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火凤燎原 如果你死了 反光洞穴
“跑!”卡洛菲斯喊道,那狂乱的蜂鸣越来越响。卡蜜尔抬头看到大批生有双翅的怪物从建筑废墟的黑暗角落中倾巢而出,组成一团变化不定的翻滚虫群。
恐慌将她的四肢麻痹。
昆虫节肢的嘈杂鸣响沿着铁梁回荡,一群群噬灵蜂从建筑各处涌出,充满了狂热的异形饥渴。卡蜜尔能看到几百只长着钩足和尖喙的怪物。数百对翅膀的蜂鸣与几丁质利螯闭合的声响愈发震耳。
她察觉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看见一只昆虫状的丑陋生物。它分节的躯体覆有闪亮的外壳,六条纤细的肢体上淌着令人恶心的胶质。它双翅扇动的速度肉眼难及,只有水面油滴般的模糊残影,并散发出腐肉的恶臭。
它肿胀头颅的表面如同人类大脑一样,上面长着一对剃刀般的双螯,以及一枚枚多面的复眼,其中反射着她惊恐万分的倒影。
那个生物猛扑上来,但它在能够碰到卡蜜尔之前就爆成了一个火团。那焦黑的尸体撞在她胸口上,解离成炽热的灰烬。她尖叫起来,疯狂地将冒着青烟的残骸从腿上扫开,而卡洛菲斯则一伸手把她抱在臂弯中,如同一个成年人捡起幼童般轻松。
“我让你快跑,”他厉声说。“你们这些凡人从来不听话。”
卡洛菲斯向楼梯走去,但一群噬灵蜂从下方蔓延上来。
“该死的东西,”卡洛菲斯说着,将空闲的手挥向它们。一道红色的火墙拔地而起,瞬间将那些生物吞噬。就在他解决了面前那几只怪物的同时,更多噬灵蜂降落在头顶的梁柱和周围的碎石上。卡蜜尔数出了至少十二只。
那些怪物仿佛心念合一,同时振翅而起。它们俯冲下来,翅膀的尖鸣如同战吼一般。
“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卡洛菲斯怒吼道,一个个明亮的火球在四下凭空出现,如同旋动的火链般飞舞。噬灵蜂顿时嘶吼着止足不前,那些炽热的火团在它们的猎物周围编织出一张烈焰之网。但每一秒都有更多怪物出现。
卡洛菲斯把她放在地上说道,“站在我后面。一切时候都听我的命令,这样你就能活下去。明白吗?”
卡蜜尔点点头,恐惧让她张口结舌。
这个阿斯塔特战士向数量最多的那群噬灵蜂投出一道烈焰洪流,让它们尖啸着化作灰烬。他左手斩落,用一柄火矛将一只胆敢俯冲下来的噬灵蜂洞穿。他右手探出,一波隐形的热浪翻滚而出。十几只怪物同时爆炸,它们体内的分子被瞬间加热。
空气变得滚烫,卡蜜尔感觉她的皮肤被周围的火盾所烫伤。二次燃烧引发了一团团浓重的黑烟。她的眼睛被高温所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灼热难忍。
“我没法呼吸,”她喘息道。
卡洛菲斯瞥了她一眼。“忍着。”
更多噬灵蜂扑向卡洛菲斯,但全都无法冲破他的烈焰护盾。卡蜜尔蜷缩在地上,用手捂住口鼻。她试着把呼吸放轻,但恐惧让她难以自控,她感觉自己的视野逐渐暗淡。
“求你,”她用肺里最后的一丝氧气喘息道。
卡洛菲斯弯下腰将她拽起来。
“站着,”他说。“站在热霾内部,你就可以呼吸。”
卡蜜尔几乎站不住脚,但她感觉到高热瞬间消失,仿佛一间冷藏室的门刚刚被打开。她贪婪地大口吸入凉爽的空气,在周围看到一层朦胧的波动。烈焰与黑烟在这热霾之外肆虐,卡洛菲斯的力量吞噬着附近一切的可燃物。但她毫发无损,仿佛是被密封在一个隔热的气泡里。
卡洛菲斯被噬灵蜂重重包围,如同一个狂暴的角斗士般奋战。它们疯狂赴死,仿佛无穷无尽。
“燃烧吧,你们这些怪物!”卡洛菲斯吼道,用火焰洪流,炽烈飞镖与高温波浪展开杀戮。卡蜜尔虽然惊惧万分,却依旧能听出他声音中的勉强。火凤的力量让人叹为观止,但绝非全无耗费。
随着每一次灵能力量的施放,那些怪物的攻势都愈发癫狂。
她试着回想勒缪尔对噬灵蜂的描述,却只记得它们会通过将卵植入人类的身体来繁殖。一个信息突然跃入她的脑海,让她在这高热中依旧脊背发凉。
“你的力量!”她大喊。“它们是被你的力量吸引来的!它们为之疯狂。你必须停下来!”
卡洛菲斯用一柄从手上延伸出来的闪耀火刃将十几只噬灵蜂从空中斩落。在这短暂的喘息中,他转过身,脸上大汗淋漓,深陷的双眼里满是疲惫。
“火焰是让我们活到现在的唯一原因!”他喊道,挥动火刃逼退了三只迫近的怪物。
“如果你不停下来的话,它会要了我们的命!”
一只嘶叫着的噬灵蜂落在一片倒塌墙壁的残骸上,它肿胀的躯体滴着黏液。长长的刺钉从尾部伸出。她尖叫着看到它扑向卡洛菲斯。
“你身后!”她喊道。
卡洛菲斯单膝跪地,转头扫视那个怪物,瞬间将其焚化。但若干怪物随即包围过来,它们直立的尾钉上布满了凶恶的倒刺。不用管什么虫卵了,如果被扎上一下的话,她在成为孵化器之前早就死了。
卡洛菲斯低吼一声,那柄火刃消于无形。他举起爆矢枪,拉动枪栓,将三发连射送进那群噬灵蜂中。
“回到台阶去!”卡洛菲斯喊道,一边走一边开火。“如果我们能回到速攻艇里就安全了。”
卡蜜尔点点头,试着跟上那个战士,她周围的隔热护盾消失了。
整个楼层已经陷入火海,布满了一滩滩熔化的钢铁与解离的尸骸。烟尘再次灼烧她的肺,让她猛咳起来。一只燃烧着的噬灵蜂撞在卡洛菲斯身上,那位高大的战士趔趄了一下。他将那怪物扇开,然而这短暂的分神让他手中爆矢枪的弹幕略有停顿。
三只噬灵蜂立刻扑了上来,它们的尾钉刺向卡洛菲斯的盔甲。其中两根被折断,但第三根穿透了他胸甲下方盘卷的缆线,扎进他的腰部。他闷哼一声,一拳把那怪物砸扁。他的爆矢枪重新轰鸣起来,一只只噬灵蜂如同训练假人般炸碎。
卡洛菲斯娴熟地更换弹夹,朝逼近的怪物发射出新一轮子弹。烈焰吞噬了整座建筑,随着梁柱被无法承受的高热所熔化,卡蜜尔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开始倾斜。翅膀的蜂鸣几乎要被火焰的爆响与建筑的呻吟所遮盖。
“台阶!”她大喊。
通往下方的道路已经一片火海,那摇摇欲坠的铁制楼梯早已红热熔融。这条路走不通了。
卡洛菲斯同时也看到了,他摇摇头,仿佛因为她的脆弱而反感。
“抓住,”他说着,收起爆矢枪,把她扛在肩上。
噬灵蜂一拥而上,但卡洛菲斯动作更快。他低下头,如同一个活体攻城锤般冲过火焰。一只只噬灵蜂撞向他,其中一些砸在盔甲上粉身碎骨,另一些则将长长的尾钉刺进他的身体。扎在他肩甲上的一根刺割破了卡蜜尔的腰,让她痛苦地大叫一声。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卡洛菲斯奔向一道舞动的火墙。他纵身一跃,她尖叫起来。
灼人的烈焰包围着她,但卡洛菲斯最后一次施展了他的力量,让火墙如同舞台幕布般向两旁揭开。
随后他们开始坠落。地面猛冲上来,卡蜜尔紧紧闭上眼睛。卡洛菲斯屈膝落地,毫不停息地继续前进,仿佛那穿过火墙的飞跃不值一提。卡蜜尔感觉到落地时他盔甲的冲撞让自己断了一根肋骨,但咬紧牙关忍耐下来。卡洛菲斯继续奔跑,一头撞碎了通向外面的低矮门廊,让碎石与尘埃四下横飞。他单手举起爆矢枪朝身后开火。一声声异形的尖鸣告诉卡蜜尔,每一发子弹都夺取了一条性命。无论她之前如何看待卡洛菲斯,他都是一个超群的战士。
卡蜜尔将甘美的新鲜空气抽进肺里,她的视野几乎顿时变得清晰,呼吸也更加轻松。
噬灵蜂从那废墟中汹涌而出。破碎的窗棂喷吐着黑烟,跃动的火焰舔舐整座建筑。随着承重结构不断熔化,它开始倾斜颤抖。脱落的砖石从上层翻滚而下。
卡洛菲斯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她从肩膀上甩下来,她咬牙忍住断裂的肋骨相互摩擦所带来的剧痛。
“进去,”卡洛菲斯命令道,她回头看见那碟形速攻艇的亲切外形。他把爆矢枪扔进去,爬上驾驶座。
卡蜜尔借助速攻艇的排气管把自己拽起来,痛苦地打开乘客舱门,它的引擎在一阵尖啸中启动。
汹涌而来的噬灵蜂几乎要将他们包围了,那翅膀的狂乱扇动震耳欲聋。冲在最前面的怪物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二十码。
“快,王座在上,快!”她喊道,把自己拖进速攻艇。
“你进来了吗?”卡洛菲斯喝问道。
“进来了,”她说着,倒在座位里,将安全带扯到身上。引擎的尖啸立刻提升了一个调门,速攻艇一跃而出,那强大的加速度让她的脑袋撞在内舱上。她一直紧闭着眼睛,屏息凝神地熬过那漫长的几秒。
引擎的嘶吼变得低沉,卡洛菲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我们安全了,”他说道。“你还好吗?”
痛苦让她想朝他尖吼。
但她只是啐出一口鲜血,点点头。
“我想是的,”她说道。“我觉得我断了一根肋骨,我的肺就像是吸进去了一加仑的焦油,我的脑袋疼得要裂开了,这要多谢你的那脚油门,不过我还活着。”
“好,”卡洛菲斯说。“活着就行。”
“你的关切真让我感动,”她回应道,随后又说,“不过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卡洛菲斯没有搭理她,他们在充满痛苦的寂静中度过了返回提兹卡的旅程。
监护室被柔和的嗡鸣所充满。卡莉斯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胸膛在规律的呼吸中起起伏伏。她皮肤泛灰,暗淡而缺乏光泽。她的头发被剃掉了,勒缪尔盼望自己除了只是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之外还能做些别的。
他和卡蜜尔轮流陪伴她,但勒缪尔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四十八个小时,他逐渐感觉眼皮沉得像铅一样。一排核桃形状的机器在卡莉斯塔床边吱喳鸣叫,上面满是金色的按钮与显示屏。一根根卷曲的铜线从那些机器侧面的插口延伸出来,附着在她的头颅上,劈啪作响的球体则在机器顶端轻吟着。
卡莉斯塔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朝他笑了笑。
“你好啊,勒缪尔,”她说道,声音如同枯叶的脚步。
“你好,亲爱的,”他回答。“你气色不错。”
她想笑,但只是痛苦地皱起眉头。
“抱歉,”勒缪尔说。“我不该逗你笑,你的肌肉都很疲劳。”
“我在哪儿?”
“医疗金字塔的神经科,”勒缪尔说。“在那件事发生之后,这里似乎是最合理的目的地。”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又发作了吗?”
“恐怕是的。我们试着把药给你,但已经太晚了,”勒缪尔说道,关于卡莉斯塔在癫狂中对自己说的话,他决定缄口不言
卡莉斯塔抬起手,沿着从扎在她手背上的插管里延伸出去的一丛透明软管和监控缆线,一直触摸到自己的额头。她皱着眉,轻轻地探知着头上的发茬和黄铜接点。
“啊对了,抱歉,你的头发,”勒缪尔说。“他们为了安上那些接点,必须把你的头发剃掉。”
“为什么?这些是干什么的?”
“它们是安库埃南从黑鸦学派圣殿带来的。我问过他这些是干什么的,他一开始有点不愿意说,但最后还是告诉我这是用来监测你脑袋里的以太活动并压制任何侵扰的。至今为止它们似乎还挺有用。”
卡莉斯塔点点头,扫视周围。
“我在这里多久了?”
勒缪尔揉了揉下巴。“我的胡子说有三天了。”
她微笑着坐起身。勒缪尔给她倒了些水,她一饮而尽。
“谢谢你,勒缪尔。你是个很棒的朋友。”
“我尽我所能,亲爱的,”他说道。“你还记得当时看到了什么吗?我之所以问只是因为安库埃南觉得这可能挺重要的。”
卡莉斯塔咬着嘴唇,他看到了那种恐惧的神色,就像当时在沃萨尼餐厅里一样。
“记得一些,”她说道。“我看到了提兹卡,但不是我们眼中的样子。没有阳光,只有火光。”
“火光?”
“是的,整座城市都在燃烧,”卡莉斯塔说。“它被夷为平地。”
“被谁?”
“我不知道,但我在雷云里看到了一头凶兽的影子,我能听到来自远方的嚎叫,”卡莉斯塔说道,脸上淌着泪水。“一切都在燃烧,玻璃像雨一样洒落。每一块裂片都像是破碎的镜子,里面有一只独眼的影像在凝视着我。”
“真是不一般,”勒缪尔说着,握住她的手,抚摸她的臂膀。
“那可怕极了,而且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上次我还认不出提兹卡,但这次我已经来到了这里,我确定那就是同一个。”
一个念头突然在她脑海里浮现,她问道,“勒缪尔,我这次写了什么吗?”
他点点头。
“是的,”他说,“但没人能看懂。安库埃南正在试着解读。”
卡莉斯塔闭上眼,擦干了泪水。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随后微笑起来,此时勒缪尔身后的房门打开了。他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普罗斯佩罗尖塔守卫制服的军官走进来。他英俊地近乎荒谬,面庞黝黑,下巴棱角分明,简直就是赫克托耳或者阿基里斯的英雄形象。
因为这个,勒缪尔几乎瞬间就对他产生反感。
那个人赤红的制服外套没有一丝褶皱,上面装饰着黄铜扣子,金质扣环和无数锃亮的奖章。一顶银色头盔夹在他臂弯下,腰间则挂着一柄修长的弯刀和闪亮的激光手枪。
“索克姆,”卡莉斯塔亲切地笑着说。
那个士兵向勒缪尔点头示意。他伸出手说道,“索克姆 维萨拉连长,先生。普罗斯佩罗15号突击步兵团。”
勒缪尔握住对方的手,维萨拉的力道让他不禁皱起眉头。
“勒缪尔高蒙,记述者,28号远征队。”
“很荣幸,”维萨拉说道。“卡莉和我讲过你们的友谊,我感谢你,先生。”
勒缪尔发觉他对维萨拉的反感在对方迷人的笑容与天生的魅力面前消解。他挤出一个微笑,明白自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很高兴认识你,维萨拉连长,”他说着,拿着外套站起身。“我就先走了。”
他轻轻地抬起卡莉斯塔的手吻了一下,说道,“我回头再来看你,亲爱的。”
她攥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近,急迫地向他低语。
“我想离开普罗斯佩罗,”她说。“我不能留在这里。我们谁都不能。”
“什么?不,亲爱的,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
“你不明白,勒缪尔。这个世界厄运临头了,我看到了它的垂死挣扎。”
“你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勒缪尔直起身说道。
“我确定,”她说。“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不能走,”勒缪尔说。“我还要从千子这里学习很多东西。”
“如果你死了就什么也学不到了,”卡莉斯塔说。
勒缪尔让卡莉斯塔和维萨拉连长独处,离开了神经科。虽然他对卡莉斯塔的感情只是友谊,但他依旧得承认她英俊的追求者让自己颇为嫉妒。
他意识到这个念头是多么愚蠢,不禁微笑起来。
“你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勒缪尔高蒙,”他说道。“你肯定要栽在这上面。”
在他走向出口的时候,前方的一道门突然打开,一个像是刚从战区归来的阿斯塔特迈步而出,他的好心情顿时灰飞烟灭。那个战士的盔甲上有一处处焦黑,肩甲和腿甲上扎着无数根尖刺。他认出那是卡洛菲斯,但把勒缪尔钉在原地的并非那个战士的外观。
他怀里抱着卡蜜尔,她看起来糟透了。
她的头发和衣服上糊着血块。她皮肤通红,一只手捂着胸口侧面,随着卡洛菲斯的每个脚步都发出痛苦的喘息。
“卡蜜尔!”勒缪尔喊道,向她冲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勒缪尔,”她抽泣着说。“我们被攻击了。”
“什么?”勒缪尔问道,抬头看着高大的卡洛菲斯。“被谁?”
“别挡道,凡人,”卡洛菲斯说着,从勒缪尔身边走开。
他转过身小跑着跟上那位战士的脚步。
“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他说。
“她坚持要探索那些古代遗迹,即使我警告她那很危险,我们惊扰了一群噬灵蜂。”
普罗斯佩罗原生的灵能猎食者的名字让勒缪尔全身冰冷。
“王座啊,不!”他说着,站在卡洛菲斯面前。那个阿斯塔特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勒缪尔觉得对方要从自己身上踩过去了。
“卡蜜尔,听我说,”勒缪尔说着,拉起她的眼睑。她的瞳孔扩散得很厉害,几乎完全是黑色。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你感觉怎么样?”
“像是被一辆兰德掠夺者碾过去了,”她厉声说。“还有其他的蠢问题吗?”
“你的脑袋呢?”他缓慢而清晰地问道。“你头疼吗?”
“当然了。多谢卡洛菲斯,我这辈子都没吸进去过那么多烟。”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勒缪尔问道,努力措词。“你的头疼有没有,我不知道,显得奇怪?”
“我不确定,”她说道,逐渐察觉到了他的惊慌。“怎么了?我有什么毛病?”
勒缪尔忽略了她的问题,直接向卡洛菲斯说道,“马上把卡蜜尔送到监护室,再去找阿里曼大人。快!我们没时间了!”
反光洞穴被光芒所充满,点点繁星般的灵魂之光闪烁跃动,一千名仆从站在能量线的交汇点上,手中捧着精雕细琢的水晶。这个足有数千米宽的巨型水晶洞穴位于提兹卡正下方几乎一公里的位置,轻柔的铃声在悬满了钟乳石柱的洞顶回荡。
萤火在周围舞动,反射着仆从手中的光芒,照映出洞穴中央的那架设备和一个个人影。
一架修长的青铜仪器从洞顶中心点延伸下来,如同一支巨大的望远镜。它的表面铭刻着神秘的符记和一道道银色纹路,而这青铜机械的顶端则嵌着一个直径整整三米,光洁无瑕的绿色水晶球。
赤红的马格努斯矗立在仪器下方,透过水晶球凝视着秘眼广场上方的夜空。他全身仅着片缕,涂了油的闪亮皮肤裸露在外。
阿里曼看着阿蒙用混合了檀香和茉莉的安息香油按摩马格努斯的躯体。乌希扎尔用一柄骨制小刀抹去多余的油,奥拉麦格玛则举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香炉,让周围充满了梅花的香气。菲尔托伦站在阿里曼身旁,他的肢体语言紧绷而尴尬。
菲尔托伦的第七学会在普罗斯佩罗上度过了伟大远征的大部分时光,因此错过了军团在跟随马格努斯离开家园世界之后所完成的诸多重要发现。他麾下的战士迅速接受了新的知识,但要让他们完全适应尚需时日。
“这些有必要吗?”托伦问道,他所指的是摆放在那个青铜仪器下方的怪异物品。一块状如祭坛的白色四方石板上挂着一条磁化的沉重铁链。在石板周围的每个交汇点各有一块凹面镜,将诸多仆从手中那些水晶的光芒聚焦。五个同心圆围绕着祭坛,靠外的四个圆环内部都刻着未知的文字,阿里曼每次在试着解读它们的时候口中都泛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原体告诉我们这样做,”阿里曼说。“他苦心钻研了许久,寻找将他的光之躯体投射到半个银河之外所必须的仪式。”
“这在我看来像是不洁的祭祀,”托伦说。
“绝非如此,”阿里曼向他保证。“我们在离开普罗斯佩罗之后学到了很多,托伦,还有一些是你尚未完全理解的。如果我们想要拯救荷露斯的话,这些就必不可少。”
“但为何在此,隐藏在一座洞穴里?”
“想想你所学的历史吧,”阿里曼说。“最早的神秘仪式便是在洞穴中举行。我们是马格努斯的学徒,事成之后,我们将踏入群星之光,在我们的理念中重获新生。你明白吗?”
托伦略一躬身,他被阿里曼灵气中爆发的以太闪光所惊吓。“当然,阿里曼大人。这一切对我而言都还很陌生。”
“当然,原谅我的暴躁,”阿里曼说。“来吧,到时间了。”
他们迈步上前,身后的仆从走过来将白色的长袍披在他们盔甲之外,在腰部系上一条纤细的金链。阿里曼接过一顶马鞭草叶制成的王冠,其中嵌着一条银索,而托伦则收到一把以黑曜石为柄,纯银为刃的闪亮仪式匕首。
他们一同走到马格努斯身旁,乌希扎尔则向后退开,从他的仆从手中拿过一个铁制灯笼。阿蒙用丝绸擦干手上的油,为马格努斯披上一袭白衣,随后提起一个炭炉,里面散发着桤木和桂枝的气味。
“你的躯体已经涂油完毕,大人,”阿蒙说。“你洁净无瑕。”
马格努斯点点头,转向阿里曼。
“赤红君王需索他的冠冕,”他说道。
阿里曼走向马格努斯,感觉到他主人皮肤上散发的炽热,以及在他躯体中翻滚的诸般力量。马格努斯低下头,阿里曼将马鞭草王冠安放在他额头上,让那条银索搭在他耳边。
“谢谢,我的儿子,”马格努斯说道,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紫罗兰色的火焰与栗色的斑点。
“大人,”阿里曼躬身回应。他从马格努斯面前退开,转身接过一本厚重的典籍,那暗淡的皮质封面以金线订装。一枚铁制护身符静静躺在书页的交汇处,雕绘着一轮新月映衬下的咆哮狼首。
这便是马格努斯之书,其中蕴藏着深厚的智慧,萃取自马哈瓦斯图卡里马库斯在漫长岁月中如同傀儡般服务千子时所书写的一切。能够目睹它已是一种荣誉,而得以亲手触碰它并阅读其中的奥秘,这是阿里曼毕生的梦想成真。
纵然他斥责了菲尔托伦,阿里曼依旧不禁猜想对方的不安是否确有根据。马格努斯要求他们举行的仪式与军团在伟大远征的光辉岁月中所摧毁的诸多愚行颇为相近。
“我们是否意愿合一?”马格努斯问道。“若无全然一致,我们绝难前进。在场众人的和谐至关重要,因今日之举承载无上至宝:人类之灵魂。”
“吾等团结一致,”连长们齐声说道。
“我们的工作始于黑暗,终于光明,”马格努斯继续说。“我的形态需回归其原初组分的混沌,而整体必将比零散更加强大。今日的伟业是我们在控制自身命运上所做出的最为坚决的努力。我们正是通过这样的工作来证明我们绝不会甘于扮演那伟大棋盘上的卒子,而是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前行。人类将执掌潮汐,不再随波逐流。鲜有人勇于挑战那无情的银河,但我们是千子;我们无所畏惧。”
马格努斯向奥拉麦格玛点点头,后者转向那块白色石板,此时一千名仆从吟唱起令人费解的单调音节,他们手中水晶所发出的光芒开始脉动,仿佛是整座洞穴的心跳。
奥拉麦格玛走到石板前面,举着香炉开始向右绕行,营造出一道由熏香组成的圆环。阿里曼跟随在他身后,念诵着马格努斯之书上的神秘字句,他能够品尝到其中蕴含的厚重力量。
菲尔托伦则走在他身后,双手将那柄仪式匕首举在前方,随后而来的是乌希扎尔,手提一顶未点亮的灯笼。走在最后面的是阿蒙,他覆有盔甲的手中捧着那炽热的炭炉。这五位马格努斯的子嗣在白色石板周围绕行了九圈之后站定,马格努斯则来到他们中间。
千子的原体躺在那祭坛上,白色的长袍从两边倾泻而下。阿里曼继续诵读着马格努斯之书,乌希扎尔则借助阿蒙的炭炉,用一支蜡烛点亮了手中的灯笼。奥拉麦格玛高举香炉,菲尔托伦迈上前来,站在马格努斯身旁。
阿里曼看到一束束以太能量从那一千名仆从手中的水晶里涌出,化作波动的光芒汇聚到他们周围。顷刻之间,整座洞穴的地面都被烟雾般的朦胧微光所淹没,那些仆从的精华合为一体,寻找着释放能量的方式。那光芒被几面镜子所收集,聚焦在马格努斯的躯体上,让他全身泛起一层幽灵般的光晕。
“时候到了,阿泽克,”马格努斯说,“把月狼给我。”
阿里曼点点头,拾起那枚铁制护身符。新月图案在洞穴光芒的照映下泛着银光,而巨狼的利齿则如同冰锥般闪亮。他将护身符放进马格努斯掌中,把链子缠在他手指上。
“这是狼神荷露斯在巴克恩给我的,”马格努斯说道。“这曾经是他盔甲的一部分,但恰巧被一发流弹从肩甲上打了下来。荷露斯把它作为对那场战争的纪念送给了我,还开玩笑说它会引导我渡过黑暗。他在那时就已经颇为自负。”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他是否说对了,”阿里曼说道。
“的确,”马格努斯说着,闭上眼睛,将那枚护身符握在掌中。随着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对于兄弟的热爱之上,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微弱。刹那间,一片逐渐扩散的血迹浮现在马格努斯肩头,他痛苦地呻吟起来。
“以浩瀚之洋的名义,那是什么?”菲尔托伦喊道。
“一个同感损伤,”阿蒙说。“或者是余波,亦或圣痕,随你怎么叫。我们时间不多了;战帅已经受伤。”
“托伦,”阿里曼嘶声道,“你明白你的角色。履行你对原体的职责。”
那柄仪式匕首在菲尔托伦的掌中颤动起来,旋转着漂浮到空中,最终停滞在原体心脏的正上方。那顶马鞭草王冠中的银链自动解开,沿着祭坛边缘滑行下去,与那条磁化的铁链交缠在一起。
“我会在浩瀚之洋中遨游九天,”马格努斯紧咬牙关说道,阿里曼倍感震惊。如此漫长的旅行前所未见。“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切断我与以太的连结。”
围绕在马格努斯身边的五名战士交换着担忧的目光,但没有开口。
“你们绝不可松懈,”马格努斯说道。“继续吧,否则一切都白费了。”
阿里曼垂下目光继续诵读,他丝毫看不懂那些文字,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知道它们的读音,但他依旧高声念诵下去。他的声音愈发洪亮,与那些仆从的吟唱交相呼应。
“就是现在,托伦!”马格努斯喊道,那柄仪式匕首直刺而下,捅进原体的胸膛。一蓬熠熠闪亮的鲜血如花朵般从伤口绽放。顿时,那旋动的光芒找到了一个出口,炽热的白色光束从镜子里喷薄而出,涌入仪式匕首的刀柄。
马格努斯弓起身躯,发出一声恐怖的大吼。他骤然睁开眼睛,里面没有瞳孔或是虹膜,只有无数种超乎想象的色彩。
“荷露斯,我的兄弟!”马格努斯喊道,他浑厚的声音中承载着那一千个推动他飞升的灵魂。“我来了!”
一个天使般的可怕形体在灼目的光芒中从马格努斯的身躯上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