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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他们回到绿洲旅店房间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蕾娜摘
下剑带,扑通倒在床上。索拉克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
着外面的黑夜。 
“瓦尔塞弗斯成问题了,”蕾娜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 
“对,我知道,”索拉克依然紧盯着窗外。 
“他想要得到我,”蕾娜冷冷地说。 
“我也知道。”他的语气平淡漠然,仅仅是承认她的
表述。 
她迷茫地打量了他一下。“你就没啥感觉?”她极力
让自己语气自然。她并不想逼他顺应自己口气而做出回答。

他转过身看着她。“你想听到我说很妒忌?”他问。 
“我想听听你有啥感觉,”她答道。 
“我倒是感觉有些乐观了。” 
她张口结舌地瞪着他,不敢相信所听到的话。尽管她
已经设想过所有的可能,结果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 

“我还不是很肯定,”索拉克转过身去望着窗外沉思,
“不过我越来越相信瓦尔塞弗斯是影王的手下。倘若真是
如此,你对他的吸引有利于让他分心。这对我们非常有用。” 

“我对你的意义就这样?”蕾娜一脸失望的表情。
“我
的价值只不过是用来分心?” 
 

他转身面对她。“原谅我,”他懊悔地说。“我完全
没那个意思。”他强调道。“你很清楚我对你的感觉,也
知道你对我的意义。但我没理由嫉妒瓦尔塞弗斯。我看得
出他是哪种人,而且我更了解你,蕾娜。先不说你对我的
感情,我也知道你绝不会对他那种人有感觉。” 
“他大概并不在乎我有啥感觉,”她干巴巴地回答。
“其实我觉得这对他根本没什么区别。” 
“也许是没区别,”索拉克说。“像瓦尔塞弗斯这种
人通常只管自己想要的,才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不过你
又不是个弱女子,再说了,我绝不会让你犯险的。幸好强
盗那次给我们好好上了一课。我猜瓦尔塞弗斯以前从没见
过你这种人。”他笑了。“其实,你根本就是独一无二的。
瓦尔塞弗斯自视甚高。他一定不会过多考虑别人。我猜过
去轻易甘愿屈从瓦尔塞弗斯的女人不是受了好处就是被胁
迫。这两种都只是满足了他的兽欲。都算不上挑战,而挑
战,才是瓦尔塞弗斯真正追求的。我怀疑他其实根本不关
心其他的事情。” 
“那我现在对他来说算是个挑战?”蕾娜问。 
“我看肯定是,”索拉克说。“你很漂亮,不过瓦尔
塞弗斯以前肯定有过漂亮女人。你同样很聪慧。大多数聪
明的女人都会远离瓦尔塞弗斯这种人,但也有一些会被他
危险神秘的气息所吸引。她们反而会把他视为挑战。结果
显而易见,她们都失算了。你还是个战士,可能是他见过
武艺最高超的战士。武利炽修女是公认的武技专家,而你
在修道院时也是最优秀的。” 
 

“第二优秀,”她纠正他。
“剑法我从来都比不过你。” 
他耸了耸肩。“不管怎么说,你擅长瓦尔塞弗斯毕生
钻研的技能。别的不说,他首先是个武者。你不但漂亮聪
颖,同时也是个战士,也许能跟他比肩。我觉得这对于瓦
尔塞弗斯那种人有着几乎无法抵挡的挑战性。估计他会采
取暴力手段,就看他能不能了。但就算成功了,乐趣也大
大减少。更大的挑战是看能不能赢得你的心,尤其是他知
道你已经钟情于某个人的情况下。” 
“钟情于某个武者,还是他的任务目标,”蕾娜说。 
索拉克点点头。“对,如果他像我们怀疑的那样是影
王手下的话。” 
“总之,我不太喜欢现在这状况,”她说。“没有他
缠着我们的麻烦也已经够多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他们俩脑中响起:“我同意。” 
他俩面面相觑,紧接着一只小型沙漠尘魔从敞开的窗
户里旋进来。索拉克迅速地后退,它掠过他落在地板上,
那是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沙子的小型漏斗状旋风,混杂着沙
粒和灰尘,接下来,它延展伸长,变成了沉默者,就是名
叫卡拉的佩林人。 
“打扰了,”她说,“我要跟你们私下说说。我不相
信那个男人,瓦尔塞弗斯。要我等的只有你们两个,不包
括他。” 
“你联系过圣者了?”索拉克急切地问,他已经从对
她匪夷所思的闪现方式中反应了过来。 
 

“要说是他联系的我,”卡拉答道。“我承诺会帮你
们俩,但没瓦尔塞弗斯的事。我看不透他的心思,这不对
劲。他散发着恶毒的气息,还很狡猾。我不想带上他。所
以我们现在就出发,不等明晚。” 
“我们也不信任瓦尔塞弗斯,”索拉克对她说。“我
们怀疑他是影王的手下。不过比起让他跟踪我们,我觉得
放在身边更容易监视些。瓦尔塞弗斯是个追踪老手。他肯
定能跟着我们到伯德帜。我们甩不掉他。” 
“那我们就更有理由马上出发了,尽可能拉开跟他之
间的距离,”卡拉答道。 
“我完全同意你对他的看法,”索拉克说,“不过我
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他的战斗力,在不死生物之城里也
起得了作用。” 
“对我们没用,”佩林人答道。“要是光我自己,试
一下也无妨,但这次关系到圣者。如果瓦尔塞弗斯真的是
影王的手下,他肯定会定期向他汇报。银光铠是件强大的
宝物。影王知道这一点,他绝不希望圣者得到它。”她摇
了摇头。“不,我不想这个冒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不
要惊动瓦尔塞弗斯。” 
“我们已经收拾好了,”索拉克拿起他的背囊挎在肩
上。蕾娜也背上包,将剑带系在腰间。他们朝门口走去。 
“别,”卡拉说。“别走那边。要是被人看到,会有
人给他报信。” 
 

“对,你说得没错,”索拉克说。“我们的进进出出
肯定瞒不过他。我们像你一样用窗户,偷偷翻墙吧。在哪
里跟你会合?” 
“村镇东门外,”卡拉答道。 
“好,”索拉克说。“我们的壳甲虫拴在那里。我们
可以骑上它们——” 
“不,”卡拉说,“别管它们。壳甲虫会留下明显的
痕迹,尤其是对那些追踪老手来说。” 
“但要是步行的话,会很容易被他追上的,”蕾娜反
对道,没有提她不想穿过南边半个象牙平原,再徒步绕进
内陆泥盆了。 
“纯粹浪费时间,”卡拉的语气不容辩驳。“尽快到
东门外跟我会合。” 
接下来,她原地转了一圈、两圈、三圈,就又变成了
一只尘魔,从窗口窜出,越过了花园围墙。 
“她可能知道一条近路,”索拉克说。 
“到伯德帜?”蕾娜苦笑一下。“我看过你的地图。
路程比到尼本奈还远。” 
“你忘了地图也不完全是准确无误的?”索拉克说,
尽管他自己也知道这说法站不住脚。“不管怎么说,她是
我们的向导,我们只能听她的。” 
他翻身跳出窗外,蕾娜跟着出来。他们远远避开门口
大道,快速穿过了花园。等他们到了墙边,蕾娜双手合弯,
 

让索拉克一跃而上。待得索拉克跃上墙头之后,他探手将
蕾娜拉了上来。他们跳到街道上,接着就迅速地消失在了
夜晚的人群中。 
到达村镇东门并没有花太长时间。蕾娜满怀留恋地向
兽栏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在滚烫的盐地上如果能有壳甲
虫骑可比自己用两只脚走要舒服多了。出村镇前,他们在
公共水井那里将水囊灌满,不过面前长路漫漫,蕾娜知道
这些水不够用。幸好这次有一位佩林人和他们同行。如果
有谁能在盐景镇和伯德帜之间的干旱荒土上找到水,那就
只有卡拉了。 
但是,大门处并没有卡拉的人影。索拉克记起她说的
是在村镇大门外碰面。于是他们走出镇子四下张望,却仍
然没看到佩林人。 
“现在怎么办?”蕾娜一脸焦虑。 
“她说会在这里和我们会合,”索拉克说。 
“那她人在哪儿呢?” 
“她会来的,”索拉克信心十足。 
“但愿如此吧,”蕾娜半信半疑地说。 
“她是个佩林人,”索拉克坚定地说,“她绝不会让
守护者同道失望。尤其我们在为圣者效力。也许我们应该
再往前走走。” 
“要是我们走出去了,她又在大门这里等怎么办?” 
蕾娜问。 
 

“变形者找我们并不难,”索拉克说。“她会猜到我
们肯定朝前走了。” 
“好吧,照你说的办,”蕾娜还是抱着疑虑,面前有
漫长的旅途等着,缺少向导的步行,这可不是件好事。 
他们沿着小路向村镇外走去。没多久,他们就注意到
有什么东西在右边移动。他们听到小爪子扑地的声音,索
拉克借助优秀的夜视力,辨认出一只四足动物正在一小段
距离外并行前进。 
“是什么东西?”蕾娜问。 
“一只银灵犬,”索拉克说。 
“在这儿?”蕾娜吃惊道。“在平原上?” 
“我觉得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银灵犬,”索拉克答道。 
果然,那只银灵犬一溜快跑超过了他们,并停在了他
们前方。一个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这边。跟上我。” 
他们离开小路,跟着银灵犬钻进了灌木丛。他们跑起
来才跟得上它。他们朝梅吉洛特南坡山脚前进了一小会儿,
除了银灵犬跑过沙漠灌木的嚓嚓声,还听到了其它声音。
左前方的一小片帕伽法树林里传来响亮的沙沙声。 
“这奇怪的沙沙声是什么?”蕾娜问。 
索拉克皱起了眉头。“不知道,”他说。 
“会不会是个陷阱?” 
 

“我无法相信佩林人把我们往陷阱里引,”索拉克说。
“她是发过誓言的守护者。” 
离得越近,沙沙声也越来越响。 
“我不喜欢这声音,索拉克,”蕾娜担心地说。 
过了一会儿,索拉克说:“是沙蚁。” 
蕾娜停下脚步。“沙蚁?”她有些警惕。 
“不必害怕,”他说。“沙蚁是我们的朋友,你忘了
吗?” 
她想起了斯克瑞曾经召唤沙蚁把她和霍曼娜公主从特
林和他的佣兵手中救出来的事情,这多少平抚了她些许的
不安,不过却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不多会儿,他们就
到了那片小帕伽法树林跟前,卡拉已经变回了人形,正站
在那里等着他们。 
在小树林中,十多只沙蚁正在卖力地工作,它们折下
帕伽法树的枝干交给另一组沙蚁,用下颚将其跟沙漠匕树
那厚实绵密的叶子编织到一起,那种树有十多尺高,长着
宽大的利刃形叶子,足有五六尺宽。一些沙蚁从附近山坡
脚下捡来这些叶子,交给另一批沙蚁,它们用下颚和爪子
将叶子四成长条形。这些叶条把帕伽法树枝干捆扎成了一
个五尺宽八尺长的垫子。等他们再走近些,沙蚁已经在做
收尾工作了,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条扎在一起,封住末
端的吐沫凝固后犹如牛皮糖一般。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不需要壳甲虫,”沙蚁的工作完
成后,卡拉说道。“你们也会看到,不管瓦尔塞弗斯追踪
水平有多高,也追不上来。” 
蕾娜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垫子。“我不懂,”她说。“你
不是要我们把这个东西拖在身后好抹掉足迹吧?” 
“不是,”卡拉说。“我要你们乘坐它。” 
“你的意思是让沙蚁拉着?”索拉克摇了摇头。“这
办法不成。瓦尔塞弗斯沿着这铺好的大道很容易就跟上来
了。” 
“飞过去呢?”卡拉笑道。 
“飞过去?”蕾娜瞪大了眼睛。 
“既然能飞,何必走路?”卡拉说。 
“飞?”蕾娜说。
“坐在这上面?不过……怎么……” 
“靠风承载,“索拉克突然明白了卡拉的打算。“靠
风元素的风。” 
“你?”蕾娜惊讶地看着卡拉。“可是……抱歉——
我并不是怀疑你的力量,女士,不过要带着我们两个走上
这么长一段路——即使是佩林人恐怕也受不了。” 
“要让我自己来做,恐怕真受不了,”卡拉说。“不
过一个佩林人除了可以变形成元素体以外,还可以驱使元
素。看着吧……” 
她闭上眼睛扬起了头,双臂往两侧张开。他们看到她
的嘴唇在无声地开合,虽然她脸上仍然是一副平静安详的
 

表情,不过他们看得出来她正在凝聚强大的力量。他俩都
感觉到了。 
一片寂静笼罩着帕伽法树林。四处鸦雀无声。没有虫
鸣,没有鸟叫,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都停
止了呼吸。不一会儿,远处山脉上空传来了隆隆雷声。沙
漠风暴的前兆。又过了一会儿,一股强烈的冷风迎面扑来,
就好像要压倒他们一般。雷声再一次响起,乌云在月夜中
翻滚。风越来越大,把他们吹得头发向后飞扬。他们听到
了风在远处聚集的呼啸声。 
“就是现在,”卡拉冲他们一指那块沙蚁捆扎成的垫
子。“快上去。” 
蕾娜看了一眼这个用帕伽法树枝和匕树叶子扎成的天
然小垫子,它确确实实只是用吐沫黏起来的,她突然间举
步维艰。 
“快点儿,”卡拉催促他们。 
“来吧,”索拉克拉着她的手往垫子上走。 
“索拉克……我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他说。“我和你一起。卡拉不会
让我们掉下来的。” 
他的镇定和沉稳消除了她的不安。她走到垫子上从容
地盘腿坐下。她使劲咽了口吐沫,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他攥紧她的手好让她安心。 
“相信灵能,”他说。“相信守护者之道。” 
 

“我信,”她轻声说。“我相信。” 
风更大了。雷声滚滚。片状闪电划过他们头顶的沙漠
天空,犹如大自然的壮丽展览。山上的风呼啸而下,拨乱
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蕾娜闭上了双眼。 
“索拉克!”她大叫。 
“我在这儿,”他抓紧她的手,心平气和地说。 
现在已成为飓风了。蕾娜一边抓着索拉克的手,另一
边攥紧了垫子。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
景象,她都不愿再闭上眼了。 
卡拉就站在离他们几尺远的地方,她的头向后倾,两
臂张开,银灰色的长发和周身的白袍在风中翻滚。蕾娜看
到风已经凝成了实体,好像一个涡流环绕在她身周,接着
分裂成三股漏斗状,比尘魔大得多,更像是沙漠龙卷风的
漏斗云,只是更小更密集罢了。这些翻滚盘旋的漏斗云聚
集得越来越大时,随着它们一圈圈盘旋,蕾娜突然辨别出
了容貌。 
她看傻眼了,以前只听过大自然元素的传说,却从来
没亲眼见过,更别说三个了。再这些盘旋狂啸的风之漏斗
云中,她隐隐约约看到眼睛的模样,嘴巴似乎在发出女妖
一般的尖叫。 
她使劲抓着索拉克的手,简直要用尽浑身力气,然后
她感觉到胸口一股难以置信的压力。她试着呼吸,却发现
一丝气也吸不进来。她强行睁着眼睛,去看卡拉伸开双臂,
开始像一位狂放的精灵舞娘般一圈圈原地旋转。她的身形
 

越来越模糊。与此同时她也越转越快。她的身形一直模糊
到完全消失不见,自身变成了盘旋漏斗云,就像周围徘徊
的三个元素一样。这四个漏斗云一起疯狂扭动,俯身把编
垫抬到了空中。 
蕾娜感觉身下的垫子蓦地一震,接着飞起来开始旋转,
慢慢地在风的聚力下一圈又一圈。她好不容易又闭上了眼
睛,闭得紧紧的,使出吃奶的劲握着索拉克的手。就算他
说了些什么,嚎风的嘶叫也让她什么都没听到。 
垫子越升越高,超过了小树林里帕伽法树尖的高度,
仍然盘旋着继续升高,离地面二十尺,三十尺,四十尺,
还在升高,最后,蕾娜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远
在下方绵延的沙漠。 
她从离地面几百尺的高空俯瞰到了盐景镇,粉饰整洁
的房子,灯火通明的街道,看起来非常小,也不太真切。
然后下面的风开始加速前进,他们全速掠过身下的白色盐
原。 
他们在飞,卡拉和召唤出的风元素浮在下面托着。他
们身下那张天然垫子好像飘在劲风中一根羽毛,微微前倾
着一路飞过盐景镇,穿过大象牙平原南部,直朝远方的内
陆泥盆而去。在他们周围,夜空被迅疾划过的一道道闪电
照亮,伴随着风元素加速掠过大地的只有那一阵阵震耳欲
聋的雷声。 
蕾娜忽然放开了索拉克的手,把双臂举到了空中,兴
高采烈地大叫起来。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
从来没有体会到的兴奋。她不由自主地仰头大笑,喜悦浸
 

透了她的全身。她感到了不可思议的自由自在。她转头张
开双臂投向索拉克怀里。他抱紧了她。她知道无论前路如
何坎坷,自己都会和他并肩面对,无所畏惧,绝不动摇,
没有丝毫疑虑,她选的这条路是正确的,是她命中注定的
抉择。 
她情不自禁地朝呼啸的烈风喊道:“我爱你!” 
她感觉他环绕她的手臂箍紧了,听到他在耳边说:
“我
知道。我也爱你。” 
其它的都不再重要了。 

* * * 
 太阳才刚升起来不久,瓦尔塞弗斯就醒了。他从床上

坐了起来,低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丰满少女,昨晚在幻梦街
跟强盗们打过回来后,就是她灵巧够劲的双手为他舒缓肌
肉的。她还留下来满足了他的其它需求,也是一样令人心
满意足。 
她才二十岁,年轻得足以当他女儿——不,事实上是
孙女——她躺在晨光中,被子掀到了一旁,苗条的年轻胴
体看起来赏心悦目。有一阵子,他只是看着她睡觉,一条
腿伸直,一条腿微曲,侧卧的睡姿凸显了她臀部圆润的弧
线,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他看看她娇嫩的丰胸,结实的
胴体,光洁无瑕的肌肤,还有通宵做爱时她期望他爱抚的
颤抖反应。 
瓦尔塞弗斯回想起她急促呼吸时轻柔娇喘、眼睛紧闭
以及双唇张开的样子,还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她的美貌,
 

年轻的激情,给予他的温柔,这一切都强烈地告诉他,这
次如此多的温存并不只是赚钱服务,因为她一遍遍地吻他,
一个年轻女孩的情欲第一次真正被一个身经百战阅女无数
的男人唤醒了,直至遍体舒畅——所有这一切的感觉急切
而又强烈——他上她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蕾娜。 
他想象着那个武利炽修女正望着自己,她的脸上布满
了激情和渴望。他想象自己摸的是她的身体,听到的是她
的声音,一次次喊着他的名字。这个陌生的漂亮少女只不
过是他心里的替代品,他懊恼无比,他知道自己未能得到。 
他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个女子——他甚至连她的名字
都叫不出来——她就在那里安然沉睡,那具饱含青春和激
情的胴体,恐怕这世上大多数的男性都会为之神魂颠倒。
瓦尔塞弗斯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渴望。他试着把她
睡熟的脸庞和年轻武利炽修女的重叠起来,他知道除非真
的得到她,不然他永远不会感觉到彻底满足。这是瓦尔塞
弗斯生命中第一次想要拥有一个女人。只有这一个。 
其它都只不过是幻想。这个少女美貌动人,但也没给
他什么感觉,就算她热情洋溢,也只不过是他泄欲的替代
品。不光是替代品,无论多年轻貌美激情,不管她再怎么
迎合,都不是他真正需要的。 
瓦尔塞弗斯悄声下床并迅速穿好了衣服。今晚就要出
发去伯德帜了,他想。他们会先去见沉默者,她是前往不
死生物之城的向导。他并不真的相信她所说的话,不过这
无所谓。吸引他的是伯德帜,那里囊括了财富与恐怖。对
大多数人来说,这可能会是一场让他们从心底打战的噩梦。
但照瓦尔塞弗斯看,这只不过是获取更多刺激的方法,是
 

一次对他的才能和技巧的考验,是一场让他热血沸腾跃跃
欲试的冒险。他已经等不及了。 
他试着去想象与不死生物搏斗会是怎样一番情景。没
有哪个武者面对过更危险可怕的对手了。这可以说是他毕
生最大的试炼。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同样是一次终极对决。
要是索拉克找到了那件叫银光铠的宝物,瓦尔塞弗斯就一
定得把它夺过来。他不得不面对一位灵能大师,一个耐力
和力量可以与最棒的人类战士匹敌的半精灵人,一个拥有
削铁如泥魔法剑的对手——这个敌人拥有瓦尔塞弗斯梦寐
以求的东西,是武利炽修女心仪的男子,她是个值得付出
一切来换取的女人。瓦尔塞弗斯又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安睡
的美貌少女,决定再也不找这种替代品了。爽是很爽,但
却转瞬即逝,意犹未尽。只有一个女人能够配得上他,一
个各方面都不在他之下的女人。只有一个女人才如此价值
连城。她就是蕾娜。 
瓦尔塞弗斯想,到那个时候,他会杀了那个半精灵人。
但是他会自己留下那个修女,这是影王曾经答应过的报酬。
如果得不到她,那么她就得死。我会得到你的,蕾娜,他
心想,我俩息息相关。不论哪一种,你都会是我的人,不
是在床上就是在战场上。顺从我吧。这是无可避免的。他
穿好衣服,扣好了剑带。 
他们就要去见沉默者了,动身穿越大象牙平原,前往
不死生物之城。他决定到他们房间邀请大家一起吃早饭。
有很多话可以聊。 
他肯定他们起了疑心,不过他也知道他们在面对伯德
帜时,想幸存下来得需要他的战技。是的,就是这样,他
 

心想,无论他们是否相信他,他们都需要他。如此看来,
他已经占了上风。 
敲门后没有回应。俩人床上相拥的图像立刻跃入脑中,
他顿时怒火中烧。他努力抑制住了。不,他想,现在还不
行。现在还不行。还没到时候。不过快了。他又敲了几下。
没有回应。他将耳朵贴在了门上。他们没听到?这似乎不
大可能。作为老练的沙漠旅者,他们都不会睡得很死。在
沙漠里,要随时机警,这才能活下来。 
他又敲了几声。“索拉克!”他大叫。“蕾娜!开门!
是我,瓦尔塞弗斯!” 
没有任何反应。他推了推门。没有上锁。他打开了它。
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他注意到百叶板窗是开着的。他们
的背囊不见了,床铺也没有睡过的痕迹。他赶紧跑到餐厅,
吃早饭的客人中间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他又跑回了大
堂。 
“我的那两个同伴,”他对接待员说道,“我付钱叫
看着的那俩……你见了吗?” 
“没有,先生,”接待员答道。“从昨晚和您一同回
来后,我就再没有看到他们。” 
“他们没有离开?” 
“即便他们离开了,他们也肯定没从我这里经过,我
保证。不过你可以向门卫问问看。” 
瓦尔塞弗斯找到了门卫,不过他也没有看到他们。瓦
尔塞弗斯想起他们房间里的百叶板窗是开着的,于是他走
 

到了花园里。他离开走道,拨开花木,一直走到索拉克和
蕾娜房间外面。他仔细检查了窗户下方的地面,然后低声
咒骂起来。他们是跳窗走的。大概就在他昨晚自以为是地
玩女人的时候。他一路追到了围墙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
门卫没看到他们离开。他清楚地看到蕾娜站稳让索拉克跃
上,然后他俯身助她攀上墙头。 
他马上跑回房间收拾好行囊,冲出旅店奔向幻梦街。
他经过贝拉草贩卖区,穿过曾经搏杀强盗的广场。这里几
乎没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是地上还残留着的一些干涸
的血迹。他跑到那家药剂店,一把推开了门。 
“药剂师!”他喊道。“老头!我操,不管你是叫什
么名字,你在哪儿?” 
卡利斯掀开珠帘走了出来。“哦,”他看了一眼瓦尔
塞弗斯,“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说昨晚出事了。也许你
受伤了?来找医疗剂的?” 
“去你的妈什么医疗剂!”瓦尔塞弗斯说。“沉默者
在哪儿?” 
老人摇了摇头。“走了,”他说。 
“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卡利斯说。“通常她也不信任我,你
懂的。” 
“我猜的出来她去哪儿了,”瓦尔塞弗斯咬牙切齿道。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真的说不上来,”卡利斯答道。“昨晚你和你朋
友离开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 
“我昨晚一起的那两个同伴呢?他们又来过吗?” 
“没,”卡利斯摇了摇头。“也没看到他们。不过,
我看你现在好像有点暴躁。这对身体不好,你懂的。你确
定我不需要给你——” 
可瓦尔塞弗斯已经出了店门。他一边咒骂着自己的愚
蠢,一边跑向位于东门处的兽栏。兽栏老板也没有看到他
们。他们骑乘的壳甲虫还都拴在厩里,他们卖掉的壳甲虫
也都还在这里。显然,强盗们是想在临走时再来带它们一
同离开,不过他们再没能回来。瓦尔塞弗斯迅速又去这一
片其他家兽栏核实了下,以防他们暗中在别处买到坐骑。
然而,哪一家也没见过索拉克和蕾娜,没人对沉默者的描
述有回应。 
这可能吗?瓦尔塞弗斯百思不得其解。他们难道真的
想徒步前往?或许他们想的是如果骑乘壳甲虫的话,会留
下易于他追踪的足迹,不过他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如
果步行,更容易被骑虫的他追上。他们肯定可以想到此节,
他心想。那为什么要步行?这没道理。 
他走出了大门。这里人来人往,已经不可能在通往村
镇大门的路上找到他们的足迹了。不过有一点他知道,他
们得要离开大路朝南走,穿过平原前往伯德帜。他跑回兽
栏领出了他的壳甲虫和寄放在那里的补给品。喂饱它们和
灌满水囊要花一些时间,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们若是
步行,那追上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从盐景镇到伯德帜的路程比到尼本奈要远得多。他们
向南前进虽不需要在大象牙平原上穿行太长时间,不过一
旦到达挡道的内陆泥盆,他们必须从东边或是西边绕路而
行。选哪条路区别并不大,因为距离差不多。他们将一直
绕泥盆而行,最后走到叉舌海湾探入泥盆的那一块陆地上,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绕好长一段路才能到达那个被泥盆包围
的半岛上。伯德帜就坐落在那半岛的尖端。他们肯定会走
其中的一条路,瓦尔塞弗斯想,除非他们有办法在泥盆中
穿行。不过他看不出来他们有什么办法。 
泥盆既深且宽,中间散布着几个除了沙子什么也没有
的荒岛。岸边寸草不生,连丁点沙漠植物都没有。那是阿
塔斯最荒凉贫瘠的地区之一。他们没法扎木筏或者制渡船
穿过去,因为无料可用。也没有舵手摆渡。方圆数十里内,
没有任何生命在伯德帜周围的泥盆存活。 
唯一可能的办法是他们去位于叉舌海湾北岸的小村庄
北里度泊拉斯,在那里没准可以找到一个可以用的木筏,
不过他们还得把木筏一路拖到泥盆,那还不如绕过北里度
泊拉斯沿着岸边走到伯德帜。 
不,瓦尔塞弗斯想,他们定是徒步绕过泥盆,这趟旅
程既艰辛又耗时。他们在想什么?除非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在补足给养装满水囊后,他骑着壳甲虫出了盐景镇的
大门。村镇东边的这条道路通向的是梅吉洛特山那条峡谷
间的小路。他们一定会在到达那条小路之前离开大道。他
们并不是从西门离开。他曾向东门的守卫详细地描述了他
们的样貌,那守卫记起他们是在昨晚换岗后不久走出镇子
的。他肯定他们是步行离开的。 
 

现在刚刚是清晨。被瓦尔塞弗斯询问的那个守卫正要
换岗离开,这就是说他们是昨晚离开的。他们最多领先了
他六七个小时。而且他们没睡觉就上路了。瓦尔塞弗斯迷
茫地甩了甩头。他们肯定是失去理智了。这简直愚不可及。
他们这么做究竟想干什么?他们难道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
把他甩掉吗? 
他慢慢地沿着小路往前骑,盯着道路两侧哪里有他们
留下来的痕迹。照理说他们会从路的右侧离开向南而行,
不过他们也可能从路的左侧离开再兜个圈子,只为了把他
甩开。在骑行了一段距离后,瓦尔塞弗斯发现了他们离开
道路时遗留的痕迹。他们向左走了。他咧嘴一笑。果然不
出他所料。他们要再拐回来。他们真的希望这样就愚弄得
了他? 
然而,当他看到他俩没有折返回来,而是朝北的南坡
山脚而去时,笑不出来了。他们朝相反的方向,往山上走!
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了一片帕伽法树林,足迹就这么
终止了。他跳下来找了一圈,迷茫了。他仔细检查了整个
区域。遍地都是沙蚁的痕迹。难道他们已经成了沙蚁的腹
中餐?不对头,这也没道理。他们不是毫无经验的城市居
民。差得太远了。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上一群沙蚁。
沙蚁通常也不会主动袭击人类。就算半精灵人也一样。工
蚁根本不会攻击,兵蚁也只是在自己的巢穴或是身边的蚁
后受到威胁时才会攻击。据说佩林人对大自然生物有亲和
力,况且他跟到这里来的路上只显示出索拉克和蕾娜的足
迹。没有沉默者的踪影。瓦尔塞弗斯四处一看。附近树枝
 

散落,一些匕树叶子也剥落了。周围这片区域的地面上,
尤其是帕伽法树林中央处,显现出大量活动迹象。沙蚁在
干什么?索拉克和蕾娜为什么到这儿来? 
树枝除了有被沙蚁整齐折断的之外,还有不少被暴风
吹折刮断的,不过这场暴风看来似乎只局限在这一小块地
方。瓦尔塞弗斯听说过沙漠里发生这种事,但是在这里就
有些奇怪了,这一切都显得稀奇古怪。他皱起了眉头。这
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又转回头去查看索拉克和蕾娜留下的足迹。他们是
跑来的。这再明显不过了。从脚印的深浅看得出来。可为
什么呢?为了来这树林?他们急什么?除非,瓦尔塞弗斯
想,他们在跟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他蹲下来又仔
细观察了一下足迹。嗯,是了。一只银灵犬的爪印。银灵
犬在平原上干嘛?这不符合它们的日常习惯。要不,他心
想,或许这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银灵犬。没准沉默者真的是
佩林人,是个变形者。 
他追踪着银灵犬的足迹。虽然比索拉克和蕾娜的足迹
辨认起来困难些,但还算是没什么问题。足迹一直到了小
树林,然后就消失了,跟索拉克和蕾娜的情况一样。哪儿
去了?怎么做到的? 
瓦尔塞弗斯知道一定有答案。都在这些痕迹中。沙蚁
在这里不知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情,留下的痕迹看来完全
不合它们习性,一只银灵犬引领索拉克和蕾娜来到了小树
林,然后就消失不见了。索拉克和蕾娜也是踪影全无。还
有暴风的迹象。一场非常猛烈的区域性暴风。难道是…… 
 

“一个风元素?”瓦尔塞弗斯出声说。他暗自咒骂了
几句。所有的迹象都指明了一个事实。沉默者真的是一个
佩林人,是能够驱使动物和召唤元素的变形者。不过目的
何在?那群沙蚁都干了些什么? 
他又在四周转了转。地面上杂乱一片,不光有沙蚁来
回的脚印,还有劲风吹掠过的痕迹,好像一个小型的龙卷
风发端于此。也或许是几个。好几个风元素?这有可能。
那她究竟召唤了几个? 
地上有东西映入眼帘,他弯腰把它拾了起来。是一片
匕树叶子,不过却被仔细地撕成了细长条,拧成一股绳
子……绳子,他心想。非常结实的绳子。可以用来把沙蚁
从帕伽法树上折下的枝干捆扎在一起……“一只垫子?” 
他出声道。 
顿时,一切都串到一起了。索拉克和蕾娜来到了这个
小树林,然后就踪迹全无。他们并不是凭空消失在了空气
中。而是飞天了!就靠佩林人变幻出来的风元素。 
瓦尔塞弗斯恨恨地把匕树叶条丢到地上。就是这样,
他心想。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留下了壳
甲虫。他们根本就不打算步行。他们有更便捷的方法,乘
坐在沙蚁捆扎的木排上,由佩林人召唤出来的风元素托举
着飞腾而去。这样也就不必再围着泥盆兜个大圈了。他们
直接飞越过去。再也追不上他们了,他怨恨地想。他失手
了。是他的错。他低估了他们。他盲目自大。他因此而付
出了代价。 
 

嗯,他想,别让人家说瓦尔塞弗斯推卸责任。他举起
手,盯着那枚金戒指。他注视了一会儿,集中起精力。接
着他的手开始刺痛,金眼张开了。 
“你有什么要报告的吗?”影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
起。 
“是的,陛下。恐怕我失手了。” 
他的脑中沉寂片刻。然后这个声音再次响起。“怎么
回事?” 
瓦尔塞弗斯立刻告诉影王他发现目标已溜掉,并没有
逃避责任。待他说完,影王没有立刻作答。金色的眼睛盯
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又眨了一下。 
“你犯了个错误,瓦尔塞弗斯,”尼本奈说。“幸好
还能挽回。别再给我来下一次了。原地别动。我会想办法
让你追上他们。”金眼闭合了。 
想办法追上他们?瓦尔塞弗斯很想知道尼本奈指的是
什么。怎么可能追上他们?影王能够赋予他飞翔的能力?
尼本奈是个强大的法师,但绝不可能隔着大象牙平原和梅
吉洛特山施法!不过,显然他已经有了打算。而且他似乎
原谅了这一次失误。不大寻常。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尼本
奈不会容他再犯。 
原地别动,他说。好吧,那就照做。反正现在也没什
么别的事情好干。要等多久?恐怕要到尼本奈有所举动吧。
瓦尔塞弗斯还没吃早餐。他跑回到壳甲虫那里取了些干粮,
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在等。又一个小时快过去了。
忽然,一个黑影从他头顶划过。他抬头观瞧。那黑影又一
次经过。是一只硕鹰。这种大鸟从头到尾有五十尺,翼展
超过一百尺。它盘旋数匝,鸣叫一声,俯冲下来。 
瓦尔塞弗斯拔出了剑。他随即意识到这动物并不是要
攻击他。它在找地方降落。这就是尼本奈追上他们的办法,
派它从栅栏山脉前来的。瓦尔塞弗斯笑了。这动物落下来
站在那里,伸着骇人的大脑袋瞧着他。 
“稍等一会儿,我的翅膀朋友,”瓦尔塞弗斯跑向壳
甲虫,取了些干粮,打了个包挎在肩上。他得把其余的都
丢下,包括壳甲虫,只能尽可能多带点。足够了。他不必
再穿越沙漠绕过内陆泥盆。他会从它们的上空飞过,就像
索拉克、蕾娜和那个佩林人一样。 
他攀上大型硕鹰的背,跨坐在它粗壮的脖颈上。大鸟
高鸣几声,呼扇着巨翼,一飞冲天。前往伯德帜那些家伙
自以为甩掉了他,还认为他绝对来不及追上来。 
瓦尔塞弗斯微微一笑。他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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