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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开店!别随便进来!」
正在店内打扫的房朗明，以广东话对着突然闯入的高大白人怒吼。这里是新大久保一家小型中华料理店。房朗明是员工，工作主要是洗餐盘及打扫。这些工作让房朗明感觉自己地位比在店里横行的蟑螂还不如。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郁闷与日俱增，但他还是继续洗餐盘和打扫。但到底为何落得如此境地?
「快滚出去!没听见吗?混蛋!」
他以为对方听不懂，肆无忌惮地用母语破口大骂。
「还不快滚?你这蠢材!废物!」
「你是房朗明先生吧?」白人用字正腔圆的广东话问。
「……咦?」房朗明吃一惊，不由得上下打量对方。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五官轮廓极深，穿覆扣式黑色大衣，两手戴着黑手套。白人取出证件举到房朗明面前道：
「我是警视厅特搜部的尤里.奥兹诺夫。刚刚在门外喊你，你似乎没听见，我就进来了。」
「拿近一点，让我看清楚。」
「请。」
房朗明仔细查看证件上的英文及日文。
警视厅特搜部 Special Investigators, Police Dragoon
警部 尤里.米赫罗维奇.奥兹诺夫
虽然没听过「Police Dragoon」这部门，但证件似乎不是假的。然而一个俄罗斯男人拥有日本警察身分，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何况这男人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
「警察来这里有何贵干?」自己是合法居留，不像其他同伴有签证问题。但房朗明还是有不好预感。难道是赵丰毅在横滨被杀那件事?
「我正在调查福田丰毅，又名赵丰毅，你认识他吗?」
果然没错……
「房先生，听说赵丰毅跟你有亲戚关系?你照顾福田八重女士为由，跟赵先生入境日本吧?」
「是又怎样?我一切合法，你们警察找我做什么?」
「福田八重女士目前住在茨城县水户市，请问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我白天在这里工作，晚上照顾她，不行吗?」房朗明瘪嘴道。
「恕我说句失礼的话，你对日本的地理似乎不太了解?」白人刑警淡淡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居留一切合法，没问题。你有什么意见，上法院说。」
房朗明这么说并非恼羞成怒，而是不认为有错。自己在法律上完全站得住脚，为什么得遭到警察盘问?没错，一切合法，没有问题。
「我不打算质疑你的居留资格。包含赵丰毅跟你在内，总共三十一人以福田八重的亲人身分移居日本。入境手续由一个叫陆登举的男人替你们办的，这些我都查清楚了。」
「是又怎样?法律上没问题。」
白人刑警冷冷道：「房先生，我们换地方详谈如何?」
「我没空跟你谈，你快走。」
「你要考虑清楚。」
「什么?」
「我是为你好才这么说。再过二十分钟，店长就会进来。要是被店长见到警察来找你，对你不是好事吧?」
房朗明登时僵住。男人将一切掌握得一清二楚。
「如何，房先生?」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店长要是看见自己不在，下场恐怕更糟糕。整个人宛如被泼一盆冷水，激动的情绪瞬间降温。
「……在这里就行了。你想问什么就快问。」
「好。」白人刑警点点头。「你跟陆登举在哪里认识?」
「故乡。」
「佛山?」
「对，村民委员介绍我们认识，我还付介绍费。村民委员说，照着陆登举的话做就行了。」
「到日本后，曾跟陆登举见过面吗?」
「没有，听说赵丰毅见过他几次，但我到日本后一次也没见过。陆登举是个坏人，我跟他不一样，我很认真在这里工作。」
房朗明拚命辩护，但刑警似乎兴致缺缺。
「关于陆登举，你还知道些什么?」
「没有了。」
「真的没有?」
「刑警先生，你怀疑我?」
「我相信你。」刑警想也不想地回答。
房朗明顿时松口气：「相信我准没错，我不是赵丰毅那种坏人。」
「我无法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坏人，我只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犯罪者。」
「什么意思?」
「保谷跟朝霞。」
房朗明陡然倒抽凉气。这个刑警果然把所有事情查得一清二楚。
到日本后，房朗明有一段时期在赵丰毅怂恿下与他结伙抢劫。一次在保谷，一次在朝霞。都是由赵丰毅闯入事先物色的民宅，殴打里头的老人并抢夺财物，而他在外头把风。两次都很顺利，但得手金额不如预期。房朗明一来害怕，二来不满赵丰毅分给自己的钱太少，于是跟他拆伙。他之后不曾与赵丰毅往来。倘若一直跟着赵丰毅干坏事，恐怕现在自己也成躺在横滨的尸体。
眼前这个俄罗斯来的刑警只说他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犯罪者，以及两个地名，却没说出其他具体事实。冰冷蓝眸中既没同情也没愤慨，只有宛如猎犬对猎物穷追不舍的谨慎。这个男人确实是刑警，手腕相当高明。
我不是犯罪者，你倒说说看我犯什么罪。你有证据早就逮捕我——房朗明大可这样反驳，但此时沮丧得百口莫辩。若自己意志力那么坚强，不会沦落到过这种悲惨生活。
「见过这个男人吗?」对方看穿房朗明心思，突然递出一张照片。
房朗明瞥一眼照片。那是白人电脑合成照片，约二十岁。不，搞不好十多岁，称作孩子也不为过。「没有。」
「看仔细点。」
房朗明再次凝神细看。「没见过。」
「是吗?好，接下来我想问赵先生的交友关系。除了你这样的同乡，有没有其他知交好友?」
「这个……」
「或工作上接触的人、常光顾的店家。」
「我想想……」房朗明最后说出三个人名及两个店名。
刑警收起照片，取出笔记本，写下五个名字后告辞离开。
房朗明垂头丧气地站着，动也不动。蓦然，某样东西爬过视线角落。原来是蟑螂。房朗明回过神，继续打扫。店长马上就要进来，要是知道打扫还没结束，一定会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不，搞不好还会开除。
他无奈叹口气。为什么落得这个下场?