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龙
最近一次文学会议中,纯属好玩,大家玩了一个接龙游戏:用接龙的方式,任意选一个题目,以短短几行表现一个文学成果。那是因为在一篇论文里面讨论到许多现代文学作品都有太过啰唆的倾向,有与会者为提出不同看法,邀请在座的同行一起来证明综合法仍然是大家写作时的工具之一;他指出接龙是表达精简的最有效方法,不仅在古典的短诗中可见,还有许多西方作家都用到此技巧,从莎士比亚到乔亚奇诺·贝利,从李·马斯特到普雷韦尔。还有——他说——接龙跟生命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管在哪个领域总是一个圈,从零出发,不可避免地又回到零。不少人都愿意接受挑战。以下是当时提出的例子:
名词——我生命中的天使!
——睡吧睡吧我美丽的宝宝!
——别闹了,糊涂虫!
——我在跟你说话,第三桌的小笨蛋!
——你真是个小白痴!
——该回家了吧,亲爱的?
——不,不要,放开我,少爷!
——喂,该醒了,懒鬼!
——你在搞什么鬼,下士?
——恭喜你了,博士!
——你在想什么,我的小熊熊?
——有没有希望,律师?
——够了,坏蛋!
——你该不会漏了吧,亲爱的同事……
——这里亲一下,受勋者!
洗衣粉太太对不起这个时候打扰您只要一分钟就好一分钟我们搞生产的没有什么时间问题永远都跑来跑去我废话少说太太只要一分钟我做个小小的示范这是试用品太太这是一个新的洗衣粉牌子真的是革命性的发现不要这么说太太不会不方便太太这个洗衣粉太伟大了喔喔你也很惊讶大家都很惊讶喔伟大可是用量一点都不大当然啰太太正好相反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我说啊太太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洗的?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到厨房或浴室去试太太你看多洁白?一点点就好不会啦太太你太紧张了你同意的话好好好乖好可爱的小女孩乖听话别叫见鬼了别叫好了好了你现在不乱叫了喔起来我说起来你怎么啦?天啊我做了什么!
年轻人吉拉东尼·鲁丘:“……对,一九〇五,强人时代……我们年轻人………老一辈的……我们年轻人的问题……我去打个电话好不好?否则我那个唠叨的妈……我们年轻人最急切的需要……马利安尼?有五十岁了吧,那个老疯癫……”
贝内兹·萨瓦多雷:“……对,一九二五,强人时代……我们年轻人………老一辈的……我们年轻人的问题……我去打个电话好不好?否则我那个老妈……我们年轻人最急切的需要……吉拉东尼?至少有五十岁了吧,那个疯疯癫癫的老爹……”
史可利·古斯塔夫:“……对,一九四五,强人时代……我们年轻人………老一辈的……我们年轻人的问题……我去打个电话好不好?否则那个老太婆……我们年轻人最急切的需要……贝内兹?那个老不死的,少说也五十岁了吧,脑子根本就转不动了……”
波提·希凡诺:“……对,一九六五,强人时代……”
敲门喀、喀,是谁呀?圣诞老人送礼物来了?
喀、喀,是谁呀?乔治?天啊,要是被我爸妈发现!
喀、喀,是谁呀?应该是他,我猜。年纪一大把了还爱开玩笑,我的乔治。
喀、喀,是谁呀?是东尼这个时候回来吗?唉,这些孩子!
喀、喀,是谁呀?应该是风吧。还是鬼魂?回忆?还有谁会来找我?
喀、喀、喀。
喀、喀。
喀。
理想你看那边那个跑得好快。他疯啦?停不下来了吗?又没有人在追他。那是怎么回事?你没看到他是朝那边那朵红云跑去?哪还用多说。笨蛋。
你不觉得那朵红云很无耻吗?该罚。可是,仔细打量,倒也不是那么丑。不算漂亮,但细看……还过得去。型还不错,我是指外表不是气质。我还要说什么?总之不讨人厌。你们看,在空中多么自在,波动起伏,慢慢旋转。是不是在召唤我们?多可爱,多美。你们说,你们说呀美极了。美艳绝伦。我的梦!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管它什么行李。让开,让开,来不及了。她溜走了。老天爷,给我力量。红云,你怎么那么远,我心爱的彩云。我跳,我跑。你是我的生命,红云,我的心肝。我何时才能追上你?
噩梦连接巴黎—柏林—杜塞尔多夫—华沙等等(听不清楚)的洲际快车即将由五号站台出发……天啊,时间到了……亲爱的,你东西都拿了?……所有行李?你想这回要去多久?……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不是,不是的,我有种预感……别忘了,你一到……搭乘“东方快车”的旅客请准备上车搭乘“东方快车”的旅客……天啊,时间到了……亲爱的,你东西都拿了?……所有行李?你想这回要去几个月?……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不是,不是的,我有种预感……别忘了,你一到……最后广播:法航268飞伊斯坦布尔—卡拉奇—加尔各答—曼谷—香港—东京的旅客请至一号登机门登机,谢谢……天啊,时间到了……亲爱的,你东西都拿了?……所有行李?你想这回要去几年?……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不是,不是的,我有种预感……先生们上车了!……亲爱的,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什么?你不走了?……这只是一场噩梦?
女孩昂首阔步,女孩一个人,鞋跟骄傲地敲打着。小姐!她连头都不回。她打开办公室的门,我是来应征的,她说,这是我的文凭。工程师,这里要签名。不,谢了,今天晚上我真的不行,明天晚上也没办法对不起,真的谢了。点了一支烟。工程师,谢谢,我向来不喝酒,真的不喝,十点,最晚十点半一定要回到家。哗,太美了,好亮,你不知道我想好久了,你真体贴。喂喂,当然,我也想在走以前给你打电话。他进来前她刚把信藏好。巴比隆尼亚街角看到他激动地拼命挥手,她却装作若无其事踩油门离去。按铃叫来女佣:阿德莉娜,麻烦你把行李搬下去,那个帽盒要小心慢慢搬,里面有小电视,那个讨厌鬼要是打电话来……
寻宝(场景是挤满了人群的巨大环形剧场。地上空荡荡的,不规则地散布着上百个圆形、有把手的活门,其中一个藏有宝物。号角吹起,第一位寻宝者入场。)
观众:(知道宝藏在哪里,对着没有头绪乱转的寻宝者大声吼叫指引方向。)……有点冷……冷死了!……北极!……冷!……微温!……有点热!……有点冷!……温暖!……热!……温暖!……热!……好热!……热死了!……烤箱!……火!……大火!……(喊声震天)火烧到了!……
寻宝者:(停了下来,打开面前的活门盖。冒出一股烟,魔鬼出现抓住寻宝者拖下地狱。)
观众:(很激动。)嘘!嘘!
(号角又起,第二位寻宝者入场。)
复仇他人在遥远的国外,接到三份电报。打开第一份:房子被毁。打开第二份:妻子被杀。打开第三份:小孩惨遭毒手。跌坐地上。再慢慢站起来。没带半毛钱,双脚一蹬就出发了。越踩越快,越蹬越用力。测速器的指针在一百八和一百一之间晃动。引导他前进的隆隆战车声回荡在乡间和山谷中。万里无云的一天,小花遍地,因他驾驶的满载死亡的喷射机蒙上了阴影。看见他的敌人就在下方。停下脚踏车,放下一只脚,擦干额前的汗水。大树成荫,鸟鸣婉转。他坐在路边,双腿疲惫不堪。看着前方,草地、原野、森林、高山。神秘的高山。复仇,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