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贾斯柏
十一点钟响
贾斯柏等在墙边缝口，狙击手使用的孔洞对他这种人来说再完美不过。我们刚刚干了什么?他想着。然而他热血沸腾，步枪架在肩上，整个世界再次合理了起来。
所以……守卫在哪里?贾斯柏原本预期他和韦兰一触发黑之警戒，守卫就会立刻冲进庭院。
「我成功了!」韦兰在他背后喊着。
贾斯柏万般不愿在搞清楚他们到底面临什么之前，放弃这个有利位置，但没时间了，而且他们得立刻上屋顶。「好，走吧。」
两人跑下楼梯，正要从守卫室的拱道冲出去，六名守卫正好奔进庭院。贾斯柏立刻停步，伸出一手。
「转回去。」他对韦兰说。
可是韦兰却指着庭院那边。「快看。」
守卫并没有朝守卫室去，他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站在一片石板旁，身穿军绿衣服。那件制服……
有个女子穿墙而来，那道闪烁的雾气身影来到陌生人身旁时凝聚成形。她同样穿着军绿色。
「浪术士。」韦兰说。
「蜀邯人。」
守卫开火，两名浪术士身影消失，接着再次出现在士兵后方，举起手臂。
守卫大喊着丢下武器。他们周遭形成一片红色薄雾，随着守卫的尖叫，红雾逐渐变浓，守卫的血肉似乎不断萎缩，只剩骨头。
「那是他们的血，」贾斯柏说，胆汁在喉中涌起。「我的诸圣啊，浪术士在抽干他们的血。」他们整个被榨干了。
血液飘在半空，变成一个个形貌模糊的人形血池，水溜溜的影子盘旋在空中，像是湿答答的深红石榴，守卫倒地，同时间血也哗啦溅洒地面，松弛的皮肤堆出怪异的皱褶，垂在被抽干的身体上。
「回去楼梯，」贾斯柏悄悄说道：「我们得逃离这里。」
可是太迟了。女浪术士消失，一个呼吸的瞬间就到了楼梯上。她双手抓着楼梯扶手平衡重心，双脚朝韦兰胸口一踹，朝着贾斯柏的方向将他往后踢。他们滚落到庭院的黑色石头上。
步枪从贾斯柏臂中被猛地抽走，往旁边一丢，发出哐当声。他试图站起，浪术士狠狠往他后脑勺掴了一掌。浪术士屹立在他们上方时，他已平躺在韦兰旁边。对方举起双手，贾斯柏眼睁睁看着自己上方出现薄薄一片红雾。他要被吸干了，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开始衰弱，不禁狺向左方，然而步枪远得无法触及。
「贾斯柏，」韦兰大口喘气。「金属，造物。」接着他便放声尖叫。
电光石火之间，贾斯柏懂了。这是他不能用枪赢下的一战。没时间多想，也没时间疑惑了。
他忽视那撕心裂皮的痛，将所有注意力放在沾着衣服的金属碎片，那是断掉的闸门铁链环上的细小粒子和刨花。他不是多好的造物法师──但他们根本想都没想到他是造物法师。他双手猛地往前伸，金属碎片从他的制服飞出，上一刻，一片闪烁光芒的云还悬在半空，下一刻便朝浪术士刺去。
金属深埋进女浪术士体内时，她发出尖叫，接着试图转成雾气。另一名浪术士也随之仿效，五官液化，却又再次固化。他脸色灰败，布满点点金属。贾斯柏没有减弱力道，一路将金属刺到底，戳进他们的脏器，探入更深处。他能感到他们试图操控那些金属粒子。假使那是子弹或刀刃，他们也许会成功，但是金属微粒的刨花太多，而且太细小。那名女子揪着自己的腹部，双膝跪下;男人尖叫着，咳出凝结成团的黑色金属微粒和鲜血。
「帮我。」女人啜泣，形体边缘模糊，她挣扎着想转变成雾时，身体不断震颤。
贾斯柏放下双手，他和韦兰急速奔逃，远离浪术士痛苦扭动的身体。
他们要死了吗?他刚刚是杀了两个自己的同类吗?贾斯柏只是想活下来。他再次想到墙上的布幔，那一条又一条的红色、蓝色和紫色。
韦兰扯扯他的手臂。他的脸看起来有些透明，血管太靠近皮肤表面。「贾斯柏，我们得走了。」
贾斯柏缓缓点头。
「现在就走。」
贾斯柏逼自己动起来跟上韦兰，爬绳索、上屋顶。他觉得很晕，头重脚轻。其他人都靠他了，这他知道。他得继续前进。但他觉得好似将某一部分的自己留在了下方庭院，一些他甚至不晓得有那么重要，雾一般无法触及的无形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