蒂诺斯、四氢大麻酚或醋奋乃静。此外还大量销售抗精神病药物、安眠药和迷幻药。对嫌疑犯来说,没有年纪太大或太小的问题,这些药品显然销售给各种年龄层的顾客。
「在法尔比公园被杀害的被害人负责将这些毒品分售给舞厅的客人,根据我们的推测,死者曾试图勒索医生,但医生没有理会。因安娜莉丝目击了这起谋杀案,让我们认为这起案件并非预谋犯案,嫌疑犯认识她并轻易找到她的住处,用卑鄙的方法威胁她不准泄密。」助理在此中断,换巴克接手。
「我们知道,在谋杀案后医生立刻前往安娜莉丝的住家。他是呼吸道方面的专家,安娜莉丝两位女儿都患有气喘,经常仰赖他以药物进行治疗。那个晚上医生在安娜莉丝家里施展暴力的行为,他威胁母亲让两个女儿服下药丸,否则就要杀死她们,接着为两人注射了解毒剂。对一个母亲来说,亲眼看到自己女儿的脸龎瞬间变得面无血色,并且失去与她们沟通的能力是多么大的伤害!」
他看了在场的人一圈,同事们纷纷点头。
「接着,医生宣称,」他续道:「以后两人必须经常去诊所注射解毒剂确保不会再度复发,或造成其他严重的后果。他用这种方式掌控目击者,当然她只能选择沉默。
「破案关键在于我们最后突破了证人的心防,这要感谢安娜莉丝的母亲。她对夜里的插曲一无所知,但隔天看到女儿饱受惊吓的模样后,从安娜莉丝口中得知她曾目睹谋杀案。不过安娜莉丝的母亲并不知道凶手的身分,因为我们的证人坚决不肯透露那人的名字,当我们根据母亲提供的指示审问目击者时,便让她陷入深深的危机中。
「今天我们知道,几日后医生找上了安娜莉丝,他警告她,如果她说出实情会杀了她的女儿,甚至用『活生生把她们撕碎』这样的话语威胁她,最后让她服下致命的混合兴奋剂。剩下的故事在场的同事都知道了,安娜莉丝被送到医院捡回一条命,可是对案子守口如瓶,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在调查期间我们获得悬案组不少的援助,包括卡尔‧穆尔克。」
巴克转身面向卡尔。「你没有参与调查,卡尔,但在调查过程中,你给了我们几个不错的建议,因此我代整个小组向你致谢,也谢谢你的助手,你让他当我们与哈迪之间的信使,哈迪也有微薄的贡献,我们已送花过去致意。」
卡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两、三名旧同事转过头来,试着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容,但大部分的人仍无动于衷。
「是,许多同事参与了这次调查,也谢谢你们。」副警官柏恩补充道,然后指着缉毒警察说:「现在我们把这群为非作歹的医生犯罪集团交给你们,这肯定是个大收获。在脚踏车谋杀案后,凶杀组很高兴又可以专心致力于其他案件,三楼还有许多棘手的案子等待我们解决。」
卡尔知道巴克要说出这些话有多难,因此等到大部分的人都离开后走向他伸出手。「这不是我的功劳,但还是谢谢你。」
巴克瞪着卡尔伸出来的手一会儿,然后继续收拾他的文件。「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马库斯强迫,我也不会这么做。」
卡尔点点头。他现在真的明白,他和巴克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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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办公室所有的员工都聚集在组长的门前抱怨。
「好、好,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马库斯说:「但根据警察总长的说法,目前政府单位的网站无法登入。中央服务器遭黑客入侵,更改了所有的密码。犯人身分还不清楚,但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不多,我们会全力以赴把他揪出来。」
「这不可能是真的。」卡尔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主管耸耸肩,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情况绝对没有那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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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通知阿萨德暂缓调查,网站恢愎运怍之前他们无法継续。没有户籍数据,他们就无法找出拉尔斯‧亨瑞克‧言森之前的住址,如今只能耐心等待。
当卡尔开车前往霍内克的医院脊椎中心时,从广播上得知有媒体接到民众投书,信上表示将这些病毒放入政府搛关的网站的人很可能在公家机关服务,并位居核心位置,因为受市政改革连累而做出报复行为,但此一说法并无根据。计算机专家针对防护严密的数据为何会遭受攻击提出解释,丹麦首相称罪犯为「令人作恶的歹徒」,他表示,负责资料传递安全的专家已经着手解决,很快一切就会恢复正常运作,而犯人将面对严重的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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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的床头柜上真的插着一束花,但连在最偏僻的加油站商店都能买到更美的花束,哈迪并不在乎,况且护士今天将他的脸转向窗户,他根本看不到。
「我应该代巴克问候你。」卡尔说。
哈迪闷闷不乐的看着卡尔,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不高兴。「我和那个笨蛋有什么关系?」
「阿萨德转达你给的提示,现在他们逮捕到一个嫌疑犯,而且手中似乎有足够的证据将他起诉。」
「我没有给任何提示。」
「不,你说巴克应该观察安娜莉丝的医生,就是那个目击者。」
「我们现在在谈论哪个案件?」
「脚踏车谋杀案,在法尔比公园,记得吗?」
哈迪眉头紧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卡尔。你要我协助梅瑞特‧林格那件白痴案件,同时我又得应付一位心理医师和她谈论亚玛格岛上的枪击事件,我受够了。我根本不知道脚踏车谋杀案的事情。」
现在哈迪不是唯一眉头深锁的人。「你确定阿萨德从没向你提过脚踏车谋杀案?也许你有短暂失忆的问题?说吧哈迪,没关系的。」
「卡尔,够了!我没兴趣听你疯言疯语。记忆力是我最气的敌人,你还不了解吗?」哈迪勃然大怒。
卡尔举起双手投降。「我很抱歉,哈迪,可能是阿萨德给了我错误的讯息,这很有可能发生。」
但他心里不这么想,真的不这么想。
这种事不能发生,也不允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