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之塔
影之谷的市长宣布审判结束. " 我已经看够了, 也听够了. " 莫恩葛雷这么说, "伊尔明斯特的死因乃在于他看走了眼, 错信不该信的人.但是今天我们不会看走眼, 我们眼睛雪亮, 而事实就摆在眼前. "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本来吵闹的群众鸦雀无声等候他们的答复.
" 属淑娜的亚当, 和深之谷的蜜娜, 谋杀伊尔明斯特罪名成立. "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守卫抓住牧师和女巫.
" 明日清晨处死. "
群众大声欢呼, 震耳欲聋, 希瑞克被人群淹没. 他勉强看见囚犯被众多守卫押离房间.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这是希瑞克亲耳听见的.贼挤过百姓, 挤过守卫, 朝莫恩葛雷快速靠近. 一面思考着他的刀能多快杀了这骗子.
莫恩葛雷安卡崔感到背后一阵微风, 转头一瞧, 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已经走得老远.
为什么最后一刻他会改变主意, 希瑞克也不明白. 或许, 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蜜娜他们. 或许这样痛快的死亡太便宜莫恩葛雷了. 而且群众会杀了他, 希瑞克可还没决定要丢掉自己的性命.
差得远了.
＊ ＊ ＊ ＊ 洛山德神殿毁了后那天晚上开始, 伊尔明斯特设在崎岖之塔中的魔法防御机制开始错乱. 许多重要通道原本被他的法术隐藏, 外观看起来就像墙壁. 谷地战争后的第一天早上还是畅行无阻, 但那天晚上一名守卫走过其中一条隐藏通道时, 两旁的墙壁突然封闭起来, 将他陷在墙中丧命.
塔外墙上的魔法照明火焰不是开始冒出绿烟, 就是放出刺眼强光, 直视者会瞎上个几天. 而且还没办法移除它们, 因为这些火焰就像鬼魂一般无形, 接触不着.
环绕在塔部高层的白雾原来是用来避开占卜或远距监视法术, 但现在这些雾中开始发出尖叫声, 就算关上全部窗户还是听得见.
希瑞克全身黑装, 躲在塔旁马槽边的树丛中. 虽然是晚上, 他还是看得见厨房旁边, 塔东北角的地方站了名守卫. 希瑞克之前曾在莫恩葛雷处作客, 直到蜜娜和亚当被捕那日为止. 在那天之前他已经仔细地研究过塔的防卫机制. 除此之外, 用点甜酒和金子, 他毫不费力地从一名守卫口中得知塔中的其他秘密, 并拟好了整个侵入计划.
主要入口处有六名守卫, 其他则在塔的周围巡视着.亚示巴桥口的哨站已经撤销, 因为那座桥在战争时已经沉入河底. 希瑞克贿赂的那名守卫站在河的西岸. 但是等时机成熟时, 那家伙会在断桥的最北端 "调查一些突发事件" .
如此一来剩下的一名守卫就是在塔边的船坞里, 偶尔会探个头出来. 本来会通宵半夜工作的船匠们今晚都放假回家了, 好让他们养足精神明早可以观看亚当和蜜娜的行刑典礼.
在塔中高楼, 莫恩葛雷本人身边有重兵保护, 因为魔法防卫已经失效. 比较糟糕的是, 审判完后他们发现班恩的下落不明. 市长开始担心要是邪神再次现身时他的妻子和儿子要躲到哪去.
希瑞克很确定, 塔的楼下一定也有不少人看守着亚当和蜜娜, 但是贼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身上带了两把匕首, 一柄短手斧, 几段漆成黑色的绳子, 一管黑色圆筒, 和一身在散提尔城堡中盗贼公会里学来的高超贼技.
塔上的照明魔火光线突然转强, 照亮整条街. 守卫们不停骂着, 希瑞克则将背紧紧地靠在树干上, 调缓呼吸,等灯火熄灭. 刚才光线转强时他完全落在其中一名守卫的视线范围里.
那名年轻守卫让希瑞克想起亚当. 贼躲入马房里, 看见黑暗中一对眼睛正瞪着自己. 他没有停下脚步, 继续深入房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是匹小马的眼睛. 贼松了口气.
" 你, 这顽皮的家伙, " 一个衰老, 深沉的声音唤着, " 快回来这边. "
小马开始走向门口, 驯兽师的脚步声清楚可闻. 希瑞克向右翻滚扑身, 抽出一支匕首, 准备在那人走过来的瞬间上前要了他的命. 但是另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 麦传！俊马难训是吧？" 那守卫叫着, " 看来你绳子得抓紧一点. "
那人走到马房门口站在小马身旁, 完全没注意到躲在右手边仅几码暗处的希瑞克. 贼没有面向门外, 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守卫发现, 但没有人出声, 也没有人喊抓贼, 因此应该两人都没有发现他.
" 啊, 这头小宝贝就是莫恩葛雷上次说要给你家千金的那匹啊, " 驯兽师麦传对守卫说, "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希瑞克把匕首抓得更紧了.
" 现在不行, " 守卫答, " 等我下班吧. "
" 啊, 好人早就都睡觉去了. " 麦传像个生气的父亲说着.
" 所以你应该还很清醒对吧？" 对于自己的小笑话,守卫呵呵地笑着, 然后突然剧烈地咳嗽着.
麦传摇摇头, 领着小马转头. 希瑞克在心中暗数到二十, 转过身来, 发现守卫还在咳嗽, 而且背对着他. 贼略动身子, 然后收肘一甩将匕首射出.
飞刀射中金发守卫的脖子, 他发出呛噎的声响倒了下来. 贼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候着, 深怕守卫的声音被其他人听见. 一会儿后, 当外头没任何动静时, 希瑞克从暗处溜出, 来到塔边的仆役入口, 接近守卫倒下处.
这下治好你的咳嗽了, 不是吗？希瑞克暗暗地想. 他将尸体翻过来, 拔出他的匕首. 他从一旁船坞中取来一片船板放在地上, 将尸体拉至其上, 从自己腰上取下三圈黑绳将尸体的大腿、腰部、手臂都绑在木板上, 接着将木板束起, 靠在墙边, 让守卫从马房或塔中看起来都像仍在站岗似地. 尸体的头垂下, 遮住他血淋的前胸.
希瑞克进入仆役走道, 来到木门前. 回头瞧瞧马房,从塔中的灯火情况看来, 应该是还没人发现他的入侵. 他观察了一会儿, 门口小亭天花板上方有块缺口, 原先在此的砖头在几个小时前被他取下, 现在还没有人发现. 他爬入缺口中, 伸出脚来, 在木门上轻轻踢了两下, 然后快速缩回.
一会儿后从木门里传来个蒙眬的回应, " 沙格？"
希瑞克皱起眉头, 再次伸出脚踢了门两下, 同时配上几声夸张的咳嗽声, 然后整着人紧缩在凹口中. 木门打开, 一个矮小的灰发男子探出头来.
" 沙格？" 守卫朝门外不远处站得笔直的守卫尸体走去. 希瑞克绷紧全身肌肉, 准备跳下. 但是门里面又出现第二名守卫.
" 有麻烦吗？马雷？" 这个声音高昂颤抖着, 是个年轻人. 希瑞克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 大概没事吧. " 老一点的守卫不耐烦说, " 你先回去, 我等一下再继续你的训练. "
年轻的守卫点点头回到门内.
" 你到底怎么了, 沙格？我不是告诉过你行刑结束前是不能请病─"
希瑞克用脚勒住, 放松手臂让自己的身体随之, 他全身的重量, 加上着地的冲劲, 全施加在老守卫的颈子上.贼用力地扭着, 死命地扭着, 直到下面发出声颈骨断裂的脆响. 马雷倒了下来, 差点把门也给撞上. 希瑞克吃力地将他扶起来, 解下腰上最后一段绳子, 将他同上一具尸体般绑在门旁, 然后他进入塔中.
塔内的走廊顺着塔的诡异外形崎岖回谜, 希瑞克得找出刚才和马雷讲话的那个嫩小子, 要是他的教练太久没出现, 那家伙可能会警告其他人.
贼的右手边传来碗盘落地的声音, 伴随着一句低声的脏字. 希瑞克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厨房门外, 通道上挂着个牌子注明这门是安全的, 没受魔法混乱的影响. 贼小心翼翼地瞄入室内, 那年轻守卫身在灰暗的房中. 他身边的橘色油灯火光将他的动作照得一清二处：这家伙正在偷吃甜点, 冰凉的巧克力混合着蓝梅和奶油.
希瑞克抽出柄匕首, 开始接近守卫. 这未免太容易了点, 他想. 然而一会儿后他才发现, 守卫正透过铁碗的光滑表面观察着他的影子.
橘光一闪, 守卫转身扔出铁碗, 希瑞克的脸被砸个正着. 但贼在碗没落地前用手接住它. 守卫转身逃跑, 希瑞克射出飞刀, 但是完全没命中, 匕首从守卫的头上飞过,撞在墙上.
贼抽出手斧, 冲向守卫劈划而下, 同时用膝盖撞向他的背. 贼听见声清脆的碎裂声, 不由得微微一笑. 年轻的守卫倒在地上, 两腿抽动了几下, 死了.
希瑞克从尸体旁起身, 观察四周确保他们刚才的打斗没被发现. 整理几张翻倒的凳子, 擦干翻溅的巧克力后,希瑞克将尸体拖入堆放食物的地窖, 然后抓起油灯回到走廊. 凭着之前的记忆, 顺着北边的走廊, 希瑞克穿过一连串的房间, 来到南边的走廊, 通往船坞. 目前为止他的情报还算正确. 走廊的尽头只有一名守卫, 但是希瑞克突然犹豫起来. 那人是佛斯特, 希瑞克在谷地战争中的手下, 一起守卫亚示巴桥的战友.
佛斯特猛地转身, 看见暗处中走出的是希瑞克后他才松了口气.
" 我来接你的班, " 希瑞克微笑着说, " 他们叫你上去巡逻. "
" 但是我才刚到耶, " 佛斯特接近希瑞克说, " 你整天都去哪了? 我有派人放话要你在老骨头酒店和我会─"
希瑞克的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佛斯特叫都没叫一声.
计划顺利进行, 希瑞克将尸体拖过走廊. 他得不断提醒自己, 谷地战争不过是两天前的事.
然而又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藏好佛斯特的尸体后, 希瑞克开始寻找可以通往地牢的路.根据他的情报, 希瑞克按下西边门外数来墙上第二十八块墙板,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希瑞克皱着眉, 向后走了六步, 蹲在地上搜索着, 然后在地板和墙壁的交会处找到了一条秘门缝痕. 他将匕首插入缝中, 转动着刀柄, 接着他听见某种机关触动的声音, 但秘门仍然没打开.
希瑞克的肩上顿时沉重起来. 他猜那个白痴守卫大概忘了告诉他两处机关必须要被同时触发才行. 他抽出另一支匕首, 再数了一次墙板, 瞄准刚才的机关射出, 同时另一手也触发秘门机关.
匕首把柄击中墙板, 秘门嘶地一声打开, 气流自另一端流出. 希瑞克拣回第二支匕首, 探进秘道. 他的线报指出这条长长的楼梯是通往地下室的侧门, 靠近监狱处, 原本是用来作为防范主通道被占领或塌陷时使用. 地下的守卫可以马上循着秘道上地面求救.
希瑞克走完楼梯, 来到另一扇门前. 他很确信自己要是敢开门进去一定马上会被发现. 里面走廊上警铃旁边只有一名守卫,贼是不太担心. 但是走廊右拐后通往一处大厅, 这里现在有六七个守卫正在玩骰子, 大声吵闹着. 希瑞克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从腰上取下黑色管子, 用刀拔掉一端的金属盖. 他在腰包里继续搜索着, 用手指摸索着乙木刺的针头.
他找到那东西了. 希瑞克的聪明线报以前是靠着从废弃药剂室中找出可用的东西卖给黑市过活. 乙木刺针是种非常稀有的植物, 想到这里希瑞克不禁得笑笑. 因为这东西他是用莫恩葛雷的钱买的.
一会儿后贼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深吸一口气, 将吹管放在嘴边, 然后猛地打开门. 守卫看见他, 马上站起来打算高声大喊.希瑞克用力将气吹入管中, 看着他的乙木刺针射中守卫的脖子. 那家伙马上神智不清地坐了下来, 靠在桌上, 头前后摇摆着. 过了些时候, 希瑞克等到他再次抬头看自己时, 比手示意要他过来. 守卫毫不迟疑地从凳子上起身来到贼面前.
”仔细听好, " 希瑞克将手放在守卫的肩上对他说, " 莫恩葛雷要见那个女巫蜜娜, 他要审问她, 派我来这里带她上去. 带我去找她. "
" 我要先通报我的队长─"
" 没时间了, " 希瑞克很快说, " 你可能会吵醒其他犯人,那就不太好了. "
这里的牢房中关的大多是谷地战争中班恩雇用的佣兵, 他们在大势已去之后就向谷地军投降, 因此被俘. 希瑞克听见声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开始紧张起来.
一双肮脏的黑手从旁边的牢房铁栅中伸出, 接着希瑞克看见一个囚犯蓬头垢面的脸出现, 对他笑了笑点了头, 示意要贼走过去.
" 咱们快走吧. " 希瑞克对守卫说. 两人穿过北侧的二十间牢房, 囚犯们能看见的只是一面丑陋的朝南石墙. 守卫停在最后一间牢房旁边的储藏室, 将门打开.
" 先等一下, " 希瑞克对他说, " 要是有人问起, 你要说我身高六呎, 体形壮硕, 有外国口音和红色头发. "
" 没问题. " 守卫声音平淡毫无任何感情地说.
" 说说看我长什么样子, " 希瑞克看着守卫的脸问, 那人则照贼所吩咐地完全重述一遍. 希瑞克对于乙木刺的药效很满意,跟线人说的完全一样. 他又给了守卫几则命令之后要他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然后贼小心翼翼地打开牢门, 深怕声音会惊动其他守卫. 他望向一片漆黑的房中, 发现他的目标正瘫软在角落.
" 蜜娜, " 希瑞克小声地呼唤着, 走入房中解开黑发女巫的绳索. 在还没取出她嘴中的布块时, 希瑞克警告道, " 记得要小声点. "
布块一取下, 蜜娜马上开始大口地喘气, 然后看着她的牢友. 亚当靠墙坐着, 脸埋在膝盖中.
" 亚当！" 蜜娜小声地喊, 并搓揉着自己的四肢, 想让它们恢复血液循环.
" 你可以站吗？" 希瑞克小声问, 并溜到门旁观察房外动静, " 我们得快点走了！"
" 还有亚当啊, " 蜜娜小声地喊, 并爬向牧师.
" 看来你已经被关到脑袋有问题了, " 希瑞克说, " 放他在这吧！"
蜜娜将手放在牧师肩上, 用力摇晃想叫醒他. 亚当抬起头,张开阴暗、满是血丝的眼睛, 但他似乎没看见任何人, 只是望着蜜娜背后的墙壁.
" 他是个废物！" 希瑞克嘶声道, " 而且在法庭上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讲, 把你们两个给害惨了！" 贼紧张地望着走道,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牢门被打开了.
" 别吵！" 蜜娜吼道, 但她的声音充满痛苦和害怕.
" 在这待越久只会越危险, " 希瑞克转身回声低吼, 并抓住蜜娜的手想拉她起来.
" 走开, " 她哀号着, 但女巫现在没力气抵抗希瑞克粗鲁的拉扯.
" 我来这是专程来找你的！" 希瑞克低吼.
" 带我们两个走, 否则我要大叫了！" 蜜娜警告道, " 亚当他病了, 你看不出来吗？" 她用手摸着亚当纠结的头发.
" 我只看见他的无能, " 贼愤恨地说, " 只有这样. 他出卖了你们两个, 但就算这样他的命还是对你那么重要的话, 我想我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
生气的希瑞克非常粗鲁地割断亚当的绳索, 吓得蜜娜后退一步, 贼的匕首甚至还在牧师的手肘上留下几许伤痕. 松绑后他抓住牧师的脏袍子一把将他拉起.
希瑞克拖着亚当走出黑牢, 蜜娜跟在后面. 走廊的尽头, 被希瑞克下药的首卫对他们笨拙地挥着手.
女巫踏出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个挑战, 来到昏暗楼梯旁时她的情况更糟. 希瑞克想把亚当推下楼梯, 希望他最好摔断脖子. 但蜜娜似乎猜到他的意图, 紧紧地跟在贼身后.
" 凯呢？" 上楼梯的途中蜜娜气喘嘘嘘地问.
希瑞克思考着该怎撒什么谎对自己比较有利.
" 他没来, 他说他不能干涉法律. "
" 法律！" 蜜娜不敢相信地说.
" 我告诉过你他是个乡巴佬, " 希瑞克耸肩说道, 等着蜜娜的回应. 女巫没说什么, 贼认为她已经信了自己这套了, 至少暂时如此.
在接近出口前, 希瑞克发现上面传来橘色的火光. 他考虑要不要告诉蜜娜魔法通道有时会封闭的事, 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真的希望亚当穿过通道时会被卡死在里面.
贼将牧师一把推过狭小的走道, 亚当安全通过, 于是希瑞克紧跟在后. " 动作快, " 贼对身后喊着, 蜜娜拖着身子追上.
在离开塔前的走廊上, 希瑞克不断地从墙上的箭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确定船坞没有人. 来到门口时, 蜜娜扶着亚当, 好让希瑞克用佛斯特身上摸来的钥匙开门.
船坞空非常安静, 只有亚示巴河的水流和浪潮声, 和偶尔船只摩擦着码头的木头声音. 借着这些声音的掩护, 希瑞克带着女巫和牧师奔跑着. 蓝色的魔法幽火照亮木头圆顶, 照亮了许多停靠的船只.
他们来到最南边的一艘二十呎长的小船. 希瑞克回头望着船坞, 想象着这里要是起了场大火, 这些船全被烧毁, 则可以提供他们逃亡的掩护. 要是莫恩葛雷的这些小舰队给毁了, 重建亚示巴桥的工作想必会完全停滞, 追捕的行动自然也大受影响.
可惜, 希瑞克想着, 他们没有时间作额外的手脚了.
贼站在船边四处打量着. " 你可以施点法术吗, 蜜娜. 我们需要点掩护. "
蜜娜用力地摇着头. " 我得先记忆法术才行. 我的魔法书放在伊尔明斯特那里. "
希瑞克正要答话时, 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正小心翼翼地一条船一条船踏着走过来, 避免被发现. " 你觉得这条船如何？" 贼故意用右手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用来掩饰他左手的抽刀动作.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希瑞克转过身来面对来袭者.
他扔出匕首前蜜娜抓住他的手. 火炬点燃, 两人看见的是双绿色眼睛, 伊尔明斯特的书记赖奥的双眼. 蜜娜小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那年轻人轻巧地自船上跃上岸边.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 看来非常沉重, 但赖奥似乎毫不费力. 他披着件丝质的黑色披风.
" 你想干什么？" 希瑞克警觉地问, 用匕首指着伊尔明斯特的书记.
" 没干什么,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赖奥说着, 并小心地将帆布袋放在地上. " 要是伊尔明斯特回家后发现你们被杀了, 他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 但是赖奥, 我们亲眼看见他死了, " 蜜娜摇着头说, " 他被吸进一个次元裂缝里, " 听到这里亚当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 只是继续看着船只在水中上下漂浮着.
赖奥摩擦着双颊. " 我不信. " 他边打开包袱边说, " 伊尔明斯特先生经常失踪─ 太多次了. 要是他真的..走了..的话,我会知道的. "
" 你不是来阻止我们的, 那你倒底要干嘛？" 希瑞克低声吼着, 用匕首指着赖奥, " 要是你没不介意的话, 我们还得赶路."
赖奥皱眉, 用手推开希瑞克的刀锋, 走向蜜娜. " 我是来帮忙的, 审判后至少我可以为你们作些什么. "
他挥手要蜜娜看看袋子里. " 你的魔法书在这, 还有一些给你们的补给品. " 赖奥从里面拿出一颗很漂亮的琥珀色玻璃球.上面刻着神秘的魔法咒文, 并装在一个金色的基台上, 用钻石粉末装饰着. 上次蜜娜曾在伊尔明斯特房里看过.
" 记得这个吗？" 赖奥将那东西展示给女巫看, 脸上露出微笑.
" 嗯, " 蜜娜伸手碰触那东西, " 要是有强大魔法能源出现在附近, 这球就会碎掉. "
" 这可以帮助你们找到命运石板. " 赖奥说完将魔法球放回袋子里.
蜜娜和希瑞克看来有点惊讶, 但赖奥只是继续笑着. " 伊尔明斯特他没什么事瞒着我的, 他连第一块石板在坦瑞斯都告诉我了. "
" 我们得走了, " 希瑞克对蜜娜吼道, " 礼物等下再慢慢拆吧. " 他抓着亚当走向船边.
" 还有一个东西, " 赖奥从背上取下第二个小袋交给蜜娜,女巫打开来, 里面是根铁试管.
" 狂喜烟, " 赖奥说, " 可以用来对付大批守卫, 但又不会伤害他们. " 希瑞克将亚当推上船, 开始解开舢舨的绳索.
" 你本来打算自己来救我们！" 蜜娜恍然大悟.
" 噢, 没这回事. " 赖奥故作不屑地转过身去. 女巫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回面前. " 为什么？" 她问, 赖奥的表情非常严肃冰冷, 看着女巫的眼睛. " 要是他们发现你这要作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要帮我们？"
赖奥站直身子, 他的声音似乎更深沉了一点. " 我不能看你们这样白白被冤枉, 女士.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他取起蜜娜的手吻了一下, " 伊尔明斯特非常看重你们, 让你们在神殿里最重要的工作上协助他, 你们一定有什么他认为特别之处. "
希瑞克抬头. " 蜜娜, 你再不来的话我就留你和莫恩葛雷见面！"
" 他说的没错, " 赖奥说, " 你该走了. "
蜜娜爬上船, 赖奥帮希瑞克解开剩下的绳子, 将船推离岸边. 他站在突堤上跟他们最后一次挥手, 然后消失.
希瑞克背对着蜜娜操起船中央的一对桨, 被迫得和亚当面对面. 用他在过去旅行中学会的交错划法, 希瑞克让船滑入河中,但奇怪的是速度并不是很快.
" 发生什么怪事？" 他看着河中, " 我们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吗？" 贼将手伸入冰冷的亚示巴河中, 然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他们要顺着离开影之谷的方向前进, 但河水的方向是错的, 因此他们其实得逆流而行.
希瑞克骂了一声, 用桨拍击水面, 激起一股水花淋在牧师和女巫身上. 蜜娜惊叫一声, 亚当则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任由他湿透的衣服黏在松弛下垂的肩膀上.
看着亚当这样, 希瑞克不得不又骂. " 这个侬包是怎样, 来压舱的是吗？" 他用水泼亚当的眼睛, " 他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我过来帮忙划船！"
鹰勾鼻的贼开始继续操桨, 蜜娜用斗篷替亚当擦脸. " 亚当我知道你听得见我, " 她小声地说, "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牧师仍然没说话, 蜜娜皱眉, 继续擦着. 她没发觉, 牧师脸上冰冷的亚示巴河水中渗有咸热的泪水.凯棱莫整晚站在广场上吹凉风, 睡觉是不用说了, 更何况他身边并非无人. 整着广场上有许多看守刑场的守卫, 也有些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无所是事之徒决定在此等到天亮. 看着这些谷地人有说有笑地, 拿他的朋友们开玩笑, 讨论着天亮的活动, 凯棱莫的心中真是难受到极点.
接着一群工人出现, 开始搭建复杂的行刑台, 凯棱莫的心情恶化到谷底. 这东西很明显是为了满足观众的考虑而设计, 两个巨大圆盘像齿轮一样相互嵌着, 用来展示囚犯给所有围观的市民见识. 圆形平台上有两根圆木柱子, 上面有着尖锐的铁钉, 囚犯将会被绑在上面. 两根圆柱的两端中间都有着个树洞般的圆形小孔, 凯棱莫突然明白, 囚犯们, 他过去的朋友们, 将会被这洞中穿过的长矛刺进身体里, 缓慢地、痛苦地流血至死.
凯棱莫真的不知道行刑的那刻来临时, 他会有什么动作. 对于自己无法在法庭上帮助蜜娜, 他的确感到有几分愧疚. 但是他们提出的证据的确让他都不得不怀疑, 亚当和蜜娜真的杀了伊尔明斯特. 蜜娜的法术的确有可能失控, 不小心误伤大法师. 凯棱莫真的不知道.
黎明的第一线曙光划破乌云而出, 天空被染上层橘红色的云彩. 凯棱莫身边的两名守卫挣扎着忍住哈欠.
突然崎岖之塔里警锣大响, 守卫们马上精神一振, 恢复警觉.
" 囚犯不见了！" 有人从塔里叫, " 跑掉了！"
" 凯棱莫, 来吧！" 其中一名守卫, 一个年轻的胖小子叫着, 转身走向崎岖之塔的方向. " 越多人帮忙越好. "
他们还当我是自己人, 凯棱莫一面想一面跟上. 来到崎岖塔入口时守门的士兵气也没吭一声就放他进去, 而其他爱管闲事的民众反而全被挡在外边. 通往地牢的门户大开, 凯棱莫和过肥的守卫来到底下, 发现这里已经挤满谷地人. 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们后, 战士突然看见表情非常严肃的莫恩葛雷和萨班.
起因显然就坐在通往地窖走廊底端的一张凳子上. 凯棱莫仔细地观察死者脸上那完全宁静安详的表情, 再看看从他脖子处突出的那把短剑剑柄. 那把武器刺入的力道非常强大, 插入守卫脖子背后的水泥墙, 将他牢牢地钉在上面.
" 他是谁杀的？" 凯棱莫嚷着, 他的话打破沉寂, 让全部的人看着他.
" 他是自杀的. " 一个红头发的守卫紧张地说, " 我来和他换班的时候他脖子上就有这痕迹,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情, 他跟我扯说什么有一个红发大个子, 跟佛斯特差不多高的人干的, 还说着一口外国话. "
他停止摇晃, 转身面对莫恩葛雷, 市长点点头, 守卫于是继续他的故事. " 他说这个人从楼梯上下来, 然后带走囚犯去见市长, " 红发的守卫停了一下, 然后继续说, " 他说完之后对我笑了一下, 然后就抽刀自杀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敢发誓！"
众人们仍然沉默, 但他们发现牢房中囚犯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其中有个声音特别明显.
" 我！" 一个肮脏的黑皮肤佣兵喊着, " 我有看见！"
莫恩葛雷转身离开死人, 走到佣兵的牢房前.
" 保护市长, " 萨班用龙拐杖指着, 跟着他的上司走向牢房, 凯棱莫跟在后头.
" 你看见什么东西？" 莫恩葛雷问.
" 先等一下！" 囚犯吼着, 他的手在牢门铁栅外胡乱抓着, " 我有什么好处？"
莫恩葛雷抓住佣兵的手猛力拉扯, 囚犯的脸被用力撞在铁门上, 痛得他大叫. 市长同一个动作用左手抽出长剑抵着那人的肘部.
" 你可以留住你的手. 快说吧！" 市长说. 囚犯伸出另一只手想挥拳打市长的脸, 但马上被一旁的守卫制住. " 快说！否则我让你五马分尸, 从这只手开始！"
佣兵看着莫恩葛雷血红的脸庞, 开始道出他前一晚上看见的事.
" 希瑞克, " 凯棱莫摇着头说, " 一定是希瑞克！"
楼梯处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 又有尸体！佛斯特也死了！"
" 跟我来, " 莫恩葛雷跟凯棱莫说. 他们很快穿过狭小的走廊, 穿过大厅, 进入接见室, 不久前审判才在这举行.一个秃头的守卫如临大敌似地抓着剑, 带着市长和战士两人穿过侧面的楼梯, 来到讲台的后方. 莫恩葛雷宝座后方的红色布幕下方沾有鲜血, 佛斯特的尸体被直接堆在宝座后面.
" 凯莉普, 一个侍女发现的, " 秃头守卫低声说.
市长非常生气. " 搜索整座建筑, " 他扭紧手臂说, "看看还有谁..失踪的！"
一个小时后, 希瑞克的侵入途径已被找出, 他们也发现少了一条船, 莫恩葛雷怀疑桥头的守卫收贿. 马雷和沙格的尸体都在他们的岗哨附近. 那名守卫被带到地牢中接受问刑 .
" 这像是你朋友的手法吗？" 莫恩葛雷蹲在沙格的尸体旁边, 指着守卫颈上的伤口问.
" 他不是我的朋友, " 凯棱莫检查着尸体说, " 这看起来的确像是希瑞克干的. " 厨房里有人喊着, 凯棱莫和市长跟着声音回到塔里, 来到厨房, 厨师指着通往储藏室的楼梯喊. 年轻的见习士兵尸体被挂在铁勾上, 和其他的兽肉尸块排在一起, 苍白的脸上还抹着巧克力酱.
" 跟我过来. " 市长说, 但凯棱莫仍然站在原地盯着守卫的尸体看. 莫恩葛雷轻轻地将手放在战士肩上, 将他转身过来. " 来吧, 我有话跟你说. " 他轻声说, 带着凯棱莫去到他的私人会客室.
两人走过几段楼梯, 市长打开一扇橡木门, 叫战士进来. 他的会客室虽小, 但挺舒适, 有着许多深色木头家具, 墙上挂着色彩鲜艳夺目的锦绣. 窗外微弱的阳光从一处窗口射入.
市长跌在椅子上, 开始扭着手臂. " 凯棱莫, 我得找出他们来. 我需要有人帮我作这件事, 一个忠于谷地, 一个勇敢、正直、又有荣誉心的人. 但这人最好也熟悉于这些杀人凶手, 知道他们会往哪溜, " 莫恩葛雷停止说话, 但他仍然继续扭着手臂.
心烦意乱的凯棱莫无暇回答. 这一路走来, 希瑞克、亚当、蜜娜都瞒着他, 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们不会丢下他不管自行逃亡. 看来大法师真的是他们杀的.
" 骁勇善战的你已经是谷地人心目中最佳楷模, " 莫恩葛雷过了会儿后说, " 你是个好青年, 凯, 我相信你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方. " 市长停止扭转手臂, 站起身来.
" 嗯, " 战士用手摸着一头长发, 他在市长面前的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 看来是这么回事. "
" 你和他们相处了很久, " 莫恩葛雷走到战士身边说," 你知道他们的想法, 知道他们会往哪逃. "
" 的确有可能. " 凯棱莫低声说.
莫恩葛雷停了一会, 将手放在凯棱莫肩上. " 我要你去追捕这几个人, 带他们回影之谷. 我会给你几个帮手, 包括森林向导. "
" 森林？但是他们是坐船逃走的. "
" 他们抢得先机, 我们要追上的唯一办法就是走陆地," 莫恩葛雷叹了口气, " 你答应了吗？"
战士拨掉他肩上的手掌站起身子. 但在他还没开口说话前, 房门打开, 伊尔明斯特的书记走了进来. " 莫恩葛雷先生, 原谅我！" 赖奥跪在市长面前的地上, " 我不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 我以为他们是无辜的！"
" 说慢点, " 莫恩葛雷扶住赖奥的肩膀, " 你知道什么慢慢告诉我们. "
大法师的忠心仆人叹了口气, 看着莫恩葛雷的眼睛. "我在法庭上的时候说我以为伊尔明斯特先生还活着, 我以为他们是无辜的. 我晚上偷偷跑来这里想放他们两个走, 结果希瑞克已经抢先一步, " 赖奥再次低头用手摀面, " 我让他们走了, 我还把那巫师的魔法书还给她, 还给他们其他一些东西...."
莫恩葛雷皱眉看着凯棱莫, 战士面无表情地看著书记.
" 我早该知道塔里面的守卫已经被他们杀了, " 赖奥突然抬头生气地说, " 早该有人敲警锣的, 我没想到他们...." 他全身发抖, 抬头看着凯棱莫. " 我犯了大错, 先生, 我犯了大错！"
莫恩葛雷试着保持冷静, 但怒火就像支大军势如破竹地淹没他的面孔. " 赖奥, 你来之前他们就被杀了, 这和你无关. "
赖奥吞咽口水, 低头鞠躬. " 请您逮捕我吧. "
" 从现在起, 你被软禁在伊尔明斯特的家里, 除了购买食物之外请你别出门一步, 这是我的命令. "
赖奥从地上站起来, 对他的统治者行个礼, 然后转身走出房里. " 还有一件事, " 莫恩葛雷突然问道, " 你知道他们逃去哪里吗? "
书记转身, 凯棱莫看见他的面孔苍白, 双眼怒目. " 知道. " 他咬牙切齿地说, " 坦瑞斯. "
莫恩葛雷点点头, 但凯棱莫举手示意他等一下. " 等等, 赖奥. 你说你 '以为' 伊尔明斯特还活着是什么意思？你已经不这么想了吗？你也觉得是..蜜娜和亚当杀了他？"
书记的双肩僵硬, 他站得笔直, 用微小的声音说, " 塔里面这些事发生后, 现在我相信他们真的是冷血的杀人畜生. 更糟的是, 他们到处欺骗好人, 像是伊尔明斯特先生, 还有像是你, 凯棱莫先生. 他们罪该万死. "属于散提尔领地的匕首谷内一处废弃农宅中, 富兹祖瑞尔躺在稻草床上, 透过破烂的天花板看着夕阳西下. 尽管黑衣军在影之谷一战中伤亡惨重, 谷地军并没有打算乘胜追击一口气将谷地里的散提尔军全部赶走.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
真是个简陋的临终之处, 富兹想着. 我, 堂堂争斗之大祭司, 仅次于曼森本人的散塔林首领, 居然要死在这个异乡俘地, 死在这个烧毁的破房子里？他怀疑散塔林会,一个忠于班恩的庞大黑社会组织, 会派人来此接他回去.富兹然后笑了笑, 打消这想法. 要是他死了, 散塔林会里大多数人都会很高兴.
" 太过自信了..我们..才会失败...." 虽然身边明明没有人, 富兹还是大声地嚷着, " 还有班恩你的自大和贪得无厌！" 富兹试着想移动, 但他胸口的伤痕就像条看门犬般,每当他忘掉自己的身体情况, 忘掉他在影之谷的箭伤时,这条狗就会狠狠地咬他, 让他疼地动弹不得.
如同过去几日般地, 大祭司陷入呓梦幻思中, 过去的事件景象在他眼前再次重现. 某天他突然发现, 班恩的仆人和使节, 坦修斯黑森, 死于魔法混乱. 班恩于是将黑森的工作分给富兹和他亦敌亦友的战友, 黯寨堡的巫师萨米蒙.
富兹欣然地接受这项新职务, 认为这是个可以用来巩固自己在组织中势力的大好机会. 然而在他逐渐发现神成肉身的班恩密秘后, 这股热忱很快地消失. 闇皇和一般凡人一样必须吃喝, 必须睡眠休息. 若是受了伤害, 祂的肉体也会流出鲜血. 运气不好的富兹虽然百般不愿, 但他必须负责处理闇皇的一切基本需要, 并且尽一切可能保护祂的密秘.
时间飞梭. 突然间, 他们开始准备进攻影之谷, 萨米蒙和班恩一同自瓦恩拉领军, 而富兹则负责率领五百骑,负责自亚示巴桥绕道突袭谷地的后翼, 乘虚而入.
然而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谷地军并没有让黑衣军轻松获胜. 相反地, 他们将亚示巴桥弄垮了. 而断桥之际, 冲在军队前方的富兹却已先一步抵达彼岸, 因此和他大多数的武力分离, 毫无保护. 守桥部队的首领, 一个有着鹰勾鼻的黑发瘦子, 对富兹的胸口射了一箭, 大祭司掉落亚示巴河中, 和几名生还者被逆向而流的河水冲到上游. 他们茍且活着爬上岸, 直到巡逻守护补给路线的散提尔部队出现为止.
红发祭司的伤势过重, 富兹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回散提尔城堡. 这间农庄是他的手下能找到最安全的休憩处了.
" 我为你流血流汗！" 他大吼, " 现在你居然丢下我在这里！"
只凭着几名手下的照料, 躺在肮脏稻草床上的富兹尽量不去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 看着琥珀色的窗外, 他突然发现屋内的光线似乎越来越亮, 越来越强烈. 最后窗外的天空变成血红色, 穿透破损的木板细缝射入屋内.
" 来人！" 虽然胸前伤痛, 富兹仍然试着起身喊着.一只骷髅手掌按在他胸前, 将他推回床上. 在大祭司眼前的脸不是张活人面孔, 倒像是战场上的死尸.
" 黑衣兵！快点进来！" 富兹一面喊着一面试着远离眼前这个恐怖的腐烂怪物. 他的叫喊让他的胸前传来震震疼痛.
骷髅怪物恣面裂嘴地微笑着. " 真遗憾, 富兹大祭长. 守在外面的几个散提尔人已经..走了. " 他将手自富兹胸前提起, " 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我是谁吧？"
" 你最后还是找上我了. " 红发祭司闭上眼睛说.
" 反应不用这么夸张, 富兹. 或早或晚, 世人们都会见到我的, 但你现在还不用急着进我的国度. "
祭司试着隐藏他的恐惧. " 你有什么企图？"
骷髅之王举起手来, 白骨手指着祂苍白削瘦的脸颊,发出尖锐的声响, " 你要在意的并不是我的企图, " 米尔寇叹口气, " 这么说好了,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是担任某种 '中介' , 为你富兹祖瑞尔, 和你的上帝, 永生不死的暴君闇皇班恩, 担任中间人. "
富兹冷笑一声, " 看看我现在这样, " 他说, " 我还有什么能给闇皇班恩的？我连呼吸都很勉强了. "
死神笑着. " 祂的凡体那场战争中在洛山德的庙里被摧毁了, " 米尔寇说, " 你有此荣幸, 将成为闇皇班恩的灵体寄主, " 祂看看四周的破屋子, 阴沉地笑着.
" 但是我已经伤成─"
" 这些对个神来说都不算什么, 祂会医好你, 而接下来无穷的权势和力量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任你操纵. " 米尔寇叹着气转身对富兹说.
大祭司的脸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情.
米尔寇摇摇头, 一块松脱的皮肤跟着这动作摇摆着,拍打着祂的脸颊. " 别装模作样了, 富兹. 你的政治野心早已众所周知. "
" 班恩为什么不直接占据我？" 富兹问道, 试着想坐起来, 但仍然失败. " 显然我没办法制止祂, 不是吗？"
" 要是班恩 '陛下' 直接附着你的肉身, 富兹祖瑞尔的记忆将被消去一空. 班恩陛下希望能将你的记忆和灵魂吸收, 和祂合为一气. 但是要这么作之前, 祂必须取得你的合作. " 米尔寇打着呵欠道.
富兹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 " 那─那祂为什么─不亲自来这？" 大祭司极度吃力地问.
" 祂已经来了, " 米尔寇笑着, " 看看你身边. "
富兹刚才以为是夕阳的红色光芒穿过天花板上的破洞照入屋内, 缓缓地漂向大祭司.
" 要死还要活, 富兹？" 骷髅王问.
富兹发觉屋内红光渐渐变成浓云霓雾, 开始和他的心跳共同律动着. 红云的中心出现一团黑色火焰. " 我要活！" 富兹大喊, 黑火飞跃空中, 射入他的胸口.
" 太可惜了, " 米尔寇说着, "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 祂退后几步, 看着富兹的身体不停地剧烈抽动着. 从祭司的眼中、嘴中、和耳中不停地冒出黑色和红色的烟雾.
班恩的黑暗灵体遍布他的全身, 让祭司觉得觉得他的肌肉逐渐痲痹. 邪神的出现让他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 天人合一的火花电流震撼着他的五脏六腑. 班恩的邪恶能量就像股黑色浪嘲般涌上, 几乎令他窒息.
富兹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这股感官高潮没维持多久. 突然间一股怒意刺进富兹的脑海中, 他心底的一切记忆和秘密完全被摊在闇皇面前. 接着这股疼痛退去, 班恩的声音出现在他心中.
' 不要怀疑我是谁. ' 争斗之神吼着, 邪神的心灵和意志快速扩张着, 适应着祂的新家. ' 规矩非常简单, 要你是敢违抗或是背叛我, 就终结你的灵魂！'
蒙眬的五官感触渐渐回到富兹脑中, 他再次感受得到夜晚凉风的吹袭. 这事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富兹怀疑着, 试着想开口出声.
他的嘴巴不听使唤, 富兹并不是太惊讶.
富兹在他心中深处的位置观看着这具肉体的动作.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举上眼前, 紧握成拳, 然后放开, 拂过他胸前的破洞. 他的伤口马上消失, 富兹发觉自己已经坐起身子.
" 米尔寇, " 班恩用大祭司的声音说着, 祂在稻草床上伸展着四肢. " 伺候我. "
" 没这必要, 班恩大人. " 米尔寇冷冷地说着, 弯腰鞠躬, " 一旦我送你回散提尔城堡后, 你就必须自行应付你的基本需求了, 因此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 "
闇皇的脸阴沉起来. " 米尔寇你太过火了！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抗命的！" 此话一出, 死神再次拱手行礼. 班恩伸展拳头, 考虑让骷髅王尝点苦头. 或者, 祂想着, 我该施点法术, 不要太过强大, 但是够给死神点颜色瞧瞧,让祂知道这里是谁在作主.
透过已经不属于他的眼睛看着外面, 富兹几乎想大叫. 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他和班恩都会被祂的魔法给害死！
" 开口前最好注意你是什么地位, " 班恩吼着, 米尔寇点点头, 富兹溜回心底深处的阴影.
" 非常抱歉, " 死神低声道, " 现今世界对我来说真的是个过渡和考验的时期, 班恩大人, 我会尽力克服的.你准备回散提尔城堡了吗？" 班恩打量着自己的新人类外表. 祂第一次下凡时使用的凡体经过一番改造后已经完全是头怪物, 有着可憎的面目, 黑火的双眼, 无坚不摧的锋利铁爪, 和无比坚硬的外皮. 现在大祭司的脆弱肌肤着实令他觉得不安. 然而死神米尔寇则坚持要他保持现在的外形, 声称这么一来人们较愿意相信, 进而跟从祂. 之前以恐吓的方式作为统领策略, 显然是个失败. 班恩不得不承认这点.
于是借着米尔寇的帮助, 祂以富兹祖瑞尔之姿回到了散提尔城堡的街上, 来到祂重建中的黑王殿前. ＊ ＊ ＊ ＊ " 滚开, 要饭的！" 神殿门口的守卫对着衣衫褴褛的班恩凡体喊着, " 这里连个屁都不会给你！"
" 你不认得我了, 德艾施？" 班恩用手拨开富兹的一头红发问着.
那守卫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狼狈不堪, 穿着破烂散塔林军官制服的家伙. 他的脸上染着血污、汗水和灰尘. 但就算这样, 守卫不久后还是认出富兹祖瑞尔的面孔.
" 富─富兹大人！" 艾施叫着, 放下他的剑.
" 没错, " 班恩低嚷着, " 带我进去吧, 谷地战争完后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回来. "
" 那简直是场屠杀对吧？" 守卫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入殿内.
班恩很想直接送他上西天, 但是身体里某个声音─ 或许是富兹─告诉祂现在不是流血的时候. 现在该是争斗之神重建国度的时候.
" 班恩失踪的这段期间, 我猜是萨米蒙在管理神殿的重建工事吧？" 班恩停下脚步看着一扇窗户问.
" 萨米蒙大人在战争其间受伤, 有人看见他昏迷不醒被抬走, 之后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了. "
班恩的脊椎骨凉了一下. " 你的意思是说, 这里又再度落入庸才的手里！" 争斗之神嚷着, 手掌捏握成拳. 祂看着守卫问, " 是契司王？"
" 是的, " 艾施低声说, " 闇皇失踪, 你和萨米蒙下落也不明, 他自然没必须再继续黑王殿的建筑. 听说契司王那头肮脏的油猪计划把这改建成妓院！"
班恩的肩膀僵硬起来. " 我要见他, " 班恩吼道, " 今天晚上！" 祂转身面向窗户, 看着黑王殿外尘土飞扬的街道
" 是的, 祖瑞摩大人, " 艾施转身准备离开.
" 等等！我还没说你可以走！" 闇皇没有转身直接说道, 守卫站在原地. " 还有几个人我要你找来...."
＊ ＊ ＊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班恩回到祂为于王座厅后的秘室中, 准备祂刚才召集的这场会议. 富兹于战争出发前放在他房里的典仪礼袍被取了过来, 闇皇沐浴后穿在身上. 客人陆续抵达.
现在外面的谈话音量已经达到沸腾的程度, 班恩打开一扇墙上的密格, 听着外面众人的声音. 散塔林会的成员─有些人管他们叫作班恩的黑网络组织─ 全部都没有出声.然而契司王的人, 城中的高官和地方军的首领, 可是一点也不安静.
" 班恩夹着尾巴溜了！" 有人大叫, " 该换契司王管理这里了！"
" 班恩根本背叛我们！" 另一个人喊, " 谷地战争根本是个妈的陷阱！祂骗我们去被困住, 骗我们去那里送死, 让谷地猪那些个杂碎虐待我们！"
班恩窃听处附近的一群地方军大声地欢呼赞同着. 现在该是我现身的时候了, 祂想着. 这些人已经耗尽他们的力气, 现在要操控他们应该不难.
班恩的凡体从黑色的王座后出现在王座厅里, 群众的声音立即压低不少, 但房中仍旧有不少人大肆喧嚣, 偶尔甚至还有咒骂和威胁. 班恩举起富兹的手来, 这些声音也消失不见. " 我回来一统散提尔城堡了！" 班恩的凡体大喊.
祂缓缓地走至宝座前, 转身面向鸦雀无声的群众, 露出了个无比邪奸的笑容, 然后坐了下来.
房中立刻爆发吵闹, 惊讶的和愤怒舆论四起. " 你胆敢亵渎！" 一个黑发祭司骂道, " 怎么, 富兹？这么晚找我们来是干什么？看你表演？还是你有什么话要说？"
" 鲜血, " 红发祭司举起双手喊道, " 鲜血就是我的答案. 虽然寄居在这个人肉壳子里, 但我并不是富兹祖瑞尔.我是你们的上帝, 你们的主人. 在我面前跪下吧！"
黑发祭司尖叫着抱住头,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深红, 班恩统治的帝国出现在面前. 国度中血流成河, 班恩铁甲步队的沉重踏步声摇憾着. 在一片废墟和混乱的中心点, 祭司看见他自己, 全身沾满着被征服者的鲜血, 和他们的金银珠宝.
他站起身来, 将手自脸上移开, 露出泛着血红光芒的双眼. " 班恩回来了！" 祭司尖叫着, " 我们的上帝回来了！"
" 所有的子民都将见证我的荣耀！" 红发的祭司说着.不一会儿, 整个房中充满了惨叫声, 所有人都见到了争斗之神所赐的异象, 充满征服和权力梦想的异象. 所有人都用泛着红光的视线看着班恩, 等候祂的指令.
" 我们必须先了解敌人的实力, 在影之谷的间谍叫他们回来. " 班恩对宝座旁一个油头粉面的市政官说, " 和我在洛山德神殿里的那些人, 我要知道他们的下场如何. 伊尔明斯特, 或者是阻挠我的那个蜜斯拉的手下女巫, 要是还活着, 带他们来见我. "
军政官点点头, 然后狼狈地逃开. " 遵命, 闇皇陛下！" 他离开时还不断地重复着.
" 现在咱们得解决散提尔城堡的问题, " 班恩转身嚷着, " 达成完美国度之前, 我们军队中的胆怯、懦弱、和犹豫都不可以存在. "
" 今天晚上就发动游行, 向所有人宣布我回来的消息.你们眼中的希望之光将会煽动信仰的烈火！烧去一切的怀疑, 缔造新纪元！" 房中充满欢呼和喝采的声音, 班恩让嘴巴微弯, 露出丝微笑. 于是祂又再次将这些人紧紧抓住.
群众的情绪到达顶点, 争斗之神高举双手大喊, " 我们要作的事连神都没办法阻止！"
班恩从宝座上站起来, 走至群众中. 人们分开两边让出条路来. 班恩站在大厅的中心点, 接受他们的欢呼, 然后领着所有的真信徒走出殿外, 走向夜晚的街道.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本来吵闹的群众鸦雀无声等候他们的答复.
" 属淑娜的亚当, 和深之谷的蜜娜, 谋杀伊尔明斯特罪名成立. "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守卫抓住牧师和女巫.
" 明日清晨处死. "
群众大声欢呼, 震耳欲聋, 希瑞克被人群淹没. 他勉强看见囚犯被众多守卫押离房间.
莫恩葛雷发誓会维持正义, 这是希瑞克亲耳听见的.贼挤过百姓, 挤过守卫, 朝莫恩葛雷快速靠近. 一面思考着他的刀能多快杀了这骗子.
莫恩葛雷安卡崔感到背后一阵微风, 转头一瞧, 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人已经走得老远.
为什么最后一刻他会改变主意, 希瑞克也不明白. 或许, 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助蜜娜他们. 或许这样痛快的死亡太便宜莫恩葛雷了. 而且群众会杀了他, 希瑞克可还没决定要丢掉自己的性命.
差得远了.
＊ ＊ ＊ ＊ 洛山德神殿毁了后那天晚上开始, 伊尔明斯特设在崎岖之塔中的魔法防御机制开始错乱. 许多重要通道原本被他的法术隐藏, 外观看起来就像墙壁. 谷地战争后的第一天早上还是畅行无阻, 但那天晚上一名守卫走过其中一条隐藏通道时, 两旁的墙壁突然封闭起来, 将他陷在墙中丧命.
塔外墙上的魔法照明火焰不是开始冒出绿烟, 就是放出刺眼强光, 直视者会瞎上个几天. 而且还没办法移除它们, 因为这些火焰就像鬼魂一般无形, 接触不着.
环绕在塔部高层的白雾原来是用来避开占卜或远距监视法术, 但现在这些雾中开始发出尖叫声, 就算关上全部窗户还是听得见.
希瑞克全身黑装, 躲在塔旁马槽边的树丛中. 虽然是晚上, 他还是看得见厨房旁边, 塔东北角的地方站了名守卫. 希瑞克之前曾在莫恩葛雷处作客, 直到蜜娜和亚当被捕那日为止. 在那天之前他已经仔细地研究过塔的防卫机制. 除此之外, 用点甜酒和金子, 他毫不费力地从一名守卫口中得知塔中的其他秘密, 并拟好了整个侵入计划.
主要入口处有六名守卫, 其他则在塔的周围巡视着.亚示巴桥口的哨站已经撤销, 因为那座桥在战争时已经沉入河底. 希瑞克贿赂的那名守卫站在河的西岸. 但是等时机成熟时, 那家伙会在断桥的最北端 "调查一些突发事件" .
如此一来剩下的一名守卫就是在塔边的船坞里, 偶尔会探个头出来. 本来会通宵半夜工作的船匠们今晚都放假回家了, 好让他们养足精神明早可以观看亚当和蜜娜的行刑典礼.
在塔中高楼, 莫恩葛雷本人身边有重兵保护, 因为魔法防卫已经失效. 比较糟糕的是, 审判完后他们发现班恩的下落不明. 市长开始担心要是邪神再次现身时他的妻子和儿子要躲到哪去.
希瑞克很确定, 塔的楼下一定也有不少人看守着亚当和蜜娜, 但是贼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身上带了两把匕首, 一柄短手斧, 几段漆成黑色的绳子, 一管黑色圆筒, 和一身在散提尔城堡中盗贼公会里学来的高超贼技.
塔上的照明魔火光线突然转强, 照亮整条街. 守卫们不停骂着, 希瑞克则将背紧紧地靠在树干上, 调缓呼吸,等灯火熄灭. 刚才光线转强时他完全落在其中一名守卫的视线范围里.
那名年轻守卫让希瑞克想起亚当. 贼躲入马房里, 看见黑暗中一对眼睛正瞪着自己. 他没有停下脚步, 继续深入房里. 果然不出他所料, 那是匹小马的眼睛. 贼松了口气.
" 你, 这顽皮的家伙, " 一个衰老, 深沉的声音唤着, " 快回来这边. "
小马开始走向门口, 驯兽师的脚步声清楚可闻. 希瑞克向右翻滚扑身, 抽出一支匕首, 准备在那人走过来的瞬间上前要了他的命. 但是另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 麦传！俊马难训是吧？" 那守卫叫着, " 看来你绳子得抓紧一点. "
那人走到马房门口站在小马身旁, 完全没注意到躲在右手边仅几码暗处的希瑞克. 贼没有面向门外, 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守卫发现, 但没有人出声, 也没有人喊抓贼, 因此应该两人都没有发现他.
" 啊, 这头小宝贝就是莫恩葛雷上次说要给你家千金的那匹啊, " 驯兽师麦传对守卫说, " 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希瑞克把匕首抓得更紧了.
" 现在不行, " 守卫答, " 等我下班吧. "
" 啊, 好人早就都睡觉去了. " 麦传像个生气的父亲说着.
" 所以你应该还很清醒对吧？" 对于自己的小笑话,守卫呵呵地笑着, 然后突然剧烈地咳嗽着.
麦传摇摇头, 领着小马转头. 希瑞克在心中暗数到二十, 转过身来, 发现守卫还在咳嗽, 而且背对着他. 贼略动身子, 然后收肘一甩将匕首射出.
飞刀射中金发守卫的脖子, 他发出呛噎的声响倒了下来. 贼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候着, 深怕守卫的声音被其他人听见. 一会儿后, 当外头没任何动静时, 希瑞克从暗处溜出, 来到塔边的仆役入口, 接近守卫倒下处.
这下治好你的咳嗽了, 不是吗？希瑞克暗暗地想. 他将尸体翻过来, 拔出他的匕首. 他从一旁船坞中取来一片船板放在地上, 将尸体拉至其上, 从自己腰上取下三圈黑绳将尸体的大腿、腰部、手臂都绑在木板上, 接着将木板束起, 靠在墙边, 让守卫从马房或塔中看起来都像仍在站岗似地. 尸体的头垂下, 遮住他血淋的前胸.
希瑞克进入仆役走道, 来到木门前. 回头瞧瞧马房,从塔中的灯火情况看来, 应该是还没人发现他的入侵. 他观察了一会儿, 门口小亭天花板上方有块缺口, 原先在此的砖头在几个小时前被他取下, 现在还没有人发现. 他爬入缺口中, 伸出脚来, 在木门上轻轻踢了两下, 然后快速缩回.
一会儿后从木门里传来个蒙眬的回应, " 沙格？"
希瑞克皱起眉头, 再次伸出脚踢了门两下, 同时配上几声夸张的咳嗽声, 然后整着人紧缩在凹口中. 木门打开, 一个矮小的灰发男子探出头来.
" 沙格？" 守卫朝门外不远处站得笔直的守卫尸体走去. 希瑞克绷紧全身肌肉, 准备跳下. 但是门里面又出现第二名守卫.
" 有麻烦吗？马雷？" 这个声音高昂颤抖着, 是个年轻人. 希瑞克看不太清楚他的脸.
" 大概没事吧. " 老一点的守卫不耐烦说, " 你先回去, 我等一下再继续你的训练. "
年轻的守卫点点头回到门内.
" 你到底怎么了, 沙格？我不是告诉过你行刑结束前是不能请病─"
希瑞克用脚勒住, 放松手臂让自己的身体随之, 他全身的重量, 加上着地的冲劲, 全施加在老守卫的颈子上.贼用力地扭着, 死命地扭着, 直到下面发出声颈骨断裂的脆响. 马雷倒了下来, 差点把门也给撞上. 希瑞克吃力地将他扶起来, 解下腰上最后一段绳子, 将他同上一具尸体般绑在门旁, 然后他进入塔中.
塔内的走廊顺着塔的诡异外形崎岖回谜, 希瑞克得找出刚才和马雷讲话的那个嫩小子, 要是他的教练太久没出现, 那家伙可能会警告其他人.
贼的右手边传来碗盘落地的声音, 伴随着一句低声的脏字. 希瑞克顺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厨房门外, 通道上挂着个牌子注明这门是安全的, 没受魔法混乱的影响. 贼小心翼翼地瞄入室内, 那年轻守卫身在灰暗的房中. 他身边的橘色油灯火光将他的动作照得一清二处：这家伙正在偷吃甜点, 冰凉的巧克力混合着蓝梅和奶油.
希瑞克抽出柄匕首, 开始接近守卫. 这未免太容易了点, 他想. 然而一会儿后他才发现, 守卫正透过铁碗的光滑表面观察着他的影子.
橘光一闪, 守卫转身扔出铁碗, 希瑞克的脸被砸个正着. 但贼在碗没落地前用手接住它. 守卫转身逃跑, 希瑞克射出飞刀, 但是完全没命中, 匕首从守卫的头上飞过,撞在墙上.
贼抽出手斧, 冲向守卫劈划而下, 同时用膝盖撞向他的背. 贼听见声清脆的碎裂声, 不由得微微一笑. 年轻的守卫倒在地上, 两腿抽动了几下, 死了.
希瑞克从尸体旁起身, 观察四周确保他们刚才的打斗没被发现. 整理几张翻倒的凳子, 擦干翻溅的巧克力后,希瑞克将尸体拖入堆放食物的地窖, 然后抓起油灯回到走廊. 凭着之前的记忆, 顺着北边的走廊, 希瑞克穿过一连串的房间, 来到南边的走廊, 通往船坞. 目前为止他的情报还算正确. 走廊的尽头只有一名守卫, 但是希瑞克突然犹豫起来. 那人是佛斯特, 希瑞克在谷地战争中的手下, 一起守卫亚示巴桥的战友.
佛斯特猛地转身, 看见暗处中走出的是希瑞克后他才松了口气.
" 我来接你的班, " 希瑞克微笑着说, " 他们叫你上去巡逻. "
" 但是我才刚到耶, " 佛斯特接近希瑞克说, " 你整天都去哪了? 我有派人放话要你在老骨头酒店和我会─"
希瑞克的匕首刺穿他的心脏, 佛斯特叫都没叫一声.
计划顺利进行, 希瑞克将尸体拖过走廊. 他得不断提醒自己, 谷地战争不过是两天前的事.
然而又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藏好佛斯特的尸体后, 希瑞克开始寻找可以通往地牢的路.根据他的情报, 希瑞克按下西边门外数来墙上第二十八块墙板,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希瑞克皱着眉, 向后走了六步, 蹲在地上搜索着, 然后在地板和墙壁的交会处找到了一条秘门缝痕. 他将匕首插入缝中, 转动着刀柄, 接着他听见某种机关触动的声音, 但秘门仍然没打开.
希瑞克的肩上顿时沉重起来. 他猜那个白痴守卫大概忘了告诉他两处机关必须要被同时触发才行. 他抽出另一支匕首, 再数了一次墙板, 瞄准刚才的机关射出, 同时另一手也触发秘门机关.
匕首把柄击中墙板, 秘门嘶地一声打开, 气流自另一端流出. 希瑞克拣回第二支匕首, 探进秘道. 他的线报指出这条长长的楼梯是通往地下室的侧门, 靠近监狱处, 原本是用来作为防范主通道被占领或塌陷时使用. 地下的守卫可以马上循着秘道上地面求救.
希瑞克走完楼梯, 来到另一扇门前. 他很确信自己要是敢开门进去一定马上会被发现. 里面走廊上警铃旁边只有一名守卫,贼是不太担心. 但是走廊右拐后通往一处大厅, 这里现在有六七个守卫正在玩骰子, 大声吵闹着. 希瑞克都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从腰上取下黑色管子, 用刀拔掉一端的金属盖. 他在腰包里继续搜索着, 用手指摸索着乙木刺的针头.
他找到那东西了. 希瑞克的聪明线报以前是靠着从废弃药剂室中找出可用的东西卖给黑市过活. 乙木刺针是种非常稀有的植物, 想到这里希瑞克不禁得笑笑. 因为这东西他是用莫恩葛雷的钱买的.
一会儿后贼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深吸一口气, 将吹管放在嘴边, 然后猛地打开门. 守卫看见他, 马上站起来打算高声大喊.希瑞克用力将气吹入管中, 看着他的乙木刺针射中守卫的脖子. 那家伙马上神智不清地坐了下来, 靠在桌上, 头前后摇摆着. 过了些时候, 希瑞克等到他再次抬头看自己时, 比手示意要他过来. 守卫毫不迟疑地从凳子上起身来到贼面前.
”仔细听好, " 希瑞克将手放在守卫的肩上对他说, " 莫恩葛雷要见那个女巫蜜娜, 他要审问她, 派我来这里带她上去. 带我去找她. "
" 我要先通报我的队长─"
" 没时间了, " 希瑞克很快说, " 你可能会吵醒其他犯人,那就不太好了. "
这里的牢房中关的大多是谷地战争中班恩雇用的佣兵, 他们在大势已去之后就向谷地军投降, 因此被俘. 希瑞克听见声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 开始紧张起来.
一双肮脏的黑手从旁边的牢房铁栅中伸出, 接着希瑞克看见一个囚犯蓬头垢面的脸出现, 对他笑了笑点了头, 示意要贼走过去.
" 咱们快走吧. " 希瑞克对守卫说. 两人穿过北侧的二十间牢房, 囚犯们能看见的只是一面丑陋的朝南石墙. 守卫停在最后一间牢房旁边的储藏室, 将门打开.
" 先等一下, " 希瑞克对他说, " 要是有人问起, 你要说我身高六呎, 体形壮硕, 有外国口音和红色头发. "
" 没问题. " 守卫声音平淡毫无任何感情地说.
" 说说看我长什么样子, " 希瑞克看着守卫的脸问, 那人则照贼所吩咐地完全重述一遍. 希瑞克对于乙木刺的药效很满意,跟线人说的完全一样. 他又给了守卫几则命令之后要他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然后贼小心翼翼地打开牢门, 深怕声音会惊动其他守卫. 他望向一片漆黑的房中, 发现他的目标正瘫软在角落.
" 蜜娜, " 希瑞克小声地呼唤着, 走入房中解开黑发女巫的绳索. 在还没取出她嘴中的布块时, 希瑞克警告道, " 记得要小声点. "
布块一取下, 蜜娜马上开始大口地喘气, 然后看着她的牢友. 亚当靠墙坐着, 脸埋在膝盖中.
" 亚当！" 蜜娜小声地喊, 并搓揉着自己的四肢, 想让它们恢复血液循环.
" 你可以站吗？" 希瑞克小声问, 并溜到门旁观察房外动静, " 我们得快点走了！"
" 还有亚当啊, " 蜜娜小声地喊, 并爬向牧师.
" 看来你已经被关到脑袋有问题了, " 希瑞克说, " 放他在这吧！"
蜜娜将手放在牧师肩上, 用力摇晃想叫醒他. 亚当抬起头,张开阴暗、满是血丝的眼睛, 但他似乎没看见任何人, 只是望着蜜娜背后的墙壁.
" 他是个废物！" 希瑞克嘶声道, " 而且在法庭上他居然一句话也不讲, 把你们两个给害惨了！" 贼紧张地望着走道,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牢门被打开了.
" 别吵！" 蜜娜吼道, 但她的声音充满痛苦和害怕.
" 在这待越久只会越危险, " 希瑞克转身回声低吼, 并抓住蜜娜的手想拉她起来.
" 走开, " 她哀号着, 但女巫现在没力气抵抗希瑞克粗鲁的拉扯.
" 我来这是专程来找你的！" 希瑞克低吼.
" 带我们两个走, 否则我要大叫了！" 蜜娜警告道, " 亚当他病了, 你看不出来吗？" 她用手摸着亚当纠结的头发.
" 我只看见他的无能, " 贼愤恨地说, " 只有这样. 他出卖了你们两个, 但就算这样他的命还是对你那么重要的话, 我想我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
生气的希瑞克非常粗鲁地割断亚当的绳索, 吓得蜜娜后退一步, 贼的匕首甚至还在牧师的手肘上留下几许伤痕. 松绑后他抓住牧师的脏袍子一把将他拉起.
希瑞克拖着亚当走出黑牢, 蜜娜跟在后面. 走廊的尽头, 被希瑞克下药的首卫对他们笨拙地挥着手.
女巫踏出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个挑战, 来到昏暗楼梯旁时她的情况更糟. 希瑞克想把亚当推下楼梯, 希望他最好摔断脖子. 但蜜娜似乎猜到他的意图, 紧紧地跟在贼身后.
" 凯呢？" 上楼梯的途中蜜娜气喘嘘嘘地问.
希瑞克思考着该怎撒什么谎对自己比较有利.
" 他没来, 他说他不能干涉法律. "
" 法律！" 蜜娜不敢相信地说.
" 我告诉过你他是个乡巴佬, " 希瑞克耸肩说道, 等着蜜娜的回应. 女巫没说什么, 贼认为她已经信了自己这套了, 至少暂时如此.
在接近出口前, 希瑞克发现上面传来橘色的火光. 他考虑要不要告诉蜜娜魔法通道有时会封闭的事, 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真的希望亚当穿过通道时会被卡死在里面.
贼将牧师一把推过狭小的走道, 亚当安全通过, 于是希瑞克紧跟在后. " 动作快, " 贼对身后喊着, 蜜娜拖着身子追上.
在离开塔前的走廊上, 希瑞克不断地从墙上的箭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确定船坞没有人. 来到门口时, 蜜娜扶着亚当, 好让希瑞克用佛斯特身上摸来的钥匙开门.
船坞空非常安静, 只有亚示巴河的水流和浪潮声, 和偶尔船只摩擦着码头的木头声音. 借着这些声音的掩护, 希瑞克带着女巫和牧师奔跑着. 蓝色的魔法幽火照亮木头圆顶, 照亮了许多停靠的船只.
他们来到最南边的一艘二十呎长的小船. 希瑞克回头望着船坞, 想象着这里要是起了场大火, 这些船全被烧毁, 则可以提供他们逃亡的掩护. 要是莫恩葛雷的这些小舰队给毁了, 重建亚示巴桥的工作想必会完全停滞, 追捕的行动自然也大受影响.
可惜, 希瑞克想着, 他们没有时间作额外的手脚了.
贼站在船边四处打量着. " 你可以施点法术吗, 蜜娜. 我们需要点掩护. "
蜜娜用力地摇着头. " 我得先记忆法术才行. 我的魔法书放在伊尔明斯特那里. "
希瑞克正要答话时, 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正小心翼翼地一条船一条船踏着走过来, 避免被发现. " 你觉得这条船如何？" 贼故意用右手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用来掩饰他左手的抽刀动作.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希瑞克转过身来面对来袭者.
他扔出匕首前蜜娜抓住他的手. 火炬点燃, 两人看见的是双绿色眼睛, 伊尔明斯特的书记赖奥的双眼. 蜜娜小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那年轻人轻巧地自船上跃上岸边.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 看来非常沉重, 但赖奥似乎毫不费力. 他披着件丝质的黑色披风.
" 你想干什么？" 希瑞克警觉地问, 用匕首指着伊尔明斯特的书记.
" 没干什么,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 赖奥说着, 并小心地将帆布袋放在地上. " 要是伊尔明斯特回家后发现你们被杀了, 他会有多生气你知道吗？"
" 但是赖奥, 我们亲眼看见他死了, " 蜜娜摇着头说, " 他被吸进一个次元裂缝里, " 听到这里亚当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但他没有说话, 只是继续看着船只在水中上下漂浮着.
赖奥摩擦着双颊. " 我不信. " 他边打开包袱边说, " 伊尔明斯特先生经常失踪─ 太多次了. 要是他真的..走了..的话,我会知道的. "
" 你不是来阻止我们的, 那你倒底要干嘛？" 希瑞克低声吼着, 用匕首指着赖奥, " 要是你没不介意的话, 我们还得赶路."
赖奥皱眉, 用手推开希瑞克的刀锋, 走向蜜娜. " 我是来帮忙的, 审判后至少我可以为你们作些什么. "
他挥手要蜜娜看看袋子里. " 你的魔法书在这, 还有一些给你们的补给品. " 赖奥从里面拿出一颗很漂亮的琥珀色玻璃球.上面刻着神秘的魔法咒文, 并装在一个金色的基台上, 用钻石粉末装饰着. 上次蜜娜曾在伊尔明斯特房里看过.
" 记得这个吗？" 赖奥将那东西展示给女巫看, 脸上露出微笑.
" 嗯, " 蜜娜伸手碰触那东西, " 要是有强大魔法能源出现在附近, 这球就会碎掉. "
" 这可以帮助你们找到命运石板. " 赖奥说完将魔法球放回袋子里.
蜜娜和希瑞克看来有点惊讶, 但赖奥只是继续笑着. " 伊尔明斯特他没什么事瞒着我的, 他连第一块石板在坦瑞斯都告诉我了. "
" 我们得走了, " 希瑞克对蜜娜吼道, " 礼物等下再慢慢拆吧. " 他抓着亚当走向船边.
" 还有一个东西, " 赖奥从背上取下第二个小袋交给蜜娜,女巫打开来, 里面是根铁试管.
" 狂喜烟, " 赖奥说, " 可以用来对付大批守卫, 但又不会伤害他们. " 希瑞克将亚当推上船, 开始解开舢舨的绳索.
" 你本来打算自己来救我们！" 蜜娜恍然大悟.
" 噢, 没这回事. " 赖奥故作不屑地转过身去. 女巫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回面前. " 为什么？" 她问, 赖奥的表情非常严肃冰冷, 看着女巫的眼睛. " 要是他们发现你这要作一定会杀了你, 为什么要帮我们？"
赖奥站直身子, 他的声音似乎更深沉了一点. " 我不能看你们这样白白被冤枉, 女士.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 他取起蜜娜的手吻了一下, " 伊尔明斯特非常看重你们, 让你们在神殿里最重要的工作上协助他, 你们一定有什么他认为特别之处. "
希瑞克抬头. " 蜜娜, 你再不来的话我就留你和莫恩葛雷见面！"
" 他说的没错, " 赖奥说, " 你该走了. "
蜜娜爬上船, 赖奥帮希瑞克解开剩下的绳子, 将船推离岸边. 他站在突堤上跟他们最后一次挥手, 然后消失.
希瑞克背对着蜜娜操起船中央的一对桨, 被迫得和亚当面对面. 用他在过去旅行中学会的交错划法, 希瑞克让船滑入河中,但奇怪的是速度并不是很快.
" 发生什么怪事？" 他看着河中, " 我们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吗？" 贼将手伸入冰冷的亚示巴河中, 然后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他们要顺着离开影之谷的方向前进, 但河水的方向是错的, 因此他们其实得逆流而行.
希瑞克骂了一声, 用桨拍击水面, 激起一股水花淋在牧师和女巫身上. 蜜娜惊叫一声, 亚当则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任由他湿透的衣服黏在松弛下垂的肩膀上.
看着亚当这样, 希瑞克不得不又骂. " 这个侬包是怎样, 来压舱的是吗？" 他用水泼亚当的眼睛, " 他唯一的用途就是给我过来帮忙划船！"
鹰勾鼻的贼开始继续操桨, 蜜娜用斗篷替亚当擦脸. " 亚当我知道你听得见我, " 她小声地说, "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牧师仍然没说话, 蜜娜皱眉, 继续擦着. 她没发觉, 牧师脸上冰冷的亚示巴河水中渗有咸热的泪水.凯棱莫整晚站在广场上吹凉风, 睡觉是不用说了, 更何况他身边并非无人. 整着广场上有许多看守刑场的守卫, 也有些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无所是事之徒决定在此等到天亮. 看着这些谷地人有说有笑地, 拿他的朋友们开玩笑, 讨论着天亮的活动, 凯棱莫的心中真是难受到极点.
接着一群工人出现, 开始搭建复杂的行刑台, 凯棱莫的心情恶化到谷底. 这东西很明显是为了满足观众的考虑而设计, 两个巨大圆盘像齿轮一样相互嵌着, 用来展示囚犯给所有围观的市民见识. 圆形平台上有两根圆木柱子, 上面有着尖锐的铁钉, 囚犯将会被绑在上面. 两根圆柱的两端中间都有着个树洞般的圆形小孔, 凯棱莫突然明白, 囚犯们, 他过去的朋友们, 将会被这洞中穿过的长矛刺进身体里, 缓慢地、痛苦地流血至死.
凯棱莫真的不知道行刑的那刻来临时, 他会有什么动作. 对于自己无法在法庭上帮助蜜娜, 他的确感到有几分愧疚. 但是他们提出的证据的确让他都不得不怀疑, 亚当和蜜娜真的杀了伊尔明斯特. 蜜娜的法术的确有可能失控, 不小心误伤大法师. 凯棱莫真的不知道.
黎明的第一线曙光划破乌云而出, 天空被染上层橘红色的云彩. 凯棱莫身边的两名守卫挣扎着忍住哈欠.
突然崎岖之塔里警锣大响, 守卫们马上精神一振, 恢复警觉.
" 囚犯不见了！" 有人从塔里叫, " 跑掉了！"
" 凯棱莫, 来吧！" 其中一名守卫, 一个年轻的胖小子叫着, 转身走向崎岖之塔的方向. " 越多人帮忙越好. "
他们还当我是自己人, 凯棱莫一面想一面跟上. 来到崎岖塔入口时守门的士兵气也没吭一声就放他进去, 而其他爱管闲事的民众反而全被挡在外边. 通往地牢的门户大开, 凯棱莫和过肥的守卫来到底下, 发现这里已经挤满谷地人. 挤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们后, 战士突然看见表情非常严肃的莫恩葛雷和萨班.
起因显然就坐在通往地窖走廊底端的一张凳子上. 凯棱莫仔细地观察死者脸上那完全宁静安详的表情, 再看看从他脖子处突出的那把短剑剑柄. 那把武器刺入的力道非常强大, 插入守卫脖子背后的水泥墙, 将他牢牢地钉在上面.
" 他是谁杀的？" 凯棱莫嚷着, 他的话打破沉寂, 让全部的人看着他.
" 他是自杀的. " 一个红头发的守卫紧张地说, " 我来和他换班的时候他脖子上就有这痕迹, 我问他发生什么事情, 他跟我扯说什么有一个红发大个子, 跟佛斯特差不多高的人干的, 还说着一口外国话. "
他停止摇晃, 转身面对莫恩葛雷, 市长点点头, 守卫于是继续他的故事. " 他说这个人从楼梯上下来, 然后带走囚犯去见市长, " 红发的守卫停了一下, 然后继续说, " 他说完之后对我笑了一下, 然后就抽刀自杀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敢发誓！"
众人们仍然沉默, 但他们发现牢房中囚犯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其中有个声音特别明显.
" 我！" 一个肮脏的黑皮肤佣兵喊着, " 我有看见！"
莫恩葛雷转身离开死人, 走到佣兵的牢房前.
" 保护市长, " 萨班用龙拐杖指着, 跟着他的上司走向牢房, 凯棱莫跟在后头.
" 你看见什么东西？" 莫恩葛雷问.
" 先等一下！" 囚犯吼着, 他的手在牢门铁栅外胡乱抓着, " 我有什么好处？"
莫恩葛雷抓住佣兵的手猛力拉扯, 囚犯的脸被用力撞在铁门上, 痛得他大叫. 市长同一个动作用左手抽出长剑抵着那人的肘部.
" 你可以留住你的手. 快说吧！" 市长说. 囚犯伸出另一只手想挥拳打市长的脸, 但马上被一旁的守卫制住. " 快说！否则我让你五马分尸, 从这只手开始！"
佣兵看着莫恩葛雷血红的脸庞, 开始道出他前一晚上看见的事.
" 希瑞克, " 凯棱莫摇着头说, " 一定是希瑞克！"
楼梯处传来嘶哑的喊叫声, " 又有尸体！佛斯特也死了！"
" 跟我来, " 莫恩葛雷跟凯棱莫说. 他们很快穿过狭小的走廊, 穿过大厅, 进入接见室, 不久前审判才在这举行.一个秃头的守卫如临大敌似地抓着剑, 带着市长和战士两人穿过侧面的楼梯, 来到讲台的后方. 莫恩葛雷宝座后方的红色布幕下方沾有鲜血, 佛斯特的尸体被直接堆在宝座后面.
" 凯莉普, 一个侍女发现的, " 秃头守卫低声说.
市长非常生气. " 搜索整座建筑, " 他扭紧手臂说, "看看还有谁..失踪的！"
一个小时后, 希瑞克的侵入途径已被找出, 他们也发现少了一条船, 莫恩葛雷怀疑桥头的守卫收贿. 马雷和沙格的尸体都在他们的岗哨附近. 那名守卫被带到地牢中接受问刑 .
" 这像是你朋友的手法吗？" 莫恩葛雷蹲在沙格的尸体旁边, 指着守卫颈上的伤口问.
" 他不是我的朋友, " 凯棱莫检查着尸体说, " 这看起来的确像是希瑞克干的. " 厨房里有人喊着, 凯棱莫和市长跟着声音回到塔里, 来到厨房, 厨师指着通往储藏室的楼梯喊. 年轻的见习士兵尸体被挂在铁勾上, 和其他的兽肉尸块排在一起, 苍白的脸上还抹着巧克力酱.
" 跟我过来. " 市长说, 但凯棱莫仍然站在原地盯着守卫的尸体看. 莫恩葛雷轻轻地将手放在战士肩上, 将他转身过来. " 来吧, 我有话跟你说. " 他轻声说, 带着凯棱莫去到他的私人会客室.
两人走过几段楼梯, 市长打开一扇橡木门, 叫战士进来. 他的会客室虽小, 但挺舒适, 有着许多深色木头家具, 墙上挂着色彩鲜艳夺目的锦绣. 窗外微弱的阳光从一处窗口射入.
市长跌在椅子上, 开始扭着手臂. " 凯棱莫, 我得找出他们来. 我需要有人帮我作这件事, 一个忠于谷地, 一个勇敢、正直、又有荣誉心的人. 但这人最好也熟悉于这些杀人凶手, 知道他们会往哪溜, " 莫恩葛雷停止说话, 但他仍然继续扭着手臂.
心烦意乱的凯棱莫无暇回答. 这一路走来, 希瑞克、亚当、蜜娜都瞒着他, 一定是这样, 否则他们不会丢下他不管自行逃亡. 看来大法师真的是他们杀的.
" 骁勇善战的你已经是谷地人心目中最佳楷模, " 莫恩葛雷过了会儿后说, " 你是个好青年, 凯, 我相信你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方. " 市长停止扭转手臂, 站起身来.
" 嗯, " 战士用手摸着一头长发, 他在市长面前的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 看来是这么回事. "
" 你和他们相处了很久, " 莫恩葛雷走到战士身边说," 你知道他们的想法, 知道他们会往哪逃. "
" 的确有可能. " 凯棱莫低声说.
莫恩葛雷停了一会, 将手放在凯棱莫肩上. " 我要你去追捕这几个人, 带他们回影之谷. 我会给你几个帮手, 包括森林向导. "
" 森林？但是他们是坐船逃走的. "
" 他们抢得先机, 我们要追上的唯一办法就是走陆地," 莫恩葛雷叹了口气, " 你答应了吗？"
战士拨掉他肩上的手掌站起身子. 但在他还没开口说话前, 房门打开, 伊尔明斯特的书记走了进来. " 莫恩葛雷先生, 原谅我！" 赖奥跪在市长面前的地上, " 我不知道他们是杀人凶手, 我以为他们是无辜的！"
" 说慢点, " 莫恩葛雷扶住赖奥的肩膀, " 你知道什么慢慢告诉我们. "
大法师的忠心仆人叹了口气, 看着莫恩葛雷的眼睛. "我在法庭上的时候说我以为伊尔明斯特先生还活着, 我以为他们是无辜的. 我晚上偷偷跑来这里想放他们两个走, 结果希瑞克已经抢先一步, " 赖奥再次低头用手摀面, " 我让他们走了, 我还把那巫师的魔法书还给她, 还给他们其他一些东西...."
莫恩葛雷皱眉看着凯棱莫, 战士面无表情地看著书记.
" 我早该知道塔里面的守卫已经被他们杀了, " 赖奥突然抬头生气地说, " 早该有人敲警锣的, 我没想到他们...." 他全身发抖, 抬头看着凯棱莫. " 我犯了大错, 先生, 我犯了大错！"
莫恩葛雷试着保持冷静, 但怒火就像支大军势如破竹地淹没他的面孔. " 赖奥, 你来之前他们就被杀了, 这和你无关. "
赖奥吞咽口水, 低头鞠躬. " 请您逮捕我吧. "
" 从现在起, 你被软禁在伊尔明斯特的家里, 除了购买食物之外请你别出门一步, 这是我的命令. "
赖奥从地上站起来, 对他的统治者行个礼, 然后转身走出房里. " 还有一件事, " 莫恩葛雷突然问道, " 你知道他们逃去哪里吗? "
书记转身, 凯棱莫看见他的面孔苍白, 双眼怒目. " 知道. " 他咬牙切齿地说, " 坦瑞斯. "
莫恩葛雷点点头, 但凯棱莫举手示意他等一下. " 等等, 赖奥. 你说你 '以为' 伊尔明斯特还活着是什么意思？你已经不这么想了吗？你也觉得是..蜜娜和亚当杀了他？"
书记的双肩僵硬, 他站得笔直, 用微小的声音说, " 塔里面这些事发生后, 现在我相信他们真的是冷血的杀人畜生. 更糟的是, 他们到处欺骗好人, 像是伊尔明斯特先生, 还有像是你, 凯棱莫先生. 他们罪该万死. "属于散提尔领地的匕首谷内一处废弃农宅中, 富兹祖瑞尔躺在稻草床上, 透过破烂的天花板看着夕阳西下. 尽管黑衣军在影之谷一战中伤亡惨重, 谷地军并没有打算乘胜追击一口气将谷地里的散提尔军全部赶走. 这里应该暂时安全了.
真是个简陋的临终之处, 富兹想着. 我, 堂堂争斗之大祭司, 仅次于曼森本人的散塔林首领, 居然要死在这个异乡俘地, 死在这个烧毁的破房子里？他怀疑散塔林会,一个忠于班恩的庞大黑社会组织, 会派人来此接他回去.富兹然后笑了笑, 打消这想法. 要是他死了, 散塔林会里大多数人都会很高兴.
" 太过自信了..我们..才会失败...." 虽然身边明明没有人, 富兹还是大声地嚷着, " 还有班恩你的自大和贪得无厌！" 富兹试着想移动, 但他胸口的伤痕就像条看门犬般,每当他忘掉自己的身体情况, 忘掉他在影之谷的箭伤时,这条狗就会狠狠地咬他, 让他疼地动弹不得.
如同过去几日般地, 大祭司陷入呓梦幻思中, 过去的事件景象在他眼前再次重现. 某天他突然发现, 班恩的仆人和使节, 坦修斯黑森, 死于魔法混乱. 班恩于是将黑森的工作分给富兹和他亦敌亦友的战友, 黯寨堡的巫师萨米蒙.
富兹欣然地接受这项新职务, 认为这是个可以用来巩固自己在组织中势力的大好机会. 然而在他逐渐发现神成肉身的班恩密秘后, 这股热忱很快地消失. 闇皇和一般凡人一样必须吃喝, 必须睡眠休息. 若是受了伤害, 祂的肉体也会流出鲜血. 运气不好的富兹虽然百般不愿, 但他必须负责处理闇皇的一切基本需要, 并且尽一切可能保护祂的密秘.
时间飞梭. 突然间, 他们开始准备进攻影之谷, 萨米蒙和班恩一同自瓦恩拉领军, 而富兹则负责率领五百骑,负责自亚示巴桥绕道突袭谷地的后翼, 乘虚而入.
然而情况完全不是这样, 谷地军并没有让黑衣军轻松获胜. 相反地, 他们将亚示巴桥弄垮了. 而断桥之际, 冲在军队前方的富兹却已先一步抵达彼岸, 因此和他大多数的武力分离, 毫无保护. 守桥部队的首领, 一个有着鹰勾鼻的黑发瘦子, 对富兹的胸口射了一箭, 大祭司掉落亚示巴河中, 和几名生还者被逆向而流的河水冲到上游. 他们茍且活着爬上岸, 直到巡逻守护补给路线的散提尔部队出现为止.
红发祭司的伤势过重, 富兹知道他不可能活着回散提尔城堡. 这间农庄是他的手下能找到最安全的休憩处了.
" 我为你流血流汗！" 他大吼, " 现在你居然丢下我在这里！"
只凭着几名手下的照料, 躺在肮脏稻草床上的富兹尽量不去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 看着琥珀色的窗外, 他突然发现屋内的光线似乎越来越亮, 越来越强烈. 最后窗外的天空变成血红色, 穿透破损的木板细缝射入屋内.
" 来人！" 虽然胸前伤痛, 富兹仍然试着起身喊着.一只骷髅手掌按在他胸前, 将他推回床上. 在大祭司眼前的脸不是张活人面孔, 倒像是战场上的死尸.
" 黑衣兵！快点进来！" 富兹一面喊着一面试着远离眼前这个恐怖的腐烂怪物. 他的叫喊让他的胸前传来震震疼痛.
骷髅怪物恣面裂嘴地微笑着. " 真遗憾, 富兹大祭长. 守在外面的几个散提尔人已经..走了. " 他将手自富兹胸前提起, " 相信你应该很清楚我是谁吧？"
" 你最后还是找上我了. " 红发祭司闭上眼睛说.
" 反应不用这么夸张, 富兹. 或早或晚, 世人们都会见到我的, 但你现在还不用急着进我的国度. "
祭司试着隐藏他的恐惧. " 你有什么企图？"
骷髅之王举起手来, 白骨手指着祂苍白削瘦的脸颊,发出尖锐的声响, " 你要在意的并不是我的企图, " 米尔寇叹口气, " 这么说好了, 我今天来此的目的是担任某种 '中介' , 为你富兹祖瑞尔, 和你的上帝, 永生不死的暴君闇皇班恩, 担任中间人. "
富兹冷笑一声, " 看看我现在这样, " 他说, " 我还有什么能给闇皇班恩的？我连呼吸都很勉强了. "
死神笑着. " 祂的凡体那场战争中在洛山德的庙里被摧毁了, " 米尔寇说, " 你有此荣幸, 将成为闇皇班恩的灵体寄主, " 祂看看四周的破屋子, 阴沉地笑着.
" 但是我已经伤成─"
" 这些对个神来说都不算什么, 祂会医好你, 而接下来无穷的权势和力量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任你操纵. " 米尔寇叹着气转身对富兹说.
大祭司的脸上出现犹豫不决的神情.
米尔寇摇摇头, 一块松脱的皮肤跟着这动作摇摆着,拍打着祂的脸颊. " 别装模作样了, 富兹. 你的政治野心早已众所周知. "
" 班恩为什么不直接占据我？" 富兹问道, 试着想坐起来, 但仍然失败. " 显然我没办法制止祂, 不是吗？"
" 要是班恩 '陛下' 直接附着你的肉身, 富兹祖瑞尔的记忆将被消去一空. 班恩陛下希望能将你的记忆和灵魂吸收, 和祂合为一气. 但是要这么作之前, 祂必须取得你的合作. " 米尔寇打着呵欠道.
富兹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 " 那─那祂为什么─不亲自来这？" 大祭司极度吃力地问.
" 祂已经来了, " 米尔寇笑着, " 看看你身边. "
富兹刚才以为是夕阳的红色光芒穿过天花板上的破洞照入屋内, 缓缓地漂向大祭司.
" 要死还要活, 富兹？" 骷髅王问.
富兹发觉屋内红光渐渐变成浓云霓雾, 开始和他的心跳共同律动着. 红云的中心出现一团黑色火焰. " 我要活！" 富兹大喊, 黑火飞跃空中, 射入他的胸口.
" 太可惜了, " 米尔寇说着, "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 祂退后几步, 看着富兹的身体不停地剧烈抽动着. 从祭司的眼中、嘴中、和耳中不停地冒出黑色和红色的烟雾.
班恩的黑暗灵体遍布他的全身, 让祭司觉得觉得他的肌肉逐渐痲痹. 邪神的出现让他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 天人合一的火花电流震撼着他的五脏六腑. 班恩的邪恶能量就像股黑色浪嘲般涌上, 几乎令他窒息.
富兹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这股感官高潮没维持多久. 突然间一股怒意刺进富兹的脑海中, 他心底的一切记忆和秘密完全被摊在闇皇面前. 接着这股疼痛退去, 班恩的声音出现在他心中.
' 不要怀疑我是谁. ' 争斗之神吼着, 邪神的心灵和意志快速扩张着, 适应着祂的新家. ' 规矩非常简单, 要你是敢违抗或是背叛我, 就终结你的灵魂！'
蒙眬的五官感触渐渐回到富兹脑中, 他再次感受得到夜晚凉风的吹袭. 这事到底过了多久的时间？富兹怀疑着, 试着想开口出声.
他的嘴巴不听使唤, 富兹并不是太惊讶.
富兹在他心中深处的位置观看着这具肉体的动作.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举上眼前, 紧握成拳, 然后放开, 拂过他胸前的破洞. 他的伤口马上消失, 富兹发觉自己已经坐起身子.
" 米尔寇, " 班恩用大祭司的声音说着, 祂在稻草床上伸展着四肢. " 伺候我. "
" 没这必要, 班恩大人. " 米尔寇冷冷地说着, 弯腰鞠躬, " 一旦我送你回散提尔城堡后, 你就必须自行应付你的基本需求了, 因此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就开始. "
闇皇的脸阴沉起来. " 米尔寇你太过火了！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抗命的！" 此话一出, 死神再次拱手行礼. 班恩伸展拳头, 考虑让骷髅王尝点苦头. 或者, 祂想着, 我该施点法术, 不要太过强大, 但是够给死神点颜色瞧瞧,让祂知道这里是谁在作主.
透过已经不属于他的眼睛看着外面, 富兹几乎想大叫. 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他和班恩都会被祂的魔法给害死！
" 开口前最好注意你是什么地位, " 班恩吼着, 米尔寇点点头, 富兹溜回心底深处的阴影.
" 非常抱歉, " 死神低声道, " 现今世界对我来说真的是个过渡和考验的时期, 班恩大人, 我会尽力克服的.你准备回散提尔城堡了吗？" 班恩打量着自己的新人类外表. 祂第一次下凡时使用的凡体经过一番改造后已经完全是头怪物, 有着可憎的面目, 黑火的双眼, 无坚不摧的锋利铁爪, 和无比坚硬的外皮. 现在大祭司的脆弱肌肤着实令他觉得不安. 然而死神米尔寇则坚持要他保持现在的外形, 声称这么一来人们较愿意相信, 进而跟从祂. 之前以恐吓的方式作为统领策略, 显然是个失败. 班恩不得不承认这点.
于是借着米尔寇的帮助, 祂以富兹祖瑞尔之姿回到了散提尔城堡的街上, 来到祂重建中的黑王殿前. ＊ ＊ ＊ ＊ " 滚开, 要饭的！" 神殿门口的守卫对着衣衫褴褛的班恩凡体喊着, " 这里连个屁都不会给你！"
" 你不认得我了, 德艾施？" 班恩用手拨开富兹的一头红发问着.
那守卫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狼狈不堪, 穿着破烂散塔林军官制服的家伙. 他的脸上染着血污、汗水和灰尘. 但就算这样, 守卫不久后还是认出富兹祖瑞尔的面孔.
" 富─富兹大人！" 艾施叫着, 放下他的剑.
" 没错, " 班恩低嚷着, " 带我进去吧, 谷地战争完后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回来. "
" 那简直是场屠杀对吧？" 守卫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入殿内.
班恩很想直接送他上西天, 但是身体里某个声音─ 或许是富兹─告诉祂现在不是流血的时候. 现在该是争斗之神重建国度的时候.
" 班恩失踪的这段期间, 我猜是萨米蒙在管理神殿的重建工事吧？" 班恩停下脚步看着一扇窗户问.
" 萨米蒙大人在战争其间受伤, 有人看见他昏迷不醒被抬走, 之后就没再听过他的消息了. "
班恩的脊椎骨凉了一下. " 你的意思是说, 这里又再度落入庸才的手里！" 争斗之神嚷着, 手掌捏握成拳. 祂看着守卫问, " 是契司王？"
" 是的, " 艾施低声说, " 闇皇失踪, 你和萨米蒙下落也不明, 他自然没必须再继续黑王殿的建筑. 听说契司王那头肮脏的油猪计划把这改建成妓院！"
班恩的肩膀僵硬起来. " 我要见他, " 班恩吼道, " 今天晚上！" 祂转身面向窗户, 看着黑王殿外尘土飞扬的街道
" 是的, 祖瑞摩大人, " 艾施转身准备离开.
" 等等！我还没说你可以走！" 闇皇没有转身直接说道, 守卫站在原地. " 还有几个人我要你找来...."
＊ ＊ ＊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班恩回到祂为于王座厅后的秘室中, 准备祂刚才召集的这场会议. 富兹于战争出发前放在他房里的典仪礼袍被取了过来, 闇皇沐浴后穿在身上. 客人陆续抵达.
现在外面的谈话音量已经达到沸腾的程度, 班恩打开一扇墙上的密格, 听着外面众人的声音. 散塔林会的成员─有些人管他们叫作班恩的黑网络组织─ 全部都没有出声.然而契司王的人, 城中的高官和地方军的首领, 可是一点也不安静.
" 班恩夹着尾巴溜了！" 有人大叫, " 该换契司王管理这里了！"
" 班恩根本背叛我们！" 另一个人喊, " 谷地战争根本是个妈的陷阱！祂骗我们去被困住, 骗我们去那里送死, 让谷地猪那些个杂碎虐待我们！"
班恩窃听处附近的一群地方军大声地欢呼赞同着. 现在该是我现身的时候了, 祂想着. 这些人已经耗尽他们的力气, 现在要操控他们应该不难.
班恩的凡体从黑色的王座后出现在王座厅里, 群众的声音立即压低不少, 但房中仍旧有不少人大肆喧嚣, 偶尔甚至还有咒骂和威胁. 班恩举起富兹的手来, 这些声音也消失不见. " 我回来一统散提尔城堡了！" 班恩的凡体大喊.
祂缓缓地走至宝座前, 转身面向鸦雀无声的群众, 露出了个无比邪奸的笑容, 然后坐了下来.
房中立刻爆发吵闹, 惊讶的和愤怒舆论四起. " 你胆敢亵渎！" 一个黑发祭司骂道, " 怎么, 富兹？这么晚找我们来是干什么？看你表演？还是你有什么话要说？"
" 鲜血, " 红发祭司举起双手喊道, " 鲜血就是我的答案. 虽然寄居在这个人肉壳子里, 但我并不是富兹祖瑞尔.我是你们的上帝, 你们的主人. 在我面前跪下吧！"
黑发祭司尖叫着抱住头,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深红, 班恩统治的帝国出现在面前. 国度中血流成河, 班恩铁甲步队的沉重踏步声摇憾着. 在一片废墟和混乱的中心点, 祭司看见他自己, 全身沾满着被征服者的鲜血, 和他们的金银珠宝.
他站起身来, 将手自脸上移开, 露出泛着血红光芒的双眼. " 班恩回来了！" 祭司尖叫着, " 我们的上帝回来了！"
" 所有的子民都将见证我的荣耀！" 红发的祭司说着.不一会儿, 整个房中充满了惨叫声, 所有人都见到了争斗之神所赐的异象, 充满征服和权力梦想的异象. 所有人都用泛着红光的视线看着班恩, 等候祂的指令.
" 我们必须先了解敌人的实力, 在影之谷的间谍叫他们回来. " 班恩对宝座旁一个油头粉面的市政官说, " 和我在洛山德神殿里的那些人, 我要知道他们的下场如何. 伊尔明斯特, 或者是阻挠我的那个蜜斯拉的手下女巫, 要是还活着, 带他们来见我. "
军政官点点头, 然后狼狈地逃开. " 遵命, 闇皇陛下！" 他离开时还不断地重复着.
" 现在咱们得解决散提尔城堡的问题, " 班恩转身嚷着, " 达成完美国度之前, 我们军队中的胆怯、懦弱、和犹豫都不可以存在. "
" 今天晚上就发动游行, 向所有人宣布我回来的消息.你们眼中的希望之光将会煽动信仰的烈火！烧去一切的怀疑, 缔造新纪元！" 房中充满欢呼和喝采的声音, 班恩让嘴巴微弯, 露出丝微笑. 于是祂又再次将这些人紧紧抓住.
群众的情绪到达顶点, 争斗之神高举双手大喊, " 我们要作的事连神都没办法阻止！"
班恩从宝座上站起来, 走至群众中. 人们分开两边让出条路来. 班恩站在大厅的中心点, 接受他们的欢呼, 然后领着所有的真信徒走出殿外, 走向夜晚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