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怪物飞快地眨着眼睛，然后直直地盯着博士。不，不是盯，是眯着眼看——博士意识到——那双眼睛好像还没完全适应外界的光线。他想起了老鼠崽子像是被胶水粘住的小眼睛，这念头又使他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就在这时，怪物又开口了：“你们是人类吗？”
博士站直身子，挺起胸膛，用同样威风凛凛、盛气凌人的声音说道：“我们当然不是人类。”
生物依旧眯着眼睛，眼球因努力聚焦而涌出黏糊糊的泪水，“你确定？”
“毫无疑问，”博士指着灰色之门，“你还没有成形。回到门里去。”
“但我还是饥肠辘辘，”生物咂咂嘴巴，“蒂娜很美味，但还没法填饱我。”它指着奎雷，“他看起来肥美香嫩，是只猪吗？”
博士急忙给奎雷递了个眼色，后者正怕得瑟瑟发抖。
“我们不是人类，也不是猪。”博士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更加高级，优于人类，更优于你。”他舔了舔嘴巴，“我们可能会吃了你，因为我们也很饥饿。”
生物开始往门里瑟缩，博士松了一口气。但突然之间，它又转过头来：“人类说谎！”它粗声抗议道，“你们就是人类，你们在说谎！”
一旁的奎雷声音哽咽了，“你疯了吗？”他冲博士小声问道。
“时常疯癫！但现在我神志清醒。”博士低声回答。
生物又向前踏了一步，“你是在说谎吗？”
博士大脑飞快转动。“人类能做到这个？”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音速起子，对着奎雷挥动了一下。奎雷的帽子嗖地飞离了他的脑袋，落到博士手上，“人类可没法把自己脑袋的一部分交到另一个人类手里，不是吗？”
生物陷入了沉思，犹疑地在二人之间不断地打量，又看了看帽子。最后，它将目光落到了音速起子上，“那是什么？”
“我的物质置换银手指。”博士冷静地说，“你可没有这个吧，你有吗？人类也没有。”他用音速起子瞄准怪物，威胁道，“现在，趁我还没把它用到你身上，滚回到门里去！”
怪物扯出一嗓子哭叫，闪电般地撤进了灰色之门。
博士立即跳上前去，砰地关紧大门，用音速起子上了锁。然后，他转过身来，靠在门上挤出笑容，“不算太糟糕，”他说，“它和动物一样，恃强凌弱。我证明了我们是强者，它就不敢再耀武扬威了。不过，也幸亏它还只是个幼崽。”
奎雷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它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他发出一阵咳嗽，“何况，我们也被禁止采集标本。”
博士啪的一声把帽子扣回奎雷脑袋上，“那个生物可不是标本，而且，它应该从没踏上过地球的土地。某人用你们的科技造出了这个怪物——基因改造——把它饲养在金属子宫里，源源不断地供给能量，维持其正常生长。谁有动机做这种事儿？”他拽起奎雷，郑重地说，“嫌疑人只会是某个未服用药剂具有主动性的人。”
“我是奥斯特伯格里仅有的抵抗派，”奎雷说，“你不会认为我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哺育这玩意儿身上吧？”
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不，我没有这么想。”他最终说道，“所以说，你不是唯一的抵抗派，对吧？”
他朝着小镇的方向大步走去。奎雷定定神，正了正帽子，跟了上去。
灯光映出三个人影，正在冲他们走来。博士分辨出了雅各布和莱娜的轮廓，他们依旧迈着奥斯特伯格人惯有的步伐，走得悠闲散漫。中间那个人则有所不同，步伐自信而且目标明确——是尚塔尔。
“你们犯蠢打开了那扇门，博士，”尚塔尔语调轻快，“超级布莱克特差点儿就生吞了你们。如果那样可就太不幸了，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超级布莱克特……”博士琢磨着这个名字，“这么说，你就是它的母亲？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尚塔尔平静地回答，她握着一个小黑匣，“既然你如此聪明，博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远程操控器？”博士回答道。
“没错。”尚塔尔指着小黑匣上的旋钮，“只要旋转一下，指令信号就会发送到雅各布和莱娜佩戴的药剂匣里。我马上就会这么做。”她转向奎雷，“奎雷，你知道他们那种凶残至极的行为吧？我是说那些地面上的原始人。”
“当然。”奎雷心神不宁地说。
“很抱歉，”尚塔尔微笑，“不过，我已经制造出了引发那种行为的代码，它和补丁配合得很好，能让他们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雅各布和莱娜上前一步，他们手中握着长长的木棍，面部突然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变形。
“但是，如果你们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遭罪太多。”尚塔尔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靠我吧。你们两个将不再有糟糕的感觉，直到永远。我开的条件很优厚……”
博士佯装思考，突然他一把抓起奎雷的胳膊大喊：“快跑！”
两人一通狂奔，博士抓着吓傻的奎雷沿着岩洞黑黢黢的一侧跑了起来，直到把灰色之门远远抛在了身后，奎雷似乎还没完全弄懂状况。博士打算绕着岩洞的边缘跑到后面的台阶去。中途，他冒险扭头向身后瞥了一眼，雅各布和莱娜仍穷追不舍，他们面容扭曲，满含着狂怒和憎恨。他们一边跑，一边像野兽一样喷鼻和咆哮，而且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由于经过基因优化，奥斯特伯格的人全都身强体健。他们跑得轻松惬意，虽然动作像野兽，却也相当优雅。
奎雷最先受到棒击，他在雅各布凶残的袭击下倒地不起。博士努力把雅各布拉开，但立马就被莱娜挥舞的木棍狠狠地砸到后脑勺，倒在了奎雷身上。
雅各布和莱娜心满意足地盯着不省人事的博士和奎雷，得意地嗷嗷直叫，并举起手中的木棍，准备再发起最后的致命攻击。尚塔尔漫步至此，旋转操控器上的旋钮，他们的手臂随即放了下来，垂在身侧。美丽空洞的微笑又回到他们的脸上，二人低下头，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困惑不解。
“尚塔尔，我们为什么把他们打晕了？”雅各布问。
她按下操控器，将一剂常规的舒缓药剂注入他们的身体。“因为，按我的指令办事，会让你们感到万分惬意。”她敷衍地说。
“确实惬意。”莱娜笑道。
罗丝隐约感到有人把套在自己头上的袋子扯走，让她抿了一小口水。麻袋的腐臭味儿钻进她的鼻腔，她竭力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接着，意识逐渐恢复，周围原本杂乱无章的色块、声音和形状渐渐聚合在一起，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年老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脸。女人至少有八十岁了，一头乱蓬蓬的灰色卷发衬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她穿着拼接而成的兽皮衣，和尼安德特人的很相似。
“啊，她真漂亮，不是吗？”她咕噜噜地说，带着一股伦敦腔。一口坚固的白牙同她赭红苍老的脸有些格格不入。“我猜那个部落正盘算着对她做些肮脏龌龊的事。”她和善地微笑着，这让罗丝情不自禁地也回以微笑，“我的小可爱，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是正常人。”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块头男人端着石头酒器坐到她旁边。男人是突袭行动中的一员，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我很好奇她是从哪儿来的，妈妈。”他缓缓地说道，“我打赌她来自山顶的部族，这是我的推断。”
“噢，好像我们都乐意听你的长篇大论似的。”老妇人语气严厉，“让可怜的女孩自己说吧。”她用瘦骨嶙峋的肘部戳了戳男人的肋部，“去，把我的长披巾拿来。快去，我的屁股都快冻掉了。”
“妈妈！”男人抗议道。
她啪地给了他一下子，“快去！”
他一溜烟跑走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的妈妈嗤之以鼻，吐了口口水。然后，她转过身来对罗丝说：“亲爱的，你是从山上来的吗？”
罗丝决定尽可能实话实说：“是的，从山上来，山上的河边。”
“喔，”老妇人吃了一惊，“河边人？你看起来可不太像。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罗丝记起握手在这个时代似乎并不突兀，于是伸出手来，“我叫罗丝，罗丝·泰勒。”
老妇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怜的孩子，泰勒家的罗丝。”
“不，不是泰勒家的罗丝，就是罗丝·泰勒。”
老妇人眯了眯眼睛，“那么，什么是泰勒？”
罗丝努力解释道：“泰勒是我的姓，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一切名字都有含义。”老妇人又递给罗丝一杯水，“他们把你吓坏了吧？那个邪恶的族群——他们。”
遭受攻击的记忆袭来，罗丝突然怒气冲冲，“他们并不邪恶，只是看起来有点不同罢了。”
“不，不，”老妇人摇了摇头，用轻柔却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那些人是恶魔。”
“那些人称呼你们——不，是把我们称作异类。”罗丝说。
“当然，亲爱的，但他们自己才是异类。你看清楚了吗？他们长得不一样。”
罗丝急得面红耳赤。老妇人让她想起了经常来家里做客的祖母的朋友，她们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你们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为什么？”老妇人叹了口气，“你居住的地方肯定没有这些人，否则你就该知道答案。”
罗丝决定暂且把这个问题搁在一旁。有了祖母朋友的前车之鉴，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毫无意义。她转了转仍然有些眩晕的脑袋，仔细环顾四周。
她所在的地方相对陡峭，虽然长满了蔓生植物，不过同森林比起来稀疏了许多。半英里开外，宽阔清澈的溪流顺着山坡流淌而下。几个渔人坐在岸边，长矛在地上散放了一地。更多的人都围坐在火堆旁，这和尼安德特人相似。另外一大群人在平整的草地上滚石头，看起来像是在玩某种游戏，不时发出兴高采烈或是灰心丧气的声音，好像一家人在一起玩看图猜字。其他的人——大部分是女性——一些在用嫩叶制作食物，一些在把从森林里采摘的浆果和青草拢到一起，还有一些正在用灯心草把鱼一条条缠起来。有几个男人正在制作长矛，罗丝注意到，这些矛是用紫杉木以及其他柔韧的木材制成，要比尼安德特人的更长一些。从制作长矛的手法来看，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娴熟，显然比尼安德特人更精于此道。劳作中的男人和气地交谈着。在这片宽敞的空地后方，有一个大大的山洞入口，方便人们自由进出。这里整个气氛和谐而闲适，甚至算得上惬意。这幅场景很难让人联想起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入侵和野蛮猎杀。
老妇人用手指拂过罗丝的头发，“泰勒人，是他们让你独自下山的吗？真是疯狂，让年轻的女孩孤身一人。”她啧啧嘴，“你是被送来进行交易的吗？你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如果你有带的话，一定是那些人把你偷了个精光，是吗？”
罗丝尽力回应，“没听懂。”她诚恳地说。
“好吧，你们的族群，河边人，你们只在需要打火石的时候才下山和我们进行交易。”老妇人继续说，“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没带？”
罗丝察觉到老妇人的话里隐约透着一股怀疑。“没错，你说得对，我是来进行交易的。”谎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老妇人随意地摸进罗丝的口袋，“那么，你带来了什么呢？”她从罗丝的口袋里拽出一只手机、一把指甲锉刀，还有一些零钱。“漂亮的项链。”她弹开手机，看着突然亮起的迷你屏幕一头雾水，皱了皱眉头，又把它塞回了口袋。“这么说，你带了手艺来？来吧，露一手给我瞧瞧！”
罗丝绞尽脑汁。一种手艺。她掌握了哪种对这些人来说有用的手艺呢？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有了……
她曾无数次看着自己的妈妈修指甲，而这里的人对此似乎闻所未闻。所以，她决定孤注一掷。
待罗丝把指甲打磨完毕，老妇人举着自己那锉得整整齐齐的手，冲到了人群之中。人们立马围了过来。“她把手修得真可爱！瞧！多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部落里爆发出了嗡嗡的赞赏声，男男女女都喊着“下一个是我！”“我在你后面！”“我先！”之类的话。
罗丝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没问题，排个队吧！”
“什么是排队？”一个女人问。
“我刚刚发明的办法，”罗丝自豪地说，“站成一排，一个一个来！”
博士，多么幸福的男人。
他平静地苏醒过来，意识清晰，头脑冷静，逻辑一点也不混乱。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不似平常那种嘻哈地咧嘴笑，而是一种出于对自己、对周围世界无比满足的微笑。平常在意识深处挥之不去的担忧和激动，还有嗡嗡作响的古怪念头全都一扫而空，他浑身上下都满足感爆棚。这很不对劲儿，但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你好，”一个温暖的声音关切地问候道，“感觉怎么样？”
博士抬头看着尚塔尔，他想不通自己之前怎么从未发现她是如此超尘脱俗、独具魅力。“我感觉很好，”他告诉她，“不，是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不错，”尚塔尔说，“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
博士察觉自己正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座椅的质感和棉质的牙医椅相仿。
“一点也没有了。”博士试图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但那实在太费劲儿，而且毫无意义，“我……刚才因为某个东西而怒火中烧，”回忆涌入了他的脑袋，“噢，对了，是那些你正在养育的怪物，超级布莱克特。”
尚塔尔发出一阵大笑，用手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别再想它们了，担心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博士发觉这只言片语的对话简直充满了智慧。他知道自己时常焦虑，满世界地跑，操心着一切。可他却从未感到快乐，从未感到此刻般的快乐。
罗丝正给老妇人的儿子瓜尔锉指甲。她用锉刀弯曲的尾部挑去指甲缝里的粗砂粒和污垢时，瞥了一眼火堆边游戏的人们，决定大胆地问出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你们部落难道不出去打猎吗？”
“我已经搞定了这周的任务，不用你操心。”瓜尔仿佛受到了些许羞辱，“我逢周一、周二、周四出猎。”
“每个星期工作三天？”罗丝问。
“今天是星期三，我刚好休息。”瓜尔说。
老妇人步履蹒跚地从背后走过来，“轮到他时，他也总是瞎混，一无所获，需要其他人随时接手。他就是个没用的蠢蛋，罗丝。”说着，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幸好部落里有一些像样的男人，对不对？”
“妈妈，能别提这些了吗？”瓜尔争辩道，显然有些无力。
他的妈妈粗鲁地把儿子推到一边，自己坐到了罗丝对面，“你拿到我的骨头了吗？”她跟儿子说道，“给我拿根骨头来。我都快饿死了，只想吸几口骨髓。”
瓜尔嘟哝了几句，无精打采地朝洞口走去。
“记得把围裙也取来！”老妇人转向罗丝，“他倒也不是无可救药，”说着她叹了口气，“但他实在让我失望。你该看看他爸爸，就像是先祖重生，肩宽体壮，掷起长矛就好像弹弹手指那么轻而易举。”
“我已经帮你修过指甲了。”罗丝指指老妇人清洁无垢的指甲。
“不，罗丝，我只是来聊聊天。”老妇人说，“你一定已经有个丈夫了，对吗，亲爱的？”
“还没有。”
“真的？我是说，也没有订过婚吗？”
“有过一次，但那个婚约作废了。”
老妇人悲伤地摇了摇头，“被野兽吃了，是吗？”
“希望如此。”罗丝说。
“这么说，你现在还是单身？站起来让我瞧瞧，亲爱的。”
罗丝照做了。她心里盘算着，要尽力迎合这些人，等夜幕降临后，再偷偷溜回奥斯特伯格。但实际情况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棘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而周围也没有供她辨识的标志物。尽管如此，罗丝依然坚信这是个值得一试的好计划。
老妇人上上下下把她打量得很仔细，那双饥渴的眼睛把她从头到脚趾都观察了一番。有那么一瞬间，罗丝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他们不会是食人族吧？
“瞧瞧你可爱的身形，屁股太小，这有点问题，但我觉得，你能行。”
“什么能行？”罗丝问道，她焦虑地盯着火堆，十分紧张。
老妇人又给了她一个有力而结实的拥抱，“你真是个幸运的女孩，罗丝·泰勒，多么懂礼貌的年轻女孩。”
“要是你再不告诉我你在说什么，我可就没这么懂礼貌了。”罗丝说。
“刚刚，我们在岩洞里面聊了一会儿，我和其他老姑娘们，然后……”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激动的泪光，“我们决定让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她骄傲地高声宣布这个决定。从她的语气里，罗丝听出这是某种无上的荣誉。但罗丝没法回应她此时的激动，因为罗丝还没弄懂这句听似振奋人心的话是什么意思。
“呃，”她缓缓地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这里来。”老妇人把她搂得更紧了，“看看你让我多高兴吧，罗丝。我都快哭了！我将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好吧，领养，”罗丝说，“你真善良，谢谢你。”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送你下山了，那些泰勒人。”老妇人继续说道，“让女孩只身一人下山，不难猜测。”
“没错，派我来传授技巧。”罗丝想顺着她讲。
“还有其他的目的，”老妇人说，“你是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将和泰勒人达成同盟，我们的打火石换你们的……你们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指甲锉刀。”罗丝说。
她渐渐听明白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类部落通过贸易互通有无，建立合作。她决定支持老妇人的决定。他们越信任她，就越不会时刻盯着她，这样她才有可能伺机而逃。
“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一员……”
“叫我南。”老妇人说。
“南，”罗丝开心地喊她，“我可以继续开工了吗？”
“先别忙。怎么是这种反应？你还没见过他呢，对吗？”南说。
“见谁？”
南叹了口气，“我可爱的孙子。”
“为什么我要和他见面？”罗丝感到一阵不安。
“嗯，就好像交易之前要验货，”南说，“你也得看看你将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罗丝倒吸一口凉气，“嫁人？！”
“没错，你将会嫁给他，亲爱的！”南说，“多么美好，我们将拥有泰勒家族的优良血统，还会有许多可爱的泰勒宝宝，我们的部族将会更加强大！”
“不可能。”罗丝直截了当地说。
“你会的！”南欣喜若狂地大喊，“我就知道你料不到自己会如此幸运！”
“不，我是认真的！”罗丝坚定地说。
“你太谦虚了。”南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生来就是做女王的命。今晚我们就举行婚礼，接下来会有一场盛大的圣鱼晚宴！”
罗丝咳了一声，“我非常荣幸。南，但我们的部族不会这么草率地决定婚嫁。比如，这事我也有一定的发言权，我们部落有一整套繁复的礼仪习俗，大概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前期预订、座位安排、决定喜帖样式……”她意识到自己在信口开河。
“他来了！”南骄傲地说。
“好吧，我很荣幸，但我不可能嫁给某个毛茸茸的穴居人。”罗丝笃定地说。
接着，她看到南的孙子朝她走来——那可算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罗丝说。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博士站直身子，挺起胸膛，用同样威风凛凛、盛气凌人的声音说道：“我们当然不是人类。”
生物依旧眯着眼睛，眼球因努力聚焦而涌出黏糊糊的泪水，“你确定？”
“毫无疑问，”博士指着灰色之门，“你还没有成形。回到门里去。”
“但我还是饥肠辘辘，”生物咂咂嘴巴，“蒂娜很美味，但还没法填饱我。”它指着奎雷，“他看起来肥美香嫩，是只猪吗？”
博士急忙给奎雷递了个眼色，后者正怕得瑟瑟发抖。
“我们不是人类，也不是猪。”博士郑重其事地说，“我们更加高级，优于人类，更优于你。”他舔了舔嘴巴，“我们可能会吃了你，因为我们也很饥饿。”
生物开始往门里瑟缩，博士松了一口气。但突然之间，它又转过头来：“人类说谎！”它粗声抗议道，“你们就是人类，你们在说谎！”
一旁的奎雷声音哽咽了，“你疯了吗？”他冲博士小声问道。
“时常疯癫！但现在我神志清醒。”博士低声回答。
生物又向前踏了一步，“你是在说谎吗？”
博士大脑飞快转动。“人类能做到这个？”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音速起子，对着奎雷挥动了一下。奎雷的帽子嗖地飞离了他的脑袋，落到博士手上，“人类可没法把自己脑袋的一部分交到另一个人类手里，不是吗？”
生物陷入了沉思，犹疑地在二人之间不断地打量，又看了看帽子。最后，它将目光落到了音速起子上，“那是什么？”
“我的物质置换银手指。”博士冷静地说，“你可没有这个吧，你有吗？人类也没有。”他用音速起子瞄准怪物，威胁道，“现在，趁我还没把它用到你身上，滚回到门里去！”
怪物扯出一嗓子哭叫，闪电般地撤进了灰色之门。
博士立即跳上前去，砰地关紧大门，用音速起子上了锁。然后，他转过身来，靠在门上挤出笑容，“不算太糟糕，”他说，“它和动物一样，恃强凌弱。我证明了我们是强者，它就不敢再耀武扬威了。不过，也幸亏它还只是个幼崽。”
奎雷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它是个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动物。”他发出一阵咳嗽，“何况，我们也被禁止采集标本。”
博士啪的一声把帽子扣回奎雷脑袋上，“那个生物可不是标本，而且，它应该从没踏上过地球的土地。某人用你们的科技造出了这个怪物——基因改造——把它饲养在金属子宫里，源源不断地供给能量，维持其正常生长。谁有动机做这种事儿？”他拽起奎雷，郑重地说，“嫌疑人只会是某个未服用药剂具有主动性的人。”
“我是奥斯特伯格里仅有的抵抗派，”奎雷说，“你不会认为我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哺育这玩意儿身上吧？”
博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不，我没有这么想。”他最终说道，“所以说，你不是唯一的抵抗派，对吧？”
他朝着小镇的方向大步走去。奎雷定定神，正了正帽子，跟了上去。
灯光映出三个人影，正在冲他们走来。博士分辨出了雅各布和莱娜的轮廓，他们依旧迈着奥斯特伯格人惯有的步伐，走得悠闲散漫。中间那个人则有所不同，步伐自信而且目标明确——是尚塔尔。
“你们犯蠢打开了那扇门，博士，”尚塔尔语调轻快，“超级布莱克特差点儿就生吞了你们。如果那样可就太不幸了，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超级布莱克特……”博士琢磨着这个名字，“这么说，你就是它的母亲？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尚塔尔平静地回答，她握着一个小黑匣，“既然你如此聪明，博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远程操控器？”博士回答道。
“没错。”尚塔尔指着小黑匣上的旋钮，“只要旋转一下，指令信号就会发送到雅各布和莱娜佩戴的药剂匣里。我马上就会这么做。”她转向奎雷，“奎雷，你知道他们那种凶残至极的行为吧？我是说那些地面上的原始人。”
“当然。”奎雷心神不宁地说。
“很抱歉，”尚塔尔微笑，“不过，我已经制造出了引发那种行为的代码，它和补丁配合得很好，能让他们按照我的指示行事。”
雅各布和莱娜上前一步，他们手中握着长长的木棍，面部突然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变形。
“但是，如果你们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遭罪太多。”尚塔尔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投靠我吧。你们两个将不再有糟糕的感觉，直到永远。我开的条件很优厚……”
博士佯装思考，突然他一把抓起奎雷的胳膊大喊：“快跑！”
两人一通狂奔，博士抓着吓傻的奎雷沿着岩洞黑黢黢的一侧跑了起来，直到把灰色之门远远抛在了身后，奎雷似乎还没完全弄懂状况。博士打算绕着岩洞的边缘跑到后面的台阶去。中途，他冒险扭头向身后瞥了一眼，雅各布和莱娜仍穷追不舍，他们面容扭曲，满含着狂怒和憎恨。他们一边跑，一边像野兽一样喷鼻和咆哮，而且眼看就要追上他们了。由于经过基因优化，奥斯特伯格的人全都身强体健。他们跑得轻松惬意，虽然动作像野兽，却也相当优雅。
奎雷最先受到棒击，他在雅各布凶残的袭击下倒地不起。博士努力把雅各布拉开，但立马就被莱娜挥舞的木棍狠狠地砸到后脑勺，倒在了奎雷身上。
雅各布和莱娜心满意足地盯着不省人事的博士和奎雷，得意地嗷嗷直叫，并举起手中的木棍，准备再发起最后的致命攻击。尚塔尔漫步至此，旋转操控器上的旋钮，他们的手臂随即放了下来，垂在身侧。美丽空洞的微笑又回到他们的脸上，二人低下头，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困惑不解。
“尚塔尔，我们为什么把他们打晕了？”雅各布问。
她按下操控器，将一剂常规的舒缓药剂注入他们的身体。“因为，按我的指令办事，会让你们感到万分惬意。”她敷衍地说。
“确实惬意。”莱娜笑道。
罗丝隐约感到有人把套在自己头上的袋子扯走，让她抿了一小口水。麻袋的腐臭味儿钻进她的鼻腔，她竭力抑制住呕吐的冲动。
接着，意识逐渐恢复，周围原本杂乱无章的色块、声音和形状渐渐聚合在一起，变得清晰起来。
一个年老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脸。女人至少有八十岁了，一头乱蓬蓬的灰色卷发衬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她穿着拼接而成的兽皮衣，和尼安德特人的很相似。
“啊，她真漂亮，不是吗？”她咕噜噜地说，带着一股伦敦腔。一口坚固的白牙同她赭红苍老的脸有些格格不入。“我猜那个部落正盘算着对她做些肮脏龌龊的事。”她和善地微笑着，这让罗丝情不自禁地也回以微笑，“我的小可爱，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是正常人。”
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块头男人端着石头酒器坐到她旁边。男人是突袭行动中的一员，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我很好奇她是从哪儿来的，妈妈。”他缓缓地说道，“我打赌她来自山顶的部族，这是我的推断。”
“噢，好像我们都乐意听你的长篇大论似的。”老妇人语气严厉，“让可怜的女孩自己说吧。”她用瘦骨嶙峋的肘部戳了戳男人的肋部，“去，把我的长披巾拿来。快去，我的屁股都快冻掉了。”
“妈妈！”男人抗议道。
她啪地给了他一下子，“快去！”
他一溜烟跑走了。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的妈妈嗤之以鼻，吐了口口水。然后，她转过身来对罗丝说：“亲爱的，你是从山上来的吗？”
罗丝决定尽可能实话实说：“是的，从山上来，山上的河边。”
“喔，”老妇人吃了一惊，“河边人？你看起来可不太像。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罗丝记起握手在这个时代似乎并不突兀，于是伸出手来，“我叫罗丝，罗丝·泰勒。”
老妇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怜的孩子，泰勒家的罗丝。”
“不，不是泰勒家的罗丝，就是罗丝·泰勒。”
老妇人眯了眯眼睛，“那么，什么是泰勒？”
罗丝努力解释道：“泰勒是我的姓，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一切名字都有含义。”老妇人又递给罗丝一杯水，“他们把你吓坏了吧？那个邪恶的族群——他们。”
遭受攻击的记忆袭来，罗丝突然怒气冲冲，“他们并不邪恶，只是看起来有点不同罢了。”
“不，不，”老妇人摇了摇头，用轻柔却不容辩驳的口吻说，“那些人是恶魔。”
“那些人称呼你们——不，是把我们称作异类。”罗丝说。
“当然，亲爱的，但他们自己才是异类。你看清楚了吗？他们长得不一样。”
罗丝急得面红耳赤。老妇人让她想起了经常来家里做客的祖母的朋友，她们经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你们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为什么？”老妇人叹了口气，“你居住的地方肯定没有这些人，否则你就该知道答案。”
罗丝决定暂且把这个问题搁在一旁。有了祖母朋友的前车之鉴，在这种问题上争执毫无意义。她转了转仍然有些眩晕的脑袋，仔细环顾四周。
她所在的地方相对陡峭，虽然长满了蔓生植物，不过同森林比起来稀疏了许多。半英里开外，宽阔清澈的溪流顺着山坡流淌而下。几个渔人坐在岸边，长矛在地上散放了一地。更多的人都围坐在火堆旁，这和尼安德特人相似。另外一大群人在平整的草地上滚石头，看起来像是在玩某种游戏，不时发出兴高采烈或是灰心丧气的声音，好像一家人在一起玩看图猜字。其他的人——大部分是女性——一些在用嫩叶制作食物，一些在把从森林里采摘的浆果和青草拢到一起，还有一些正在用灯心草把鱼一条条缠起来。有几个男人正在制作长矛，罗丝注意到，这些矛是用紫杉木以及其他柔韧的木材制成，要比尼安德特人的更长一些。从制作长矛的手法来看，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娴熟，显然比尼安德特人更精于此道。劳作中的男人和气地交谈着。在这片宽敞的空地后方，有一个大大的山洞入口，方便人们自由进出。这里整个气氛和谐而闲适，甚至算得上惬意。这幅场景很难让人联想起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入侵和野蛮猎杀。
老妇人用手指拂过罗丝的头发，“泰勒人，是他们让你独自下山的吗？真是疯狂，让年轻的女孩孤身一人。”她啧啧嘴，“你是被送来进行交易的吗？你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如果你有带的话，一定是那些人把你偷了个精光，是吗？”
罗丝尽力回应，“没听懂。”她诚恳地说。
“好吧，你们的族群，河边人，你们只在需要打火石的时候才下山和我们进行交易。”老妇人继续说，“所以，你真的什么都没带？”
罗丝察觉到老妇人的话里隐约透着一股怀疑。“没错，你说得对，我是来进行交易的。”谎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老妇人随意地摸进罗丝的口袋，“那么，你带来了什么呢？”她从罗丝的口袋里拽出一只手机、一把指甲锉刀，还有一些零钱。“漂亮的项链。”她弹开手机，看着突然亮起的迷你屏幕一头雾水，皱了皱眉头，又把它塞回了口袋。“这么说，你带了手艺来？来吧，露一手给我瞧瞧！”
罗丝绞尽脑汁。一种手艺。她掌握了哪种对这些人来说有用的手艺呢？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目光扫过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有了……
她曾无数次看着自己的妈妈修指甲，而这里的人对此似乎闻所未闻。所以，她决定孤注一掷。
待罗丝把指甲打磨完毕，老妇人举着自己那锉得整整齐齐的手，冲到了人群之中。人们立马围了过来。“她把手修得真可爱！瞧！多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部落里爆发出了嗡嗡的赞赏声，男男女女都喊着“下一个是我！”“我在你后面！”“我先！”之类的话。
罗丝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没问题，排个队吧！”
“什么是排队？”一个女人问。
“我刚刚发明的办法，”罗丝自豪地说，“站成一排，一个一个来！”
博士，多么幸福的男人。
他平静地苏醒过来，意识清晰，头脑冷静，逻辑一点也不混乱。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不似平常那种嘻哈地咧嘴笑，而是一种出于对自己、对周围世界无比满足的微笑。平常在意识深处挥之不去的担忧和激动，还有嗡嗡作响的古怪念头全都一扫而空，他浑身上下都满足感爆棚。这很不对劲儿，但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你好，”一个温暖的声音关切地问候道，“感觉怎么样？”
博士抬头看着尚塔尔，他想不通自己之前怎么从未发现她是如此超尘脱俗、独具魅力。“我感觉很好，”他告诉她，“不，是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不错，”尚塔尔说，“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了？”
博士察觉自己正舒服地躺在椅子上，座椅的质感和棉质的牙医椅相仿。
“一点也没有了。”博士试图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但那实在太费劲儿，而且毫无意义，“我……刚才因为某个东西而怒火中烧，”回忆涌入了他的脑袋，“噢，对了，是那些你正在养育的怪物，超级布莱克特。”
尚塔尔发出一阵大笑，用手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别再想它们了，担心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博士发觉这只言片语的对话简直充满了智慧。他知道自己时常焦虑，满世界地跑，操心着一切。可他却从未感到快乐，从未感到此刻般的快乐。
罗丝正给老妇人的儿子瓜尔锉指甲。她用锉刀弯曲的尾部挑去指甲缝里的粗砂粒和污垢时，瞥了一眼火堆边游戏的人们，决定大胆地问出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你们部落难道不出去打猎吗？”
“我已经搞定了这周的任务，不用你操心。”瓜尔仿佛受到了些许羞辱，“我逢周一、周二、周四出猎。”
“每个星期工作三天？”罗丝问。
“今天是星期三，我刚好休息。”瓜尔说。
老妇人步履蹒跚地从背后走过来，“轮到他时，他也总是瞎混，一无所获，需要其他人随时接手。他就是个没用的蠢蛋，罗丝。”说着，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幸好部落里有一些像样的男人，对不对？”
“妈妈，能别提这些了吗？”瓜尔争辩道，显然有些无力。
他的妈妈粗鲁地把儿子推到一边，自己坐到了罗丝对面，“你拿到我的骨头了吗？”她跟儿子说道，“给我拿根骨头来。我都快饿死了，只想吸几口骨髓。”
瓜尔嘟哝了几句，无精打采地朝洞口走去。
“记得把围裙也取来！”老妇人转向罗丝，“他倒也不是无可救药，”说着她叹了口气，“但他实在让我失望。你该看看他爸爸，就像是先祖重生，肩宽体壮，掷起长矛就好像弹弹手指那么轻而易举。”
“我已经帮你修过指甲了。”罗丝指指老妇人清洁无垢的指甲。
“不，罗丝，我只是来聊聊天。”老妇人说，“你一定已经有个丈夫了，对吗，亲爱的？”
“还没有。”
“真的？我是说，也没有订过婚吗？”
“有过一次，但那个婚约作废了。”
老妇人悲伤地摇了摇头，“被野兽吃了，是吗？”
“希望如此。”罗丝说。
“这么说，你现在还是单身？站起来让我瞧瞧，亲爱的。”
罗丝照做了。她心里盘算着，要尽力迎合这些人，等夜幕降临后，再偷偷溜回奥斯特伯格。但实际情况可能比想象中更加棘手，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而周围也没有供她辨识的标志物。尽管如此，罗丝依然坚信这是个值得一试的好计划。
老妇人上上下下把她打量得很仔细，那双饥渴的眼睛把她从头到脚趾都观察了一番。有那么一瞬间，罗丝心里闪过一丝恐惧——他们不会是食人族吧？
“瞧瞧你可爱的身形，屁股太小，这有点问题，但我觉得，你能行。”
“什么能行？”罗丝问道，她焦虑地盯着火堆，十分紧张。
老妇人又给了她一个有力而结实的拥抱，“你真是个幸运的女孩，罗丝·泰勒，多么懂礼貌的年轻女孩。”
“要是你再不告诉我你在说什么，我可就没这么懂礼貌了。”罗丝说。
“刚刚，我们在岩洞里面聊了一会儿，我和其他老姑娘们，然后……”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激动的泪光，“我们决定让你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她骄傲地高声宣布这个决定。从她的语气里，罗丝听出这是某种无上的荣誉。但罗丝没法回应她此时的激动，因为罗丝还没弄懂这句听似振奋人心的话是什么意思。
“呃，”她缓缓地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这里来。”老妇人把她搂得更紧了，“看看你让我多高兴吧，罗丝。我都快哭了！我将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好吧，领养，”罗丝说，“你真善良，谢谢你。”
“我知道他们为什么送你下山了，那些泰勒人。”老妇人继续说道，“让女孩只身一人下山，不难猜测。”
“没错，派我来传授技巧。”罗丝想顺着她讲。
“还有其他的目的，”老妇人说，“你是送给我们的礼物。我们将和泰勒人达成同盟，我们的打火石换你们的……你们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指甲锉刀。”罗丝说。
她渐渐听明白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人类部落通过贸易互通有无，建立合作。她决定支持老妇人的决定。他们越信任她，就越不会时刻盯着她，这样她才有可能伺机而逃。
“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一员……”
“叫我南。”老妇人说。
“南，”罗丝开心地喊她，“我可以继续开工了吗？”
“先别忙。怎么是这种反应？你还没见过他呢，对吗？”南说。
“见谁？”
南叹了口气，“我可爱的孙子。”
“为什么我要和他见面？”罗丝感到一阵不安。
“嗯，就好像交易之前要验货，”南说，“你也得看看你将要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罗丝倒吸一口凉气，“嫁人？！”
“没错，你将会嫁给他，亲爱的！”南说，“多么美好，我们将拥有泰勒家族的优良血统，还会有许多可爱的泰勒宝宝，我们的部族将会更加强大！”
“不可能。”罗丝直截了当地说。
“你会的！”南欣喜若狂地大喊，“我就知道你料不到自己会如此幸运！”
“不，我是认真的！”罗丝坚定地说。
“你太谦虚了。”南说，“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生来就是做女王的命。今晚我们就举行婚礼，接下来会有一场盛大的圣鱼晚宴！”
罗丝咳了一声，“我非常荣幸。南，但我们的部族不会这么草率地决定婚嫁。比如，这事我也有一定的发言权，我们部落有一整套繁复的礼仪习俗，大概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前期预订、座位安排、决定喜帖样式……”她意识到自己在信口开河。
“他来了！”南骄傲地说。
“好吧，我很荣幸，但我不可能嫁给某个毛茸茸的穴居人。”罗丝笃定地说。
接着，她看到南的孙子朝她走来——那可算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罗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