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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龙之死 雷妮拉的失败 一

君临的雷妮拉女王被越来越多的背叛所孤立。嫌疑人亚当·瓦列利安在受审前逃之夭夭,“白蛆”轻言细语地指控这正好证明其罪行,赛提加伯爵应和她的意见,并顺势提出对所有非婚生子女征收新税。他说此举不但可以充实国库,还能顺势阻止数以千计不道德的私生野种的诞生。
然而雷妮拉已无暇顾及财政问题,抓捕亚当·瓦列利安不但让她失去一条龙及其骑手,也失去了御前首相……以及护送她从龙石岛前来夺取铁王座的一半多军队——那些都是瓦列利安家族的人马。得知科利斯伯爵被关进红堡地牢,数以百计的士兵弃职逃亡,有些人去鞋匠广场加入“牧羊人”身边聚集的群众,另一些人溜出侧门乃至翻越城墙,径直返回潮头岛,剩下的官兵也都不值得信任了——“海蛇”驾前的两位誓言骑士丹尼斯·伍德怀特爵士和“真实的”托龙爵士策划杀入地牢解救主君,但计划被与托龙爵士同床的妓女泄露给小梅夫人,结果两人双双就擒,判处绞刑。
那日日出时分,两位忠诚的骑士被吊死在红堡城墙上,他们挣扎踢打良久方才断气。日落后不久,宫中又传来一起悲剧:海伦娜·坦格利安,伊耿二世国王的妹妹和妻子,七大王国的王后,三个孩子的母亲,从梅葛楼上自己的房间跳窗自尽,尸体插在干涸护城河中森然林立的铁刺上。海伦娜香消玉殒时年仅二十一岁。
王后已做了半年俘虏,为何偏挑在那天夜里自尽?“蘑菇”认定海伦娜在被当作妓女卖身的日夜里怀上了孩子,这种解释源自他那个荒唐可笑的“妓院双后”的故事,根本是无稽之谈;慕昆大学士相信托龙爵士和丹尼斯爵士的遭遇让她作出绝望之举,可年轻的王后与这两人素不相识,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目睹过两人的绞刑;尤斯塔斯修士声称“白蛆”梅莎丽亚夫人当晚找到海伦娜,告诉她他儿子梅拉尔的结局,并详细形容其可怕的死法——不过这么做除了纯粹的恶意,又能达到什么目的?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学士们至今仍为王后的死因疑惑不已……但在那个命运的夜晚,一则阴暗可怖的谣言却在君临的大街小巷、旅店、妓院、食堂乃至圣堂流传开去:海伦娜王后是被蓄意谋害,跟她的两个儿子一样。人们窃窃私语,说是戴伦王子即将带领龙群杀到,用血与火终结雷妮拉女王的统治,满怀妒意的雷妮拉不想让同父异母的妹妹活着看笑话,便指示罗斯·拉盖特爵士用那双长满老茧的巨手抓住海伦娜,扔出窗户,将其插死在铁刺上。
有识之士不禁要问,如此歹毒的诽谤最初从何而生(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是彻头彻尾的诽谤)?慕昆大学士归咎于“牧羊人”,数以千计的百姓正在广场上听他控诉雷妮拉女王和坦格利安家族的罪行。不过他究竟是谎言的源头,还是仅仅顺势利用人们口耳相传的说法?至少“蘑菇”认为是后者,侏儒声称如此下作的伎俩只可能出自拉里斯·斯壮……“弯足”从未离开君临(后来的事实证明了这点),他躲在阴影中,从事地下工作。
海伦娜之死有谋杀的可能吗?我们认为纵然有此可能……雷妮拉女王也基本可以排除嫌疑。海伦娜·坦格利安早已是个废人,对雷妮拉不构成威胁,我们手头所有的材料也没谈到两人之间存在特别的恩怨。如果雷妮拉想把谁扔出窗外,那也该针对阿莉森太后。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充足的证据表明,罗斯·拉盖特爵士——谣传替雷妮拉动手的人——在海伦娜王后过世时正与三百名金袍子一起,于诸神门内的都城守备队西营用餐。
但时人对此并不知情或并不关心,没过多久,一半的君临百姓都在争先恐后地转述海伦娜王后被“谋杀”的谣言。谣言传播速度之快,确凿无疑地表明了老百姓有多痛恨他们爱戴过的雷妮拉女王。海伦娜也曾广受爱戴,而大家没有忘记“鲜血”与“奶酪”对杰赫里斯王子的暴行,以及梅拉尔王子在苦桥的遭遇。
事实上,海伦娜死得非常干脆,铁刺穿喉,没发出一点声音,或许也算是慈悲和解脱吧。她断气那一刻,她的坐骑梦火在城市对面的雷妮丝丘陵突然起身咆哮,震撼了整个龙穴,还扯断两条束缚它的铁链。阿莉森太后得知女儿的死讯后撕烂衣服,对死敌雷妮拉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血腥的大暴动当晚在君临爆发。
暴动最初源于跳蚤窝的巷弄之间,数百名心怀怨恨又担惊受怕的醉酒男女涌出酒肆、斗鼠坑和食堂,引发了骚乱,并很快蔓延全城。人们高呼为横死的王子及其母亲主持公道,马车和手推车被掀翻,商铺被洗劫,住宅被抢掠后烧掉,维护秩序的金袍子遭到袭击和殴打。无论贵族平民,暴徒一视同仁,他们朝领主抛掷垃圾,把骑士拖下马。三个醉酒的马夫想强暴妲尔娜·戴丁斯小姐,她的兄弟戴佛斯试图保护她却被一刀捅进眼窝。困在城里上不了船的水手攻击了临河门,跟守门的金袍军大战一场,罗斯·拉盖特爵士率四百名长矛兵赶到方才驱散暴徒。此时半边城门已碎,一百人丧命或奄奄一息,其中四分之一是都城守备队的成员。
但没人赶来营救巴提摩斯·赛提加伯爵,伯爵带围墙的宅院中只有六名卫兵和一些匆匆武装起来的仆人。暴民蜂拥翻越围墙时,这些三心二意的防御者便弃械而逃,甚至顺势加入对方。年仅十五岁的阿梭尔·赛提加手握长剑、英勇地站在前门抵抗,短暂挡住了号叫的暴民……无奈一位背信弃义的小女仆引对方从后门进入,这个英勇的男孩后背被长矛刺穿,当即殒命。巴提摩斯伯爵本人一路杀到马厩,却发现所有马匹不是被宰杀就是被偷走了。暴民擒获这位广遭唾弃的财政大臣后,将他捆在柱子上狠狠折磨,直到他说出自己所有的财宝贮藏地点。随后一个名为渥特的皮革匠宣布伯爵没有如实缴纳“下体税”,必须剁下男根作为给国库的补偿。
鞋匠广场成了暴乱策源地,“牧羊人”义愤填膺地宣告末日已临,一如他之前的预言。他呼唤诸神降下神怒来惩罚“那个在铁王座上流血的怪物女王,她那对婊子的嘴唇沾满了异母妹妹的鲜血”。一位修女号啕大哭,恳求他拯救都城,“牧羊人”回答:“只有圣母的慈悲能拯救苍生,但你们用骄傲、欲望和贪婪赶走了圣母。现在陌客来了,他骑着漆黑的骏马,双眼犹如烧炭!他手执惩罚的火焰之鞭,正赶来清除这个穷凶极恶的魔鬼们盘踞的深坑,并顺势除掉所有的魔鬼信徒!听啊!你们还没听到烧红的铁蹄的敲打声吗?他来了!他来了!”
暴民随他狂喊:“他来了!他来了!”上千根火把为整个广场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黄光——但他们的叫嚷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夜色中的确清晰地传来了铁蹄敲打鹅卵石的整齐声音。“来的不止一位陌客,而是有整整五百名之多。”“蘑菇”在《证词》中如此叙述。
都城守备队决意夺回广场。他们集结了五百精锐,个个身穿黑锁甲,头戴钢盔,披着金色披风,装备了短剑、长矛和短刺棍。金袍军在广场南边列队,长矛和盾牌组成一面整齐的墙,骑在铁甲战马上的罗斯·拉盖特爵士手握长剑趋前指挥。这位英武的队长甫一现身,就吓得数以百计的暴民退进狭窄的巷弄和背街,罗斯爵士下令金袍军前进时又有几百人逃散。
但还有约一万人留下来。人群如此密集,以至许多想逃的人根本寸步难移,只是身不由己地被推来推去,甚至遭到践踏。另一些人手挽着手涌向前,高呼口号和诅咒,迎向应着战鼓的节奏缓缓推进的长矛阵。“该死的蠢货,快让开。”罗斯爵士冲“牧羊人”的“羔羊”咆哮,“快回家。没人会伤害你们。快回家!我们只抓‘牧羊人’!”
有人说最先倒下的是个面包师,当长矛刺穿胸膛、染红围裙时,这人发出震惊的咕哝声;又有人说先死的是个小女孩,她被罗斯爵士的战马活活踩死。无论如何,人群中飞出石子,打中一个长矛兵的额头,然后叫喊和咒骂声越来越大,竿子、石块和夜壶从周围屋顶倾泻而下,广场对面甚至有个弓箭手拉弓射击。有人拿火炬捅了一个金袍子,后者的金袍立刻燃烧起来。
鞋匠广场彼端,“牧羊人”在支持者簇拥下匆匆离场。“拦住他!”罗斯爵士大叫,“抓住他!拦住他!”他催马前进,挥剑在人群中清开道路,金袍军紧紧跟随,他们丢下长矛,操起剑和棍。“牧羊人”的支持者被这番阵仗吓慌了神,尖叫着逃命,不时有人摔倒,但广场上更多的人拿出小刀、匕首、槌子、木棍、残破的长矛和生锈的铁剑等五花八门的武器自卫。
金袍军都是年富力强的高个,纪律严明又装备精良,于是盾墙稳步推进了二十多码。他们从群众中砍出一条血路,留下一地尸体和无数垂死的伤员。但他们毕竟只有五百人,而“牧羊人”有上万听众。一名士兵倒下了,然后又有一名……突然间暴民就冲进了队列的缝隙。“牧羊人”的“羔羊”尖声咒骂着,用小刀、石头乃至牙齿疯狂攻击,一举淹没了都城守备队。他们从侧面、从后方、从各个方向冲来,屋顶和阳台更是砖瓦乱飞。
冲突演变成混战,混战演变成屠杀。金袍军被重重包围、四面压迫,武器根本施展不开,许多人死在自己人剑下,其他人则被暴民撕成碎片、被踢死或踩死、被锄头和屠夫的砍刀大卸八块。强如罗斯·拉盖特爵士也未能幸免,他的长剑被夺走,人被拖下马鞍,肚子连中几刀,还有人拿鹅卵石砸他,直至将他的脑袋和头盔砸成一团浆糊。次日运尸车来收尸时,人们凭尸体的个头方才辨认出他。
这下暴动一发不可收拾,它持续整夜,席卷大半个都城。尤斯塔斯修士告诉我们,“牧羊人”陡然成了半个君临的主人,其他地方则出现了一些奇特的“国王”和“领主”,他们彼此还争斗不休。皮革匠渥特有数以百计的拥趸,他骑着白马在大街上奔驰,一边挥舞赛提加伯爵血淋淋的首级和命根子,一边宣布废除一切税收。在丝绸街的妓院,妓女们拥立了自己的国王——淡色头发的四岁男童盖蒙,谣传他是失踪的伊耿二世国王的私生子。一个名叫“跳蚤”佩金爵士的雇佣骑士也不甘示弱,他为自己的侍从崔斯丹加冕,声称这位十六岁少年乃先王韦赛里斯的私生子。由于任何骑士都能赐封骑士,佩金爵士便赐予每一个投到崔斯丹的破烂旗帜下的佣兵、扒手和屠夫小弟以骑士身份,很快就有成百上千的男人小孩涌来供他驱使。
到黎明时分,城内火光四起。鞋匠广场铺满尸体。一群群无法无天的暴徒在跳蚤窝游荡,随意闯进商铺民舍,用脏兮兮的手虐待每一个老实人。剩余的金袍军撤回军营,把街道让给阴沟骑士、戏子国王和疯狂先知。暴民中最可憎者好比蟑螂,晚上狂喝乱饮、烧杀抢掠,白天躲进地洞和酒窖里呼呼大睡,瓜分抢来的财物,洗去满手血腥。旧城门和巨龙门的金袍军在他们的队长巴隆·拜奇爵士和“兔唇”加尔斯爵士统领下出击,于正午前勉强恢复了雷妮丝丘陵以北和以东街道的秩序,梅迪瑞克·曼德勒爵士率一百名白港人镇压了伊耿高丘东北直到钢铁门的区域。
但君临的其他街区依然一片混乱。托伦·曼德勒爵士率北方人沿钩巷出动,却发现渔民广场和临河道上全是佩金爵士的“阴沟骑士”,崔斯丹“国王”的破烂旗帜高挂临河门,而城门楼上吊着该门小队长及其手下三名军士的尸体——守卫“烂泥门”的“泥腿子”集体投靠了佩金爵士。托伦爵士失去四分之一的人马方才杀回红堡……但比起洛伦特·马尔布兰爵士,他已算走运。女王铁卫队长洛伦特爵士率一百名骑士和步兵去跳蚤窝平叛,结果只有十六人回来,洛伦特爵士本人不在其列。
到这日黄昏,雷妮拉·坦格利安已然山穷水尽,统治摇摇欲坠。“当人们把洛伦特爵士以身殉职的消息带给女王陛下时,她泪流满面,”“蘑菇”在《证词》中作证,“但女泉镇叛变、私生女孩荨麻逃之夭夭、她深爱的王夫背叛她的消息又令她怒发冲冠。梅莎丽亚夫人发出警告,说即将来临的夜晚将比昨晚更可怕,这让陛下颤抖不已。早上还有一百位大人到王座厅上朝,随后这些人一个个溜之大吉,最后她身边只剩下两个儿子和我。‘我最亲爱的蘑菇啊,’陛下对我说,‘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忠义就好了。我真想任命你为我的女王之手。’我回答说我宁可做她的王夫。陛下听过莞尔一笑,没有什么能比她的笑声更甜美,更让人愉快的了。”
慕昆的《真史》丝毫没提到雷妮拉甜美的笑声,反而形容其心情从愤怒跌落到绝望,又从绝望中生出怒火,她把铁王座抓得太紧,乃至日落时两手全是血。她任命小队长巴隆·拜奇爵士为新的都城守备队队长,派许多渡鸦去临冬城和鹰巢城求援,又颁发谕令剥夺女泉镇慕顿家族的所有财产和爵位,指名年轻的葛兰登·戈德爵士做女王铁卫队长(戈德才二十岁,当上白骑士不满一月。他在这天早前的跳蚤窝之战中证明了自己,抢回洛伦特爵士的尸体,不让暴民玷污)。
关于雷妮拉在君临的末日,尤斯塔斯修士和慕昆大学士都未提及“蘑菇”,他们大书特书的是雷妮拉的儿子。永远待在母亲身边的小伊耿依旧沉默,但十三岁的乔佛里王子穿上侍从的盔甲,恳求母亲让他去龙穴骑上泰雷克休。“我想学哥哥们的榜样为您而战,妈妈,我想证明自己跟他们一样勇敢。”但他的决心只让雷妮拉更固执。“他们很勇敢,结果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可爱的孩子们。”雷妮拉女王再次重申,不准王子离开城堡半步。
日落以后,君临的害虫们终于爬出斗鼠坑、地洞和地窖,声势比昨晚更大。
在维桑尼亚丘陵,妓女们联合起来,宣布将为任何愿意凭剑立誓效忠“淡发”盖蒙(他在市井粗话中遂被称作“婊子王”)的男人免费服务;在临河门,佩金爵士用偷来的食物款待麾下的“阴沟骑士”,带领他们在河边肆意疯抢,码头、仓库和未出海的船只全不放过;皮革匠渥特引着一帮号叫的匪徒扑向诸神门——君临虽有高墙厚垒,却只能抵御外敌,无法防备内患。诸神门的守备尤其薄弱,该门的小队长和三分之一的士兵昨晚随罗斯·拉盖特爵士战死在鞋匠广场,余部亦颇多伤员,结果城门迅速沦陷。渥特的匪帮涌入郊外,跟随赛提加伯爵的腐烂头颅在国王大道上狂奔……至于目标何在,渥特自己也不清楚。
诸神门失守一小时后,国王门和雄狮门也告沦陷,戍守前者的金袍军一哄而散,戍守后者的“雄狮”们干脆加入暴动。现在,君临的七道城门里已有四道为雷妮拉的敌人敞开。
但对雷妮拉女王来说,致命的威胁不在城外。夜幕降临时,“牧羊人”再次来到鞋匠广场布道。据记载,昨晚战斗遗留的满地尸体被剥光衣服,搜去钱币和财物(有的士兵也被剁下人头)后,白天已经清走,现在独臂的疯先知又开始疯狂诅咒红堡里的“邪恶女王”,上百个插在长矛和削尖木棍上的脑袋为他壮胆。尤斯塔斯修士说暴民不仅人数比昨晚翻倍,狂躁恐慌的程度更犹有过之。“牧羊人”的“羔羊”跟他们痛恨的雷妮拉女王一起恐惧地抬头望天,生怕伊耿国王的龙群会在当晚飞到,后头跟着一支大军。他们已不指望雷妮拉能保护他们,转而从“牧羊人”那里寻找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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