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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马泰亚斯

  九点钟响

  「要是我拒绝呢?布瑞克?」马泰亚斯也知道这只是装腔作势。反驳的时机早就过了。他们已小跑步跑下大使馆屋顶的缓坡,朝猎巫人的区域前进。韦兰因为运动而喘着气,贾斯柏则轻轻松松大步慢跑。尽管布瑞克没有拐杖,步伐歪扭,依旧跟上了步调。但马泰亚斯不喜欢这个低级小贼竟将他看得那么透彻。「要是我连最后一点力气和荣誉都不肯给你呢?」

  「赫佛,你会给的。妮娜此时正在去白岛的路上,你真的打算留她孤立无援?」

  「你假设的部分太多了。」

  「在我看来似乎刚刚好。」

  「那是法庭对吧?」奔过屋顶时,贾斯柏说,并抓到机会一瞥下方。数座高雅庭院围绕着一座哗啦作响的喷泉建筑,点缀着正在沙沙响的结冰柳树。「我想假如一定要被判死刑,在这个地方受刑还不算太差。」

  「到处都是水。」韦閜说:「喷泉是简尔神的象征吗?」

  「在泉源处,」凯兹若有所思地说:「所有罪恶将被洗净。」

  「或者把你压下去逼你认罪。」韦兰说。

  贾斯柏用鼻子喷气。「韦兰,你的思想突然变得非常黑暗,我有点担心渣滓帮对你产生了不好的影响。」

  他们用双股绳索与抓钩抵达猎巫人区域的屋顶。韦阑得套进吊索,但贾斯柏和凯兹在绳索上毫无障碍,一手接着一手,速度令人安心。马泰亚斯则采取更小心的方式。虽然没展现出来,但是他不喜欢绳索因他的重量发出嘎嘎声并往下垂的感觉。

  其他人将他拉上猎巫人区屋顶的石头,马泰亚斯站起来时,一阵眩晕袭来。对他而言,这里比起冰之廷任何一处──比世上任何一处更像家。但是,如今感觉却变了个样,彷佛从错误的角度看着他的人生。他从那片黑暗中窥视,能看见屋顶上明显的巨大金字塔型天窗,并产生一种不安,好像只要透过玻璃,就能看见自己在训练室中进行操练,或坐在餐厅的长桌前。

  他听见远处狼群在守卫室的兽栏又吠又叫的声音,不禁思考牠们的主人今晚去了哪里。如果他伸手靠近,牠们会认出他来吗?他甚至不确定他认得出自己。在北方的冰上,他的选择似乎很清楚。如今,他的想法却被这些小偷混混弄得浊乱。因为伊奈许的勇敢、贾斯柏的大胆,还有因为妮娜──总是因为妮娜。他无法否认,当他看到妮娜从焚化炉的管道冒出来,头发乱七八糟、气喘吁吁、吓得要命但还活得好好的,他是如何感到松一口气。当他和韦兰将她从通气管拉出来,他得逼迫自己才有办法放手。

  不,他不会去看那些天窗的。他再也承担不起任何破绽,尤其是在今晚。该继续前进了。

  他们抵达屋顶边缘,俯瞰冰之护城河。从这里看,河水很坚硬,表面打磨得像镜子那样闪亮,被白岛上的监视塔照亮。但护城河的水向来都是流动状态,上方只有一层薄如脆饼的霜。凯兹取来另一捆绳索到屋顶边缘,准备朝岸边垂下。

  「你们知道该怎么办,」他对贾斯柏和韦兰说:「绝不能在十一声钟响之前。」

  「我哪时提早过?」贾斯柏表示。

  凯兹做好准备便下降,越过侧边消失身影。马泰亚斯跟上,双手抓住绳索,赤脚贴墙。当他往上看,见到韦兰和贾斯柏低头注视着他。但下一刻他再看,两人已不见了。

  围绕冰之护城河的岸边更像一片细长滑溜的白石外皮。凯兹在那里暂歇,贴着墙壁,皱眉望向护城河。

  「我们怎么过去?我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你没那资格。」

  「我也没有近视。那里什么都没有。」

  马泰亚斯开始慢慢沿墙移动,手在约略臀部的位置模索。「哈胎卡节的时候,猎巫人会完成入团仪式,」他说:「在圣梣树底下进行的仪式让我们从一般学徒变成见习猎巫人。」

  「就是在那棵树会对你说话的地方。」

  马泰亚斯压抑着想把他推进水里的冲动。「是在期望能听见乔尔神声音的地方。但那是最后一步。首先,我们得不被发现地越过冰之护城河。如果我们被判定拥有资格,乔尔神会为我们显示道路。」

  事实上,资深猎巫人只是会将越河的秘密传达给希望入团的学徒,这是用来淘汰弱者或那些与团体合不来的入。如果你交到朋友,如果你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么,其中一名弟兄就会把你带到一边,在入会仪式那晚告诉你要去冰之护城河岸边,手沿猎巫人区的墙壁摸索。在中央,你会找到标记出另一道玻璃桥的狼刻。这座桥并不像从大使馆侧翼横跨护城河的那道那样宏伟而弯弧,而是水平直铺,只有几吋宽。它就躺在薄薄一层结冻表面下方,如果不知道该看何处,你就看不见。告诉马泰亚斯如何找到秘密之桥及不被察觉渡桥方式的人,就是布鲁姆指挥官本人。

  马泰亚斯摸索到狼刻的线条前已沿墙来回找了两遍。他暂且将手放在那里,感觉着将他与猎巫人军团连起的传统,古老一如冰之廷本身。

  「这里。」他说。

  凯兹移过去,瞇眼扫过护城河,倾身探出,但马泰亚斯把他扯回来。

  他指向环绕白岛的围墙最上方的监视塔。「你会被看到的,」他说:「用这个。」

  他一手沿墙刮过,手掌收回后上面一片白。在进行入会仪式当晚,马泰亚斯将衣服和头发抹上同样的白垩粉末,以保护色躲过监视塔守卫。他渡过那条细窄的道路抵达岛上,与弟兄相见。

  现在,他和凯兹如法炮制。马泰亚斯注意到凯兹先将手套小心翼翼收好。伊奈许一定是还给他了。

  马泰亚斯踏上那道秘密之桥。护城河冰冻的水淹住凯兹的脚时,他听见凯兹嘶了一声。

  「很冷吧,布瑞克?」

  「要是有时间游个泳就好了。快走。」

  尽管他如此嘲弄凯兹,等他们距离白岛只剩一半路程时,马泰亚斯的脚几乎已没有知觉,而他敏锐地注意到高高立在护城河上方的监视塔。近晚时分,猎巫人将朝这里来。他从没听说有学徒被看到或在桥上被射杀,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做这一切就只为了当上猎巫人?」凯兹在他身后说:「渣滓帮需要更好的入会仪式。」

  「这只是哈聆卡的一部分。」

  「是是是,我知道,接下来会有一棵树教你秘密的握手暗号。」

  「我真替你感到遗憾,布瑞克。你的生命中毫无神圣的事物。」

  一阵长长的停顿,接着凯兹说:「你错了。」

  白岛外墙在他们面前森然而立,覆盖着波纹状的外壳,他们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藏有大门的隆起波纹。不久前,猎巫人聚集在这墙上的门凹处迎接他们的新弟兄上岸。但是此刻这里空空荡荡,铁格栅炼起。凯兹快手快脚处理好锁,很快地,他们就进入一条将会把他们带往王家守卫营房后方花园的细长通道。

  「你向来这么会开锁吗?」

  「没有啊。」

  「你怎么学会的?」

  「就和学任何东西一样,拆开来。」

  「那魔术手法呢?」

  凯兹用鼻子哼了一声。「所以你现在不觉得我是恶魔了吗?」

  「我知道你是恶魔,但这些花招属于人类。」

  「有些人会看着魔术手法,然后说,『这怎么可能!』他们会拍手,会交出钱来,十分钟后马上忘记。有些人会问那是怎么做的。他们会回到家、上床睡觉、辗转反侧,一直想着那到底是怎么做的。他们总得睡上一晚才会把这些都忘记。也有些人,会睁大眼睛在脑中翻来搜去思考那些手法,在领悟中寻找暹漏之处,在幻象里面寻找能解释导致双眼遭到蒙蔽的破绽。这种人,在精通这一小块神秘谜团之前绝对不停歇。我就是这种人。」

  「你热爱诈欺。」

  「我热爱谜题。诈欺是我的母语。」

  「花园。」马泰亚斯指着前方的树篱说:「我们可以一路沿着那里绕到舞厅。」

  他们要从通道出来时,两名守卫绕过转角──身上都穿着黑银色的猎巫人制服,佩带步枪。

  「Perjenger!」其中一人惊讶地喊着。囚犯。「Sten!」

  马泰亚斯想也没想,直接说出口,「Desjenet,Djel comenden!」退下,这是乔尔神的旨意。那是猎巫人指挥官会讲的话,而他用过往学过的方式召唤所有权威感吐出这句话。

  士兵交换困惑眼神──但只要这么一瞬间的迟疑就已足够。马泰亚斯抓住第一名士兵的步枪,重击他的头。那名猎巫人倒下。

  凯兹则全力冲向另一名士兵,将他打倒。猎巫人仍紧抓着他的步枪,但凯兹溜到他身后,上臂横过他喉咙,施加压力,直到士兵闭上眼睛,在陷入昏迷状态时头往前一垂。

  凯兹滚离他身上,站了起来。

  马泰亚斯突然注意到眼前的现实:凯兹没拿步枪,而马泰亚斯手中有一把。凯兹‧布瑞克手无寸铁。他们站在两名失去意识的猎巫人上方,这两个人本该是马泰亚斯的弟兄。我可以射杀他,马泰亚斯想,简简单单一个动作就能让妮娜和其他人在劫难逃。然而,马泰亚斯又产生了那个诡异感受,好似从另一个方向看着自己的人生。他身上穿着监狱的衣服,成为他曾称之为家的地方的入侵者。我现在到底是谁?

  他看着凯兹‧布瑞克,那名只为自己着想的男孩。可是他依旧是幸存者,是他那个族类中的军人。他答应与马泰亚斯定下的协议。在任一时刻,他都可能判断马泰亚斯已无利用价值,在他为他们画好平面图、通过羁押牢房或揭露秘密之桥的位置后。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的人,马泰亚斯都不会射杀手无寸铁者。他还没堕落成那样。

  马泰亚斯放下武器。

  凯兹唇边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在这种情况下,我还真不确定你会怎么做。」

  「我也不确定,」马泰亚斯承认。凯兹扬起一眉,真相彷佛一拳重击那样打中了马泰亚斯。「你在测试我。你故意不拿步枪。」

  「我得确定你是真的和我们一伙──我们所有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开枪?」

  「因为,马泰亚斯,你有正人君子的臭味。」

  「你这疯子。」

  「赫佛,你知道赌博的秘诀吗?」凯兹用没跛的那脚往倒下士兵的步枪枪托一踩,枪往上弹,凯兹以双手抓住,一个吐息的瞬间便指向马泰亚斯。他根本没有陷入危险。「就是作弊。现在,打理一下,换上这些制服。我们要去参加派对。」

  「总有一天你的花招会用完的,恶魔。」

  「你最好祈祷不是在今天。」

  那么就看今晚会如何进展,当马泰亚斯屈服于眼前任务,他想着,诈欺不是我的母语,但我可以学会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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