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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62章 我倒是想做自己

另外一个病房内,气氛也不太好。

欧阳躺着,李静坐着,把守着门口的是他们的儿子华华。

李静只是有些皮外挫伤,其实不用住院。不过,华华说了,等她跟欧阳谈好了才能出来。要么回家过年,要么马上离婚。

欧阳的鼻梁打上了绷带,一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看着有些好笑。李静打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他出丑。没别的,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太面面俱到了,太过于完美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缺点,怎么可能不犯错?但凡是人,总有闹笑话的时候吧?

当年,欧阳来到李家的医馆,要拜李父为师。李静还记得那天。外面下着大雨,一个浓眉大眼、长相周正的小伙子走了进来。他收拢了那把破雨伞,把雨鞋给换了,穿上了一双干干净净的布鞋,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你谁啊?”李静问他。

“我是欧阳,来当李医生的学徒。”

“你都会什么呀?”

“就是什么都不会才要当学徒。”

“我爸可不是谁都收的。”

“没事,我等。”

“要等出去等。真要有诚意,你就在那门口等上三天三夜吧。”

“行,那我出去等。”

欧阳说完,打算换上雨鞋,要去门口等。

李父走过来,指着李静:“你又作弄人!”

李静撇嘴:“谁让你不收我当徒弟!别的阿猫阿狗你都收,偏是你女儿,你不收!”

“欧阳,你把中药名四季歌背过她听听吧。”李父对欧阳说道。

欧阳仍是带着笑意,不疾不徐地背诵着:“春风和煦满常山,芍药天麻及牡丹;远志去寻使君子,当归何必找泽兰。端阳半夏五月天,菖蒲制酒乐半年;庭前娇女红娘子,笑与槟榔同采莲……”

李静打断:“这个我也会!”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学中医?”李父看着女儿。

“这话问得稀奇,咱们家就是干这个的。

李父笑了,转对欧阳:“你呢,你为什么要来当学徒?”

“悬壶济世。”

悬壶济世。这词李静也知道,她只是没说出口而已。她觉得说这话太冠冕堂皇,“悬壶济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的,要做到更是不易。

可是,欧阳真的做到了。任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医生。这些年,他治好的病人数不胜数,还培养了一批中医学人才。但他再忙,只要不出差,还是会每天去坐诊。有时,连李父都感慨,欧阳做的这些,连李父自己都未必能做到。

去年医馆发生过医闹,挡在最前面,不让当事医生受伤害的也是欧阳。为了解决这件事,他索性住在了医馆。他一面安抚当事医生,一面安抚病人家属,这场医闹最终得以妥善解决。

“师妹。”躺着病床上的欧阳突然说话了。

刚才他们吵了半个多小时,基本上都是李静在说话。后来李静也说累了,整个病房便安静了下来。但现在,欧阳在叫她。

“师妹”曾是她逼迫他叫的。如李父所料,李静真的跟中医学没什么缘分,她空有热情却没有天资。渐渐地,她那份热情也消逝了。

“师妹,”他又叫了一声,“当年老爷子问我愿不愿意当他女婿时,我犹豫过的。”

“他跟我说,要把我嫁给你,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不愿意!”

“我犹豫,因为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不愿意,也是因为这样。”李静显然又是在说气话。

她当然是喜欢欧阳的,就她这种性格,要是不喜欢对方,怎么可能会嫁?别说是李父来说,就是月老亲自来说都没用。

欧阳说道:“你说我心里没有你,这话我是不同意的。我说了,我犹豫娶你,有顾虑,但打消这种顾虑的正是因为我心里有你。现在,你要跟我离婚,我不愿意,也是因为我心里有你。”

李静愣住了。

欧阳又道:“我总以为,我们过了几十年,好些话是不用说的。来H城这一路上,华华跟我讲,说我是个好医生,但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这些年,家里家外的事情你没少管,我就觉得,好多事,有你在就够了。有你在,我就可以踏踏实实行医。但你管多了吧,说实话,我也会烦。有时候我想说你几句,一看你这么辛苦了,那些话到了嘴边就都咽下去了……”

“我现在不是不管你了么!我什么都不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人就是这样,你管,我觉着烦。你不管了,我又想你管了。老爷子还问呢,问你过年回不回家的
……”

“他干吗不直接问我?”

“每次你们俩通电话,你都要说他,让他别老是往外跑,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做的,他都怕了你了。”

“还有这种事?”

“他报了个团,过年出去旅游的。”

“他都没告诉我!”

“要是告诉你了,你会让他去?”

“他去哪儿啊?跟哪些人一起?去多久?他……”李静说着说着,有些尴尬起来。

欧阳发出了笑声:“你看,你就是这样。对老爷子、对我、对华华,包括对李临,你都是这样。你累了大半辈子,就不能歇一歇吗?”

“我为你们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是这样?”

“你不也想做自己么?梦安告诉我的。”

“我想过,可是……我妈去世后,管家的就是我,我都习惯了。爸老了,却越来越孩子气,好些事都跟我对着干。还有你,你现在是成功人士、知名医生了,我管不着了。至于华华,他去上大学那天,瞧他高兴地,恨不得买几串鞭炮庆祝,庆祝他自己终于脱离我的魔爪……”

“原来你也知道啊?”

“我没那么傻。现在冷不丁,你们全都不用我管了,那我怎么办?我倒是想做自己,可是……没有你们,我什么都不是!”

欧阳挣着坐起,走到李静身边,拍拍她的后背:“没有你,我也什么都不是。你回家继续管我吧,我服从管理。”

“瞎话。”

“我欧阳从不说瞎话。”

“你这么说也没用,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不回去,就我们留下,我们在这过年。”

“我还是要跟你离婚的!”

“过年比天大,过完年再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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