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终于来了
冰凌从天上的云里缓缓降下,“天空”向我骑行而来。雪花好像白色的落叶,在地上铺开了一张毯子,盖住了我们,也盖住了我们身下的巴特鲁魔。
这是未来的信使。“天空”快乐地示意。雪是新起点的信号。过去已经被擦洗干净,我们可以开启一个全新的未来。
又或者只是天气不好而已。我示意。
他大笑:这正是“天空”必须思考的。这象征着未来吗,还是只是天气现象而已?
我向前骑至崖边,在那里,我更清楚地看到他们一行三人穿过了上坡前的最后一片空地。现在他们已经来了,没有等到明天,毫无疑问,他们是迫切地想要得到进一步的和平信号,来安抚内部的分裂。“天空”已经让“大地”在我们堵住河水的地方做好了准备,我们知道他们会要求我们放水,慢慢地放水,恢复河流本来的样子。
我们会让他们如愿。要先谈判,但是我们会让他们如愿。
你怎么知道我会成为“天空”?我问。你不能告诉“大地”该选择谁。我在他们的声音里看到了。“大地”会在“天空”死后做出一致决定。
没错。“天空”示意,把他的苔藓披风裹得更紧了。但是我看不出他们还能做什么别的决定。
我没有资格。我仍然对“寸草不生”心怀恨意。我杀不了他们,虽然他们该死。
你不觉得这种矛盾正是成为“天空”所必需的条件吗?当面前的两条路看起来都走不通,不就应该去寻找第三条路吗?你已经体验过负重的感觉。你自己已经做了类似的选择。
我向山下望去。除了线人之外,之前来过这里的那两个“寸草不生”也来了,那个聒噪的深色皮肤男人——
还有“猎刀”的唯一。
你现在怎么看“猎刀”?“天空”问。既然你已经和他本人重逢了?
他来了。
他向线人跑来,途中发现了我,但他根本没有慢下脚步。他那么欢乐、满怀爱意地扑向线人,我差点骑着巴特鲁魔掉头就走。线人的声音洋溢着同样的情感,感染了周围的每一个人。
包括“归者”。
就在那一刻,我沉浸在那种欢乐中,我身处那爱和幸福之中。在那重逢团圆的场景之中,我又看到了“猎刀”。他是个犯过错的“寸草不生”,而线人原谅了“猎刀”,线人赦免了“猎刀”所做的一切——
陶德所做的一切——
我感到我的声音也在表达着赦免,我感到我的声音跟线人一起,诉说着我自己的原谅,诉说着放下并忘记他对我的一切不公,他对我们种族的一切不公。
因为我透过线人的声音看到,“猎刀”为他自己的罪行狠狠惩罚着自己,这是我所做不到的。
他只是“寸草不生”之一,跟其他人一样平淡无奇。我向“天空”表示。
他不是,他是他们中间很不平凡的一个。“天空”温柔地表示。就像“归者”在“大地”中间一样。那就是为什么当你到这里之后仍然无法原谅他,而现在你为什么只是通过线人的声音,就可以原谅他——
我不是发自内心原谅他的——
但是你已经看到了原谅的可能性。这本身也说明了你的不平凡。
我不觉得我不平凡,我只是觉得很累。我示意。
和平终于到来了。“天空”示意。他伸出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你很快可以休息了。你会快乐的。
他的声流把我包围起来,我吃惊地倒抽一口气——
因为从“天空”声音里浮现出来的那个未来,他很少提及的那个未来,近期一直十分黯淡,如今却像降落的冰花一样明亮。
在这个未来中,“寸草不生”信守诺言,不越边界,而“大地”可以定居山巅,从此无忧地生活,不受战争的侵扰。
在这个未来中,“寸草不生”可以使用“大地”的声音表达,互相理解不仅是一种可能性,还成了民心所向。
在这个未来中,我站在“天空”身边,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首领;在这个未来中,他引领、教导着我。这个未来充满了阳光和惬意,而不是死亡。
“天空”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肩膀。
“归者”没有父亲。他示意。“天空”没有儿子。
我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不决。
如果他也像我的唯一一样离开我——
这只是一种可能,还可能有别样的未来。他示意着,声音里仍然充满温暖。眼前就有一种。他抬起头。
线人带着他们走上来,他的声音里洋溢着欢欣和愉悦,一边问候着我们,一边走上山顶。那个“寸草不生”的男人走在线人身后,在他们的语言里,他叫“布雷德利”。他的声音很响,而且很粗糙,远不像线人那样扣人心弦。
最后是她,“猎刀”的唯一。
薇奥拉。
她骑马上山,在冰花结成的一片白色上留下了马蹄印。她看上去比之前健康多了,基本痊愈了,我惊讶着她的变化,心想他们是不是找到了治疗编号环的良药,而我自己胳膊上编号环仍然在刺痒灼痛。
我还没来得及问,“天空”还没来得及好好问候他们,山谷中传来一个爆裂声,在这白色毯子的覆盖下,那声音很含糊。
但确实是爆裂声,不会错。
“猎刀”的唯一迅速转身望去。
“那是枪声吗?”她问。
线人还有那个男人的声音迅速被阴云笼罩。
“天空”也一样。
可能相安无事。他示意。
“这个地方什么时候相安无事过?”那个“寸草不生”男人说道。
线人转向“天空”:我们的眼睛能看到吗?我们够近吗,能看到吗?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男人问,“看到什么?”
“猎刀”的唯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陶德?”她对着它说,“陶德,你在吗?”
但是没人回答。
然后,我们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飞船!”那个男人说着,他掉转马头,看着飞船从谷底升起。
“陶德!”“猎刀”的唯一对着金属盒子大叫,但是仍然没人回答。
发生了什么?“天空”用命令的语气示意着。
飞船的驾驶员不是死了吗——
“她是死了,”那个男人说,“我是唯一知道怎么驾驶的人——”
但是它飞起来了,从城市中心轰隆隆地升入空中。
速度越来越快,向我们飞来。
“陶德!”“猎刀”的唯一越来越惊慌,“回答我!”
是普伦提斯。只能是他。线人对“天空”示意。
“怎么可能呢?”那个男人诘问道。
没什么不可能的,如果是市长——线人示意。
我们得跑。“天空”说完,转向“大地”,立即发出命令,然后跑啊跑——
飞船上传来“嗖”的一声,几乎压到了我们头顶,那个声音让已经开始逃跑的我们转过身——
飞船发射出最大的武器——
正对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